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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这个自然是允许的。但是,兰州远在千里迢迢之外,转运艰难自不必说,可能还有风险。而且,从长安运一斤粮食到兰州,花费的费用至少是三斤。这笔帐你算过没有?”
“不必算。”武媚娘淡淡一笑,说道,“纵然是倾家荡产,武照也必须这么做了!”
“媚娘,此事非同儿戏,你还是不要瞎掺合的好。”秦慕白也有点惊讶的对她说道,“从长安到兰州,可就不比跑一跑襄阳那么容易了。这一路过去千里路程,许多都是戈壁风沙,行路转运苦不堪言。兰州简直就像是孤悬海外一样,你区区一弱女子,怎么能率领万余民夫长途跋涉?”
“慕白,这不用你担心。我是那等鲁莽之人么?只要你和房相公答应让我运粮,我就能办到,而且保证安全!”武媚娘自信满满的微笑道,“朝廷只给你十万粮草、六千民夫,我给你运五十万石粮草,三万民夫——怎么样,能用好长一阵子了吧!”
这一说,让深黯钱粮之道的房玄龄抽了一口凉气,他惊道:“这可是巨大的手笔啊!就算是朝廷要支派这样的事情,也得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武媚娘,你真的行?”
“没问题!”武媚娘自信的微笑,说道,“房相公,你就答应吧!反正,我们不要朝廷操心任何!只要你一纸准令,武照就将粮草军资运到兰州,保证将士们不饿肚子!”
“房某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只是……”房玄龄拧着眉头捻着胡须,轻轻的摇了摇头。
“房公若有难言之隐,何不明说?”秦慕白问道。
房玄龄点了点头,苦笑道:“如此,朝廷将收下武氏莫大的一个人情。房玄龄,岂能代表皇帝、代表朝廷当这个家?同不同意,房某还是去问一声皇帝陛下吧!”
秦慕白听完不觉婉尔一笑,暗忖:人言‘房谋杜断’,房玄龄的确足智多谋老道持重,但性格上的确有些优柔缺了一点果敢,否则他就是个完美谋士了,还要‘善断’的杜如晦何用?
这时武媚娘却笑道:“房相公,你可千万别去和皇帝陛下说呀!”
“为何?”房玄龄惊讶道。
武媚娘笑得神秘,轻声道:“房相公若是去跟皇帝陛下说,朝廷给不出钱粮民夫而让武照私下赞助,这不是让皇帝陛下脸上无光么?难道若大的一个大唐朝廷,还不如民女有钱?当然,这不是实情。也正因为如此,房相公若是去跟皇帝说了,他一琢磨,自然就会知道是朝廷上有某些人故意叼难秦慕白和兰州将士……这样一来,又得要激发矛盾了呀,房相公也要落个告状的坏名声。”
“哦?还真是说得有道理!”房玄龄惊讶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一名女子,居然精通权谋之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话虽如此,房某总不至于就这么生受了你数十万石粮草吧?这可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没关系,我就当送给我男人了。”武媚娘笑嘻嘻的道,“男人在外行军打仗,怎么能没饭吃啊?不光是他不能没饭吃,他身边的那些将士们也不能饿着。不然都没力气打仗,在战场上打不赢人家怎么办?房相公,你就果断一点吧,武照是个商女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是当真例外了——我是为了我男人,没别的意思!我不需要朝廷欠我什么人情,甚至不需要皇帝和长孙无忌那些人知道——你就当我是,私自贩粮去兰州贩卖吧,给我一纸出关的白鱼令即可!”
