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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里面藏得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长生药。
有人说,里面藏得是魔宗圣岛光明与黑暗圣山合一的壁画。
还有人说,里面藏着能够摧毁一个城池的恐怖武器。
魏灵衫好奇问道:“这就是了?”
易潇说道:“这就是了。”
郡主大人沉默了很久,问道:“所以。。。。。。这里面藏着能够摧毁一个城池的恐怖武器?”
小殿下摇了摇头,说道:“摧毁不了一个城池,甚至。。。。。。连一只猫都杀不了。”
魏灵衫看着这个紫匣,越看越觉得杀气满溢。
紫匣里不知装着什么。
这是世上所有人都好奇的事情。
易潇说,紫匣里的东西,连一只猫都杀不了。
但好奇心能杀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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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我有一箭,当做贺礼(四更)
大雪一脚深一脚浅。
易潇走出没有多远,听到了身后巨大的妖气鼓荡声音,像是有人张开了双翼,便等同于挣开了天地之间的束缚。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魏灵衫,解开了龙雀真身的束缚,为自己分去一部分的妖族力量,好让自己顺利登上棋宫八尺山。
小殿下只是平静地向前走着,他的步伐无比稳定,目光始终望着五里地外的八尺山。
此时已经没有五里。
他能够听到山上传下来的高歌声音,不知道是妖族的古曲,还是中原的乐器,这些都成了无暇顾及的事情,在寂静的雪地当中,易潇走完了最后的一小截路,缥缈的声音,就像是潜意识里的古谣,若是不去注意,便在脑海里烟消云散。
莲衣飞舞又落定。
最后的这一段路,他在想一些事情。
原本胸膛里鼓荡要溢满的东西,此时终于缓缓平复了下来,可能是从北原到西域的路程太过遥远,又实在太过寒冷,再热的血,都会被大风吹成冰渣。
易潇在想,人有时候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看到了八尺山山脚的山门。
那里一片狼藉,土石崩碎,只留下残缺的山门石柱,被风雪侵蚀,惨不忍睹,像是被人砍了一剑。
的确被人砍了一剑。
当年大师兄要杀上八尺山,是为了什么呢?
小殿下闭上眼,他缓缓摊开双臂,感应着狂风绕过巨大紫匣平滑的匣子背面,从耳边,从脑后,从腋下穿行,一路跨越北原,伴随自己来临至此,最终沿着山门向上。
八尺山上,一尺一登天。
他像是生出了某种玄妙的感应,元力或是魂力,亦或是二者兼有的,突破了某道妙不可言的门槛。
他闭着双眼,站在山门下,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即将乘风而行的鸟儿,莲衣飞舞,巍峨不动,灵识却凭虚御风而动,如一尾游鱼,随着天地大风一同扶摇而上。
他闭着眼睛,却好像看到了这片雪原上的天地万物,不断的拔高,再拔高,云雾飘渺间,他看到了第一座宫殿。
那座宫殿修葺得气势磅礴,大红漆色涂抹雪砖白瓦,当初大师兄登山之时,八尺山上的剑阵迸发,剑气击溃剥落了这座宫殿的砖瓦,之后重新翻修,今日顾胜城大婚,在砖瓦上涂抹了一层红色,以表人类世界当中的喜庆意味。
牌匾上二字。
越调。
棋宫的五宫四调,越调最低。
越调大殿里,有低吟水袖的舞女,在殿内起舞,这些多是妖族的狐女,媚骨天成,嗓音细腻,哼唱着的,也正是细腻的越调古曲。
再往上便是商调,双调,大面调。。。。。。
棋宫的九座盛大宫殿,以古曲里的五宫四调命名,大雪摇曳当中灯火通明,红烛如海,神识看去,不知有多少妖气隐匿,又有多少妖族享乐沉溺。
一片安乐,歌舞升平。
何等太平。
小殿下心头本该旺盛如炉火的愤怒,在风雪之中缓缓熄灭。
那缕吹上八尺山山巅的雪气停住。
他的神识魂力也便就此停住。
他站在山脚下,闭着眼,就像是站在了西域最高的云端顶部,站在了比八尺山还要高上那么一些的高度,就这么平静地低下头,俯瞰世间,看着这片西域大地,一片惨白,没有阳光,千百年来,年年如此。
大师兄修行的是“剑道至仁”。
当他杀上这座山时,在八尺山留下了一条颀长无比的猩红雪道,如今俯瞰看去,无比清晰。
这需要杀死多少人?
需要何等的心如止水?
