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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笔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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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朱珏身处的小舟,于翻滚河水中摇曳偏转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沉没或者靠岸……

    此情此景,若是常人,此刻很难不惊慌失措。

    朱珏却犹自镇定……兴许还有办法!

    闭目苦思良久,脑中忽然想起不知何时偶然看过的几句经文:

    夫为道者。犹木在水。寻流而行。不触两岸。不为人取。不为鬼神所遮。不为洄流所住。亦不**……我保此木能够入海!

    是了!

    我保此木能够入海!

    朱珏眼前一亮,心中便已笃定。

    不理情势凶恶,开始默默反复诵念此句。

    那小舟果然渐渐平稳下来……

    水流虽汹,却难阻轻舟一条直线。小舟继续不急不缓、沿着河中线顺流而下……

    任两旁鬼卒鬼将凶恶怒骂,朱珏只是低头不闻,继续诵念。

    良久……

    前方豁然开朗,血水冥河已尽……眼中忽然一派海碧天蓝。

    只见万里洋洋无云。

    鼻翕,一缕海风腥咸;抬头,几只燕鸥高鸣……

    胸臆顿舒!

    还没来得及细看,美好景象突然又破碎幻灭。

    睁开眼,仍在桥上,山风雾迷依旧。

    抬头看看,估摸着再走数步,就要过了索桥中点。

    前方又当如何?

    按捺下一丝忐忑,朱珏定了定神,复又踽踽前行。

    ……

    一步踏过中点,果然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袭来。

    这感觉怎么竟是……如此美妙?

    如果说之前走在桥上的感觉都是迷沉压力的话,那此刻就是……愁云尽散、一身顿轻!

    复行数步,愈加明显。

    朱珏只觉得之前过桥时所积压的烦恶乖戾之气正在一缕一丝从身体中抽离,竟感觉无比得舒爽美妙。

    这难道就是常说的物极必反?

    兴奋的朱珏步伐渐渐加快,那积郁体内的诸般不适抽离散逸的舒爽感觉愈发强烈,渐渐只觉得内心空明,一身的轻松。

    似乎不止是刚刚的难受烦恶没了,就连十几年来积压在命运多舛的自己身上那无边诅咒也慢慢地消失了。

    多年来,厄运不断的朱珏虽不怨天尤人。心中却也难免自怜自怨。

    现下,却感觉潜藏在内心深处那最后一丝怨恨不平之气都渐渐消散殆尽。

    是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自己又何必怨天尤人。

    经过这一番荡涤清洗,只觉得内心更加洗练。

    朱珏眼神明湛,心内空明。步伐却未停歇……转眼,已快走到尽头终点……

    已能望见,对面胖子陈默欣喜兴奋得涎水都流了出来。

    抬起一只脚悬在空中,朱珏的步伐却停了。

    心中已空无可空,却感觉还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要显现,那感觉似曾相识。

    仿佛深埋在某一时空的记忆就要苏醒,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仿佛忽然看见镜中一个全新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最后的几步,竟舍不得走完。

    ……

    良久。

    终于还是一步落足在实地。

    陈默早一把抱住怅然若失的朱珏,欢喜得眼泪直流。

    “大哥,你真行、真的行啊!”

    几息后,还在回味的朱珏方淡淡说道:“我到了。”

    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于长老。

    “何如?”

    ……

第十章 并非桃花源

    “没有人能走一个来回,没有人……”

    于长老仍旧对着那“炼心路”喃喃自语,语气似乎平静。

    俄而,方转过脸来,点头道:“不错……现在陈默已经是外门弟子了。”

    犹豫了一下,对着旁边的执事道,“我这就带着陈默和那原平入峰,”接着又一指朱珏道,“你带他去领杂役的牌子,然后直接送他去司药阁废丹房。”

    “废、废丹房?”

    执事有些不太确信。

    “还要我说第二遍?”

    于长老眼中一抹戾气一闪而过。

    “呃……是,是!”

    那执事忙连连低头称是,不敢再嗦。转过脸来,对着朱珏道:“你随我来。”

    说罢当先转身而去。

    朱珏不敢耽误,对着依依不舍的胖子陈默点点头,又向于长老拱拱手,亦转身紧随而去。

    ……

    距离方才来时早过了两三个时辰,之前于长老打在朱珏身上的神行符早过了时效。那执事却在前面走得飞快,后面的朱珏紧赶慢赶,早满头大汗。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明显体力不济。朱珏不得已正要呼喊慢些,前面那执事却停了。

    朱珏抬头一看,已到了一处山间阁院。

    那执事也不进入,唤过一个楼前当值的管事:“速去领个杂役的牌子来,新来个去司药阁的。”

    也不知引路的执事什么修为,只见那管事一脸恭谨领命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匆匆跑回,手中已拿着一个圭形木牌。

    执事示意朱珏接过木牌,朱珏连忙接过。

    摊开手掌,牌子正面一个“杂”字,翻过背面,还刻着“司药”二字。

    见朱珏翻看着木牌,头上汗渍未干。那执事犹豫了下,似有些肉痛地掏出一张神行符,打在朱珏脚下,“快走,跟着我。”

    说罢当先转身而去。

    朱珏忙收起木牌,揣入怀里。匆忙跟上。

    那神行符果然不凡,这回却能跟上那执事的脚步,忙不失时机地搭话道,“敢问执事大人尊讳?”

