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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梅兰竹菊,小人都叫得出来,可真没有小青这个人……」
那大汉道:「小青是如玉的使婢,以前住天府院里,专替如玉弹琴的。」
「如玉……」那仆役皱眉苦思:「这个也没听过……」那大汉道:「叫个老人来,我和他说。」
那仆役也有五十好几了,哪还是什么新来的?他怔怔凝思,猛地啊呀一声:「等等,我……我想起来了!这个如玉,可就是咱们院里以前的花魁,天府磬壁』玉姐儿吧?」
那大汉道:「混蛋一个,当年名动公卿,替你们挣了多少钱?现下便忘了她啦?」那仆役苦笑道:「大爷,这都几十年的事啦,小人能记得,已经是状元爷的记性啦。」那大汉道:「闲话少说。小青姑娘人呢?领我去见她。」那仆役陪笑道:「爷爷,这有些不方便哪,青姐儿昨晚接了客,现下还陪人睡着,咱若过去敲门,怕要挨骂哪。」
那大汉微微一愣,忙道:「陪人睡着?她……她不是琴娘吗?」那仆役笑道:「当年是琴娘,现下是老娘,不陪人睡,上街讨饭去吗?」那大汉心下烦厌,便朝阿秀伸手,喝道:「拿来。」阿秀心下恼火,从布袋里掏出元宝,大吼道:「拿去!」
那大汉抛出元宝,森然道:「带我去见她。」仆役接过了银,眉花眼笑,什么都好说了:「大爷这般豪气,小人这便冒死过去通报啦,只不知您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大汉道:「你跟她说,秦仲海来了。」那仆役笑道:「是、秦仲海来了、秦仲海来了……」话到口边,突然脚步一顿,寒声道:「秦……秦什么……」
那大汉道:「秦仲海。」那仆役哈哈干笑:「秦……秦仲海?」那大汉猛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厉声道:「秦仲海!」那仆役放声大哭,嚷道:「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看他逃得好快,碰地一声,脑袋撞在门上,竟尔晕了过去。
闹了半天,一无所获,那大汉摇了摇头,猛地想起阿秀便在一旁,这会儿听了说话,必然心中害怕,正等着听他牙关颤抖,哭叫跪地,哪知却久久不闻声息,转头去看,这小孩却已自己走远了,不忘在院里喃喃自语:「有人在吗?我叫杨神秀,有很多钱……」却原来这小鬼到了宜花院的地界,脑袋迷糊,便算天边劈下雷来,那也是不知道了。
那大汉哈哈一笑,行上前去,牵住了阿秀的手,道:「走,咱带你逛逛。」一时穿廊入院,颇见熟门熟,阿秀则是心中怦怦,只是上没见什么人,却不知这宜花院只在夜里开门,白日里自是安安静静,便如坟场一般。
眼看那大汉越走越快,转过了一座长廊,阿秀拖着元宝,喊道:「大叔、等等我啊!」正追赶间,那大汉忽然停下脚来,道:「应该是这儿了。」阿秀凝目来看,眼前却是一座合院,面长廊,屋舍相邻,屋略显老旧,皱眉便道:「这……这就是宜花院?没啥了不起啊。」
那大汉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你去房里看看,便知玄机。」阿秀心跳加快,眼见不远处有间包房,正要破门而入,却让大汉提了回来,笑道:「先别闹了,咱们还得找人。」
阿秀喔了一声,圈起了嘴,正要暴吼「小青」二字,却又让那大汉拎了回来,手指门上木牌,道:「识字不?」阿秀脸上一红,才知门上写了姑娘的花名。
一大一小沿廊巡查,阿秀每逢一处房门,便来贴门偷听,正心跳间,却听不远处传来敲门声:「小青,你在房里么?」阿秀暗暗叹息,没想这么快便找到人了,只是那大汉连喊几声,房里头的人却似睡得熟了,始终没个声息。
