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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她语意萧,尽皆默然,心中都对她有些怜悯。
何大人怕公主愁思不断,到时别在上生起事来,忙道:“公主殿下不必伤心,日后若要返国省亲,只要禀明可汗,他定会应允。”银川公主叹息一声,良久没有接口,何大人忙对薛奴儿连使眼色,要他说些中听的,以免公主心烦。
薛奴儿点头会意,当下转过话头,尖声道:“启禀公主,日间那群刺客可恨得紧,眼前虽然逃走,但咱家不日定替公主把他们抓来,碎尸万段,以泄公主心头之恨!至于那知县刘彰仁已经押起,咱家明日便将他斩示众,以儆效尤!”说着连连冷笑,神态凶狠之至。
银川公主悚然一惊,道:“千万不要杀人!这些刺客定有他们的可怜苦衷,你们若是抓到这些人,万万别杀他们!只管把他们解来,我自有话要问。听到了么?”
众人听公主颇有同情刺客之意,不禁颇为讶异,那薛奴儿哼了一声,甚是不以为然。
何大人陪笑道:“公主殿下,这些事情交给臣下办理便是,您就不要操心了。”
银川公主察言观色,知道没人把她的话当真,不禁嗔道:“不成!你们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从不曾体恤姓。薛副总管,你马上把那名县官放了,千万不要为难他!”
薛奴儿抬起头来,尖声道:“这人怠忽职守,罪该万死,怎能放过他?”
公主很是生气,怒道:“怠忽职守的是你们,不是他!快快把他放了!”
薛奴儿心中不满,只是哼了一声,却不打话。
其余众人互望一眼,脸上的神情甚是苦恼,这公主是善良女孩儿,满脑都是仁民爱物,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那套,做起事来全不顾朝廷规矩,却要众臣如何是好?竟无一人出声答应。
公主见无人理会他,当下转过头去,迳对秦仲海道:“这位秦将军,你且告诉本宫,你若抓到那几个刺客,却要如何办理?”
秦仲海尚未回话,薛奴儿已向他怒目而视,看来两人的芥蒂仍深。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薛奴儿天生死脑筋,说起话来活像白痴,看你亲爹把他活活气死。”当下嘻嘻一笑,道:“公主圣明。末将以为这些刺客本领不小,来日若得擒服,待殿下感化他们的戾气之后,末将自当编入禁军之中,使他们一身本领得以报效国家。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果然这话深得公主欢心,只听她赞叹道:“秦将军一心为国,本宫甚是安慰,要是天下官员都同你一般想法,国家就平了。”
秦仲海笑道:“多谢公主谬赞。”偷眼看去,果见薛奴儿气得眼中冒
火,好似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秦仲海这几句话倒也不是违心之论,他军中多有出身逃犯匪寇之人,便连参谋卢云也是其中之一。倘若这几名刺客加入军中,以他们的身手而论,定是助益匪浅,如虎添翼。公主要他不可妄杀无辜,那是正中下怀了。
却听银川公主道:“薛副总管,你平日多秦将军,对你才有好处。”她听薛奴儿勉强嗯了一声,便又道:“那县官是无辜之人,你即刻放了他,让他赶紧回家,别再为难人家了。听到了么?”
薛奴儿悻悻然地站起,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公主有令,也只好吩咐手下放人。他缓缓走到秦仲海身边,偷偷一肘朝他背后撞去,想让他吃些苦头,秦仲海微微一笑,假意朝卢云说了句话,身往旁闪开,薛奴儿那肘缩不回去,竟尔撞着几上茶碗,当场打了个粉碎。
何大人颇感不悦,沉声道:“薛副总管,公主之前,怎能如此无礼?”薛奴儿满脸涨得通红,嚅嚅啮啮地说不出话来,却听秦仲海笑道:“薛副总管前些日差点中风,手脚不灵便,何大人别怪他了。”何大人惊道:“真的么?薛副总管武艺高强,身怎会这般弱?”
