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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那箭手再不抱侥幸的心理了,飞快地抓了一根羽箭,直接上了弦,箭头直对刘黑闼,他的脸色惨白,嘴唇还在发抖,虽然拉开了弓,但根本不敢放箭。
刘黑闼厉声吼道:“你还在等什么,在等敌人向你放箭吗?!”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刘黑闼的手猛地一松,“嗡”地一声,弓弦再次一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一箭直接射中了箭手头顶的那顶皮盔,箭手只觉得头皮一凉,整个头发都披散了下来,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刘黑闼大吼道:“我发誓,下一箭一定会取你的性命,这一回,是两眼之间!”
他说着,手飞快地往箭囊里一抄,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手上又在一瞬间弓如满月,这回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箭头向下稍稍放了一寸,这个距离,在三十步的距离上,足够射中那箭手的眉心了。
那箭手的浑身都在发抖,满头已经是汗如雨下,他也知道,刚才的刘黑闼的那两箭,绝对是手下留了情,但他既然说了第三箭要取自己的性命,就绝对不会有半句虚言,自己这一箭,要么射死对方,要么给对方射死,绝无侥幸!
可是现在在这个箭手的眼里,刘黑闼却一下子就成了三四个,也不知道是因为汗水糊住了眼睛,还是太过紧张,平时射兔子射鸟时的那种镇定劲儿,甚至是刚才射靶子那十箭九中红心的稳定度,根本也达不到了,他能看到自己的箭尖在剧烈地摇摆着,一会儿对着左边的那个人影,一会偏到右边,甚至到了最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五。”箭手的箭头瞄向了中间的影子!却怎么也稳定不住。
“四!”这一下好像是右边的那个人开的口,箭手的眼睛眯了起来,箭尖又开始急速地指向了右边。
“三!”这一下又变成中间的人在说话了,箭手刚才都准备松开了手,可是这一下又紧紧地拉住了弓弦,箭头重新指向了中央。
“二!”该死的刘黑闼这回变成了左边的那个在开口,是的,是左边的那人,没有错,他的脸上带着狞笑,缓缓地拉开了弓弦,而箭头上的寒光,已经泛出了杀气!
箭手来不及等刘黑闼喊“一”,怪叫一声,弓箭猛地向左一偏,箭头一下子对上了那个正在拉弓的刘黑闼,右手一松,“嗡”地一声,弓弦原来紧紧地绷在自己的脸上,这一下拉得几乎要把他的半边脸皮都刮开了,钻心地疼,而那枝弓箭,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剧烈地抖动着,旋转着,直飞出去,从刘黑闼的身边左侧足有两丈远的地方飞过,“啪”地一声,居然直接射中了左边一个靶子的正中心!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那箭手在射出这一箭后,整个人都虚脱地躺倒在地,跪在了射位之上,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整个脸上已经被十几道汗流所湿透,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是不敢抬头再看对面一眼,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箭是不是射中了目标。
一阵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从他的身边经过,他勉强抬起了头,只见刘黑闼那张冷酷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高高在上,而那冷酷的声音如十二月的冰风一样,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如果这是在战场,你已经死了三次了。”
王世充的脸色阴沉,看着刘黑闼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而他的话顺着二月的冷风传到了王世充的耳朵里:“大帅,看吧,他们还远没有准备好!”
王世充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传令,午后全军拔营起兵!”(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丹阳城下
丹阳,二月初七。
隋军的丹阳守将赵六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短小精瘦,两抹勾须,脸上两道长长的刀疤,却给他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但是现在的赵六儿,却是眉头深锁,他面前的城垛之上,已经插了十几枝箭枝,而身后的城楼之上,更是矢如猬集,这座不到两丈高的矮小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吊桥的铁索早已经中断,那座吊桥正架在城下的护城沟上,两侧的沟里,已经填满了穿着布衣的叛军尸体,而厚厚的榆木城门上,除了到处都是箭矢之外,也被火焰烤得一片焦黑,看起来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塌陷下去。
赵六儿咬了咬牙,对着城下忙碌个不停,正在把一包包的沙袋堆到城门后面的军士们吼道:“都他娘的属乌龟的是吗,这么慢,是不是要等反贼打进来,把你们一个个乱刀分尸,才能快点?!”
他越说越气,一脚飞出,把身边的一个用来浇灭火箭的水桶踢得直飞出去,把城下的十余名军士淋了个透湿,这些人显然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地把沙袋往城门洞里扔下就走,倒不是有多勤快,而纯粹是为了离赵六儿远点。
两个军士边跑边小声骂道:“娘的,什么东西,自己没本事打不过反贼,却要拿手下人撒手,这家伙怎么当的将军。”
另一个年长点的军士叹道:“三狗子,别说了,姓赵的至少有一点没说错,这些天咱们跟反贼结的仇太深了,今天早晨攻城前他们就把我们的三百多个被俘的兄弟集体腰斩了,现在人头还插在外面的木桩上呢,娘的,我当时都快吓尿了。”
三狗子叹了口气:“二牛哥啊,咱也就是发发牢骚,咱们这丹阳城,也给围攻了两个月了,你说,朝廷真的不管咱们了吗?”