那大汉有些不耐烦了,可要破门而入,却又怕吓着了人,阿秀忙道:「大叔,让我试试吧。」咳嗽一声,轻喊道:「有人在家吗?咱们是来还钱的。」一听好的来了,果然房里便有了声响,听得一个男人喜道:「谁啊?」那大汉道:「我找小青,请她出来一趟。」
那男人哈欠道:「呵,徐娘半老了,还有人抢啊?」那大汉不耐烦了,提起手来,用力敲了敲,沈声道:「小青,过来开门。」
「谁啊?」门里传来女的嗓音,那小青总算给吵醒了,那大汉道:「我是如玉的朋友,有事问你。」那女人吃了一惊:「玉姐的朋友?你等等啊。」门里传来穿衣声,那男人恼道:「你干什么?不许过去。」听得一声尖叫,似有拉扯打骂声,阿秀惊道:「大叔,快进去吧!」
那大汉点了点头,举掌一震,将门破了开来,随即大步走入房里,阿秀躲在后头看着,门里站了一名男人,只穿了件里裤,正扯着女人的头发,看那女衣不蔽体,想来便是「小青」了。那嫖客怒道:「好小,居然闯进门来了,找死是吗?」
铁脚大叔并不多言,只管解下外袍,扔到了小青身上,道:「披上。」
那嫖客恼火了,行到面前,猛一见到了阿秀,立时冷笑了:「什么?连孩也生啦?」正要说几句难听的,忽听那大汉道:「出去。」那男人冷笑几声,揪住那大汉的衣襟,两人目光相对,突然咦了一声,牙关喀喀作响:「您……您是……」
阿秀提起脚来,朝那男屁股上一踹,骂道:「要尿去外头尿!别撒在屋里,臭!」
「救命啊!」那男人顾不得天冷,便已赤脚狂奔,冲出门外去了。阿秀呸了一声,颇感得意,忽听屋里传来哽咽声:「你……你回来了……」
阿秀回头去看,却见那个小青姑娘裹着厚袍,呆呆望着铁脚大叔,好似久别重逢了。铁脚大叔咳嗽一声,道:「我回来拿我的东西,一会儿便走。」
啪地一响,小青扬起手来,反手打了那大汉一个耳光,阿秀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话,小青已从茶几上抓起一柄剪刀,便望那大汉身上扑来,尖叫道:「禽兽!你还有脸回来么?」
阿秀骇然道:「大叔,快躲啊。」那大汉咳了一声,提起阿秀的布袋,当地一声,剪刀正中元宝,清脆悦耳。那小青连戳十下,都没伤到人,只能舍下剪刀,扑入那大汉怀里,使着拳头猛打,哭喊道:「婊生的男人!死没良心的禽兽!和你拼了!和你拼了!」
那大汉低头挨着粉拳,裤脚却让阿秀拉了拉,低声道:「大叔,她……她干啥打你啊?她是你老婆么?」听得阿秀说话,那小青却已啊了一声,道:「你……你是杨神秀?」
阿秀咦了一声:「你……你认得我么?」小青忍泪半晌,道:「我认得你母亲。」抱住了他,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阿秀无端被抱了个满怀,自是满心错愕,眼见小青衣不蔽体,大腿光滑,便又有些好奇,正想偷偷摸上一记,脑袋却挨了一记打,听那大汉道:「如玉的东西都收在哪儿?带我去拿。」
「如玉?」小青恨恨抬头,大声道:「畜生!你还有脸提她的名字么?」那大汉嗯嗯啊啊,却也懒得和她争,坐了下来,自己倒起了热茶,正要翘脚歇息,小青却伸手夺过了茶碗,怒道:「畜生!别弄脏了我的杯碗!滚出去!」举起小手,又在那儿挥打。
碰地一声,脚趾踢着铁脚,小青疼得泪水潸潸,只抱着脚哭了。那大汉道:「看,这不弄疼了吗?来,把脚丫伸过来,替你看看。」小青哭骂道:「走开!不要碰我!」
只消是女人,没有不哭的。只消是坏男人,没有不笑的。那大汉不好过嬉戏,便叹息道:「是……是……」小青怒道:「还笑?」那大汉忙道:「不笑了、不笑了。」
