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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宦官冷笑道:“这一家口都不是好东西!全都该死!”右手慢慢抬起,立时便要对那两个孩童下手,神态大见残暴。
伍定远深怕那两个孩又要遭到毒手,连忙从怀中取出飞天银梭,只要情势一个不妙,便要出手救人,却在此际,那几名衣衫华贵的武官骂道:“别再胡闹了!快快走啦!”说着掉转马头,迳自走了。
那宦官见大队人马自行离开,便哼了一声,放下手来,狠狠瞪了那两个孩一眼,跟着迳自驾马离开。
十余辆囚车开拔,缓缓离去。旁观街坊见两个孩逃脱性命,急忙奔了上来,将他们匆匆带开,深怕再有祸事生出。远处囚车中哭声不绝传来,与那两个孩的哭声交错迭起,令人为之鼻酸。
伍定远见了这等惨事,只觉怒气填膺,心中直骂:“死监!狗宦官!”恨不得能冲上前去,将那宦官一刀砍死,正气愤间,忽听邻桌一人恨恨地道:“可恨监误国,杀害忠良!奸臣把持朝政,是非不分!”
伍定远听这声音满是悲愤之意,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儒生,满脸气愤,正自破口大骂。
伍定远正想上前攀谈,忽地心念一动,想道:“京城高手如云,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我可小心了。”便强自忍住,只低头喝酒。
却见隔桌另一名酒客走了上来,向那儒生道:“老兄啊,听你骂得厉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酒客穿得甚是体面,看来是名商贾,伍定远听得有人问话,自也感到关心,连忙侧耳倾听。
那儒生气忿地道:“世道不古,方今正道不张,奸佞势大,江充、刘敬这两大贼带着八虎作奸犯科,朝廷给这帮贼人把持,如何会不乱?”
那商人哦地一声,道:“我人在外省,不知京中的事,这江充、刘敬又是什么人了?”
那儒生冷笑道:“江充、刘敬这两人是朝中的罪恶渊薮,他两人一个手握权柄,一个掌管东厂,不知整死了多少人,刚才那位张温大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伍定远心中一凛,江充这名字他是听过的,怀中的羊皮便与此人有关,只是伍定远过去不熟朝廷之事,虽知羊皮与江充有关,却苦无机会打听此人的来历,想不到一入京城,便听得这他的恶劣事迹。看来绝非善类。
那商人问道:“听老兄之言,难道张温大人是被人诬陷的?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么?”
那儒生叹道:“这几年被江充斗垮的大臣,那还少了吗?一个个都被撤职查办,遣反原籍。只是张温大人过激亢,先弹劾东厂的刘敬,又与按察使江充结怨,弄到两派的人一同陷害,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那商人奇道:“怎么江充与东厂不是一伙的吗?”
那儒生摇头道:“这两派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商人“哦”地一声,颇感惊奇,问道:“此话怎说?”
那儒生道:“这江充势力甚大,下辖锦衣卫,手握军机,目下就数他权柄最为惊人,若说朝廷有谁能与之争锋,便是另一个奸臣刘敬了。此人任职东厂,也是一个残忍好杀的奸恶之徒。这两派人马各自拉拢大臣,无所不为,遇到忠义之士,两派就一同陷害。彼此之间,更是争斗不休,无日或歇。”
那商人听得目瞪口呆,惊道:“难道朝中已经无人主持正义了吗?”
那儒生叹道:“这年头读书人不行,没骨气。反倒是几个武人颇有作为。好似那征北大将军柳昂天柳大人……”
那儒生话正说到一半,突然被人一把揪住,伍定远急忙看去,只见抓住那儒生的人身穿红袍,腰上悬了钢刀,神态狰狞。伍定远心下一凛,暗道:“是锦衣卫的人!”
那军官抓着那儒生,骂道:“他***,你这家伙乱放什么狗屁?江大人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那儒生怒道:“他又不是皇上,我何必避讳他的名号?”
那军官大怒,喝道:“你还敢说!”右手高举,刀光闪动,便要一刀斩下,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掏出银梭,正要出手相助,却慢了一步,只听咚地一声,那儒生的脑袋滚落在地,霎时鲜血洒满一地,酒楼客人见了惨祸,立时大声惊叫起来。
那军官见酒楼众人惊慌,立时喝道:“这人擅议朝政,已犯死罪,我这是就地正法,为姓除害!你们却怕什么?”
众人见他满面怒气地朝自己望来,急急低下头去,无人敢做一声。
伍定远气得全身发抖,但人已死了,他又能如何?只能随众人低下头去,暗自忍耐。
只见那军官踏上一步,一把揪起那商人,喝道:“你和他一起擅议朝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理当枭示众!”
那商人吓的发抖,跪地直叫:“大人饶命啊!”
