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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来屋里都是勤快人,只种地不易,这些年手头也只得二十来吊钱,也就是父女俩每年宝珠那上工加起得来十两攒了两三年下来,加上良东聘礼十两,自个娘接济十五两,姥姥那凑些,东凑西凑攒够了八十来两买了三亩地,宝珠琢磨着王家银钱儿左右便是这些来头。
对于正经八百的农民来说,一下筹集八十两巨款,实非易事,多少人想县里买一亩地,可一亩肥地三十两的价钱儿,哪户农家人承受的起?就是三姑也奢望了那么些年,没那实力只好作了罢。这样想着,便也理解了小舅眼中的满足。更加觉着自个凭空得了四十亩田地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眼下她该同小舅一样珍惜与感恩。
这样想着,不由跟着一乐,“庄稼只保障了饿不上肚子,可往后要赚钱儿,还得看铺子的哩,小舅放心,将来屋里还会越来越好的,比现在还好。”
王福来哈哈笑起来,不住点头道:“这回买地屋里掏了个空,也舅高兴的很,你招娣姐跟良东哥都是实心眼的孝顺娃,将来日子过好了,舅跟你妗子就像你爹娘那样,还有享不完的福哩”
查看了田地,知道有人照看,并没荒废着,宝珠便放了心,具体事宜也不着急,只等着爹娘明年搬来了再规划。
十一月二十那日,王氏便早早跟陈铁贵两个来县里,后个月芽儿办满月酒,吴家提议就在县里头办,因吴家亲朋多来自县里,王氏便也乐的县里开办,自家亲戚虽都来自农村,县里办事也是个大排场,因此,提早两日便来县城与闺女商议,知道吴府对大外孙女极是看重,王氏专程请来了李氏一同与宝珠商议满月席的菜式。
满月席就在陈记办,陈记这几年在县里成了气候,县里下至一般百姓上至富户官家常有光顾,虽比不得口福楼那样的消费档次,到底也不再是初出茅庐时那般默默无闻,因此在陈记办个满月酒,吴家人倒也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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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年终琐碎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年终琐碎
当下风俗重男轻女,若是女娃儿,极少有大肆操办的。按王氏的意思,月芽儿虽是女娃儿,却是陈家第一回添丁,对这头一胎,家中宝贝得紧,该大办一回,博个好兆头的。
白日里跟李氏将菜式商议定了,便按着一桌儿三荤六素一汤水来,李氏一瞧,陈家竟是按着前头办喜事的架势来,心头极满意,寻个借口上院中转悠一圈,再来时便唤来润泽,从怀中取出个沉甸甸的小荷包给润泽,润泽惊的就要推拒了,她忙笑呵呵与王氏润泽两人道:“月芽儿满月席,我跟她姥爷也有一份,这回咱们两家合着办。”
其实原本吴府这一回便打算与陈家一块操办,只他们向来瞧不上陈家,生怕将满月酒办的寒酸了,自家亲戚跟前儿丢了份儿。前头她只备了六两银钱,见陈家这样大排场,怕要花不少银子,她心头欢喜,又觉着自家出手寒酸了些,忙私下里添足了十两钱儿给了。
王氏心头亮敞,笑一下便让润泽收下那钱儿,“那是你母亲的心意,且收下的。”
两家又将宴请的名单并下来合计,陈家那头五十来人,吴府人少些只二十来个,按当地满月习俗,宾客每人要送着四颗红蛋带回去做礼品,两亲家彼此间你争我抢一阵,还是王氏客客气气揽下煮蛋的活计。“老陈家粗粗算下也要五十五个人,这蛋可不能让嫂子备。”
满月酒原也不繁琐,宴请了亲朋瞧一眼孩子,再奉送上四颗染红的鸡蛋便也结束了,商议到这儿便也议定了下来,王氏又跟她拉扯一会儿闲话,太阳落山她才告辞回了府。
王氏待她走后才对润泽叹,“你丈母娘今儿偷偷去前院添一回银子哩,一瞧咱们排场大便心软了,是个心慈的,记得往后要尽孝。”
润生温声应了,“娘,我知道。”
第二日陈家便着手准备,宝珠早起便跟小舅良东哥上菜场买肉备菜,王氏跟三姑两个屋里煮鸡蛋涂染料,众人一通忙活下来,二十二日的喜酒办的倒也和美。
吴家人有了面子,陈家那头亲戚们也满意,当晚吴氏跟润泽便抱月芽儿回个门,王氏两口子便也县里住了下来。
下午起外头便飘飘扬扬落下第一场雪,傍晚外头天儿仍大亮着,厅中烛光明亮,映照着一众人笑语晏晏的面孔。
宝珠早早掌了蜡,新宅没炕,她跟魏思沛前些个便买足了今冬足够的木炭备在前院里,这会儿厅里火盆便放三个,一众人热热闹闹坐着喝茶叙话儿。
魏思沛抽空便厢房里取一件薄袄子来递给她,轻柔劝道:“外头下了雪,多穿些。”
众人瞧见这一幕,却是陈翠喜哈哈笑着打趣起来,“倒水添衣裳的,啥时候成了男人们的事儿了?也不嫌大家伙儿笑话!”
