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话可说不得,”萧易苦着脸,解释道,“老师说我命相犯冲,一但修行功法就会心血相逆,到时候多半是气血上涌咔嚓就死了,称不上天才也称鬼才。”
老段这才一拍脑袋,露出一口白牙,“国师大人说得准没错。我说皇宫里功法秘籍无数,怎的殿下一字不看。”
怎料萧易轻笑一声,小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并非一字未看,老师不让学,私下里闲着背了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段明胜收起了戏谑的语气,仔细的看着这位年幼的小殿下,平易近人的背后,是一位真真正正具有过目不忘本领的天才。若说皇宫藏书百万,绝不夸张,这小殿下过目不忘,不知背了多少江湖人舍生忘死的秘籍。
当下由衷赞道,“殿下天纵之才。”
萧易眯着眼睛听了这句恭维,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是受用。
便见,一辆轻车,行走在月落云起之时,去往洪流城方向。
哒哒哒哒,是清脆的马蹄。
年轻的小皇子阖着细长的眼睛,好似沉醉在精彩的梦里,不由讷讷道出梦中几个字。
“江湖儿。”
驾车的马夫段明胜笑了笑,连缪降鸿似乎也随着殿下这声江湖儿陷入了回忆,嘴角微微拉扯。
马蹄踏过,小道走来一位老人,老人一身青色素衣身姿挺拔,披散长发,额前沐浴明月,腰间一壶花酒铃铛作响,眯眼笑了笑,意味深长望向马车。
“好一个江湖儿。”
“殿下此行,说不得真要入一趟江湖。”
目光穿过马车,再穿过洪流城,遥遥似乎与奔腾咆哮的淇江对望。
江湖儿?
第五章 咿——呀
洪流城有三绝:一绝巨墨横渡淇江,二绝过江龙王截路,三绝戏子满月唱城门巅。
先说这洪流城,北抵淇江,与这横贯了南北的大江相邻,百年前的西楚神匠墨班游历至洪流城,第一个造出了龙首十八槊巨船,不负重便达十吨,却可横穿淇江不受江水阻力。
后世船造大家受此启发,一代代改进,研发出了龙首百槊大舟,取名“巨墨”祭奠神匠,仅此一舟便耗费财力无数,仅仅在极为重要之时方才启舟,每日维护都是一笔不菲费用。
巨墨是洪流城一绝,当年签淇江之约,魏帝所乘在淇江中摇摆不定,而齐梁皇傲立巨墨舟头指点江山,孰高孰下,一目了然。说起巨墨来,洪流城老百姓至今尚有一股子傲气。
二绝过江龙王,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那龙王世传一百年前就在淇江中段扎了根,雷雨天气江面炸雷,绝非通行之日;有船夫不信邪,捡这天气出门,别说尸体,连船的碎片都没飘回来,说准是被炸雷打入了江中龙王的肚里。
这还不足以称绝,江湖高手,若是高到了一定境界,上了隐谷那张天榜,多会选择来洪流城渡江,不捡其他日子,就捡这雷雨天气,要寻一寻龙王爷的晦气。
“说到第三绝,”老段眨了眨眼,故意停住了声音,来吊这博学多才的殿下胃口。
萧易阅书无数,却对这市井传闻从未接触过,这几日与老段相处,不由染上了几丝烟火气,不像之前高高在上的皇子模样,闻言笑骂道,“老段,出息了,敢吊我胃口?”