小青低头哽咽:「你们男人就这个德行……当年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你却不肯娶她,把她送给了柳昂天,可后来呢?」话到口边,嗓音又提了起来:「后来你为何还招惹他?你知道她为你担了多大的干系?」
那大汉竖指唇边,朝阿秀屁股上拍了拍,咳嗽道:「小声些,他什么都不知道。」小青一见阿秀,更是发起怒来,挥拳尖叫:「秦仲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何带着他!你造的孽还不够么?」哎呀一声,粉拳打中硬脑门,疼得抱手直哭。
听得「秦仲海」字,阿秀却也吓了一跳,颤声道:「大叔,你……你是秦仲海?」那大汉叹道:「是。」
先前在那座破宅里,这大汉打喷嚏、流鼻血,穿着一条脏裤,一看便是个可怜虫,其后霍天龙、张胖、宋公迈都来抓他,却又吓得落荒而逃,不免让阿秀心里害怕,可这铁脚大叔偏又嘻嘻哈哈,东倒西歪,没一个正经,不免又让阿秀松懈了戒心。此刻终于听小青道破他的身分,阿秀自是双眼圆睁,面色惊白,正要抱头鼠窜而去,那大汉却已提起布袋,送到小青脚边,低声道:「你别老是生气,看,这儿都是银……你尽管拿去用……」
阿秀狂怒道:「那是我的钱!」便又奔了回来,自在那儿争夺打骂,那小青却不接银,只是哭,那大汉没辄了,只得拉住了阿秀,道:「算了,咱们走吧。」阿秀大吼道:「谁要和你走?还我钱来!」双手扯住布袋,大叫大喊,大的哭、小的叫,不知伊于胡底,那大汉道:「罢了、罢了,我自己走便是了。」正要离去,却听小青叹了口气,道:「等等。」
那大汉停下脚来,道:「你肯帮我了?」小青不言不语,只管凝视阿秀,忽然蹲了下来,轻轻地道:「阿秀,你还记得我么?」美女挨在身旁,香软软的,阿秀便又吞了口唾沫,颤声道:「记得……记得……我在梦里见过你……」正想搭讪几句,小青却笑了笑,抚着他的脸蛋,道:「你孩时在这儿住了两个月,知道吗?」
听得自己婴儿时便上过宜花院,阿秀自是大喜欲狂:「真的么?」小青朝那大汉看了一眼,道:「知道他是谁吗?」阿秀啊了一声,想起先前话,颤声道:「他……他是秦仲海,是吗?」小青点了点头,道:「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吗?」
阿秀害怕摇头,示意不知,小青抚了抚他的面颊,道:「不要怕他,来,告诉姊姊,他找你做什么?」阿秀低声道:「他……他说要带我去找汤圆姑妈……」
小青默然半晌,朝铁脚大汉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你们等等,我去换件衣裳。」解开大汉披来的外袍,径自露出了肚兜,转到屏风去了。
眼看肚兜丢到了地下,屏风里的影不怕冷,已经一丝不挂了,阿秀心头怦地一跳,便急急尾随而去,正要就近观察,却又被大汉拖了回来,骂道:「畜生!」阿秀怒道:「你才是畜生!」那大汉骂道:「你比我更像畜生!」
一大一小打了起来,忽然鼻端传来芬芳,那小青已拉住阿秀的手,道:「跟我来吧。」
人出了厢房,小青牵着阿秀,当前领,那大汉只在背后跟着,行不数步,面前已是一座院,大门深锁,匾额上却刻了「天府琴院」四字,那大汉道:「还是老地方?」
小青取出了锁匙,轻轻地道:「那年柳昂天死了,玉姐逃过一劫,无家可归,杨大人便买下了这间院,让她有个栖身之地。」阿秀咦了一声:「杨大人?是我爹么?」小青没应声,只斜了那大汉一眼,打开了朱门,跨槛而入。
院门一开,但见一墙之隔,眼前假山泉水,花木扶疏,竟是别有洞天。阿秀喃喃地道:「这儿……这儿挺漂亮的……」正在院里东张西望,却听铁脚大叔道:「难得,院里的布置一点也没变。」小青道:「东西没变,只是人变了。」
