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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这些。。。。。。就是‘不祥’了。”
青石咳嗽数声,他双手扶住萧重鼎的肩膀,便在此刻,仍然有无数幽魂,如重锤一般在他身上凿过,他身子颤抖,一字一句说道:“但这道‘不祥’的起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大殿下,这就是‘不祥’的起因。。。。。。”青石咬牙说道:“这件事情,本该告诉易潇,但却又不能告诉他。”
“因为这世上任何知道的人,都将遭遇如我一般的‘不祥’!”
“我将檀陀菩萨神魂里的万鬼放出,便等同屏蔽了天机。。。。。。”
他环顾一圈,力气已经快要消弭,无比认真说道:“这些秘密,不能言语,我便。。。。。。藏在给您的‘佛牌’当中。”
“殿下,等您走后,我便会抹去您的记忆,然后选择忘了这件事。”
青石轻念一声罪过,徐徐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萧重鼎眉心。
佛牌光芒大彻。
万鬼咆哮。
(今天只有一更)
第八十七章 鹿珈血光
风雪大作,大榕寺内震颤一下。
时间都好似凝滞。
整座寺院空无一人,所有的僧人,都随着使团去了兰陵城,而唯一赶来的,除了大殿下,就只有易小安。
大门紧闭,将易小安拦在门外。
黑色居士服随风飘摇,易小安站在门外,也不推门,将两匹黑马栓在寺外的树下,便撑起自己的油纸伞,静静站在风雪之中,等着寺院的门开。
她望着大榕寺,古老的气息当中,似乎有些不合佛理的气息,像是妖异,又像是鬼孽,森然可怖,隔着一堵墙,也能嗅到那些气息的滔天恨意。
“原来是小师兄的檀陀像啊。。。。。。”
她轻轻喃喃道:“你们这些恶魂,本该在鬼门关里永世受劫,千载沉沦,如今与人间只有一墙之隔,怪不得这么疯狂。。。。。。”
居士服女子唇角微微扬起,笑道:“只是你们;看样子这般恨那个囚压你们的人,却无法冲出来,即便冲出来,也奈何不了他的。”
是了。
那些恶魂,竟是疯了一般,不断冲击着那堵大榕寺的院墙,即便是站在寺外的易小安,也能感应到鬼门里的邪煞气息,层层堆叠高涨,却永远无法突破禁锢,只能困在檀陀菩萨像内。
这些恶魂,自然是想冲出这里的。
可即便拼了魂飞魄散,也永不可遂愿。
故而他们恨极了一个人。
镇压鬼门的人。
寺外一片安逸,红墙白雪,寺内不知过了多久。
易小安等到了门开的时候。
大殿下从寺内走出。
目光透过萧重鼎的身后,可看见佛殿内白光如昼,万鬼收敛,一位年轻和尚端坐蒲团上,双手合十,眉目清稚,闭眼安坐,仪态如山。
易小安笑着问:“小师兄与你说了什么?”
萧重鼎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黑袍少女,皱眉有些疑惑说:“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好像,全都忘了。”
大殿下回头看了眼青石,看到他体内寒气尽去,不再如记忆里那般饱受折磨,如今佛光普照,就像是药到病除。
他却是无论怎么使力去想,都记不起佛殿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易小安送了自己一小截路,一直送到出阳关谷。
黑色居士袍的女子送行时问了一句话:“大殿下此行可是去鹿珈镇?”
萧重鼎说正是。
易小安低垂眉眼认真说道:“鹿珈有血光,殿下好自为之。”
大殿下怔了怔。
。。。。。。
。。。。。。
鹿珈有血光。
鹿珈镇的大雪里,的确有隐隐的血色,从城主府府邸门槛流出,蛇形曲折,将城主府门前染出一条殷红的小径。
西宁王站在府里,随行的高手则是如临大敌,站在城主府外。
风雨夜动。
城主府外的两排屋檐,有一道又一道的黑衣身影逐渐显现。
他们的身上落了些许雪迹,眉须皆白,手持臂弩,此刻一只手按在小臂上,将蓄势待发的弩箭,缓缓对准城主府空地的那个男人。
顾胜城的声音不大。
所有人都听得见。
“如果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不信?”
西宁王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西域的新主笑道:“那就算到我的头上好了。”
顾胜城抬起头来,目光从远方的屋檐上一连串扫过,轻柔问道:“远来是客,你们想要动手杀我,难不成还不让我还手?”
西宁王面色凝重,抬起手臂,于是身后伏于屋檐上的两排弩手,便缓缓将弩箭放下。
“淮阳侯!”