那军士见他身穿华服,模样颇为富有,便冷笑道:“他***,你要老饶你,那也不难,五两白银,少一个儿也不行。”
那商人颤声道:“要钱?那…那好办。”说着把身上银票全拿了出来,抖着双手送上。
那军士见那商人甚是有钱,喝道:“先饶你一命!”一脚踢去,将那商人踢的翻倒在地,跟着提起那儒生的级,便自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商人在地上发抖,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客店中。
伍定远一天之中连见了两件大不平的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惊骇愤怒,无以复加,暗道:“看来这江充是大大的罪人,若是能推倒此人,我这番辛苦奔波也有了代价。”
伍定远见京城乱,便早早回到房中,打坐养气,等天色全黑,再去拜访王宁大人。
待到酉时,伍定远推窗望外,只见阳西下,街上点起了灯笼,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脸上乔装了,跟着换上华贵服色,将羊皮藏在怀中,装成一名巨贾富商,便往王宁大人的府邸走去。
伍定远依着店小二的指点,缓缓走向一处胡同,远远望去,巷中灯火通明,朱门豪奢,四处都是朝廷大员的官邸,看来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王府胡同了。伍定远知道此地云集豪门巨贾,深怕露了自己的行迹,一时更是加倍小心,他走走停停,只要遇上危急情状,立时掉头就跑。
行到巷口,却见巷外有个男挑了幅面担,正在做生意,伍定远缓步走过,正要往巷中行入,忽见远处几名侍卫走了过来,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去,避开了那几人,那面贩见他望向自己,便招呼道:“这位客倌,可要吃碗面么?”
伍定远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是个年青男,约莫二十七八岁,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端地是一表人材,却怎地在这卖面?伍定远此时身处险地,自也无心理会这些身外事,便只摇了摇头,他斜眼望去,见那几名侍卫已然走出胡同,这才闪身入内。
走出几步,已见一处宅邸规模宏伟,就着月色望去,门上匾额写著“左御史府”几个烫金大字,看来此处便是王宁大人的府邸了。
伍定远知道自己便要与王宁相会,他心下忐忑,自知自己仅是西凉一名小小捕头,单凭怀中这张羊皮,不知能否取信堂堂的御史大人。但事关自己的清白,几十条无辜的人命,岂能不上前一试?
伍定远心中紧张,向前走上几步,已到不远处,忽见门口悬挂的灯笼却未点上,大门深锁,望之一片幽暗,伍定远心中蓦地一惊,依着往日办案的直觉,只感不妙。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往附近看去,但见四下别无人影,除了自己一人的身影外,别无他人。
他略感安心,想道:“我可别拖拖拉拉了,一会儿若有闲杂人等过来,别要识破我的身分才好()。”
伍定远定了定神,缓缓走到门口,正待伸手叩门,忽见门口上贴着一张纸,好似是张公告,伍定远心下一凛,连忙伸头去看,只见那纸却是一张封条,上书“王宁贪污滥权,假公济私,格职查办,全家财物一并充公,其人格职处死。”
伍定远大惊失色,往后退开一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呆立无语。
他心念急转:“怎么办?这王宁大人自身难保,已被人整垮斗死了,我千里奔波,现下却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藏身?”
正想间,忽听背后一声长笑,一人冷冷地道:“伍捕头,天堂有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哪!”
伍定远倒抽一口冷气,回头望去,只见一人冷冷地看着自己,正是那千里追杀自己的“剑影”钱凌异!
伍定远又惊又怕,慌张之间,只想掉头就跑,却见前头走上一人,傲然看着自己,伍定远定睛看去,这人满脸刀疤,相貌丑恶,正是那凶狠残暴的“剑蛊”屠凌心。
伍定远双腿一软,只听四下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他撇眼回望,但见“剑寒”金凌霜、“剑浪”刘凌川、“剑豹”莫凌山等好手,竟已站在四周。看来昆仑满门的好手,全数齐聚此处。
伍定远颓然坐倒在地,耳边忽然响起那日知府陆清正对他说的话:“天下虽大,教你无处可去()!别说你那陜甘道总捕头没了,你连这条命,怕都保不了哪!你那些家人朋友,个个也要大祸临头!”
伍定远仰天长叹,知道这几个月的奔波逃亡,一切全是白费功夫。他自知死期已到,心中反而不再惧怕,只是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钱凌异走到伍定远身旁,冷笑道:“姓伍的,别想逃啦!乖乖跟我们走吧!”
伍定远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自行走出胡同,昆仑山众人料他插翅难飞,便都跟在他身后。
伍定远抬头望天,只见明月高悬,冷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凄清寂寥。他忽然想起西凉故乡的月夜,不知那些老属下如何了?
正感慨间,伍定远又见到巷口的那个面担,忽觉有些饿了,他回头望向昆仑众人,见到一人身材矮小,识得叫“剑豹”莫凌山,此人颇有侠名,是个身不由己之辈。便望着莫凌山,淡淡的道:“莫大侠,我想吃碗面。”
莫凌山敬他千里奔波是条汉,只是掌门之命不便违背,当下叹道:“伍捕头请吧!”
钱凌异等人闻言,都有不满之色,莫凌山摇头道:“做人别绝了,这是他的最后一餐啊!”
伍定远走到面担之旁,低声道:“店家,来碗面。”
那卖面男熟练的搬过凳,笑道:“成哪()!这位大爷好口福,我这大卤面口味道地,包君满意。”
伍定远叹了口气,自行坐下。那卖面男又对昆仑众人叫道:“各位大爷,也来吃碗面吧?”