“好吧!”房玄龄终于决断了,肯定的一点头,“我就给你出关的令牌,并以私人名议写一份手书给你,沿途经过一些关卡州县,也能行得些许方便。”
“谢房相公!”武媚娘欣喜的施礼,笑嘻嘻的道,“房相公,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呵呵,你说吧!”房玄龄仿佛挺喜欢武媚娘,笑呵呵的说道,语气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民女知道慕白有个精通兵法十分厉害的师兄,叫苏烈字定方,通常以字行人称苏定方。”武媚娘说道,“慕白与他感情深厚,前日里苏定方前来请求慕白带他一同去兰州用兵。慕白不好推托,但又不敢对房相公开口相求。因此……嘿嘿,民女就代他说了。请房相公一定要答应呀!”
“哈哈!”房玄龄大笑,“你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聪明女子呀!先让房某欠了你的人情,再来求我办事……好吧!苏烈苏定方是吗?监门卫中郎将,卫国公李药师的高徒,房某虽然与他不甚相熟但也深知他是个难得人才。放在监门卫给皇城看门,的确是屈才浪费了——好吧,就让他随同春和,一同赴往兰州为国建功吧!”
秦慕白与武媚娘一起拱手称谢,秦慕白说道:“房公,如此一来,兰州聚集了大量的将领,某些人会不会担心我等自成派系尾大不掉呢?”
“他们担不担心,是他们的事情。”房玄龄微微一笑,“行正不怕影斜,只要心中无愧不用想那么多。再者,你们这些人在没在一起,有区别么?呵呵……”
“说得也是。”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现在,某些人左右就是对在外带兵的将领不放心,恨不能把所有兵马都召回关中,所有将领都调回朝堂方便他掌控。可是这样一来,谁来驻守大唐的边关抵御外敌?大局为重,我们也就懒得理会了!——好在上头还有皇帝陛下,他心清眼明洞察一切,可为我等省去后顾之忧。”
“嗯……知道就好。”房玄龄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步步惊险,能带兵驻外其实是一种解脱。驸马,去了兰州就暂时不必想朝廷的事情了,专心带好兵治好民,尽自己的本份即可。至于后续的兵马钱粮,房某会尽力支持,这个你请放心。”
“好!有房公这句话,秦某就当真是有了底气,可以放心大胆的纵横驰骋了!”秦慕白重重一抱拳,说道,“秦某,再次谢过谢公!”
“不必多礼。皆是奉公为国份内之事,房某理当竭尽所能!”
……
直到离开了房家,那个著名的女人房夫人卢氏都没有现身,秦慕白一行三人都大吁了一口气,顿觉一身轻松!
走在路人三人谈论起房玄龄,不约而同的有一个感觉——忠直厚道的老好人!
忠直厚道,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可是不简单。秦慕白试想,换作自己是房玄龄,不管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弄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说与他尽弃前嫌精诚全作,不杀他全家刨他祖坟都是莫大的恩赐了!
“房玄龄,可算是我见过的最君子的一个人!”秦慕白感叹道,“相比之下,我还真是个小人。”
“还用比?”高阳公主坏笑道,“你都承认过一百次,你是真小人了!”
“那总也胜过伪君子吧!”秦慕白愤愤道。
“是是是。”高阳公主与武媚娘都一起笑道,“你若是不小人,我们还就真不习惯了!”