二牛咬了咬牙,一边跑,一边小声地说道:“不至于吧,建康城已经拆了,这座丹阳要塞,就是江南唯一的据点了,要是连这也丢了,那朝廷大军就过不了江啦,当年先帝爷好不容易把南陈给灭了,现在的皇帝就是当时的大元帅,哪会舍得再落到反贼的手里呢?”
三狗子恨恨地骂道:“那怎么两个月了都不来救兵呢,吐将军和鱼将军打得好好的,这就莫名其妙的撤了,现在也不来新的军队,这是让我们送死吗?”
二牛摇了摇头,一边扛起一个新的沙袋,一边小声说道:“好了,牢骚太多防肠断,现在咱们只能困守这丹阳城,咱们都是北方人,要真的给这帮南蛮子抓到了,听说会给烤了吃呢。”
三狗子吓得一个机灵,惊道:“我胆儿小,二牛哥你别吓我。“
二牛正想再说,一边的一个校尉一鞭子就抽了过来:“瞎胡咧咧啥,还不他娘的快干活!”
赵六儿看着城下的这一幕,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城外那星罗棋布,足有数十里的叛军连营,喃喃地说道:“难道,这回咱们真的就这么完蛋了吗?”
叛军的营寨前,一面“刘”字大旗迎风飘扬,在营门与城墙间的三里左右的空间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三四千具尸体,绝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的叛军士兵,而离辕门外二百多步,则插着三百多根木杆,每根木杆的顶头都插着一个龇牙咧嘴,表情恐怖的人头,满脸血污,神情各异,正是在今天攻城前给枭首的三百多名隋军俘虏。
辕门口的高高箭楼上,全身大铠的刘元进脸上带着一丝怨恨之色,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城墙,恨恨地骂道:“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打开城门了。徐军师,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要收兵?”
徐盖的神色轻松,摇着羽扇,平静地说道:“因为隋军在城门里已经开始堆沙袋了,我们就是打开了城门,也没法攻进去,一时撤回,再寻他法的好。”
刘元进恨恨地一剁脚,震得这座箭楼一阵摇晃,怒道:“为了攻下这小小的丹阳,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折了我们一万多人了,还要多久才能攻下?”
徐盖摇了摇头,淡然道:“反正攻城的都是新附的那些四方义民,这些人只是见我们势大才来投奔的,并不一定会一直听命于我们,用他们作攻城的消耗,不是更好?”
刘元进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这样光死人却攻不下城,士气会受影响的,而且,你说隋军的士气会降低,但我看他们现在越打越有信心了。”
徐盖摇了摇头:“不,刘大帅,你没发现吗,现在他们的弓箭和强弩已经越来越少了,十天前的时候,我们攻城部队攻到一百步的时候就会给大量杀伤,今天一战,三十步的时候他们才放箭了,这说明他们的弓箭快用完了,要不是我们缺乏攻城塔和云梯,只能硬攻城门,这会儿我想已经攻下来了。”
刘元进眨了眨眼睛:“那为什么今天已经做好了云梯,也不在攻城中使用呢?”
徐盖微微一笑:“我们的士兵缺乏训练,攻城的时候只会逞一时的血气之涌,乱哄哄的一起上,这云梯怕是八成架不起来,没关系,反正现在已经做好了三百部云梯了,这两天训练一下士兵们如何使用,到时候攻城的时候让新附军们先象往常一样攻城门,把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那里,然后再突然架梯上墙,派精兵猛攻,一定可以很快攻下来的!”
刘元进哈哈一笑,拍手道:“好,太好了,这城里的隋军已经不足三千了,破城之后,老子要亲手挖出那赵六儿的心肝,以祭奠我们战死的一万多兄弟。”
徐盖点了点头,眼神中突然闪出一丝警惕之色:“刘元帅,这几天我总感觉不太好,左眼皮跳个不停,管将军和朱将军的人马,现在最好还是先召回来,让他们防一下南徐州那里的瓜洲渡口。”
刘元进先是一愣,转而摆了摆手:“老徐,你这也太小心了吧,那王世充不是一直在练兵嘛,前天的消息还说,他的那些新兵,连弓都不会拉,只是会勉强列队而已呢。就这点实力,也敢来送死?”(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夜渡大江
徐盖勾了勾嘴角,喃喃地说道:“不,王世充的用兵,一向是出乎别人的意料之外,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从昨天开始,我们就和江北的哨探失去了联系,这不正常,刘大帅,你不觉得有点可疑吗?”