    那执事脸色古怪,步伐缓了缓,却答非所问道:

    “你的表现,我方才皆看在眼里。自打我入第七峰三十余年来,还从未听说何人能连走两遍炼心路……”

    接着面色犹豫了下,又意味深长地道:

    “如此表现,却被分入废丹房,也不知上面是何用意……所以我的名字,就不必说了吧。”

    说着,便不再言语,继续当先赶路。

    朱珏怔了一怔,接着便若有所思,也不再搭讪,默默在后跟随。

    ……

    不多时,便行至一三山相环的妙处,此地竟拔然而起数十亩的楼台院榭,周围鸟鸣葱茏掩映,鬼斧神工般自然而成、古雅古香。隐约能见其中不少人正营营忙碌。

    径直来到最高大的一间楼上,椅上正翘着二郎腿哼曲的管事慌忙一惊,肃然而起,堆脸笑道:“呦,崔执事!什么风能吹的您亲自过来?有事吩咐个杂役来交代就行了,还怕小的们不尽心?”

    “哼,这可是于长老亲自交代的,你瞧着办吧……”

    说罢一瞟身后的朱珏,“新来的杂役,安排他去废丹房。”

    “呃……是是!”

    一脸错愕脑筋有点转不过来的管事慌忙答应下来,冲着门外嚷到:“今天哪个兔崽子当值,送人的活来了!还不滚出来!”

    “来……啦……”

    答应得迅速,声音却明显在几十步外。真不知那人是怎么反应的。

    盏茶不到,门外噔噔噔跑进一人。

    歪帽皂衣、三角眼滴溜溜转着,喇叭嘴上、两撇八字胡乱翘。

    “老大,啥事……呦,崔执事来了。”

    那崔执事嫌恶地一扭头,似不愿搭理这货儿,旁边那司药阁管事早识趣地接过话茬。

    “速速引着这位新来的去废丹房,给他安排个地儿,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快滚!麻利点。”

    “瞧……好呗您!”

    拉着长音,得知来活儿的八字胡一脸兴奋,一拍朱珏肩膀,“跟我来!”

    出得屋外,来至一僻静处,那八字胡脚步却微微一缓。

    扭头道,“小子,什么路数?”

    “你刚不听到了?我就一新来的啊。”眨了眨眼睛,朱珏一脸懵懂道。

    “少废话,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就这……我还想问你呢……”朱珏促狭笑笑,“就我一新来的,我若说睡了丹华派宗主的千金,你信么?”

    “那倒是不可能……”八字胡居然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才摇了摇头,歪着嘴道,“上面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兄弟你既然来了咱司药阁,有些规矩就得说说。不知你是想听详细的、还是简单的呢?”

    朱珏会意,悄悄塞过一张金票,“当然是越详细越好。”

    “上道儿!”

    偷偷瞟了眼被朱珏塞入怀中的金票面额,八字胡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够兄弟!实话对你说,你去的废丹房就一瘸子老头在那里看着,眼瞅着快死了……我估摸着没准是有人随便安排一个接他的班呢,偏赶着你倒霉……”

    那八字胡吐沫星飞溅,犹自滔滔不绝。

    “废丹都有丹毒。在那里干的久了,难免伤身……原来都是那些犯了错的杂役被安排去给那老头打下手,不到三两个月就托关系找门路换人了。”

    “兼且待在那里没机会弄门贡……门贡?就是门派贡献,好东西那……”

    见朱珏目露探询,八字胡知无不言。

    “换功法,换丹药……总之就是没它不行!像那些负责采集药草、砍伐收割、进山狩猎的,总能混到些门贡。而那废丹房就难了,自然没人愿意去。所以那块经常就那老头一个人在。”

    说着一拍朱珏肩膀。

    “兄弟也别灰心,先干上几个月。到时候使点银子就尥蹶子了……”

    八字胡还不知道朱珏是于长老专门安排的,还以为只是个入门不逢时的倒霉鬼。

    “而且咱司药阁别的没有,药草、药饵、药膳什么的有的是。至于什么是药渣药沫,还不是咱说了算?只要兄弟舍得金子,炼体期专门用的药膳我这里管够!”

    一边笑眯眯地说着,那两撇八字胡竟随着嘴角飞了起来,如同翅膀在扇动。

第十一章 金子亦足威

    第七峰峰顶,一处风格简约阴暗的斗室内。

    这里常常是峰主私下待客密议之地。

    “哦?”

    一个三缕细髯、目光如漆的中年文士于打坐中忽然睁开了眼。

    “你是说,一个刚入门的杂役,以炼体初期都不是的凡人境,在炼心路上走了一个来回么……有趣!”