秦仲海向薛奴儿一笑,道:“当然是真的。薛副总管,你说是不是啊?”
薛奴儿大怒,但口中不敢反驳,免得下不了台,只好恨恨地道:“没错……我…我前些日头晕,险些中风,手脚不灵光……”
公主颇见关心,忙道:“这几日天气渐冷,薛副总管定要小心,千万保重身啊()!”
只听秦仲海嘻嘻一笑,薛奴儿又羞又恨,大怒欲狂,当场大叫一声,低头冲出锦帐,一还撞倒不少宫女侍卫。
何大人见公主愁眉不展,以为她不喜薛奴儿的无礼,便道:“殿下莫怪薛副总管,他这人性一向高傲,受不得骂,可别记在心上了。”
公主摇了摇头,道:“他对本宫一向忠心,我不会怪他的。”她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道:“日间那刺客出手之时,我听她骂我假仁假义,唉……本宫每一想到这四个字,心里便感难受,只觉好生对不起姓。”
何大人听她颇有自责之意,慌忙道:“公主别这般想,银川公主待民如,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些匪人吃了熊心豹胆,冒犯圣驾,他们的无耻言语,公主千万不必当真。”
公主不去理他,只轻声叹道:“其实父皇近几年来不甚得民心,我在深宫中也有听闻,唉……我一心一意,只想替父皇补过,但税赋沈重,盗贼四起,姓苦不堪言,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她骂我假仁假义,也不算过分了……”说着语音哽咽,竟是心痛已。
众人听她批评父皇,那可是诽谤当今圣上,大逆不道,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口。此时只要一个说话不慎,日後传开,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当下无人敢出一语,香帐中静谧无声,只闻得众人沈重的呼吸。
过了良久,只听银川公主轻轻一声叹息,低声道:“此行西去,一艰难,还望诸卿能戮力共进,别再为细故争吵,知道了麽?”众人松了一口气,大声答应道:“属下凛遵法旨()!”
公主点了点头,转入内帐,不再出来了。众人见公主心情不甚舒坦,也便速速离帐,以免再惹是非。
走出帐外,薛奴儿已在等候,他一见秦仲海的面,登即一耳光打来,骂道:“秦仲海!你这***只知拍马屁,无耻之!”
秦仲海急忙架住,嘿嘿乾笑道:“公主要大家和气相处,公公别再叫骂啦!”
薛奴儿抽手回去,怒道:“放屁!都是你护驾不力,这才扯出这许多事来!居然还敢怪我!”说话间神色为气愤。
秦仲海深深一揖,笑道:“好啦!一切全是我这混蛋不好,下次万万不敢了。”却是嘻皮笑脸,浑不在意。薛奴儿重重一哼,恨恨而去。
这保驾一事确是秦仲海职责所在,薛奴儿却也不算错怪他,秦仲海性豁达,错了便是错了,也不再多加辩驳,便自认错道歉,也算个了局。
只是经此一事,众人都知银川公主个性仁慈,深知以後若要杀人放火,绝不能让她知晓,免得碍手碍脚,徒增困扰。
正文 第二章 西出梁山第一人
又过数日,朔风大起,气候转为严寒,一众宫女监都穿起皮裘,众军士虽也添加衣物,但身上的铁甲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倍觉辛苦。
自出事以来,秦仲海加倍小心,他听从卢云建议,调出五兵士,分为支小队,每五人一队,半里一支,散布中军前後左右,一遇有事,便举狼烟为号,果然此法一用,大小情事都不脱中军掌握,上甚是平静。
这日行到一处地方,忽见远远一座高山,甚是雄伟壮阔,云雾缭绕中颇有孤高之感,秦仲海坐在马上,提鞭指去,问道:“这却是什麽山峰,居然生得这般险峻?”
一旁薛奴儿冷笑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亏你还是朝廷的游击将军。”
秦仲海哈哈笑道:“薛副总管若是知道,便就爽快说了,我向来不知便是不知』,从不装模作样。”薛奴儿嘴上占了便宜,心下甚是爽利,笑道:“既然你自承愚蠢,我这便告诉你吧!这山不是别处,正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怒苍山』!”