易潇深呼吸一口气,感应着那条猩红小道上留下的斑驳剑气,这么多年,依旧未散。
每一缕剑气,都足以杀死一只妖。
每一缕剑气,也只能杀死一只妖。
人力有时尽,所以即便是大师兄,想要杀上棋宫,再走下来,也要面临着剑气穷竭的境况,而他留下的这条血径,便说明了一些问题。
他没有浪费一丝剑气。
所以即便他修行的是“剑道至仁”,在踏上这座山的时候,已没了回头路,无穷无尽的妖族撞死在他的剑气之上,若是想要活下来,就要保持足够充沛的剑元和剑气。
所以他近乎于冷漠,无情,嗜杀的,走完了这一段路。
小殿下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情绪,不是表现的越强烈,就越是有效。
越是愤怒的一剑,越是隐忍,越是阴柔,越是阴险。
因为这样才有成效。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越是沉默,越是。。。。。。无情。
易潇眯起眼,缓缓向下看去,视线逐渐聚焦,跨越了云层的天风,伴随着并不算炽烈的微弱天光,降临到了八尺山的山巅。
。。。。。。
。。。。。。
那座仙吕宫大殿之内。
殿内烛火飘摇,九个大棋公的位子都已经摆出,而缺席了好几个席位。。。。。。有些是不愿前来,有些则是永远的来不了。
棋宫的保皇派,彻底拥簇大君的那一派系,在顾胜城回到棋宫之后,这一派系还留着最坚固顽强的一份子,最终带着为数不多的精锐妖族连夜离开了八尺山,即便是今日,两个大棋公的位子依旧留给了保皇派的领袖,只可惜在顾胜城大婚之时,他们仍然没有前来。
所以接下来要迎接他们的,就是西域八尺山无穷无尽的追杀和截堵。
风白派系的拥簇实在太过弱小,直接被顾胜城无情地铲除。
不愿前来的大棋公,将要面临的结局。。。。。。无非是被顾胜城钉死在八尺山,或者把顾胜城钉死在八尺山。
于是这一日的大喜之宴上,有些旧日的妖族同僚,看着空缺的席位,念到昔日的交情,不由生出些许的感慨和惋惜。
大殿里的烛火摇曳,雪气如仙气,盎然氤氲如仙境。
顾胜城站在仙吕殿的正门,他没有披着那身厚重的玄武黑袍,而是穿着北魏风格的婚服,衣襟上挂着一连串的华贵物事,钻石,珍珠,黄金,而这些物事的设计太过繁杂,堆叠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像是江湖里所谓的暴发户。
在场的大小棋公不懂。
他们只知道,这是人类世界里最贵重的东西了,但以如今主公的身份,以八尺山的底蕴,这些东西。。。。。。不过是世俗界的粪土罢了。
可是只有在最底层挣扎的那些人,连饭也吃不饱,衣服穿不上,终日忍受侮辱,饱受饥寒交迫的那些人,才知道这些“粪土”,究竟有多么重要,意味着什么。
顾胜城抬起头。
然后扬起眉。
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当着这些大小棋公的面,缓慢抬起手,拽出自己身上的第一颗纯金纽扣,然后连同别在衣襟上的水晶白花一同拽出,丢在地上。
接着便是一阵跌坠的声音。
钻石跌在地上,被顾胜城一脚踩过,四分五裂,他平静踏过这些世俗界的“粪土”,走向了大殿内环形的高台。
高台围绕着一层红帘,从仙吕宫大殿垂落的红色锦缎,将高台内里的那位新娘,遮掩的严严实实。
只能隐约看到,那位新娘,似乎坐在仙吕宫的王座之上。
隔着一层红帘,顾胜城看到了模糊的身形。
秋水单手撑着下颌,这个姿态,他摆了许久,没有动用元力,勉强可以撑住下巴。
像是一个睡美人。
顾胜城注视着这层红帘,他缓缓地想,当所有的愤怒消去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不是倦怠,而不是疲惫。
而是一种近乎于漠然的情绪。
同样的,当极致的喜,与极致的悲,都揉在了一起。
顾胜城麻木地想,自己可能已经没了什么知觉。
这场大婚之宴,摆给全天下的人看,无论如何,西关,北魏,齐梁,都知道自己今日大婚。
八尺山外的警戒放得很空,如果有人前来,侍卫也会让出一条道路。
他期待着有这么一个人,江轻衣也好,北魏的陈万卷也好,或者齐梁的二殿下,是谁都可以。
他在等这些人忍受不住心头的愤怒,然后在今日赶到棋宫。
顾胜城心底还有一个人。
江轻衣,陈万卷,萧布衣,都不如他。
因为自己从来不曾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对手。
所以那股熄灭的火焰,近乎漠然的蔑视,都会被湮灭,最后散去,即便他们来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也不会有死灰复燃的情绪,最多的,就是以人血还人血的复仇快感。
他想要杀人。
顾胜城眯起眼,感应着这股疏离的漠然感。
大道漠然而无情,世上九品难破境。
若是不能将情绪压下,如何破境?