老段这才嘿嘿一笑,“殿下,不是老段不说这第三绝,而是着实没必要去说。”
来洪流城已经三日,稍作休整,自然又买了两辆马车,两车厢书。这几日看书满了三个时辰,便听善谈的老段儿来说江湖段子,好不自在。
说遍天南海北,这小皇子殿下的记忆力着实惊人,今日不知从何说起,这才想起洪流城三绝。
老段此刻推开客栈天窗,小皇子殿下出行虽不嚣张,却绝不寒碜,住的自然是洪流城最好的酒楼,十六层红木雕楼,小皇子殿下独占最高一层,内有烛火安详,外有月满西楼。
此刻月落,正值十五之日,月儿光华清冽,洒落在洪流城门。
城门巅照例儿摆拉了一块大布,红木搭建一座戏台,正引明月光落。
老段叼着野草道,“ 殿下,这第三绝便是每逢十五,洪流城顶绝不阴天,更绝的是月满之时,月华正落那处戏台,月下赏戏,背靠淇江,看台上戏子唱戏,听背后江水轰隆,人生无憾。”
小皇子被清冽的月光摄住了心神,一时间看不清城门巅戏台上的那名戏子长什么模样,从十六层红木高楼上遥望下去,江水射月,洪流回荡。
耳边有清晰又模糊的江水轰隆隆隆回荡,等到回过神来,看见那名戏子的模样。
扮的是一名幽怨羞艾的女子,红衣覆体,红纱蒙面,红唇轻咬,红发飞扬,怀抱素琴,玲珑身段,灵罗细步,缓缓上台。
明月微移,把所有光都照在她面颊上,想看清什么,依旧看不真切,仅仅是一含唇,一咬牙,便是无尽哀怨,都付与大江东去。
“好。”萧易眼神微微朦胧,似醉如梦,喉咙间嗡动,才吐出这么一个字。
老段仿佛也是痴迷于那一登场的惊艳,嘴角的野草掉下楼去也不曾管。
戏子深深一鞠躬,坐在红木椅上,怀中素琴低下,平躺在美人膝上,十指轻触不动,不得出声。
在等什么?
萧易瞪大了眼睛。
那红衣戏子微微瞥头,喉咙微微沉淀,酝酿着什么声音,目光却是与萧易相逢,两人目光相触,一闪即逝。
一个在十六楼,一个在城门巅。对视一刹那有风吹过,扬起红衣戏子的面纱,好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大眼儿微惘失落,唇齿儿红白分明,惹人疼惜,令人忧伤。
正恰是那一对眸,红衣戏子低沉哀怨的声音犹如江水一般凄凄凉凉洒落,婉转一千里,遗落一万年。
听到那一声,萧易瞬间头皮发麻。
所有人全都头皮发麻。
“咿——”
“呀——”
一声咿呀,酝酿了多久?久到满城寂静,只等一声。
一声出,满城更静。
琴声扬起,红衣戏子凄凄凉凉的曲风油然而止,有如将军走马换剑佩刀,即将马踏江湖一般,轻唱戛止,琴声叠加,让城内许多寂静的人家复又点起了灯火,来观这场一个人的盛世绝唱。
伴随着戏子那惊艳一嗓,无数灯火从洪流城内亮起,有琴声千叠江水千叠一浪一声拨人心弦;有红衣唱戏明月观戏一字千金一曲断肠。
有人推开了自家儿的门窗,居住在洪流城的百姓儿,每个月十五都有上好戏子唱戏,可唱得如此惊艳的,这是头一回。
江水潇潇,月光潇潇,戏子声音同样潇潇。
带着一股子清凉,不着人间烟火气息,戏子先轻着嗓子浅吟低唱,随后声音随曲调一起激昂,满城回荡!
“淇水汤汤,有那过江儿龙王;
江湖沧沧,谁道浮沉悲凉;
北凉银城风雪苍,呜呼剑冢人间藏;
看春秋十国,雄踞天下烽火狼烟旺,尸裹沙场,只剩北魏齐梁;
滚刀儿江湖,点指生死酒剑赋诗狂,儿女情长,千古不变断肠;
笑那佛道儒三教不过尘埃遗物;
笑那古今雄主不过一抔黄土;
笑那江湖来客命比蚁贱;
笑那美人白发将军迟暮;
可曾见,天帝射麒蠡,明月出关峡,一苇渡淇江——
可曾想,举霞飞天界,沧海变桑田,一剑斩帝皇——
呜呼苍凉,不见百年前诗卷剑气——
呜呼荒凉,谁能醉卧沙场——
呜呼凄凉,都付与浮沧!”
