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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踏九天雷霆,信手从一名黑甲天兵手中夺过长戟。
抬臂,拧腰,掷出!
一杆长戟破碎虚空,比雷霆更要迅猛!
易潇眉心猩红更红,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锁定自己。
体内向来平寂的龙蛇相在剑酒令的生机刺激之下,一刹那炸毛!
一双眸子由黑转白,黑白二色飞快旋转,融合成阴阳两仪。
一龙一蛇在脑后睁开双眼,身形迎风暴涨,刹那化作两尊通天彻地的巨**相!
一龙一蛇盘踞天地之间,而在两双冷漠无情的眸子之中,那杆破碎虚空的长戟被定死在黑衣飘摇的小殿下面前。
小殿下伸手握住与自己眉心只有一尺之隔的黑色长戟。
始符年间将龙蛇相修行到巅峰境界的绝代猛人圣元子,据说他巅峰时期能与第一代银城城主一争高低。
可见龙蛇相究竟是多逆天的一道天相?
被誉为第一斗战天相!
握住黑色长戟的小殿下感应到体内生机宣泄而出,却如同大海一般无穷无尽,他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抬臂。
接着将那杆大戟攥紧。
蓄势。
倏忽一声,小殿下手中的巨大黑戟破碎虚空而起,一刹那穿越无数距离,射破苍穹。
天地震动!
那道脚踏虚空雷霆的金甲身影被一杆长戟穿破胸膛,双手死死攥住那杆长戟,环绕周身的雷光被一戟全部荡空,显露出那张极为骇然的面容。
那杆大戟继续破碎虚空,连带着金甲身影一路破开音障,重重砸在仙阙之上。
仙阙在一声雷鸣之中疯狂震颤!
遥远的仙阙在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开始崩塌,在这一戟之下,以一点为圆心,整座仙阙土崩瓦解,而震颤天地的雷光之中,黑色长戟终于碎开,一声清亮的龙吟之音将雷云浩然扫荡而开!
大红月极为妖异,雷云之中的天阙随龙吟声化为齑粉。
易潇低下头,望着下方已经不成模样的佛骸大地。
三千万魂剑无差别砸下,与传说中那座陆沉仙剑不太相同的,是大范围的恐怖破坏力。
而那位紫衫大国师的确了得,浩瀚魂力配合玄术,以雷法毫发无损挡下了这一击。
数百丈笼罩了小半座落日镇的雷光屏障缓缓消散。
显露出那道漂浮在空中的紫袍男人身影。
玄上宇抬起头望向脚踏腾蛇的小殿下。
身边一龙一蛇通天彻地,腾云驾雾,眉心猩红,嘴唇更红,墨发妖异在空中飞舞,宛若一位身着仙人衣的地狱修罗。
大势至。
好一副气吞万里如虎的画面。
紫衫大国师眯起眼道:“法相天地。。。。。。这已经是龙蛇相第五层巅峰的层次了,你就不怕圣元子给你的礼物毒性太大,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殿下平静道:“雕虫小技罢了,与你这位北魏头号大国师相比倒算不了什么。你唤出天阙,以十万天兵助威,这道雷法已经碰到了仙人门槛,算是真正的仙家手段。你修行佛门,又偷学仙家,如今只以一半手段御敌,是想隐藏什么?”
北魏头号大国师?