第374章 明月曲
两天后,兵部就给秦慕白下了文,派给他一万名关中精锐骑兵以及粮草及器械等。wWw。房玄龄说,兵部这边动作还算快,毕竟兵马钱粮都是现成的只待取用即可,可是户部和宗正寺那边动作快不起来,配送给文成公主的嫁妆多而繁杂,没个十天半月怕是难以准备妥当了。
再加上送亲的队伍行进速度过缓,秦慕白怕耽误了军情,于是准备先行一步动身,留下一两千骑兵交给苏定方到时一路护送李道宗父女即可。
一万精锐关东骑兵,本来是不算少了。可是对于兰州这样面对大战役的环境来说,即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过,秦慕白可没打算将就过了,这一万骑兵,他要亲自到军队里去挑选,务必要精益求精。
于是他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和苏定方一起在镇戍长安的野战军府兵和御林军募兵当中,捡好的仔细挑了一阵。由于十六卫当中有许多百骑这所“高等军官学校”出来的将领,算来还是秦慕白这个老校长的门生,因此办事还算方便。
几天下来,秦慕白十分苛刻的挑选了一万名精锐越骑,让许多十六卫的将领都狠狠的肉疼了一阵,只把他们军中最牛X的一批军人都给挑走了。此外,秦慕白更没跟房玄龄客气,武器装备以及马匹车辆,都捡好的要了。另外,朝廷许给秦慕白一百名百骑卫士做亲卫,这是最令他满意的地方了。
来到百骑营地,秦慕白振臂一挥,几乎是满营上下的将士都愿跟他去兰州。大唐全民尚武朝廷重视军功,当兵的人就得打仗,才能图个出身。于是这一百人的挑选可算是让秦慕白伤透了脑筋。由于混在百骑的人许多都有家世门道,还有许多人这时候来走后门找秦慕白说情,求他带自己的子侄去前线混上一混。这其中还不乏六部尚书和军中的高级将领这等人物。
此时正是做下人情、网络人脉的好机会,秦慕白在不坏了原则的前提下,尽量都答应了这些走后门的。当然,最基础的前提条件是,这名百骑的素质不能差。此外,原有的三十名百骑,少了断臂赵同和那日在房遗爱袭击中牺牲的几位,还剩二十余人,便成了这群人当中的核心和元老。以老带新,这帮人就容易凝聚起来。
几天之内,秦慕白都十分忙碌,奔波于长安城外的军营和百骑营地以及兵部阁部这些地方,也没了什么时间来陪高阳公主武媚娘及家人。终于已经准备妥当了,秦慕白便打算明日动身。临走之前,得叫上苏定方一同去江夏王府上说一声才行。
于是当晚,秦慕白与苏定方二人登门造访江夏王府。
王府里也是异常的忙碌热闹,朝廷派来的许多官员和人马,在上下打点将要带去赐婚的嫁妆。秦慕白匆匆瞟了一眼,瞠目结舌。庞大的王府后院,几乎已经停满了车子,每辆车上面都装满了物什,沉甸甸的包裹着。这还只到了一小半呢,而且还不包括将要一同前去吐蕃陪嫁的那些匠人与乐师等辈,若当真集齐了,估计声势不输给万人军队!
“难怪房玄龄说这边一时准备不好少说还得半月。”秦慕白啧啧的摇头,“嫁个女儿,还得赔上这么多人力物力,这都足够装饰起一座皇宫了吧!”
“估计能。”苏定方很少发表这一类意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古往今来但凡汉胡通婚,赔本的便是我们。管不得几年和平,又得开战。这让我想起了兵荒马乱之时,那些村民们面对山匪响马时的举动——我们这和花钱销灾有什么区别?”
“儒生有儒生的想法,军人有军人的理念,我们恐怕永远和他们想不到一块儿去了。”秦慕白挑了挑嘴角摇摇头,叹道,“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先去拜会王爷。”
“嗯,好。”
二人由府吏引着在府中穿棱了一阵,往来都是忙碌的下人接踵磨肩。只有一处院落比较安静,府吏便将二人引到了此处。
“二位将军,此乃我家郡主的闺阁,王爷便在郡主闺房内,二位请便。”府吏说罢便道辞走了。
二人走进小院落中,听到悠扬的琵琶声。
秦慕白乍听了几个音符,不由得心中一动:好熟悉的曲调啊,虽然弹得有些生疏和断断续续,但隐约可以听出来,居然是《兰州鸿》!
于是秦慕白拉了苏定方一把请他站住,驻足而听。那曲子虽然弹得有些生疏都算不上流畅更称不得出色,但秦慕白隐约从那曲调之中听出了一丝忧戚之意。
兰州鸿本就是有些悲怆苍凉的曲子,有这样的曲意本不奇怪。可是真要弹出那种感人肺腑的忧伤,而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扭抳,可不容易。除非这人的心中,有发自骨髓并无法言喻忧戚与伤怀,以心奏曲方有可能。
“好忧伤的曲调啊……让人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以往的伤心事。”苏定方听了片刻,轻声道,“会是郡主弹的吗?”
