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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十二年前,震惊武林的刑天门与崔家堡两位少掌门的死,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年的苏巴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不过十几岁,几乎没有人将两位少掌门的死跟他联系在一起。
但,江字世家里有一个叫军机阁的组织,在江家的地位甚至高于死亡组。
江家有很多阁子,魁星阁,天启阁,军机阁,素丹阁。
魁星阁里放卷宗古籍,素丹阁里放珍贵药材,天启阁是老爷子的练功房。
唯独军机阁,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帮人。
人在哪儿,军机阁就在哪儿,它的情报网无所不至。
江半仙之所以被称作江半仙,就是因为他有军机阁在手。
所有的推演、天算,不过是基于庞大的源头信息,他跟街头上那些摆摊儿算命的,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
罗攀问道:“你晓得我在气什么吗?”
“气我呆,气我笨呗。”洪琪接的无比顺溜。
罗攀再次气结,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才道:“同生死,共进退,这是做兄弟的本分,大不了咱们三个一块儿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高兴了,把阎王老子拉出来揍一顿,当的是痛快!可是你晓不晓得,你还连累了其他的人,说不定,你那位忘年老友,很快就会因为你的口不择言而送命!”
“我、我没有啊,你是说……江半仙?”
洪琪的大脑出现了暂时的短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苏巴的锅,为什么会连累江半仙?
江湖套路深,他一不留神,又给绕进去了。
第四十七章 悔恨交加
“你猜,十二年前的阿七有多大?”
“你再猜,他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呢,是谁告诉他的呢,哪个门派跟他走的特别近?”
一连四个大问号悬在半空,发问的常耕杰皮笑肉不笑,似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除了江字世家,还会有哪个?”
罗攀似问似答,不愧是生死场上的老搭档,配合的这般默契。
“唉,唉,原来是‘军机阁’在手的江字世家啊,”常耕杰面露愁苦,似在做戏,他道:“想当初,我崔震与你刑问天问那江半仙,究竟是谁害了咱们的儿子,他推三阻四,多番搪塞,说什么案情复杂,还在密查,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胡乱冤枉人,怎么着都不肯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常耕杰话音刚落,罗攀接道:“如今可倒好,竟然把凶手的名字告诉一个叫阿七的呆子,也不说与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丧子之痛啊……,我刑问天与你崔震可决不能轻饶了那个老瞎子,叫你不识好歹,叫你窝藏凶手,咱们明个儿就去给他点颜色瞧瞧,废了他的腿,烧了他的宅,把那成箱的金银珠宝,抢个干净!”
两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竟演起了小剧场,悔的洪琪只想一头撞墙。
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吐槽这哥俩的演技太过浮夸,尤其是罗攀,自我代入感真是足足的。
他总算明白过来,他到底是有多蠢。
他自以为完美无缺的退敌妙计,不单没有真正的救下该救的人,还连累了无辜的江字世家。
苏巴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却招来了更大的麻烦。
若真如罗攀所说,刑天门跟崔家堡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让赤义堂在这个江湖上消失,那么,比赤义堂的实力仅高出那么一点点的江字世家,是否也有同样的下场呢?
心慌意乱,头皮发麻,麻中还带着那么一点酸,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江半仙是他重生以来对他最好的人,让他吃饱饭,给他宅子住,还传他龟息功,教为人处世、称霸江湖的各种道理,因为他一句话,就撤掉了对罗攀的追杀令,不是干爹,胜似干爹。
知遇之恩尚未还报,就因为他的愚蠢与自大,竟无意中出卖了江家,这无心之过,实不可恕。
他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那种感觉,比末日降临还要推肝裂肺。
江半仙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为了延年益寿,跟那青叶真人比着谁活的更久,一个月只肯吃一顿饱饭,天天食风喝露,吸那日月精华,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还有江家子弟,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个个对他感恩戴德、敬重有加的好兄弟,会有多少枉死在他的无心之过里呢?
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除了罗攀他们,江家的人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如今,他快要害死自己的亲人了,他恨死了自己的蠢笨,想到了以死谢罪。
就在这时,他被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扶了起来,眼珠钟摆般一动,便瞧见了罗攀跟常耕杰。
在洪琪悔恨交加、欲哭无泪的时候,他俩的内力已恢复了大半。
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瞧着唇色苍白、半死不活的洪琪。
都已身临绝境了,他俩还笑的出来?还笑的这般默契?