修行了佛门三生决,在洛阳便有两尊分身的玄上宇此刻闻言一笑置之,大紫袍随风鼓荡,袖中鼓鼓囊囊,如同被什么撑住。
十二柄飞剑在两袖之中凭空而起,撑起紫袖,十二柄飞剑一袖各六柄,颜色森白,皆是佛门枯骨而铸,日夜滴心头血养剑,以佛骸数位老妖怪的元力魂力饲剑,可谓煞费苦心。
只是十二柄骨剑蓄势欲发之时,这袭紫衫抬起头,看见脚踏腾蛇的小殿下身边,那两座一眼难测大小,近乎通天彻地,全程以漠然目光蔑视人间的龙蛇法相,又想到在第五层龙蛇相下,易潇挥戟崩坏天阙的恐怖异象,最终思量再三,只能无奈摆了摆袖,收回出手之势。
玄上宇深呼吸一口气。
“可曾想过,我们为何要打?”紫衫大国师陡然笑道:“你觉醒天相,燃烧魂力,要与我一战,到头来有什么好处?仔细想一想,我好心送了你一场造化,助你觉醒杀戮剑域,待你出了这座佛骸,元力修行成九品,便就是两道至强级域意傍身,水到渠成,便是一枚真正的妖孽,你不但不感激我,还兵戎相向,这是什么道理?”
小殿下声音平静道:“这是什么道理?”
他点指那道被紫衫大国师收拢进入紫袖之中的少女灵魂,瞳孔之中不掺夹任何情感。
“你问我是什么道理。”
小殿下面无表情道:“你收了魏灵衫的魂力,这又是什么道理?真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会任你玩弄于手掌之中?”
“当年的六道,中了你的诡计,如今皆化为枯骨。”
“你要的,乃是沈红婴的佛骨,白袍老狐狸的莲掌,钟天道的玉手,苏红月的龙血,秦修途的痴胎,卫浩然的慧心。”小殿下漠然道:“而你苦心竭力收集这些,为的就是问鼎第十境之后,能够铸造出一副完美躯体,成为真正的仙人。”
紫衫大国师笑意浅淡,不置可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殿下深呼吸一口气,冷笑道:“只差远古大妖的龙雀真身,这具史无前例的完美仙人躯干就即将问世。”
紫衫大国师依旧笑而不语。
“所以你引我入佛骸,不忘把魏灵衫也引入这里。”小殿下声音冷冽道:“你想借助我身上剑主大人的力量,脱离这座佛骸,同时还想夺取魏灵衫的龙雀真身。”
这个大紫袍男人叹了口气:“就不能不打?”
小殿下沉默。
“我把那具龙雀还给你。”紫衫大国师眯起眼,挥手招出那道少女灵魂,试探道:“佛骸内还有六尊大妖,真打起来,你也占不了便宜。你带着这头龙雀离开这里,我们一笔勾销。”
易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默默看着那袭紫袍在身的玄上宇。
玄上宇无奈抬起双袖,袖中十二柄骨剑依次飞出,飘在他面前。
十二柄骨剑,通体纯白,工工整整排列在前。
小殿下视这十二柄骨剑于无睹,没有提及魏灵衫,而是淡然开口,提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沈红婴。。。。。。早就死了吧。”
紫衫大国师一根手指依次拂过十二柄骨剑,不做停留,来回两次,最终面色平静道:“是。”
“人的死有很多种,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
小殿下深呼吸一口气,道:“无论是**上的死亡,还是灵魂上的消亡,都算不得真正的死。而我刚刚说的死,是一个人。。。。。。真正的死去,真真正正的,死去。”
紫衫大国师依旧面色平静,道:“是。”
易潇居高临下,最终声音漠然道:“你可知。。。。。。骗了那只老狐狸,可他若是发现了那个‘沈红婴’,空具肉身,连灵魂气息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丝毫记忆,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他。。。。。。真的会炸了洛阳,立下万千杀孽。”
“炸了洛阳,立下万千杀孽?”
紫袍男人的声音传来。
小殿下深深望向那个身披大紫袍的身影,目光之中,那个与白袍老狐狸口中忘归山大师兄形象极为不符的男人只是摇了摇头。
“炸了便炸了。”他微微一笑,带着冷漠,无情,甚至是戏谑,缓缓开口道:“那与我。。。。。。又有何干?”