    “没错,都是我亲眼所见。”

    虽然面前背对自己打坐的中年没有回头,长老于宽却丝毫不失恭敬,躬身俯首道:

    “其实若不是他的来历,我是很想收他为弟子的……后来本想将他随便打发个地方,可想到此子太过惊才绝艳,日后难免是个隐患,便发他去了废丹房……这样纵使以后宗主大人过问,我们也好说辞。”

    “嗯……”

    那中年点了点头。

    “你做的不错。外门九峰之中我第七峰形势早大不如前,谨慎些是对的……总好过其它几峰以后拿此事做文章。”

    想了想又道:

    “安排个人亲近亲近那陈默。”

    “是,属下早有安排。”

    “嗯,若是那朱珏真的和陈长老没什么关系,倒也不必过分打压,不虐不纵即可……倘他以后真能勇猛精进、鹤立其它几峰新秀之上,也算我丹华第七峰的幸事。”

    “属下明白。”

    又交代了几句,那于长老便告退。

    斗室中,中年文士眉头微皱,犹在喃喃思索。

    “凡人能复心路者,际丹华之兴绝……”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莫非谶中人终于出现,灾劫已不远了么……也好,也好……”

    说罢眼已阖上,复又陷入了打坐沉定之中……

    ……

    同一时间,司药阁一处僻静的檐廊下。八字胡还在对着朱珏滔滔不绝。

    “炼体境?就是相对于凡间的说法……炼体初期就相当于凡间的三流武林高手,当然不是说招式、而是体韧强度了……后期自然就是相当于一流高手啦……其实我辈修士也可不炼体而直入凝气的,只不过那样筋脉经络太弱,根基浮躁,多数人所不取的啦……”

    吐沫横飞中一拍朱珏肩膀。

    “放心!兄弟当然是内部价了……药膳分甲乙丙三个档次。若一日分量,分别是黄金千两百两十两不等……以兄弟的出手阔气,自然是甲等的啦,量多还能优惠。不知兄弟打算先买几天的分量啊?”

    朱珏暗自盘算了一下,一路下来,身上该还剩下八十六张千两金票。但总不能全用在这儿。

    咬了咬牙,装作一脸肉痛地从怀中珍重掏出一沓金票。

    “师兄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倾家荡产才凑了这么五十几张,路上又花费了不少……如今就剩下这五十张了,不知可否能买下两个月的甲等份额?”

    “哇……”

    金票甫一暴露在空气中,八字胡便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抢在手心:“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形态毕露后却有一丝后悔……这凯子别瞧出了破绽。连忙补救道,“哥哥我这是一条龙服务,每天保证给你送到门上,绝对童叟无欺,吃完你还想要……”

    一路说着,走走停停,已是来到一处二层阁楼。

    阁楼倚着一座大山而起,大半嵌在山腹之中。底层有两道前后门廊,直通后山一个巨大的山洞。

    “这里就是废丹房了。”

    八字胡于前方引路说道,朱珏在后面微微点头。

    进入阁楼,八字胡指着左首一间小屋道,“兄弟就委屈下先住在这儿,被褥用什稍后我着人送来……至于山洞中那老疯子,有不懂的问他就行。他若乱说什么、可以不必理会,他其实就一犯人,不能出这阁楼外面的……”

    虽有些不明所以,朱珏还是点点头。

    见八字胡已现不耐着急之状,似乎对传说中的丹毒很是畏惧。朱珏便识趣地拱手道:

    “有劳师兄相送,师兄若有事,不妨径自去忙吧。”

    “哈哈,那兄弟我可走啦啊,有事药膳房找我就行,一打听俺八字胡,没人不知道……”

    原来他的外号就叫八字胡,竟连本名也不用了么。

    朱珏笑着拱手送别那八字胡后,想了想,先奔着自己这间屋子而来。

    门未锁,一推便入。

    屋内没有霉味,只是颇为干燥,显然长时间没人住了。

    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个光板板的单人木床、屋当中一个蒲团,除此外别无一物。

    “还不错……”

    虽然简陋,却远比想象的要好。单人独屋、还没人打扰。

    因为显得空旷,所以不满两丈空间的小屋内并不局促。

    朱珏抖了抖那蒲团,便敷座而坐。

    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天的紧张完全放松了下来。

    伸手入怀中,掏出身上仅剩的几样东西来。

    一沓金票,三十六张;一个刚领的杂役身牌;此外,还有一个锦囊。

    金票自然轻易不能再动了,想了想,便珍重收好,重新贴身揣入怀中。

    方才那五十张金票虽然花的肉痛,朱珏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就因为值!

    价格虽高,朱珏却并不只为买那药膳。

    自己甫入宗门,就一派波谲云诡。周围似都是群不怀好意的叵测之徒。难得有个能说上话的,明显还是个消息灵通、见钱眼开之人,怎能不刻意结纳?

    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被人害了还不知是谁要强得多。

    收回思绪,目光投向那锦囊。

    这是之前假意搂着那赵胜时顺来的。

    反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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