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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很委屈。
“就这样吧,你先歇着,我替你去当沐府的千古罪人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离死不远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离死不远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沐清林问。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不是那个令他觉得讨厌的千手千面。对于千手千面来说他只是讨厌,但对于这个年轻男人来他是惧怕。虽然这个人比千手千面还要年轻,虽然这个人看起来要和善的多。
“没打算好,不过如果需要留下一个给沐广陵收尸的人,应该是你。”
方解回答。
沐清林的脸色猛的一变,但却没有反驳什么。
“小公爷应该还没死。”
他说。
方解点了点头:“沐闲君确实没死,而且就在凤凰台。”
沐清林眼睛一亮,然后竟是笑了笑:“若如此,倒是真的应该庆贺。那日沐自欢归来之后突然偷袭国公爷,我就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让沐自欢变得疯狂。他是代表去围剿赤眉军的,若仅仅是战败他没有那个胆子偷袭国公爷。所以我想,多半是触及到了沐自欢无法承受的心事,所以他才会那般不自量力也明知不可为而为的疯狂。”
“其实我不恨你,甚至不怪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是一个老人,一个已经看过了太多起起伏伏生生死死的老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胜者决定败者的命运。虽然这一仗还没有打,但我知道国公爷赢不了。国公爷已经不能安静下来想事情,而你不管做什么看起来都很冷静。虽然这是国公爷的东疆,但占了地利的国公爷赢不了占了人和的你。”
“我只希望,你不要做的太过。国公爷和你之间虽然有恩怨,但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说起来,若不是你当初来招惹沐府,也不会有后来的敌对。小公爷损在你手里一条胳膊,国公爷或许会损在你手里一条命这代价已经不小了,沐府人多,可我不想死的人也那么多。如果非要有人为国公爷陪葬,算我一个。”
他看着方解,语气挚诚:“我知道这世上多半的规律都是胜者要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所以以我的分量跟你说这些显然有些可笑。但我想说的是,国公爷戍守东疆几十年,沐府保东疆安稳上百年这些事,换来一些人不死,可够?”
方解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沐清林。
他发现这个老人很不同,这几天的相处他确定沐清林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一个对沐广陵充满了尊敬和服从,也许也为沐府付出了几乎全部精力的人。可能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沐府做事,几十年来都在为了别人而生活,以至于已经没了自己。所以他才能如此平平淡淡的说若需要有人为沐广陵陪葬,算我一个。
“我从没有瞧不起沐广陵。”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相反,对沐广陵做的事我一直都心有敬佩。这不是虚伪,而是实情。当初我还是个为了活命而奔波天涯的少年,我就听闻这个叫大隋的帝国有两个人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一个是西南罗耀,一个是东疆沐广陵。有罗耀,纥人不敢北犯。有沐广陵,东楚不敢抬头。”
沐清林听到方解这番话,眼神里出现一丝感激。
“不管罗耀做过什么,不管沐广陵现在做了什么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他们就没有太平安稳这四个字。纥人贫瘠但野蛮好战,若没有罗耀压制,也不知道这些年西南会有多少汉人死于非命。东楚富庶居心叵测,若没有沐广陵镇服,也不知道这些年会被侵吞了什么。”
方解为沐清林倒了一杯茶:“其实我甚至想过,待击败洋人之后,我愿意和沐广陵坐下来安安静静的谈一谈,若他愿意归隐,我为他选一秀美处颐养天年。可我知道这太幼稚可笑,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
沐清林苦笑。
“你为什么会以为,这一战沐广陵胜不了?”
方解问。
“有一句话国公爷曾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他说前贤曾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以温厚示人,不以国公高位自居,礼贤下士。不但对江湖客好,对百姓也好。所以几十年来,百姓顺服,江湖顺意。可谁想到,毁掉这一切的只需要几个糊涂的命令而已这才一年多的时间,百姓人人骂沐府,江湖处处是背离尤其是一年前十里峡对赤眉军那一战之后,沐府的声誉,国公爷的声誉就被毁了。”
“辛辛苦苦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毁于一旦所以想想也真是可笑可悲,国公爷爱兵如子爱民如子几十年,只一年这一切都变了。之所以我说国公爷会败,不是我怕死现在奉承你东疆之民心不在国公爷这边,甚至士兵因为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也开始变得军心不稳,这样的队伍这样的民心,怎么可能赢”
“对赤眉军那一战之后,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东疆都震动了原本依附于沐府的江湖客,纷纷离开。原本信服沐府的百姓,怒目相向。虽然府中还有不少门客,可剩下的这些人多是游手好闲之徒,本就是垃圾,留下有何用处?这些人为了酒肉为了金钱留下,难道会为了国公爷拼命?”