秦仲海听了“怒苍山”叁个字,不免心下一惊,说道:“此处便是昔年聚兵叁万馀人,与朝廷大战一场的怒苍山吗?”
薛奴儿嘿嘿一笑,说道:“那还有假吗?当年诛灭匪寇,我也立过汗马功劳,这座山便是化成了灰,咱家也认得。”
秦仲海抬头望去,只见山顶彷佛还有些房舍,忍不住惊道:“难不成这山上还有匪徒聚集?要是他们在此设下伏击,我们岂不糟糕?”
薛奴儿笑道:“怒苍山早已给朝廷剿灭了,馀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二十年前便成了一处废墟,还有什麽好怕的?”
众人说话间,忽见远处举起狼烟,卢云忙道:“前头出事了,我们这就去瞧瞧!”秦仲海颔道:“我也过去看看。”便请何大人坐镇中军,守卫公主,两人快马加鞭,一同前去察看。
两人飞马向前,过不多时,便见手下几名兵卒躲在一处山坳,不住探头往外看去,卢云与秦仲海二人翻身下马,急急向前走去,一名小兵慌忙来见,低声道:“前头有一群模样奇怪的江湖人士,正自聚集在一处破庙前面,不知所欲为何,我们怕这些人别有意图,便请人回报将军。”
秦仲海微一颔,也探头去看,却见远处有一座破庙,看来年久失修,已然破败至,那庙旁却围着四名男女,在庙门附近来回走动,不知在做些什麽。
秦仲海道:“我下去瞧瞧,一会儿便上来,卢兄弟你在这接应着。”
卢云答应了,秦仲海便飞身下去,他低着身,往前奔了来尺,跟着隐在一处山石後头。卢云见他身法奇快,心道:“秦将军的武功深不可测,号称火贪一刀』,却从没听过他的师承来历,不知他是什麽门派出身?”
秦仲海藏好行踪,探出头去,只见一名女俏生生地站着,约莫叁十来岁年纪,此女容貌甚是娇,但满脸愁容,不知有什麽天大的伤心事,居然神情哀痛如斯。
秦仲海转头看去,只见另叁人长相奇异,一人长得白白净净,原本该是个美男,谁知两颗门牙却突了出来,看来活像只兔;另一人身材肥矮,头颈甚短,身躯却甚庞大,有如一只乌龟一般;最後一人身材异常高大,一张长脸灰黝黝的甚是怕人,两只小眼向上斜起,鼻孔却又朝天仰起,直如蛮牛般的长相。
秦仲海寻思道:“这些人外貌诡异,个个怪里怪气的,却不知是什麽来历?此处是当年怒苍山的本寨,莫非有江湖人物在此约会聚集,那可大事不妙。”
正想间,忽听那女叫道:“项老啊!你再不出这个庙门,却要我们几个如何是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山寨荒芜下去麽?你快出来主持大局啊!”一旁那兔般长相的男叫道:“是啊!你就忍心看我们自生自灭吗?你快快出来啦!”
秦仲海心中一奇,想道:“原来这几人与怒苍山有关。听薛奴儿说起,这山寨不是荒废了二十年麽,怎地还有残党?真是怪的可以。”当下专心观看,要把事情查个明白。
过了良久,那庙中却无人说话回答,良久良久,仍是寂静无声。
秦仲海暗想道:“若有人伏在庙里,却怎地无人回答?莫非这些人故弄玄虚?”正看之间,那乌龟也似的男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说着便往庙门冲去。
那人脚步奔出,身甫触大门,忽地莫名其妙的往後一摔,连翻了几个斗。秦仲海大吃一惊,方虽只一瞬间,但他已见到庙中飞出一枚小小石,猛往那乌龟也似的男身上打去,登时便把他震飞出去,这份内劲实在非同小可,只看得秦仲海暗暗心惊。
那女怒道:“不出来便不出来,你这样打陶老四是什麽意思?连兄弟义气也不顾了吗?”
