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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言自语,好像个疯子。
“认识你们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家。在这以后,我想也不会有个地方让我这样留恋。”
他摆了摆手说:“不见。”
也不知道是快天亮的缘故,还是忽然起了风的缘故,本来黑的吓人的天色竟是忽然间明亮了起来,就好像天空中蒙着的一层纱被一下子解开,星光月光全都洒了下来。天空不再是那种无法看透的深邃,有不少星星变得格外明亮,一闪一闪的,好像在朝着方解眨眼。
这是很诡异的一幕。
院子里的人都有些惊讶,却没人害怕。
方解挥手说不见,天变得明亮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解深深的吸了口冷冽的空气,转头看向朝阳升起的方向,阳光很温和,将院子铺了一层淡金色。
就在这柔和的阳光中,方解忽然发现院子里那棵腊梅有一根枝头上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朵花,昨夜里好像连花蕾都没有,今天突然绽放。这树虽然还活着可已经有不少枝条都干枯了,那一朵小花开在光秃秃的树上显得格外惹眼,那么鲜艳。
方解看着那朵小花,嘴角上逐渐勾勒出一抹弧线。
“往那个方向去找,看看城外有没有什么土包。”
方解指了指那朵腊梅花说。
也许,这是他们给的指引吧。
一个时辰之后,有亲兵快速回来向方解禀报:“挖出来了!城西不远的深坑里有个凸起的土包,挖开来里面都是尸骨。数不清有多少,挤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方解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慢慢清理,不急。城外放鹤亭那有一大片桃林,也荒芜了。不过那里景致好,将尸骨都搬过去。另外,派人把陈搬山和陆封侯都调过来,我改主意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守樊固
第四百六十八章守樊固
陈孝儒知道孙开道聪明,见孙开道坐在半块石碾上眯着眼休息,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孙先生,将军刚才说他改主意了,什么意思?”
孙开道笑了笑,接过来陈孝儒递上的酒囊喝了一口:“将军是舍不得樊固,打算把家暂时安在这了。”
“啊?”
陈孝儒低呼了一声:“难道咱们不上狼乳山了?”
孙开道笑了笑:“上去做什么,那支队伍里对将军有抵触心啊。且不说偷了将军战功的那人,只说下面那些将领们,一个个都心怀鬼胎。你以为那些人真的不知道那场大胜是将军以一人之力促成的?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相对来说,他们更愿意接受让谋良弼做首领。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超过两年,彼此间都熟悉,排外是自然的。且将军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们那些人更加的排斥。”
“这算什么道理。”
陈孝儒哼了一声。
“哪里去找什么道理。”
孙开道将酒囊还给陈孝儒:“那些人都有一样的经历,都是大难不死后凑在一起的,之间的感情自然深厚些。而且人都有嫉妒心,将军才到就攻破叛军西大营,杀敌超过两万人,这么大功绩,那些人两年多也没有过,他们担心将来功劳都被将军占了,他们回到朝廷再想仗着军功翻身就难了。”
“到处都是勾心斗角。”
陈孝儒叹了口气:“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若是将军留下对他们的好处更多?”
“因为人一般都会先看到坏处。”
孙开道伸了个拦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陈孝儒道:“如果咱们真的在樊固安家,粮草补给怎么办。既然那些人排斥咱们,若是指望着他们分出来一些粮草只怕也不容易。这地方城墙纵然坚固,可城太小了些,西面没多远就是狼乳山,蒙元人现在随时可以进来出去,走青峡比走自己家门还方便容易。万一被围困,难道指望那些人能救?”
“将军自然有将军的打算。”
孙开道指着外面说道:“这地方未来几个月内都不会有大战,叛军西大营的人吃了亏,但不敢轻易翻过侯武山过来挑衅,孟万岁手里那些兵是他保命的资本,他才舍不得。从他和李孝宗勾结就能看得出来,那个人对李远山谈不上什么忠诚。蒙元人的骑兵是无利不起早,现在西北已经被他们抢的差不多了,能搜刮的东西都已经搜刮干净,现在他们之所以还不走,是因为他们是在这里享福。吃着李远山的粮食,拿着李远山的金银,还不用打仗,把人马驻扎在关内对于蒙元人来说没有一点坏处。”
“可你别指望他们会为李远山拼命,就算明知道咱们在樊固驻扎下来,蒙元人也不会主动来招惹,他们可不知道,谋良弼和咱能面和心不合。李远山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应付朝廷的西征大军上,没能力抽调大队人马来这里,所以将军很清楚这一点,樊固现在很安全。”
“至于粮草,将军只管去和谋良弼要就是了。除非他吃了豹子胆打算除掉将军,不然不会断了咱们的补给。毕竟将军要是愿意,奏折不是送不到征西大军中去。谋良弼不敢把将军得罪的太狠,说不定还会主动送一批粮草过来。”
“不懂……”
陈孝儒摇了摇头。
孙开道解释道:“将军不上狼乳山山寨,其实是在故意示弱,是想告诉谋良弼,不打算和他争什么,谋良弼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所以他为了弥补之前抢了将军大胜之功的事,肯定会上赶着分派粮草送过来。他没胆子杀将军,只好尽力的弥补。”
“万一……他有胆子呢?”