阿秀撇眼去看,只见小青姊姊倚在院门旁儿,似有无限伤感,那大汉道:「这倒是。你好好一个琴娘,怎沦落得陪人睡觉了?」小青叹了口气:「玉姐走后,院里没人能唱。我还能有这个落脚处,已是万幸了。」
那大汉道:「你也十多了,怎还不嫁?」小青凄然一笑:「嫁谁呢?」行上前来,到了屋舍门口,取出锁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倒没什么霉味,想来小青常过来打扫。阿秀东瞧西望,只见屋里铺着红毯,靠墙处一张床,锦绣被褥,一应俱全,另一边则是衣柜衣橱,窗边另有一张琴。听得小青姊姊道:「如玉姊走后,便把以前的东西都留在这儿,你要什么,自己拿吧。」阿秀兴奋无已,正想和铁脚大叔东拉西扯,却见这大汉走到窗边,抚着那张琴,低头沈思。
这铁脚大叔天不怕、地不怕,便在「征西大都督府」遭人围攻,也不见他叹口气,现下眼眶却似红了。阿秀低声道:「大叔,你怎么啦?」铁脚大汉醒觉过来,道:「没……没事……」
铁脚大叔流泪了,可他不愿说。阿秀怔怔看着,忽然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大手。
眼前这个「铁脚大叔」,据说便是秦仲海,阿秀理应要怕他,可不知为何,阿秀就是不怕,比起霍天龙、张胖、朝廷里的那些官差,阿秀毋宁更喜欢他一些。
屋里静默一片,眼见铁脚大叔还是不说话,阿秀便把手放到了琴上,伸手乱拨,弄得筝筝大响,正要踹上一脚,果然铁脚大叔有知觉了,嘿地一声,骂道:「胡闹!你干什么?」
阿秀哼道:「我要弹琴啊!」铁脚大汉骂道:「琴不是这样弹的,看清楚了。」把弦轻轻一拨,霎时琴音悠扬,颇见悦耳。
阿秀讶道:「大叔,你真会弹琴啊?」铁脚大汉俨然道:「那还要说?我是有功力的。」双手抚弦,按着「宫商角征羽」,但觉琴音铿锵,错落有致,赫然便是一曲「将军令」。阿秀惊道:「真会弹哪!」小青默默听着,忽道:「也真难为你了,都几十年了,你还记得琴谱。」
那大汉轻轻地道:「佳人亲授,岂敢旦夕相忘?」阿秀茫然道:「到底是哪个佳人啊?对牛弹琴还不够,还要教牛弹琴?」小青笑了起来:「这他倒没吹牛。他年轻时真在这间房里,向如玉了个月的琴。」阿秀皱眉道:「到底谁是如玉啊?听你们说个没完。」
小青欲言又止,只把眼望向铁脚大叔,良久良久,方才低声道:「如玉……就是你那汤圆姑妈。」阿秀惊道:「汤圆姑妈?她……她以前是宜花院的婊吗?」
嗡地嗡地大响,琴音断绝,铁脚大汉按住了琴弦,沈声道:「阿秀,我不许你这样说她。」阿秀茫然道:「为何不行?婊就是婊,不然要怎么说?」啊呀一声,脑袋被敲,屁股被打,耳朵还被乱扭一通,惨遭土匪凌虐了。阿秀苦骂道:「你干什么啊?」
那大汉道:「只消是人,谁不是谋口饭吃?如玉只是出身低,不是人低。」阿秀醒悟过来,忙道:「对对对,姨婆说官里婊才多,我跟你说喔,我认识一个女人,叫做淑宁,是个老娼……」正要细细解释,那大汉早已走开了,道:「我的衣服都收在哪儿?」
小青开了橱门,道:「自己来看看吧。」阿秀兴冲冲来看,见是些衣服靴,件件都洗了,收拾得整齐干净。另有一柄腰刀,鞘做深红,以黑墨写了几个字,阿秀拿起来把玩,低声念道:「虎……虎喷左阿……什么啊?」那大汉道:「什么嗯嗯歪?跟着我念,虎贲左卫。」阿秀茫然道:「什么是虎贲左卫?」那大汉道:「我坐牢前干的玩意儿。」
阿秀低声道:「大叔,你……你坐过牢啊?」那大汉不理他,提起佩刀,抽出了小半截,道:「这柄刀不是让狱卒收走了?怎会在这儿?」
小青道:「那年如玉不是去牢里看你么?她带不走你,只能带走你这些家当了。」一边说、一边将橱里衣物取出来,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