因这个时代,他这样体贴媳妇入微的男人真不多,宝珠三姑这番感慨倒也合情合理,她刚起了个头,旁的纷纷笑着说开,连宝珠妗子也笑,“思沛这姑爷,真真细心,宝珠有福气”
魏思沛兀自拉起宝珠的手在手里暖一暖,弯了唇角,理所当然道:“宝珠向来任性些,我若不替她上心着,只怕冻的冰凉了她也不理会。”话毕了,又将她手放在手心里搓一搓,叹道:“入了冬,往后暖壶该备上了。”
王氏跟陈铁贵脸上洋溢着欢喜。
“那当然,俩娃一块长大的,他从小给宝珠当哥哥当了个习惯,时时护着她,咋也改不掉。”
宝珠一张脸上笑的甜,“三姑只瞧见他待我好,怎就没瞧着我平日多贤惠哩?”
陈翠喜咯咯笑着嗔她一眼,“这丫头,可得知足喽,这样好的女婿,挑着灯笼也寻不来哩”
陈铁贵不应景地低哼一声,将嘴巴撇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你啥时贤惠起来的,爹咋就没看出来?往后不该让思沛这样惯着,做了****仍不上进自个冷了不知道添个衣裳?”
气的王氏瞪他,“你个榆木疙瘩懂个啥?俩娃儿这才叫恩爱”
话毕了,满厅欢笑。
宝珠不由抬头瞧魏思沛一眼,将满心的蜜意化作一个甜甜的微笑,“思沛哥也多穿些。”
厅里众人笑的更欢畅起来。
月芽儿办过了满月席,至此,王氏到年底才算得空下来,前头伺候吴氏又管绣活儿,她成日操心,这会明显松出一口气来,第二日王氏便要回村,说是自个屋里的几亩地也该合计合计赶年前卖了钱,除了这事儿,明年搬来前,要拾掇的琐碎事儿还多着。
王氏前脚走,第二天宝珠便着手招揽绣娘的事儿,自个宅子如今住了个满,她不由想起韩家给的聘礼中的另一份,县城一间宅院,早先王氏略提过,说那宅子在城东,虽是个半旧的,不如宝珠现在住的宅子精致,地方却大,位置也极佳,足有此时住的宅子两倍大。只可惜那礼来的晚些,那时王氏已在城西置办了新宅,她直叹着,若能早几个月,不正好给娃儿省下六十两钱儿?