昆仑诸人不加理会,钱凌异哼了一声,道:“你快点煮,少在那儿啰唆!”那男笑道:“也罢,没这口福哪!”便煮起面来了,不多时,将大大的一碗面端到伍定远面前。
伍定远望着热腾腾的面汤,忽地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想自己一生正直,原本即将接任甘陜道的总捕头,但天外飞来横祸,今日却要死在此地,这碗面就是他的最后一餐了。
那卖面男道:“这位大爷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伍定远微微苦笑,举起筷,夹了些面条,那面吃在口里,眼泪却一滴滴的落在碗中。
下面请继续收看“英雄志”二——乱世章!!
“玉皇若问人间世,乱世章不值钱”,且看“英雄志”另一男主角的出场,他会与伍定远产生什么样的火花!!!
敬请拭目以待!。
正文 第一章 落第秀才
人声喧哗,小小的客栈中挤满了人,虽然在隆冬之中,生意仍是为兴隆。
只听得邻桌一客人高声叫道:“兀那小二,给我俐落些!老爷我等了这般久,半天还没上道菜。”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连忙打躬哈腰,四处道歉。
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端着两个烫碗,从后厨里赶将出来。“大爷,您让让!”那小二叫着,准备将手中的热食送上桌。便在此时,不知被甚么东西绊了一下,登时摔了个狗吃屎。那小二忙救住两个碗,没给摔破,但碗中的热汤,却溅了他满身满手。
虽在大寒冬日,那小二双手仍是烫得又红又肿。众客人见他狼狈,都哈哈大笑。也有那好心的道:“小心些,可烫着了么?”
小二回一望,见一名常见的泼皮,正自大剌剌的把脚伸出桌旁,适才定是此人绊他这跤。
小二站起身来,对那泼皮道:“这位大爷,您可否收起贵足,这般伸在道中,来往客人甚是危险哪!”
那泼皮正与人高声说笑,旁若无人,了一遍,泼皮表情直是不可思议,骂道:“操你祖宗,我牛二吃饭,你也敢来啰唆?”说着更把脚横在中,狞笑道:“怎样?你祖宗怎么高兴怎么成,你想怎样?”
那小二见他蛮横,却也动了气,大声道:“你这人恁也奇怪了,不过要你把脚收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干么这般凶神恶煞?”
牛二见此人不过是个店小二,居然敢出言教训自己,不免大吃一惊。他站起身来,将两只袖卷起,大声道:“你这下贱东西,敢胆训你爷爷?来来来,爷爷教你些做人道理!”
那小二哼了一声,正要回话,店中掌柜连忙赶来,对那小二便是一掌掴去,骂道:“混帐!打翻了菜饭,还敢往客人身上赖!要不是这几天欠着人手,早轰了你这废物出去!”跟着连忙打躬作揖,向那牛二致歉。
牛二嗤了一声,迳自坐下喝酒。
旁边几桌客人见仍是迟迟不上菜,纷纷大叫大嚷,掌柜见那小二兀自站立不动,一脸忿忿不平的神色,便自喝道:“你杵在这儿干么!还不去干活?”
那小二摇了摇头,神情无奈,便又进了后厨,端了热菜出来。眼见牛二远远冷笑,定是有意作弄自己,那小二了个乖,当下避开了牛二那桌,绕道而行。
正要将菜饭端上,哪知背后一阵猛力传来,竟是有人来推,那小二立足不定,向前摔倒,手上饭菜尽皆打翻,却倒在一人身上,只弄得那人身上汤汁淋漓,满身油腻,那小二心下慌张,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那人脸上挂着一幅狞笑,正是牛二来了。
那小二吓了一跳,不知他有何阴谋,正想往后退开,忽然背后走上几人,已将他牢牢架住,牛二嘿嘿狞笑,伸手捏住那小二的脸颊,道:“小,你弄脏老的衣衫,快快给我赔来吧!”
那小二知道这帮人设计陷害,如何肯屈服?当下拼命挣扎,叫道:“明明是你往我身上撞来,还要我来赔你,天下岂有这个道理?”
牛二哦了一声,奇道:“好小,到了我手上,居然还敢顶嘴啊!”
两旁手下笑道:“大哥,跟他说这么多做啥?先赏他几下,叫他个乖。”
牛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霎时伸出手去,重重地打了两个耳光。
那小二脸颊肿起,却仍骂不绝口,大声道:“你们这帮流氓无耻之尤,要真有勇力,何不去报效国家?似你这般行径,只会欺侮弱小,一辈都是地方的小无赖!”
店中客人听他如此教训牛二,都为他暗暗担忧,恐怕他便要给当场打死。
果然那牛二狂怒不已,他横行乡里,乃是地方一霸,谁知竟给一名小厮教训侮辱,却要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当下大声道:“你这张嘴好生尖利!看老打烂它!”大吼一声,往那小二腹中就是一拳,那小二哀叫一声,弯下腰去,登时呕吐起来。
一伙人跳了过来,已将那小二架住,拳拳到肉,猛往他身上招呼。那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