正在这时,房内的琵琶声止住了,听到一名女声说道:“父王,为何我总弹不好这曲子?”
“你只在终南山上听了两遍,能弹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是李道宗的声音,浑厚而苍劲,此刻却透出几许疲惫与失落,他说道,“你若是想要曲谱,我去找他说一声便是,你何必如此纠结?”
“还是不要了……”女声说道,“那一日我亲耳听到他发誓的,说从此不再奏曲。”
“只是要个曲谱,有何关系?”
“父王,你不会懂的。”女声说道,“对于一个喜好音乐的人来说,知音是十分重要的,就如同是心灵的伴侣。当这个知音离去后,音乐也会对他失去了意义,或者说只意味着伤感。父王去找他要曲谱,他自然也会给。但我既不想勉强他,也不想触及他的伤心事。兰州鸿,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我不能去冒犯了他心中神圣的知音。”
李道宗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随你!就你这么多小女儿心思。雁儿,最终你还是要准备嫁去吐蕃了,你真的……”
“父王,你不用说了。”李雪雁打断了李道宗的话,说道,“起初就是我自高奋勇要远嫁吐蕃的,没人勉强我。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女儿更是无怨无悔。只恨,今生恐怕无法在父母膝前尽孝了……”
“我就想不通,你凭什么非要嫁给弃宗弄赞那蛮子?”李道宗有点上了火气,闷哼道,“我泱泱大唐就挑不出一个适合你的男人做夫君么?我就不信了!”
“并非如此,父王……”李雪雁的声音低落了一些,透出许多伤感来。
“好吧,事已至此,为父就不说你了。”李道宗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母亲忧伤在心都病倒了。这几日你有时间就多去陪陪她。哎!”
“父王何必叹息?”李雪雁反过来劝李道宗,轻声道,“女儿此嫁吐蕃,定然能成全是一段好事佳话的。若能换来两国数十年和平,并在高原上布施教化,女儿此生也算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了。吐蕃人也是人啊,他们投生爹娘胎中时也没得选择,那不是他们的错,父王也不必岐视他们。其实,只要能够接受文明教化,他们一样是可亲可爱的。”
“好了,我说不过你。”李道宗说道,“每次都要拿你父亲来说教理论,好像咱们父女俩辈份倒了个儿!——你也就叹自己命薄吧,奈何没能早些遇到他!”
李道宗这一句无心之语,让站在院中的秦慕白和苏定方同时一愕,苏定方随即就暖昧的摇头笑了起来,轻声道:“慕白,你还真是处处留情啊!”
“啊?我哪有……这,不干我事吧!”
“那你觉得王爷会说谁?”
“总之不会是我吧!我加起来一共就见了郡主两三次而已,都没说上几句话!”
“小女儿的心思就是这样的,她们就是喜欢一见钟情,你能有什么办法?”
“……”秦慕白顿时无语,心忖:又犯桃花?……又?
“院中何人?”李道宗淳厚的嗓音响起,随即拉开了门。
二人连忙上前拱手而拜:“冒昧打扰王爷了,罪过!”
“哦,是你们兄弟俩啊!”李道宗呵呵的笑道,“家人无礼,居然都没来通报,还请不要见责。请进来坐吧!”
“此处乃是郡主闺阁,我等还是不进去了吧!”秦慕白笑道,“我等前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知会王爷一声,军情紧急我明日就要率军先走了,就请师兄护送王爷父女前往兰州,到时秦某再在兰州迎接。”
“好。”李道宗点了点头,说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吧,无妨!本王可不是迂腐,家中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雁儿也是一向好客得紧,你们若是过门不入,她反倒要责怪本王待客不周了。”
“如此……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