沐清林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还曾想过有朝一日国公爷君临天下却不过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整个下午,方解都在马车里沐清林闲聊。
两个人说了很多事。
方解对这个东疆,对这个沐府,对这个沐广陵了解的更多了些。当老人开始回忆过往的时候,话匣子打开就会涌出来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多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琐碎小事,可从中可看人心。
对于沐广陵控制东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方解的评价其实不低:虽做作而为,但许多实打实的好处。
“我多嘴问一句,你是想打算把沐府城里的军队都骗出去,打算带去哪儿?我相信你现在已经识破了国公爷的计策,你的目标虽然还是马栏山但肯定胜券在握。这近十万精锐,你都要带去送死?”
“不”
方解摇了摇头:“之前你问我,可否只杀沐广陵而不祸及他人的时候,我没有给你答案。那是因为我给不了你答案,东疆会死多少人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只能尽量少的去触碰到死亡爆发蔓延。城里的人马,我给他们的虚假命令是去凤凰台而不是马栏山”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怅然:“如果马栏山是沐广陵的必死之地,让他死之后,我必然要接管沐府城,可城中士兵对沐府自然充满了敬意,免不了死战到底。十万人守城,我若强攻,会死多少人?这些人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在和外敌决战的战场上,而不是和自己人厮杀的战场上。”
方解缓缓道:“所以我提前把这支人马调出去。第一,当然是希望减弱沐广陵的实力,尽快的解决内乱。第二,是为了少死一些不该死的人,不能让洋人看了笑话。我不是善人,也不是好人,但我还知道应该尽量避免什么。”
“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来了去打洋人!”
沐清林忽然有些激动起来:“若你不来沐府,而是带兵直接去和洋人交战,就没有这内乱。即便有也是以后的事,为什么不能等到合力击败了洋人之后再解决?”
“我也想。”
方解摇了摇头:“但你来回答我,沐广陵会真心实意的和我联手抵抗洋人吗?我带着黑旗军在战场上和洋人拼死的时候,沐广陵会忍住不在我背后捅一刀吗?况且,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想要东疆这片土地,我既然来了,东疆自然要拿下,我黑旗军战旗所到之处,皆是我方解的土地!沐广陵深知这一点,所以我和他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精诚合作。”
“唯一不同的是”
方解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我将洋人之乱放在首位,而沐广陵将我视为首敌。”
“可我觉得,始终错都在你。”
沐清林认真的说道。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若我是沐广陵,可能比他死的更惨。”
这话沐清林一开始没理解,过了一会儿之后才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他不知道方解这句话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如果是真的,那么确实更悲壮一些。方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是沐广陵,他会愿意和别人精诚合作抵御外敌,正因为这愿意,所以死的可能会比沐广陵更惨。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
冷冰冰,没有一点儿人情味。
“是啊你是要争天下的。”
沐清林苦苦笑了笑,似乎已经失去了谈性。他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一席话就能阻挡野心的事,而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也已经开始不再遮掩自己的野心。
如果他是方解的旧识,也许会有些惊讶方解的转变。
但他认识方解的时候,方解就已经是个成功者了。对于成功者而言,似乎方解的这些选择没有任何错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里的沉默才再次被打破。
“我听闻,你在其他地方一直在推行分田入户的做法。这样确实会让百姓得实惠,确实能得民心,但我也知道,你在一城一地这样做或许没什么,但若是你成功之后推行天下也许你死的也会很惨。”
他说的很认真,绝不是发泄恨意的诅咒。
方解往后靠了靠,似乎不想解释这个。
“据我所知”
沐清林看着方解说道:“从古至今,就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是靠着普通百姓建立的。任何一个国家的缔造者,身后都离不开世家大户的支持。所以古往今来那么多雄心壮志的皇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全天下的世家大户撕破脸。如果真的撕破了脸,这个天下将会遭受比战乱还要深刻的苦难。”
“而你,首当其冲。”
他指了指方解,如此笃定。
“或许吧。”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将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也许我做的事不能长久,也许在不久之后我就会死去。对于我这样一个不是善人不是好人的人来说,做这些是不是显得很傻很白痴?我明明可以更顺利的接受这个天下,享受那些世家大户之人的支持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现在我已经在长安城称帝了吧?”