第九十章 正戏
佛骸篇(二十一)
洛阳。
牡丹亭内,青帷莲花台外。
在台下不远处意味红亭内观戏的,乃是处在北魏最巅峰的两位大人物。
而这位皇帝夫妇,此刻已经不温不火在红亭之内观戏有一个时辰。
观的台上那出戏,是始符年间小有名气的傀儡戏。
着了宽大戏服的傀儡,在戏台上又哭又笑,喜怒哀乐,走完自己的一生。
这便是傀儡戏,简单而直接,傀儡的喜怒啼笑直截了当,往往剧情也极为戏剧化。
这台戏的幕后主人,自然是那位紫袍大国师。
曹之轩面带微微笑意。
他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如今终于等到这出傀儡戏收官之时,即将落幕。
黎雨微微蹙眉。
这位凤仙宫主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也不愿拂了那位的兴趣,只能柔声开口道:“你向来不关心除了北魏政事以外的其他事情。怎么今天会想起来带我看戏?”
曹之轩轻声笑道:“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第一,国事第二。在我心里,你的事最大。”
黎雨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
“怎么?”曹之轩声音柔和道:“不喜欢吗。。。。。。那我以后不带你来这了。”
黎雨深深望向那个向来把自己置于北魏最高点的男人。
他没有自称是朕。
他是真的想陪自己看戏。
而曹之轩微微叹息,道:“想必这出戏,你是没心思再看了。”
黎雨恍惚。
曹之轩轻声道:“凤仙。。。。。。我一直在想,在这大千世界,浮屠众生,皇帝布衣,各自生死有命,到头来都不过是一捧黄土。到了戏幕拉下的时候,再不甘心,都免不了落幕剧终的结局。”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指青帷莲花台。
台上已到了戏尾,黑衣少年郎模样的傀儡在台上失魂落魄,最终膝盖重重砸地,怀中的少女模样傀儡零落一地幽魂。
他们本是戏台上的傀儡,得了幕后人的一丝魂力,便能在戏台上演出自己的人生。
可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喜剧亦或是悲剧,早就在自己诞生的那一刻,被注定了。
这本就是一件悲剧之事。
台上的黑衣少年郎长发披散,遮住傀儡面容。
身为一尊傀儡,本来是没有眼泪的。
但戏里要他哭,他便不得不哭。
可谁知道那些泪水,究竟是否有着这个傀儡的悲伤?
“春秋八大国,烽火狼烟,流血漂橹。”曹之轩声音悲哀道:“最后的胜者,能够在这个戏台上继续角力的,就只有北魏和齐梁。”
“北魏。”
“朕的北魏。”
这位卸下龙袍,依旧睥睨天下的男人,此刻声音平淡像个普通人,却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朕的北魏,不愿落幕,此前,此时,此后。”
“朕要看着北魏的香火后继下去,西伐,再南下,北魏铁骑终将踏破万里河山,最终把这个戏台全部踏破。”
“朕要看到,黎青的白袍挂在棋宫八尺山山巅!”
“朕要看到,齐梁十九道的儒士跪下甘心称臣!”
“朕比萧望年轻,所以朕有耐心等下去!”
“一年!”
“十年!”
“朕已经收拢北魏,将万里浮土握在手中,攘外安内,无须多久,北魏将是一块铁板,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去替朕,叫板整个天下!”
然后这位北魏年轻皇帝突然停住。
那气吞山河的话语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轻轻道:“但齐梁偏生有这么三个皇子,萧家这三个人,必然是北魏将来的心腹大患。所以这些年来。。。。。。朕一直羡慕,嫉妒,恨。”
黎雨终于明白曹之轩什么意思了。
他的目光轻柔落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
接着这位北魏皇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豪迈笑道:“只可惜北魏已经有了未来的年轻主人,而他必然不会比这三条幼蟒要差。”
看了这么一出戏。
黎雨有些微惘,难不成这个男人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齐梁有三条幼蟒,要吞吐风云,历尽劫难,才能化龙。”曹之轩微笑道:“而此刻就有两条,在北魏洛阳。”
“萧布衣怀揣沧生玺已经来洛阳了。”曹之轩轻声道:“如今洛阳风雨飘摇,这座木门之外,便是真正的满城肃杀。他想趁着洛阳立国以来最动荡的时机,来应自己化龙一劫。”
凤仙宫主人从曹之轩话语之中听出了些许古怪意味。
洛阳风雨飘摇?
