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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仙心中思索,“事情恐怕不是如此简单。”于是问道:“朝廷没有派人追查此事?”
马援点点头道:“当然派人追查了,得出的结论是马某用兵失误,将马某阖族贬入贱籍,南征将士所有功绩全部抹去。”
“马某力战而亡,心有不甘,沦为孤魂野鬼,正因听到这个消息,才愤而化作厉鬼。之后我回到交趾,召集南征将士中尚未散去的冤魂,共计五千有余,沿途吸收怨气,昼隐夜行,要讨还一个公道。”
“来到湖州后却得知陈孝刚竟然被封神、供奉在禅源庵,我曾多次潜入偷袭,无奈他身上有神力护佑,我根本不能近身。三个月前,我发现鬼魂结“六出雪花阵”之后能够增强法力,我凭着五千兄弟身上怨气之助一举突破至鬼王境界,这五千兄弟也都突破到恶鬼境界,不过他们魂魄受怨气侵蚀,已是失了神智。”
张慕仙点头道:“雪花至阴,鬼魂又是阴邪之物,两相加成,自然事半功倍。”
马援接着道:“我带领五千兄弟日夜演练阵法,直至前日我们已经不惧阳光,所以才前去找安乐王复仇,却被道长所阻。”
张慕仙低头致歉道:“这件事是贫道鲁莽了,不过凡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还要查明事情经过才好出手帮助马将军。”
马援点头道:“这是当然,在湖州这半年马某也没有闲着,压粮来湖州的并非陈孝刚一人还有数千将士,事后都被打散分配到各地。马某向其中一些在湖州的士兵询问过。军粮到湖州时,湖州已是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所以很少有人反对将军粮分些给百姓,大家都建议分出一部分军粮救济百姓,陈孝刚却一意孤行,将所有军粮分发了下去。”
张慕仙心道:“如此说来,朝廷未必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是见马援已死,观音尊者又显圣湖州才不得不将所有脏水泼在马援身上。”
不过事情真相还需多方查证,于是道:“如今是何年月,何人登基秉政?”
马援道:“今年是建武三十一年,是我主刘秀登基第三十一年。”
张慕仙心中一震,如今已进入东汉年间,开国皇帝刘秀据说是一位贤明的君王,没想到他治下竟然还会出现如此惨事。
张慕仙沉思片刻后,问道:“将军在京城可有交好之士,此人最好能见到皇帝。”
马援沉思片刻,道:“征西将军隗尘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不过我的案子乃是皇上钦定,根本不可能翻案。”
张慕仙笑道:“事在人为,将军告诉我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即可。”心中却道:“此事因果牵扯太大,我既然决定要出手,定然要查明事情始末,是否要帮你翻案,如何翻案,还需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决定。”
第二十四章 人走茶凉
马援将如何取信隗尘的方式告知张慕仙,接着说道:“我这些兄弟心智已被怨气侵蚀,请道长助他们入轮回。”
张慕仙当然清楚马援此举的用意,一旦他将这五千恶鬼炼化,必将法力大进,也因此与这五千恶鬼有了更深的牵扯,若不能替他们伸冤,今日所得来日必定百倍偿还。
他心中患得患失,忽然想到:“既然决定要管这件事,又怕什么因果牵扯?张慕仙啊,你千万不能再将自己当作小人物,也不能再如此小家子气,如今你有“师傅”教导,又有一位大天尊叔叔做后盾,是三界有数的大纨绔,正该拿出气魄来,遇事勇猛精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张慕仙想到此处,脑中忽然想起“师傅”冷酷的声音,“还算有两分骨气,不是软蛋!”