一曲终了,满城寂静。
唯有那浮沧二字久久回荡,不肯停歇。
万盏灯火轻易不肯灭,只等绕梁声音彻底消散,确定没有后续这才陆续熄掉。
红衣戏子低头不语,膝上素琴铮铮回荡,城上城下,看客逐渐稀疏起来,置若罔闻般失了魂魄,行尸走肉一样各自散去。
盏茶功夫,人烟散尽。戏子尚未离开。
只等萧易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这绝世美人儿低头抚琴,沉默着以手掩面,沉闷地咳嗽两声。
“此曲何名?”萧易嘴角扯了扯,实则猜到三分,不由开口问道。
戏子置若罔闻,只是在沉默中收琴,转过身去不看红木楼方向,只待一阵清风从背后把红色面纱抢去,美人儿早已消失无影无踪,才留下一句回响。
“浮沧。”
老段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只看到萧易伸手抓住飘来的红色纱巾,叹了一声。
“好一个浮沧歌。”
方才一曲,几乎道出人间百态,古今万象,萧易怔怔看着手上的红纱,居然有一抹血迹染过,只道那位惊艳美人还是个病秧子?
笑了笑,安道,“老段,明日渡江。”
第六章 龙首十八槊
百年前,神匠墨班未生之时,渡淇江难,难如上青天!
如今龙首槊舟飞扬恶浪,只要不捡雷雨时节,渡江绝无危险。
纵然如此,以淇江宽度,两岸难相望,渡江亦要一个时辰。
洪流城码头无数,停泊船只一眼望去难以数清,密密麻麻随江水上下波动,尤为壮观。
只见一艘翻着青色新漆的皓首巨船缓缓启动,十八槊缓慢转动。
船头站着一位裹着红白呢子大衣的少年,唇红齿白,貂绒雪裘,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生的一副俊俏模样,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位笠帽客。
自然是萧易,小皇子俯视江水,沧浪黄浊,十八槊两边排开,龙舟起行,居然感受不到太多颠簸。
“墨班大师得生,乃人间百年大幸。”小皇子偏立在舟头,有寒风吹过,红白绒裹得更紧了三分,已经是四月中旬,呼出的气在大江面上居然还是白色,可见江面寒意非同寻常。
“殿下,一百年前乃是黄金盛世,无数天才宗师应运而生,”老段看着龙首十八槊飞速前行,感慨道。
“单论武道,如今九品高手罕见,一张天榜便是列尽天下豪杰。一百年前,怕是那位都不足以跻身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萧易微微来了兴趣,老段嘴角草根微扬,神采有些变化。
“不说那冠绝天下的风雪银城城主,单单是白日飞升的传说人物,都出了好些个。墨班造出巨舟之前,两岸来回渡江全靠传说里那位神仙一样的摆渡人。”
萧易阅遍野史,自然知晓,春秋年前,淇江中段最是难渡,绕道需多行百余里,方能到水势平荡处渡江。可唯独有一人,一蓑衣一木桨一孤舟,来回穿行如梭,渡客只看缘分,不论善恶,渡了不知多少人,有亡国的西楚霸王渡江后重整旗鼓,有逃命的年轻俊彦借此逃过一劫。
书中并未写多此人其他事迹,只道此人一头白发及地,每行只渡一人,那位摆渡人绝不开口多说他话,只一句上船否,若是不答,便再无上船机会。
霸王重建西楚,派有心人去淇江寻那位救命恩人,却丝毫不见踪影。萧易也清楚,自己那位父皇在淇江之约停百槊巨舟于江心,派出无数高手搜寻江面,却找不见那位摆渡人。
那位摆渡人,的的确确存在,也的的确确不是凡人所能遇见的。
“可笑如今天下,强手凋落,”老段摇了摇头,“莫非高手全都生错了时代,挤到了一百年前去?”