沐清林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也许你会觉得我狂妄自大。”
方解从腰畔将许久都没有动过的烟斗摘下来,塞上烟丝,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他一直不是个有烟瘾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很想抽一口。
“我要争天下霸天下可我真的没看得起皇位这两个字,更没有想过我的子子孙孙都坐在皇位上,千秋万代。我要争的天下,可能和你思想里的争天下不一样,而我如果跟你解释起来又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你就算听懂了也不会理解我又不需要你的理解,所以还是不说了。”
“争霸天下”
他吐出一个烟圈,貌似悠然却那般的沉重:“我要争的,要霸的,导致我必须心狠手辣,必须做事决绝,必须杀人如麻当我有一天死去之后,我希望我争过的这个天下已经因我而变。这个世界会变得稍稍公平一些,稍稍安稳一些,足够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的缘故。”
“既然我来了,我在,我能改变。”
方解笑了笑:“为何不变?以后我管不了,我只管我活着时候的事。”
沐清林沉默,他没懂。
但他理解了其中一句话的含义。
方解说,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
所以沐清林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莱曼来的不慢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莱曼来的不慢
方解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站在路边看着队伍从身边过去,他就在这画面之中,可似乎却在所有移动着的人和物体之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头驴骑着的项青牛停下来,看着方解问:“这是感悟什么呢?”
方解看了他一眼:“新坐骑不错。”
项青牛得意的点头:“放眼大军之中,我也独一无二。”
方解摇头:“是驴独一无二。”
项青牛斗嘴很少会赢,所以干脆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看你站在这似乎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刚才和那个老头谈话被骂了?你也是这么大人物了,和一个俘虏聊个天都能聊的这么低落,真不成熟啊要不你来一气观做我徒弟吧,我给你指明人生的方向。”
方解没理会,过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有没有过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却能相谈甚欢的经历?”
项青牛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这个有不过,一般过一阵子之后再和别人提起来,只怕开头都是一摸一样的语句嘿,犹记得那年我在某地遇到一个傻逼”
方解的心境顿时就被项青牛破坏,他白了项青牛一眼,一把将他从驴身上拽下来:“为什么你们这些穿道袍的都喜欢骑个毛驴?”
项青牛问:“还有谁?”
方解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熟悉的神话故事都是前世的记忆。
“还不是因为穷。”
项青牛没察觉方解眼神里的变化,笑了笑,两个人并肩而行。
那头毛驴竟然还傻乎乎站在原地不动,项青牛回头骂了一句:“不走的话,一会儿就把你炖了,再烤几个火烧卷驴肉吃。”
毛驴叫了几声,鼻音很重。
像是讥讽。
项青牛勃然大怒,上去就要拽它,方解一把拉住他:“你的燃点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问你件事,你们道宗的典籍中有没有提到什么灵魂出窍之类的事,就是说一个人明明死了,然后又在别人身上复生的?”
项青牛想了想,摇头:“那是神仙鬼怪之类的小说,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方解笑了笑,没解释。
项青牛见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不过你想想大轮明王,那般稀奇的功法都能被他练出来,他已经算不得人了吧?如果修为到了一定地步,可能比大轮明王做到的还要强一些。虽然道宗典籍中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不过当年师父倒是也曾提起过,修为高深之人可以夺舍也就是大轮明王那种更换躯壳的法子,怎么都有点邪魔外道的感觉。”
“你想干嘛?”
他问。
方解的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另外的事,他在想自己是怎么就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再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想了想之后他自己忍不住自嘲一笑,若是在前世死了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死了回到前世,那岂不是永远不死?天底下哪里有这般的好事。
“没什么。”
方解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人死之后灵魂都去了哪儿。”
项青牛道:“按照道宗的说法,人死之后灵魂也会灭亡。按照佛宗的说法,人死之后灵魂就会转世。按照老百姓自己的想法,人死之后会变成鬼可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事,说不准的。”
方解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我想知道你带着沐广陵这一万步兵打算要干嘛。”
项青牛不解的问道:“这一万人你诓骗出来了,带在身边运粮。一旦到了马栏山之后,如果真的有沐广陵设下的埋伏,他绝不会因为你带着他一万人就不下手,而这一万人还有可能是极大的变故,万一他们帮着沐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