张慕仙双臂缓缓张开,双眼紧闭,心中默运九转元功口诀。
五千恶鬼在马援的指挥下一只只排队向张慕仙扑去,一只全身乌黑的恶鬼从张慕仙身上透体而过,恢复成透明的普通鬼魂,向张慕仙纳头一拜,然后随风向冥界飘去。
每有恶鬼通过身体,张慕仙都能感到一股阴冷之气流入体内,通过九转元功炼化,这股阴冷之气最终化为一丝精纯的灵力融入张慕仙经脉之中。
每有恶鬼从他身体中飘过,张慕仙身体就会轻上一分,与天地契合度也增加一丝,随着五千恶鬼络绎不绝献出阴灵之力,张慕仙的修为蹭蹭向上蹿。
张慕仙用的并非普通炼化恶鬼之法,而是“千鬼洗体”之术,以数千恶鬼的阴灵怨力洗去身体中的凡尘,此法需要恶鬼主动献出阴灵之力才能施展。
一股股灵力流滋润着张慕仙的经脉,至五千恶鬼全部入冥界,张慕仙的身体已经轻若鸿毛,双足悬在地面上三寸处。
张慕仙将阴灵之气在体内运转九周天,全部化为自己的修为,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所谓的鬼仙境界,就是将身体融入大地磁场,与大地磁场产生共鸣。所谓的凭虚御风就是身体中凡尘被洗去,重量大减,可以漂浮在大地磁场中。凡人身体重如山岳,那是因为他们身体中凡尘太多的缘故。
明白修炼的原理,张慕仙心中修炼道路变得清晰起来,随着炼化鬼魂增多,他的身体逐渐与大地磁场融合,最终凡尘尽去、化为鬼仙。
张慕仙与马援约定下次相见的联络方式和地点,这才一路向北而去。此时张慕仙修为突进,身体轻若鸿毛,脚下只需稍微用力,立即能跃出两丈余高,飘出五六丈远。
张慕仙轻轻从树梢上跃过,有若微风吹过枝头,仅有微微晃动。如此他在高粱地中踏浪而行,凌空飘过山涧、河流,一路直向洛阳而去。
洛阳居九州之中,天下最鼎盛之时必定都于此。
如今刘秀当政,儒、法、道并用,能官、循官、酷吏、廉官并用,天下大治、四方来朝,东汉王朝正散发出勃勃生机,但开创王朝的一代帝王已经进入暮年。
前世常以三七、四六、五五等方式为帝王划分功过,理论依据就是有些帝王前期英明神武、后期昏聩。对此张慕仙并不认同,他坚信老而弥坚之理,随着年龄增长,帝王的手腕只会越来越高明,怎会昏聩?这次他来洛阳就是要见一见刘秀,试探一下刘秀对此事的态度,间接试探观音在此事中介入多少。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入洛阳城,穿过tj桥进入达官贵人居住的区域,张慕仙很容易打听到征西将军隗尘的府邸。
张慕仙向府门前两个门子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受故人之托,前来拜见征西将军,劳烦代为通禀。”
两个门子见张慕仙虽然粗布麻衣,浑身却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心道:“此必是世外高人。”,其中一人匆忙进入府内通禀。
片刻后,张慕仙被一位管家引入府内,在书房内见到正在埋头苦读兵书的隗尘。
张慕仙见书房宽敞明亮,房内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书架,藏书以万计,就向隗尘道:“隗将军斗大字不识一箩筐,假装看书不累吗?”
隗尘浑身一震,兵书掉在案上,匆忙探出身体道:“道长认识马大哥吗?”说完之后脸上的震惊之色立即被掩盖住,恢复成古井不波模样。
据马援说隗尘一身兵法尽是他传授,二人名为兄弟实为师徒。隗尘虽以酷爱读兵书名扬洛阳,其实并不认字,由于他本身擅长表演,招摇撞骗多年却未被识破。
张慕仙点点头,“我正是受马援鬼魂之托前来找你,你身在京师,可知他为何会被定罪?马援力战而亡,并非投降变节,为何处罚如此之重?”
隗尘摇头道:“马大哥兵败的消息传来,我曾联络一些人要为他求情,可是当天晚上陛下突然下旨勒令我等与马大哥交好的将军全部闭门思过。不久之后,陛下就钦定马大哥指挥失误,全家贬入贱籍,真是不幸。”
张慕仙心中疑惑道:“隗尘怎么不关心马援鬼魂的现状?”于是试探道:“隗将军能否帮我引荐刘秀?也许能够翻案!”