陈孝儒担心道。
“那些隋军将领也不会答应的。”
孙开道笑了笑:“那些将领可以接受谋良弼做首领,但绝不会傻到起杀人灭口的心思。他们只是排外,不是造反。”
“另外……”
孙开道高深莫测道:“将军选择樊固安家,只怕还有更深远的意思,绝不是头脑一热做的决定,你们应该相信他,即便在任何时候他都是一个能保持清醒的人。不然,我岂会死皮赖脸的跟来?”
“孙先生的意思是,咱们留在这好处多多?”
“好处多多!”
孙开道点了点头:“不过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好处坏处,利弊很难分开。这世间绝没有毫无瑕疵的利益,也没有永远不来的磨砺。樊固最起码几个月内安全,可谁知道几个月之后风起云涌,这个小城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陈孝儒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懂了孙开道的意思。
“要是我就不在这里闲着。”
孙开道看着城门口:“据说狼乳山上的寒松最是坚韧,做城门的好材料啊。”
陈孝儒愣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去伐木!”
……
……
不出孙开道的预料,谋良弼在粮草补给上没有一点难为,甚至还专门让崔中振来劝说方解回山寨,而从他找的人选就能看出他本意并非如此。指望着崔中振劝说方解回去,从一开始谋良弼就没这心思。正因为他深知崔中振和方解私交深厚,所以才会让他来劝,因为他知道崔中振根本不会劝。
“这里收拾一下,确实是不错的落脚之处。”
崔中振陪着方解在城中漫步:“若不是山上的队伍太多,这小城放不下的话,当初也会选择在樊固落脚。容纳几千人正合适,再多就拥挤。粮草你不必担心,有我在山上盯着。其实我刚听说的时候很诧异,后来想想,在这里落脚比山上要好。山上那些人一条心针对你,你就算留在山上也没有什么大作为。”
方解嗯了一声:“只是这里熟悉些,有感情。”
崔中振知道方解的往事,点了点头道:“我估摸着这个冬天都不会有什么战事,就看东边朝廷大军的进度了,若是大军在开春之前一口气打到襄城,这里就不会太平。若是襄城再守不住,李远山只能往西撤……而樊固,是返回大草原的唯一出路,你在这里就等于堵死了蒙元人和叛军的退路。”
方解道:“确实有这个考虑,到时候再看,若是叛军不败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若是叛军败了,我能为朝廷大军挡几日就挡几日,最起码不能让那些杀够了抢够了的蒙元蛮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放心,到时候谋良弼若是不肯派兵协助你,我自己拉着队伍下来。到时候你我兄弟联手,就算战死在一块也是痛快的。”
方解笑了笑,拍了拍崔中振的肩膀:“当初咱俩一块进长安城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还会回到西北并肩作战。这便是天意,拦都拦不住。我现在猜测的是,叛军没那么容易后撤,但蒙元蛮子不一样,一旦发现李远山的叛军支撑不住,蒙元人不会陪着李远山拼死。他们就是在祸害大隋的,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
“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将来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地方。”
崔中振笑了笑:“我现在都想下山跟你挤一挤了。”
方解道:“你就踏实在山上留着吧,别和谋良弼闹在明面上,毕竟怎么说还都是自己人,不是敌人。”
“我省的”
崔中振道:“你安心在这里落脚,有问题立刻派人联络我。我先回去,谋良弼那边我还得回复。他让我来劝你,其实是巴不得你不回去。”
“哈哈”
方解大笑:“你情我愿的事,就这样吧。与山寨相隔只不过百里,你随时可以来看我。”
崔中振抱了抱拳,上了战马带着亲兵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方解就两件事忙。第一件事,就是在放鹤亭桃林那边选墓地,将樊固百姓的尸骨都移过去,摆放好,重新埋葬。第二件事就是修缮城防,士兵们去狼乳山砍下寒松,再用大车拉回来,晾晒,镶铁板,固定。城墙上清理出来,将随军带着的床子弩安装好,然后又加固了箭楼。
谋良弼派人送来了足够五千人三个月所需的粮食,还有不少守城器械,这些东西都是从叛军手里夺回来的,包括三十架重弩。方解又让人打造了不少狼牙拍挂在城墙上,然后在四门改造,又加上了一道石门。所谓的石门,就是选了比较平整的千斤大石运来,然后吊在城门内侧,一旦外面的城门被撞破,将大石放下来就能堵死城门洞。
方解亲自在城墙上盯着,让士兵们在城墙上每隔十米左右就造一道壁垒,只留一个人可行的空当,这样,樊固城墙上的防御就被隔开城一个个的小区域。目的在于,一旦一个区域失守,有这些壁垒挡着,攻上城墙的敌军也不可能迅速扩大占领的范围。敌军在壁垒里,两侧的守军用连弩和羽箭能轻易的将他们堆死。