顾胜城陡然提高声音,声音如刀如寒风,刮过人的骨子,他伸出一指,“噗”的一声,两柄插在淮阳侯肋下的长剑锵然拔出,被无形巨力拔出之后,于空中划过两道剑光,重归顾胜城脚下。
“他想要杀我。”
“所以我就杀了他。”
顾胜城声音平静,轻轻问道:“就是这样。”
西宁王眯起眼,伴着顾胜城虚空点指拔剑的动作,他身旁被钉在墙上的淮阳侯,“砰”的一声跌倒在地,尸体还是温的,只是那两把长剑拔出,却没有带出血迹。
身为齐梁北境最大的藩王,西宁王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想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淮阳侯的死因有些蹊跷。
在场的这么多人,几乎在前后同一时刻死去,除了修为强大的顾胜城,这里还有谁,能够做到这一幕?
尽数死于七窍流血。
这样的死因,也只有元力出窍,且底蕴丰厚的大修行者,以元气压迫窍穴才能做到。
西宁王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望着站在大雪里的顾胜城。
鹿珈镇的城主府,原本以为妖力缘故,并无雪气能够落下,此刻已在地面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顾胜城披着轻衣,眉眼低垂说道:“西宁王,你我都想要和平,在兰陵城使团抵达之前,不妨再多等等。”
他抬起头来,缓缓望向城主府红木屋檐的某个方向,喃喃说道:“你看。。。。。。如何?”
。。。。。。
。。。。。。
红木屋檐。
燕芝看到那道压迫感极强的目光,她唔了一声,声音险些出口,嘴巴已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她下意识想要挣扎,结果身后那人不知何时贴了上来,力道极大,将自己双手反剪,死死按住,然后声音压到最低,恶狠狠道:“你疯了。。。。。。不想活了?!”
燕芝回过头,骇然看到了黄侯的面孔。
安乐小侯爷先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瞪到她不敢出声,才缓缓松开捂住她娇嫩红唇的那只手,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勿动的手势。
“‘他’已经看到我们了。。。。。。”黄侯眯起眼,若有所思说道:“如今春秋诸多大修行者,贵为西域新主的顾胜城,应能列入前五,恐怕连兰陵城的大神将,也不是他的对手。”
燕芝咬牙切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侯轻佻地无声笑了笑,声音极轻:“燕芝大美人,你来这里又做什么?”
燕芝听到这句话,面色陡然一变,她迅速扫视一圈,看到自己没有扮男装,此刻胸前失去束缚的松软,还有曲线毕露的身子,都在夜行衣的紧勒之下毫无保留的展露,再看到黄侯那双不怀好意的眸子,愤愤怒骂:“关你何事,登徒子!”
两人的声音腔调激烈,却无人敢真正开腔出声。
正如黄侯刚刚提醒所言。
以顾胜城的修为,方圆十丈之内,如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避过他的耳目。
恐怕他之前投来的那一眼,已经看到了自己所在。
燕芝目睹了淮阳侯从驾临,到死去的那一幕,心底的震撼无以复加,神情恍惚而不自知,若不是黄侯刚刚捂住自己,被顾胜城那一眼摄去心神,她便要叫出声来,暴露身份。
“听好了。。。。。。”
黄侯深吸一口气,在她耳边凝重说道:“你我都看到了淮阳侯的死。。。。。。”
燕芝望向身后的安乐小侯爷。
“淮阳侯是想逼陛下与西域开战。”黄侯重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他甚至不惜。。。。。。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
燕芝不能再赞同。
荒谬。
真的是无比荒谬。
齐梁一共就只有十九条道境。
淮阳侯身为一整条道境的主人,有何等想法,大可以上书兰陵城,与陛下亲自去说,何必要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
“淮阳侯死了,齐梁的一位诸侯死了,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黄侯眯起眼,一字一句说道:“这意味着,西域想要和平,就不再那么简单了。”
“如果北境的大藩王,西宁王再死在这里,那么毫无疑问。。。。。。陛下会雷霆震怒,直接发兵打破西域边陲。”
“可是真相。。。。。。”
燕芝指了指城主府里,倒下的那具尸体,有些微惘的说道:“淮阳侯是。。。。。。”
“是自杀的。”
黄侯低垂眉眼,笑道:“怎么?你难道想现在跳出来,去跟西宁王说出刚刚看到的真相么?”
“你如何解释你为何会看到这一幕?”
“你如何解释你这一身的衣服?”
燕芝闭上了嘴。
“顾胜城之所以不杀我们,便是因为我们看到了真相。”黄侯眯起眼,望向城主府空地上站着的男人,缓缓道:“但是我们不能跳出来,现在绝对不能。”
燕芝望向黄侯。
“燕芝。”
黄侯忽然吸了吸鼻子,笑道:“你怎么这么香?”
燕芝脸颊刹那通红,气得声音不稳,怒嗔了一个滚字,黄侯笑意更甚:“你想杀人?”
燕芝没有说话。
“凭你的修为,能杀得了顾胜城?”