隗尘满脸为难道:“马大哥定罪后,我心中不服,上书为他辩解,如今再次被罚闭门思过。”说完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孙子兵法》读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然后又叹道:“马大哥生前常告诫我要认字读书,我如今能做的唯有读书认字,完成他这一项心愿。”
张慕仙心中愤怒:“看来马援看错了人,隗尘并不准备再涉入马援一案中,人走茶凉、自扫门前雪,不过如此。”就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递给隗尘道:“隗将军找人将此物呈给刘秀,他看完后定会见我,能做到吗?”
隗尘满脸愧疚道:“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怎么对得起马大哥?道长稍带,我去操办此事。”
张慕仙心中松了一口,隗尘算是良心未泯吧。
第二十五章 问鬼神
洛阳王宫宣德殿,光武帝刘秀手中拿着一卷帛书缓缓展开,书中只有两行字:“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刘秀看完后眉头紧锁,随后缓缓舒展开,向身边太监头子鹿九忠呵呵笑道:“有人拿朕的理想和朕的子孙威胁朕。九忠,你说朕要不要见他?”
鹿九忠虽未看到帛书的内容,但从主子的语气也能推测出上面的内容并不讨喜,他小心翼翼道:“奴才听从陛下吩咐,陛下若想见他,奴才拼却性命保护陛下安全,陛下若不想见他,奴才这就带人将他抓起来听候陛下处置。”
刘秀忽然转移话题道:“九忠,你跟朕多长时间了?”
鹿九忠不假思索道:“奴才建武元年选入宫廷,一直侍候陛下左右,至今整整三十一年。”鹿九忠清楚自己这位主子的性格,心细入微,行事谨慎,一旦出手又决绝狠辣,面对这样一个人他时时刻刻都陪着小心,事事谨守本分。
刘秀叹道:“三十一年啊,人生过半春秋,连你都不敢给朕提建议,看来朕真成孤家寡人了!”
鹿九忠匍匐在地,头颅埋入两袖之间,一句话也不敢接。
片刻后听刘秀说道:“你代朕去迎一迎这位道长,就引他到冬观楼吧!”
鹿九忠身体微不可察颤抖一下,他顺势半直起身子,弯腰倒退出大殿。
王城宫门外,望着威武雄壮的洛阳皇宫,张慕仙不禁感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百代行善得一世帝王,果然艰难。”接着心中暗思:“隗尘定是将我的情况毫无隐瞒报告给了刘秀,不知这位布衣天子有没有胆量见自己?”
闲来无事张慕仙打开灵目向皇城上空望去,立即看到震慑心神的景象,一条长俞千丈的五爪金龙正盘在皇城上方天空中埋头沉睡,雄壮的体格将整个皇城全部罩在其中,四面八方不断有星星点点的金光飘来,一一融入金龙体内。
张慕仙认出此五爪金龙正是东汉王朝的龙脉所在,乃是天下亿万子民对东汉这个国家虔诚的信仰之力聚会而成,望着龙身上席盖大小的鳞片,心道:“此龙只怕有天仙境的修为,有它震住国运,任何邪魅都不敢踏入王宫之内。”
金龙感受到张慕仙的目光,猛然转过头来,王宫上空立即风云变幻,两颗灯笼大小的眼睛凝视着张慕仙,将张慕仙全身上下扫视一遍,这才缓缓转过头颅继续埋头沉睡。
张慕仙在这条金龙眼中看到一股暮气,心道:“难道刘秀身体出了问题,快要驾崩了?按马援所说,刘秀今年才五十多岁,不该如此早亡吧!可惜自己前世读书不多,并不清楚刘秀何时身亡的。”
“这位道长,陛下宣你去冬观楼!”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张慕仙的沉思。
张慕仙抬起头,见一个身材肥硕如富家翁一般的太监正向自己说话,他后背微微弯曲,作谦虚状。