然后方解下令将北边和东边两座城门堵死,只留下南门和西门。
修缮城防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完工,期间方解让人出去搜剿了一些马贼,虽然得到的粮食有限,但战马又得了上百匹,还抓了几十个工匠出身的回来。
方解将大部分琐碎事都交给孙开道处理,他自己每天都抽空出去看看墓地那边,然后闲来无事就带着一队精骑出去狩猎。
猎马贼。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对那些马贼感兴趣,还是想找回自己的感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方解就度过了带着山字营和阳字营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樊固的冬天也到了最冷的时候,撒尿要是慢一些都会冻上。
幸好,这支队伍什么都不缺。
这一个月下来,所有人竟是都胖了些。
“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沉倾扇站在方解身边,看着城外的荒凉的大地问。
“昨天我派去的人回来了。”
方解语气很轻也有些答非所问:“两批人……往南去的人带回来消息,罗耀已经带兵向北,看样子是要汇合朝廷大军,他安然回来,呵呵……佛宗的天尊竟是也奈何不了他。往西的人说,朝廷大军已经将河西道全境收服,山南道的叛军一触而溃,现在百万大军已经封住了半个山东道……逼到这份上,李远山有什么没用的招式也该用出来了。咱们再等等,不出意外,蒙元蛮子要往回撤了。”
“你就不怕你的人都损在这?”
“怕”
方解笑了笑:“但我对皇帝的性子稍微了解些,你觉得,他会允许蒙元人轻易撤走?”
第四百六十九章 饭已做好快来吃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饭已做好快来吃吧
“根据探子报回来的消息,若是顺利的话,最快正月之前朝廷大军就会攻打襄城。不知道为什么,李远山的人马怎么败退的这么快。”
卓布衣将飞鱼袍打探来的消息整理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一点轻松:“我总觉得朝廷大军的进度太顺利了些,李远山在河西道山南道山东道总计布置了百万大军,和朝廷人马兵力基本相当,就算朝廷大军的装备要更好,就算有二十几万战兵开路,也不至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吧。李远山在山东道经营了二十年,在整个西北也布置了近三年,怎么会这样不堪?”
“朝廷大军平叛顺利是好事,卓先生怎么还不开心?”
陆封侯拨弄着炉火笑了笑:“我倒是觉着有些慢,百多万精锐西征,李远山麾下那些兵根本就不算兵,打这样的对手,应该摧枯拉朽一般才对。打了几个月还没打到襄城,怎么就算快了?”
“李远山的兵确实大部分算不上精锐,可朝廷那边一百多万人马有百万是骁勇,比起李远山的兵,说起来除了在武器装备上好些其他也没什么了。河西道叛将石磊是李远山麾下七虎将排名第一的人物,李远山盛赞其有大将之风,这样的人,手里握着近五十万大军,竟是一场胜仗没打过,不奇怪?”
卓布衣皱眉道。
方解将飞鱼袍带回来的消息重新看了一遍,脸色有些凝重:“从消息上看,石磊虽然没有赢下一场,但每一战都打的很激烈,朝廷大军其实胜的不轻易。清台山一战,叛军损兵六万,朝廷大军也损了四万人马,逼着石磊向后退了五十里。恒源一战,石磊损兵四万,朝廷骁勇损兵五万,人数上竟是朝廷损失的大些,但因为朝廷大军连番进攻,石磊不得不退守羊角山。”
“羊角山一战再败,石磊回兵守栖霞关,朝廷大军用了十几日才攻破关口,损失上万人,叛军损失也有五六千。栖霞关破后,石磊带着人马再退,到罗阳河西岸布防。罗阳河水道太窄也不太深,朝廷水师大船上不来,只能架设浮桥强渡。损了两万人才过了河,叛军又退魏城。魏城是河西道道治所在,城墙高大加固,朝廷大军围困魏城一月有余,最后是将全军的抛石车都调集了过来,硬是轰掉了魏城一个城角才攻进去。”
“接连大战,石磊的人损失了超过五成,朝廷大军的损失也在十五万左右,死的多是骁勇。魏城是襄城东北屏障,魏城一破再无险要,一马平川的地势叛军更拦不住朝廷大军,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军距离襄城不过四百里,如果石磊守不住天健山,现在朝廷大军已经云集在襄城外面了。”
“相对来说,倒是山南道的叛将贺若雄败退的更快。右前卫大将军夏侯弼只带着一卫战兵再加上八万骁勇,就把山南道涤荡了一遍,叛将一触即溃,几乎没有形成什么强有力的防御,贺若雄已经带着残兵退入山东道东北设防,再退一步的话,距离襄城也不远了。”
“还有殷破山,那次大败之后殷破山损失了一小半的兵力,带着残兵在芒砀山南边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