王氏跟陈铁贵在聘礼这事上头态度坚决的很,韩府送来的物件,就由她跟思沛自个留着,算是陈家当做嫁妆全给了宝珠思沛两个。王氏不打算收那宅子,便也没亲去县里瞧,只略瞧了眼房契,赶宝珠成亲那日布匹茶叶连同那些个地契房契的,全搬去县里闺女宅子里,昨个聊起绣娘的事儿,她才提醒宝珠一回,宝珠现在的宅子实在容不下几十个绣娘同时做活,便说让宝珠去瞧一瞧那空宅子,稍安置一下便能派上用场,往后当个工房使。
这几日雪化,天寒地冻,过了正午最忙时宝珠便得了闲空,叫上思沛一块城东去瞧了一回,宅子极朴素,除了地段上佳,若跟自个新新的宅子比,一瓦一梁都透着些落魄,怕韩管家当日也只瞧上了那地段了才出手购下,许是知晓宝珠有了新宅,便连家什也未备置,只当个空置产业送了来。
宅中人去楼空已久,早已空落落,要添置的东西多,一两天的怕还收整不完,魏思沛怕宝珠累着,便将这事儿揽了来,说是这几日自个得空闲了办,至于宝珠,专去操心绣娘的事儿就成。
因这宅子不住人,只消将厅堂与灶房整出来,不过三五日,他便添置了些桌椅摆设,火盆木炭也补了个齐全。
三姑县里住的久,有那么些个熟悉的街坊邻里,加上唐宝娘一块四处放了话儿,宝珠又跟唐宝几个街上发几次传单,不消几日便有许多****上门来打问。
如此下来,十来天便招满了三十人,这三十人都是筛选下来有些水平的,签了契约便正式上起工来,陈翠喜自此揽下这一摊子,每日便城东宅子去。
王氏那头在村里雇的绣娘因是同村人,又好些个老相识,宝珠那头上工那日她便家中宣布了往后歇业的消息。邻里乡党的,她好言好语解释了一番,又宴请众人吃喝一顿,她工钱上从不曾亏待,便是临时遣散,大家伙儿也对陈家没半句怨言。
腊月中时,王氏便将家里的六亩地按着一亩八两三百钱的价儿卖了出去,三头耕地的牛她不打算卖,明年县里去,她还打算跟丈夫俩揽上四亩地做活儿,那五头母猪原本说好了人家,只陈刘氏不知哪里听得了消息,当天便急匆匆跑来,让王氏折个价儿卖给她,王氏原本便打算着走前将自个这宅子给了老院,这会儿见她主动来要,心头甚是厌恶,只陈铁贵私下却劝她一回,如今屋里也不差那十来两钱儿,五头母猪干脆送了她得了,就当看在他爹陈二牛的面儿上,也叫村里人瞧瞧,他跟媳妇分了家,也没亏着爹娘。
陈家连若干年后陈刘氏两口子的赡养问题也聚在一块商议了一回,这年头,分了家后父母若没年迈,儿女不必时时伺候着,只按陈刘氏两口子的年纪,也到了该商议的时候了,铁富不在,陈铁贵便只请来陈二牛与几个族中叔伯议了一回。
这时的赡养不过三种情况,第一便是跟了其中一个儿子过活,陈刘氏早先便意属陈铁富,只他出了家,陈家只剩陈铁贵,按两家这情况,自是无法在一个屋檐下过活。第二便是“食伙头”各个儿子屋里轮流送个饭食,这条自然也是不成的。
按陈家现在的情况,陈铁贵问过陈二牛,又跟几个族叔伯商议过后便决定用第三个法子,定期定量供给老院银钱或粮食。
至于分多少数的,陈铁贵沉默起来,王氏也没做声。
几个叔伯多少知道些陈家情况,当年陈刘氏做主分家时,铁贵屋可是一分房产没分得,地也只那两亩田,还是润生润泽两个小子相继满了十二,朝廷才配了几亩田,总而言之,这些年陈家确实是没靠过老院半分恩惠。
这样想着,他们也有些为难,俱望向陈二牛,今个原本陈刘氏也要跟着来,倒被他们几个劝了回去,生怕跟王氏又为银钱起了冲突,只承诺他们做中人,只管叫她放宽了心,因此,陈家几个族人是左右为难起来。
陈二牛闷不做声一会,摇头道:“老爹老娘岁数大了,给那些个钱财有啥用?带着孙子们常常回家来才是正理儿再说还有翠芬跟前照应哩。”他站起身来,见陈铁贵仍不发话,心里带了浓浓的失望,伸手指着他,颤声道:“你心头再有疙瘩,爹娘生养了你,不能忘本啊”话毕了,扭头盯着地面,倔强道:“爹也不要你多的粮食,就按咱村里时兴的给法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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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告别村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告别村庄