张慕仙颔首示意,跟随太监走入皇城。那太监虽身材肥硕,但行走起来落地无声,犹若鬼魅。
张慕仙细心观察他走路的方式,见他每次迈步都迈的极低,先以脚尖着地,脚后跟从不跟地面接实,身体略微前倾,步伐轻巧灵动,心道:“这样的走路方式定是经过长期严格的训练,而且这太监必然有功夫在身,否则怎能将身体平衡把握的如此之好?”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张慕仙一直在观察皇宫布局,前世之时他连故宫都没有参观过,眼下有机会见到真实的皇城,怎能不游览一番?那太监是出于职业习惯,故而谨言少语。
太监将张慕仙带到冬观楼,向正在案几边读书的刘秀叩首道:“启禀陛下,奴才鹿九忠奉旨将这位道爷带来了。”
张慕仙身体挺直,向刘秀望去,正迎上刘秀温和的目光,见他相貌清瘦,颔下留着三缕飘逸的长须,心中赞道:“刘秀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男子。”
刘秀和张慕仙目光一触,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呵呵笑道:“见到道长朕就想起布衣之时,少规矩,少束缚,人自在。”
张慕仙稽首道:“贫道张慕仙见过陛下!”心道:“刘秀难道在提醒我跪拜?”
刘秀的行动打消了张慕仙的疑惑,他一把抓住张慕仙的手解释道:“朕之言语尽出本心,道长万勿见疑。朕之少年知交已零落大半,见到道长就能想起少年时光,怎能不心中欢喜?”
张慕仙被刘秀携到案几一侧,刘秀像一个好客的主人,亲自为张慕仙斟上一杯茶,这才笑问道:“道长仙府何处?朕一向仰慕世外高贤,时常羡慕高祖皇帝有子房仙师辅佐。”
刘秀一句话透露出两层意思,一在打听张慕仙的跟脚,二在向张慕仙伸出橄榄枝,流露出招揽之意,二者孰真孰假不好把握。
张慕仙打了个机锋,缓缓道:“府在彼山中,云深不知处!”
刘秀可能是中国帝王中文化修养最高的皇帝,他一怔神就明白张慕仙的话意,赞道:“好诗,好意境!”然后就绝口不再提起张慕仙山门之事。
张慕仙道:“贫道还有一首诗请陛下品评!”见刘秀颔首同意,这才吟道:“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若陛下见到贾谊,是问苍生还是问鬼神?”
刘秀不假思索道:“朕当然问鬼神,天下苍生就在朕心中,又何须问?倒是鬼神之事,孔夫子不说,朕心中不明白,需要问清楚。”
张慕仙厉声道:“贫道正是为鬼神之事而来,陛下英明神武,为何在人间冤屈五千忠魂?”
“好胆,竟敢对陛下不敬!”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入张慕仙耳中,鬼魅般的身影随声来到张慕仙身前,一掌击在张慕仙胸口。
张慕仙被一掌击中,那黑影紧追不放,对着张慕仙胸口一连发出十余掌,这才停身挡在刘秀身前。
张慕仙轻如鸿毛,飘飘然落在地上,向出手的太监赞道:“好功夫!”
第二十六章 帝王心术
鹿九忠见张慕仙连中他十二记摧心掌却浑若无事,脸上顿时变色,“此人危险,请陛下速速离开,奴才先拦住他。”
“谁让你对朕的客人无礼的?退下!”鹿九忠身后刘秀冷喝道。
鹿九忠紧盯着张慕仙,神情紧张,后背已溢出汗珠,为难道:“陛下,您身系社稷,奴才死不足惜,您却不能冒险啊!”
“退下!”刘秀声音依旧平静。
鹿九忠心头一颤,身体缓缓退开,眼睛却紧盯着张慕仙,一旦张慕仙有异动,他会立即出手。
刘秀起身向张慕仙躬身赔罪道:“九忠无礼,但请道长念在他一片护主之心,不要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