“再给你十倍元气,你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燕芝沉默了。
黄侯声音平稳说道:“平妖司玄司小仙师胭脂,家自鹿珈镇,春秋十一年,鹿珈有大妖出没,你家破人亡,然后去了烽燧长城平妖司,留下了唯一的一份案底。”
“你的师父在春秋十三年死在了西域一次任务当中,然后这世上就再没有胭脂,只有燕芝了。”
“你的父母死在了妖族手里。”
“你的师父也死在了妖族手里。”
“如果没有猜错,你在鹿珈镇,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故友,因为他们。。。。。。都死在了妖族的手里。”
黄侯神情凝重,轻声说道:“你就这么想报仇?”
燕芝咬紧嘴唇,甚至咬出了血迹。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着春秋十一年的那一夜。
大雪夜,鹿珈镇。
血光浮现,刻骨铭心。
(今儿也只有一更)
第八十八章 他的愤怒
这世上有诸多不平之事。
王侯将相不知百姓疾苦。。。。。。
同样的,江南兰陵亦是不知鹿珈血光。
生活在云端的那一小批人,锦衣玉食,不劳而获,他们自然不明白,在春秋十一年的鹿珈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胭脂而言,春秋十一年,便是她死去的那一年。
即便她后来去了平妖司,也无法填平那一年心里所遭遇的痛苦与折磨。
她的确想杀人。
胭脂的目光一直死死盯住城主府里的某个方向,将自己浑身的杀气都屏蔽起来。
哪怕她知道,自己的修为比之顾胜城,也不过蚍蜉撼树。
哪怕她知道,今日之行,必有一死。
她一定会死。
要杀的那人却不一定。
可她还是来了。
黄侯的声音却陡然在她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你可知。。。。。。为何我们不能出去?”
安乐小侯爷眯起眼,神情无比凝重道:“首先我想问问你,胭脂姑娘,你试想一下这个问题。。。。。。淮阳侯身为北境的堂堂诸侯,甘愿自杀,也要泼在顾胜城身上的这盆脏水,谁能洗得干净?”
胭脂微微沉默。
洗不干净的。
顾胜城是一个聪明人,他根本就没有否定自己动手杀人的事情,只是戏谑问了一下西宁王,便果断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你再想一想,淮阳侯这么做了,能直接逼西宁王发动战争吗?”
胭脂摇了摇头。
并不能。
正如顾胜城说的,淮阳侯死了,那么西域想要得到和平,就要付出更多的筹码。
但陛下的使团已经从兰陵城出发,西宁王无论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忍住怒火,等到使团抵达鹿珈镇,再将情况如实汇报,由领着使团的大人去做决断。
“淮阳侯自杀了。”
“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太简单,太荒谬了。就像是一颗棋子,到了需要用到的时候,便自己了结一生。”
“那么恐怖的一个问题浮现了。。。。。。若是连北境的淮阳侯,都只是一颗棋子,幕后的棋手,又该是谁呢?”
“陛下想要西域的礼物,想要和平。”
“那个人不认同,也不想。”
“还能。。。。。。有谁呢?”
黄侯嘴唇轻轻吐出三个无声的字。
胭脂的美眸瞪大。
她再也不动,任凭黄侯拽着自己的衣袖,悄然无声地从屋檐上退去,撤出鹿珈镇的城主府,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顾胜城并没有拦住这对看见淮阳侯自尽真相的男女。
黄侯能猜到的,他也能猜到。
所以他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西域的主人平静对西宁王说:“这些尸体,你不妨带走,愿意把账算在我的头上,那么便算在我的头上好了。我无所谓。”
西宁王已经觉察出了淮阳侯死亡的古怪。
他默默退后,让出府邸门前的空前,身后的一众人鱼贯入内,抬起城主府空地上的尸体,拽拉着尸体的双手,在城主府外的雪地之上拖出一道又一道猩红血迹。
顾胜城轻轻说道:“西域想要和平的念头并没有变,想必阁下也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大的阻力,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并算在我顾胜城的头上好了。”
“我就在这里,等兰陵城的使团抵达鹿珈镇。”
半晌之后。
城主府府门缓缓合上。
淮阳侯的尸体被城主府刑部衙吏送走,上百具尸体,披着白布,被人抬行,远远望去,有些渗人。
西宁王沉默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身旁,几位九品高手看出了王爷的心神不宁。
“淮阳侯是自杀的。”
西宁王忽然对着身边的扈从开口。
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大风呼啸,雪花如刀,滚落而至,将西宁王的黑袍吹起两侧,翻飞猎猎。
西宁王停马。
他好笑问道:“你们也都知道了?”
也没有人应声。
然后西宁王便知道了。
淮阳侯自杀这件事情,一但确定了真实性,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不难得知了。
他为什么要自杀?
有什么可以让他自杀?
一位北境的诸侯,正值壮年,在齐梁风调雨顺的大好年代,执掌一条道境,甘愿付出生命作为代价,总不能是觉得自己活腻了。
西宁王知道,淮阳侯的诸侯身份,并不是陛下赐予的。
齐梁有很多事情,陛下说的算,“那个人”说了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