刘元进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不会的,就算王世充想要出兵,也不可能带着手下的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军士出战,我们在江都的隋军中有不少眼线,如果他要是动用陈棱的部队,我们是一定可以得到消息的。我想,可能王世充发现了我们在戏马台训练营附近的探子,但不至于能率军南下!”
徐盖的脸色稍缓,点了点头,说道:“当务之急,是要一举攻克这丹阳郡,夜长梦多,一旦攻下此处,江防就在我们的手上,王世充想要过江,也没这么容易了,有两三个月时间让我们在南陈故地到处扩张,他就算三万军队练成,也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杨广绝对饶不了他!”
刘元进哈哈一笑:“就是,尽快攻克这个丹阳郡,才是王道!传我将令,今天晚上饱餐一顿,明天,就按徐军师的打法,一举破城!”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叛军中的战马极少,只有少数的传令兵才会有,而刘元进和徐盖根本没有主动派出传令兵,这时候有哨骑至,一定是有紧急军情出现,二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扭头看向了来骑的方向。
只见徐世绩满头大汗,穿着一套樵夫的衣服,身上湿透,绝不是汗水所能导致,看起来,是在江河里游了半天,才能弄成这样。
只听徐世绩高声道道:“刘大帅,十万火急,王世充所部三万余人,已经在昨天午时拔营南下,昨天夜里偷渡瓜洲渡口,这会儿攻克了京口镇,全军正源源不断地渡江南下,估计在半天以内,就可以全面展开!”
徐盖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下,刘元进瞋目大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探子呢,我的京口三千守军呢,难道他们是死人吗?!”
徐盖的声音幽幽地从刘元进的身后响起:“大帅,想必王世充早就识破我们的探子了,就是利用他们来迷惑我们的,现在,我们得向南收缩兵力,赶快与管崇和朱燮取得联系,合兵与王世充决一死战了!”
南徐州城头,王世充站在城墙上,神色严峻,看着城下一队队被押出来,垂头丧气的俘虏们,还有兴高采烈,唱着军歌的淮南军士兵们,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魏征面带微笑,跟周围站着的几十名部曲护卫一样,今天的攻城战,可谓兵不血刃,城中一个敌军都没有逃脱,但如此大胜,王世充却是闷闷不乐,魏征终于注意到了主公的反常,疑道:“主公,你这是怎么了?好象不太高兴啊。”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徐盖的动作还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我们这么严密地布置了对间谍的搜捕,却还是让他察觉到了,若非走漏了消息,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围丹阳,向南退兵的。”
魏征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三万大军的行动,本就很难全部隐瞒消息,再说这千里长江的江面,总有不少可以偷渡的地方,就算我们是昨天晚上突然控制了所有的渡口,也难保有探子会直接游过去,当年麦铁杖,不就是这样夜渡长江,每日来回刺探军情的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点是我疏忽了,虽然我早就在这南徐州(即京口城)城里布下了内应,昨天偷渡之后,就打开了城门冲进城去,没有走脱一个叛军,但是徐盖仍然能得到消息逃走,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攻打这南徐州城,直接全军突击刘元进大营,也许更好。”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主公真的认为我们直接进攻叛军在丹阳的大营,能一举成功吗?”
王世充的眉头跳了跳,叹道:“是啊,这点我又想当然了,就从这次渡江和攻南徐州的混乱来看,我这三万淮南兵,还远远称不上精兵,恐怕就算我想去进攻刘元进的大营,也不可能取得完胜,充其量打其一个出其不意,将之击溃,但想要全歼他们,也不容易。”
魏征点了点头:“是的,刘元进所部,已经起事半年多了,而且他为了这个叛乱,在江南准备了多年,骨干核心的力量战斗力很强,这点从他们可以打败赵六儿的江南镇守部队,又能在吐万绪和鱼俱罗的攻击下,基本上保存实力,很快卷土重来,可见一斑,主公,这回的情况和以往不同,我们带的淮南兵,战斗力不如叛军,还须要从长计议,边打边练才行。”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能在江南耽误太长的时间,如果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就会失去在两淮和山东平叛的机会了,一旦我们长久地陷在江南,就无法在两淮一带继续征兵,江南兵的素质,并不能达到我的要求,所以我们这回,需要速战速决才行。”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什么?速战速决?主公,你的意思是要提前与叛军决战?”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不能打得太久,如果这样结营列阵与叛军作战,凭我的将略,确实可以击溃敌军,但是最多和吐万绪他们一样把敌军打得四处逃散,到时候我还得分兵各处去剿灭,淮南兵新练不久,一旦分兵去围剿,陷入敌军的优势包围,很可能某支部队全军覆没,就算能成功围剿,也是旷日持久,没个三四年不可能打完。所以,我必须要让敌军集中到一起,一战而定!”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您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能做到这点吗?至少,属下不抱什么希望。”
王世充微微一笑:“事在人为,也许,当刘元进和徐盖看到能一举把我们消灭的希望时,就会投入全部实力了。玄成,我有一个很好的设想,咱们商量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