这座木门之外,便是满城肃杀?
“朕不想瞒着你。”曹之轩声音柔和道:“玄上宇要一举清洗八大家和那个白袍老狐狸,除了这里,整座洛阳,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黎凤仙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这位凤仙宫主人极为罕见失声道:“你疯了?”
曹之轩摇了摇头,声音冰冷道:“八大家是个助力,但同时将是北魏最大的阻力。他们立于世俗之外,偏偏能插手世俗之事,就单论那位功参造化的唐老太爷和钟家老佛爷,当年的佛骸都囚禁不住他们两位。类似这种不可控因素,谁知道在八大家之中,是否还存在?究竟还藏了多少?”
“你想做什么?”黎凤仙的心跳猛烈跳动。
“借刀杀人。”曹之轩轻轻道:“做一次清洗好了。”
“八大家愿意把仙器借给我北魏,在日后西伐之中,本是一件极好之事。”曹之轩微笑道:“但八大家。。。。。。太多了,不是吗?这世上,哪里需要那么多大家?”
“有一家足矣。”曹之轩淡然道:“西伐之时便由他执掌仙器,余下多少家都无所谓,尽皆为附庸即可。”
“天下有几大家无所谓,姓什么也无所谓,但。。。。。。必须要姓我北魏,而不能姓齐梁,更不能姓西夏!”
这个男人平淡站起身子。
“宗横已经领命去洛阳城外,拦住了那个唯一能够破局的萧布衣。”
“剩下来的,就是朕真正要带你去看的好戏。”
曹之轩伸出一只手,笑着在黎雨头顶揉了揉,将她一头墨发揉乱,轻声道:“看好了,洛阳的。。。。。。涅槃重生!”
。。。。。。
。。。。。。
北魏某处极为隐秘的府邸。
一袭紫衫的大国师笑着望向古卷,丝毫不理会身后被层层元力束缚的第二袭紫衫大国师。
“戏台内外皆是戏。”
“好戏。”
明显有了自主意识的玄上宇轻声道:“本尊。。。。。。你急着想脱困?想来洛阳融合我的意识,想踏出那一步,靠着仙佛两道来成为另类的仙人?”
“你长得那么美。。。。。。就不要想得那么美了。”
玄上宇轻轻捏住一枚棋子。
“水月。。。。。。”
“镜花水月。”
“这座佛骸,本就是困住那些迷失之人的轮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梦幻空花。”
玄上宇痴痴看着这枚棋子,喃喃道:“可为什么。。。。。。你只是一枚棋子呢?”
接着他眉毛微挑,面容变得淡漠。
眼底的柔和一扫而空。
玄上宇声音无比冷漠:“只是一枚棋子,就尽一枚棋子的义务好了。”
指腹用力。
咔嚓。
那枚棋子在此刻横生一条裂纹。
整座古卷浮现出一道裂纹。
一丝元力卷在这枚棋子之上。
并不算大的压力施加在这枚棋子的裂纹之上,这枚棋子将不断崩裂,直到最终走向毁灭。
“好了。。。。。。那么,佛骸的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玄上宇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第二袭紫衫身前,接着蹲下身子。
他看着那个面色平静的自己。
“佛门三生决?”
他面色平静,接着一巴掌狠狠抽在那个紫袍男人脸上。
这一掌,打的那个与自己容貌如出一辙的男人喷出一口鲜血,连肺腑的乌血都猛烈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