萧易感到江面一丝寒意侵来,拉紧颈上貂绒,嘴角扯了扯,“江湖最不缺高手。老段,兴许再过几天,下场春雨,这一百年来稀缺的高手就跟春笋一样冒头了呢。”
老段哈哈一笑,卸下腰间花酒,也不管江水飞沫,一口喝下,眼神却由明转暗,声音低沉道,“殿下说的有道理,高手果然就像春笋,只不过这时节还没下雨,怎的一冒就冒出了一大堆。”
龙舟行到江心,只见江面茫茫雾气,远方两三点黑点破开迷障,向着十八槊龙首巨船飞速前行。
萧易退后两步,眯起眼睛,看着远方三叶小舟在淇江波涛中颠簸前行,却如同剑杆一般笔直飞速。
齐梁龙船,北魏剑舟。前者稳,后者快。
缪降鸿和段明胜心照不宣,各自前踏一步,气势鼓荡衣袖,只等两船相遇。
一舟三人,尽皆佩黑衣墨袖,外罩一层蓑草,雾气皑皑,看不清面容。
“这些年来,最烦你们这些过街老鼠,今天谁给了你们胆子敢露出那黑衣。”老段面无表情,灌下一口酒。
江心激流,龙船停住,剑舟止步。
“奉万金来借殿下头颅。”为首的剑舟端坐着一人,蓑衣被江风吹鼓,笑眯眯开口。
“阁下是天榜有名的高手,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小虾米。”老段眯着眼睛再踏前一步,“齐梁不缺钱,出双倍买那人头颅。”
为首蓑衣客笑眯眯露出一口白牙,“等完了这桩生意,自然来接阁下的散钱。”
“没得谈?”老段酒已喝完,醉眼朦胧。
“没得谈。”为首蓑衣客摇了摇头,十分惋惜。
“你既然知道那位跟在殿下身后,居然还敢动手,”老段喝完了酒,草根也嚼烂咽进肚里,“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是那头活腻了的过江老畜生?”
“那位大人功参造化,若是正常随行,自然轮不到风某放肆,”姓步刺客抬手,天空传来一声清鸣,一道鹰隼身影俯冲而下,停在蓑衣刺客大臂上。
“殿下,可听过风庭之名?”蓑衣客轻轻抚摸着这只鹰隼,草帽微斜,露出了那杀气凌冽的眼眸。
“齐梁有两张金榜,一张题名书生谋客,另外一张题名穷凶恶极之徒。倒是有这么一个类似的名字挂在恶榜里凑数。”
“风庭者原名风青,喜豢鹰隼畜生,春秋十四年弑师叛宗,入那黑袖墨衣人人喊打的杀手宗门做了个狗屁刺客头子,窃了百年前剑道大宗师风庭的名字,”萧易笑了笑,语言里尽是贬义不屑,“天榜共三十六人,风青排名三十六,恰是个狗吃屎凑位置的角色,高不成低不就。”
“在下不才,只知一百年前的剑道大宗师风庭,不知阁下是哪个风庭,莫不是大宗师从墓里爬了出来不成?”
蓑衣客默然不语,抬起头不怒反笑,“世人说小皇子殿下博览群书,风某只道阁下是儒雅墨客,不料是个伶牙俐齿满嘴喷粪的书痴。”
“待我摘了殿下头颅,倒要看看小皇子殿下能否像方才那样文采飞扬?”风青长啸一声,放鹰隼上天,整个人踏舟跃起,犹如一道利剑向龙船飞渡而去。
段明胜冷笑一声,压低笠帽,掠身而出,呸得吐出嘴角末根野草,向那天榜高手风青一掌疾去!
两人一掌相触,内力鼓荡,段明胜眉头微皱,喉咙一甜,自知不是对手,向那蓑衣风青吐出一口乌血,借身飘退,算是抗下一击。
风青冷笑一声,另外一只手柚子半揽,那口乌血被隔空揽住抛向江心,自己稳稳后退,复又落在了舟头。
段明胜落回龙船,面无表情赞道,“好一个剑道大宗师风庭,在下能抗一招不死,岂不是妥妥的九品高手?”
萧易看得清楚,老段说自己比不上九品高手,方才对上,仅仅是落了一丝下风,可见那蓑衣风青不过是个八品实力。
怪不得老段说天下高手凋零,八品高手上天榜,确实没法跟一百年前那盛世相比。
“老家伙嘴硬?”风青一身杀气按捺不住,身后人递上一柄黑剑,萧易过目不忘,看出递剑人正是那日官道卷梨花来袭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