他魂海里的那道门槛,出现了一丝一毫的破碎感,像是那道阻挡了天人之隔的天堑,就此裂开,不再成为阻隔。
也正是此时,顾胜城忽然抬起头,像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瞳孔里猛然迸发出炽热的光彩。
八尺雪山上,溢散云层中。
小殿下神魂同样感应到了顾胜城的存在。
两人九品境界的门槛几乎在同时破裂开来。
八尺山下,小殿下神魂翻滚,莲池沸腾,龙蛇蔓延双臂,他缓缓卸下紫匣,将其插在雪地上,然后将双臂摆成张弓搭箭的姿态。
这一箭蓄满,云海翻腾,垂落天光,宛若蛟龙。
山下有人喃喃说道:“我有一箭,当做贺礼。”
第一百零五章 箭与剑(五更)
八尺山上有一座巨大剑阵。
四圣里的青龙喜剑,白虎擅阵,于是便有了那座剑气冲霄九千九的巨大剑阵,若是全力催动,威力惊天彻地。
然而这一箭来的实在太快,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从苍穹顶端垂落的天光,千年以来从未如此强盛过。
这一缕光从天顶垂落,仙吕宫的殿内投射出斑驳的光点,而殿内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强光穿透阴翳,狂风席卷大殿。
山下的小殿下松开搭弦的那只手,于是那一箭便从虚无的弓弦上迸发开来,一路卷开霜草,卷开山石,闪逝射向了八尺山的山巅。
那座仙吕宫内。
这一箭,并没有势若奔雷,而是极致的安静。
像是一阵风,或者不存在。
拦在这一箭路径上的任何物事,都变成了一阵风,或者不存在。
半边身子被箭道凿空的妖兽,像是被虚无棍杆戳穿的宫殿,在寂静了一下之后,猛烈地震颤了一下。
没有鲜血,没有痛苦,没有嚎叫。
一切都在这一箭下归零。
九品境界的元力是外放。
而突破这一境界之后,则是内敛。
不仅仅是元力,还有更多的东西。
如愤怒,如悲伤,如欣喜。。。。。。如众生万相,不展颜露色。
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
而当这一箭真正外放的时候——
仙吕宫宫殿内,迸发出入大日骤然炸开的灼目光芒,一缕又一缕从宫殿内不受控制的溢散迸发。
第一刹如浑沌,第二刹如开天,第三刹如灭世。
顾胜城的背后,那柄箭的箭道虚无划过。
没有瞄准他,而是瞄准了他的肩头往上,面颊往左。
质地轻柔的红帘一瞬间被箭道凿穿。
那一箭来得太过于迅速,以至于红帘连被箭气带动卷起的预兆都没有,直接被虚无的箭气射穿。
连同。。。。。。红帘之后的那个人。
那个保持着单手撑颌,像是睡美人一样,端详坐在王座上安睡的女子。
顾胜城的面颊上便就这么的,多了一蓬温热。
他怔怔站在红帘之外,过了许久,缓缓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是鲜血。
温热的鲜血。
活人的,温热的,鲜血。
只是,这是,谁的血?
。。。。。。
。。。。。。
在那一箭射出之后,山下的莲衣便开始动了。
易潇一把拽出插进雪地里的紫匣,深吸一口气开始奔跑,与此同时,在一瞬之间重新将肩带拴紧,捆缚在自己背后。
龙蛇与株莲齐开,大雪和山石同色。
莲池里的莲花盛放的不讲道理,莲花蕊旋转绽放,溢散的璀璨金光逐渐有转黑的趋势,最终被易潇压在了第五境界,莲池内那条尾鱼摇曳,龙蛇欢鸣,将体魄缓缓提升到了大金刚境界。
易潇闭上眼,感应着周遭事物清晰而深刻的变化。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当年的大师兄为何能够杀上八尺山。
江湖的武夫修行,有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两道门槛,凡事有先后。
而修行元力,剑气,或是佛性,都殊归同途。
当你没有的时候,你会渴望拥有。
当你拥有的时候,你要学会舍弃。
修元者的元气,在漫长的修行途中,不断打通窍穴,为了成就九品,将窍穴打通之后,可以外放元气。
若是在仙气氤氲的远古时代,因为比元气更加高级的仙气,即便是窍穴未曾打通的修行者,亦可以做到外放气息,抵达这一步便成了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
困难的是第二步。
收敛元气。
源意与域意说是一内一外,实则本质相同。
源意是外放的元气,作用在修行者的体表,如护体剑罡,东君的音层。
域意也是外放的元气,作用在离开修行者体表的环境当中,如杀戮剑域。
易潇的源意和域意合一已经许久,完美九品本就是比源意域意合一更要强大的境界,可距离宗师境界,还有一步之遥。
而当你明白了“收敛”的意思,那么这一步,便跨过了这道门槛。
与九品不同,宗师境界之所以能够有如此庞大的元气积蓄,便是得益于“收敛”二字。
九品境界,讲究把一,变成十。
而宗师境界,则是把十,变成一,甚至于更小。
一道元气的释放,变成了一缕,一丝,一毫。
易潇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可以做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譬如一个人孤身杀上棋宫。
譬如一个人折断上千柄剑器。
不是因为剑骨相带来的磅礴剑气。
而是因为他早就在九品境界,领悟到了“收敛”的意义。
绝对不浪费一丝一毫。
所以易潇在山脚下,试着射出了那么一箭。
箭是元气最好的载体。
若是元气足够强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