陈铁贵皱起眉,面上有些动容,“爹这话说的,往后我跟娃儿他娘县里地多,粮食少不了,就比着村里的再多个一倍的给。”
当下几个族叔忙笑起来,“这样甚好,还是铁贵有孝心,我那大儿,一年也只给着两石包谷面。”转而又劝陈二牛,“这样的给法,堂弟该满意了啊”
陈二牛摆个手,“得了,屋里还铁山至今没分出去,明后两年分了家,往后他那头还给着一份,你们两兄弟一人给着一份,爹娘那粮食也够吃,还按着村里时下情况来吧。”一番拒绝的话下来,瞧的几个族人干瞪眼,他自有一份坚持,瞅一眼陈铁贵,沉着脸儿道:“你心头有爹娘就成,爹想着,眼下爹娘年纪大了,也不拖累你们,只过年过节的带着几个娃儿回屋来过,别叫爹成日盼着”
陈铁贵闷声应下,“给多少的爹就别管了,咋的也不能比那少了去,往后过年还回村里过,爹想几个娃儿了,打发他们几个常回来有个啥难的,又不远。”
他这样应下,陈二牛才点个头算满意。
这事儿定了没几日,腊月二十二陈铁贵跟王氏便赶着牛车县里去一回,今年屋里搬去县里是大事,不说旁的,李双喜那头,宝珠姥姥那头,几个叔伯那头,往年承过情的铁山两口子,待年上这些个亲朋都是要好生宴请一回的。
到了年根省城那头生意尤其火爆,那头供货催的紧,点心铺子又请了俩打杂的小工,宝珠连着上点心铺子帮了几日忙也不得闲,不仅如此,陈翠喜那头也赶时赶工起来,王氏两个润生口里得知近来都忙的不得空,这回县里来便没知会宝珠,跟陈铁贵两个办足了点心礼品,当日下午便回了村。
一连几日陈家来客络绎不绝,他们搬去县里的事儿村里头传了个遍,成日便有婆姨上门来,有贺喜的,有打听叙话的,还有些平日不大来往,这会儿却来巴交情的,王氏一一应付了,忙归忙,她对这些人倒都好言好语的招待周全,用她的话儿说,“住了半辈子的村儿,说搬就要搬,管他什么心思?能上门来跟咱道个别,我这心头就不怪罪。”
这日王氏刚送走铁蛋娘,李双喜便呵呵笑着进了门,一见王氏便拉她进屋,“秀儿知道不,喜妹许了人了”
王氏惊愣半晌,问李双喜,“听说前头不还在屋里闹着么?咋的就转了心意了?”
李双喜瞧了她一眼,叹一口气儿,“喜妹也可怜,她二婶子前些个生了个女娃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王氏关心的正是这个,当下便皱眉,“老赵头不喜爱她了?”
李双喜一撇嘴,“三天两头不安分,见天儿屋里叫嚷骂咧,不是摔碗子撂碟子就是寻死觅活,老赵头能受了?他家老2跟老三一贯不合,没少公婆跟前儿撺掇,这下又得了女娃儿,喜妹能不遭嫌?”顿了顿,叹气道:“说是前个便着媒婆给许到杨柳村儿去了,离咱村八丈远哩,可怜了她娘,成日屋里哭哭啼啼,现如今,赵家可热闹着哩。”
王氏叹一声,“这几日屋里见天儿来人,忙活着竟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
李双喜摇个头,“你也别多管那闲事,已是赵家闺女,自个儿听了就罢了,也别往心头去,远是远了些,听说那人家倒还可以的。”想起什么,又一阵叹气,“前头为着思沛,几乎踏破了魏家门槛了,这事儿早村里成了笑话,这回订了亲也没脸儿村里声张。”压低声凑王氏耳旁道:“还是她表姨婆那日与我碰上悄悄说的。”
王氏点头应一声,这闲事她自是不会管,只终究还带了血缘,这会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