一旁那兔也似的男大叫一声,只见他高高跳起,直直往屋顶跃去,轻功竟是不弱。忽然间,庙中又是一枚石飞出,那兔也似的男连忙伸手挡格,但手掌一触飞石,全身如中电击,赫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跌了个狗吃屎。
那乌龟也似的男喝道:“小兔儿,咱们一起上!”那小兔儿大叫一声,两人一齐冲向前去,忽地庙中又飞出两枚石,打中了他们的脚踝,两人啊地一声,扑地倒了,口中哼哼哎哎,半天爬不起来。
秦仲海心道:“庙中之人的武功甚是高明,只怕胜过这两人倍。看这人的武艺,倘若真要杀人,一出手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眼看同伴良久站不起身,那铁牛般的汉发出呜呜的吼声,似乎甚是愤怒,只见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神态武勇,竟是丝毫不怕。秦仲海见他脚步沈稳,下盘扎实,心道:“此人外门工夫练得是道地,绝非方那两人可比,不知庙里那人要如何应付?”
只见那铁牛般的汉伸手推门,便要闯入,忽然又是一块小石飞来,往那人身上撞去,那人呜哇一声大叫,胸膛往前鼓起,硬生生地接下那枚飞石,只听碰地一声,如击大鼓,那铁牛却只喘息片刻,便又伸手推门,看来他定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外门硬功,不然要如何挡下飞石上所附的雄浑内劲?
听得“嘎”地一声,那门已给推开一缝,秦仲海心下好奇,想看看是什麽人躲在庙里,便在此时,又见一块飞石掷来,这次掷来的小石力道雄强,激起的风声劲急无比,显然其中所蕴的内力远非方几枚飞石可比,秦仲海心道:“这下可要糟糕了,倘若这铁牛硬要抵挡,只怕当场便会毕命。”
那飞石快速而去,铁牛却浑然不挡不避,只是高高地挺起胸膛,简直把命横了出去,只听飞石声响甚急,只要撞上铁牛的胸口,定是开膛破腹的大祸。
忽然那铁牛往旁跌开,秦仲海定睛看去,却是那女出手相救。只见她用力往铁牛身上撞去,已将他推开了数尺,那飞石扑了个空,直冲出去,猛地撞在秦仲海身旁的大石上,只听啪地一声轻响,霎时石屑纷飞,溅到了秦仲海脸上,火辣辣地煞是疼痛。
秦仲海心下一凛,寻思道:“好厉害!这人的手劲很有些门道,足与少林寺的硬功相较。”
秦仲海正自惊叹,忽听那女放声大哭,胸顿足,哀伤不能自己。那女哭道:“我的命怎麽这般苦啊!我丈夫二十年来下落不明,自己的亲兄弟又战死在沙场之上,二十年来我已年华老去,大仇却始终不能报,老友却还凉薄至此,这要我如何是好?”她越哭越是伤心,一旁那铁牛甚是焦急,口中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要劝解什麽,但却说不出话来。秦仲海心下领悟,才知那铁牛是个哑巴。
陡地那女大叫一声,手上已然多出一柄匕,她惨然道:“本想靠着昔年的老友,也许报仇雪恨还有一线希望,谁知道他竟然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兄弟也要杀……呜……呜……我生不如死,不如今日就一了了吧!”说着便往自己心口插落,手法快绝。铁牛虽在一旁,也是阻拦不及。那乌龟般的人大哭道:“大姊不要啊!”却为时已晚。
忽听庙中之人一声叹息,一枚飞石射了出来,猛地击中那女的手腕,那女手一麻,匕掉落在地,她凤眼圆睁,怒道:“你既不出来相助,也不许我死,到底想干什麽?”
庙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二十年了,唉…………你们这些人年年都来烦我,到底想要做什麽?”那小兔儿与乌龟般的男大声欢呼,都笑道:“他开口了!项老总算开口了!”
那女却殊无笑意,厉声道:“你说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