洪琪大力晃了晃他重重的小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笑他笨,笑他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罗攀撒了手,一拳搁在他胸口,问道:“咱们是兄弟吗?”
“当然是!”洪琪几乎脱口而出,想到无论如何,他救了罗攀这个大帅哥,也算为人类上等基因的传承做出了少少贡献,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既然如此,”常耕杰与罗攀互望一眼,朗声笑道:“你犯下的错,咱们兄弟一起扛!”
“做兄弟的,同生死,共进退!”罗攀亦笑声不绝。
同生死,共进退,不知说了多少回,可是这一次……不是生,而是死,他们也愿意吗?
言语已无法表达洪琪此刻心中的感动,他张开双臂,无比开心地抱住了两个有颜、有脑更加有义气的大帅哥。
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流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古怪卦象
“你怎么回事儿啊?哭哭啼啼的,像个丫头似的!”
胸膛被洪琪蹭了一把鼻涕的罗攀一阵恶寒,嫌弃地将他推开。
常耕杰也故意打了个冷颤,抹了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跟着说:“离我远点儿哈,我可没那什么断袖之癖,丢人。”
说归说,常大哥到底是比姓罗的小子良善些,眼见洪琪就要摔倒,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洪琪八爪鱼似的挂在常耕杰的脖子上,瞧着罗攀立势作呕的怪模样,不肯撒手。
罗攀一拳捶开他的“咸猪手”,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着:“阿七呀,你现在不是没事可做,江字世家那边,还等着你去通风报信呢!”
洪琪一拍脑门,暗骂自个儿果然是个呆子,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抬腿就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巴巴地瞅着罗攀,扮小可怜。
江字世家是江半仙半生的心血,为此,还被那青叶真人讥讽为“醉心名利,贪恋权势,俗不可耐”。
若是被江半仙知晓,是洪琪那张破嘴卖了江家,还不得被他当场五马分尸,丢进粪池,挫骨扬灰。
就算他视洪琪为半子,不舍得责打,忍了这口气,对他老人家的老心脏,也是不好的。
罗攀是什么人,跟洪琪又是什么关系,洪琪还没开口,便知他存着什么心思。
一个人不敢去,想找两个人陪着,壮胆呗。
罗攀“不怀好意”地笑了,他道:“我跟常大哥还有别的事,二十几个兄弟都在辋水渡头呢,要把他们召集起来,还要分派任务,帮你填篓子。江家那边……只能你自个儿去喽。”
说罢,跟常耕杰两人手搭着肩,肩并着肩,一齐走出了华春堂。
找到被洪琪藏起来的那匹快马——追命,二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
临走前,还一人丢下一句特气人的话:
“我跟常大哥都受了伤,辋水渡头路途遥远,这匹马……当然是归我们骑!”
“至于江字世家,你自个儿想办法去吧。”
洪琪再次欲哭无泪,拖着两条小短腿儿,走到半夜三更,才走到江家府宅外。
托江半仙的福,江家上下无人不识他这个看似平平无奇、无用至极的大恩人。
江半仙坐在木榻上,一动不动地听完洪琪的絮叨,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两眼空洞,面无表情,似在沉思,借给洪琪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时问他有什么想法,虽然他很好奇。
片刻过后,江半仙动了。
他从木桌上抠出了一小块儿木板,木板底下有暗仓,暗仓里放着一个八角木筒。
他取出三枚盘古铜钱,丢进木筒里,然后轻摇了起来。
越摇力道越重,卦筒晃的越快,洪琪的眼珠竟不自觉地随之摇摆,险些昏倒。
这时,一枚铜钱落到了江半仙的手中,他的摇筒动作跟着停了下来。
“奇怪……”这是江半仙摸索着“神的旨意”,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洪琪不明所以,只觉额头冷汗外冒,心中揣测,这“神的旨意”该不会是: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先宰了眼前这个白赖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吧?
“别怕,这卦虽有古怪,却并非死卦。”
洪琪的抖腿动作震到了桌上的茶水,江半仙知他心中害怕,却没整明白他害怕的真正原因。
“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占卜到江家今年有此一劫,便去到鹤皋之地,向那老鬼问道。”
“本该死在半路上,应了那一劫,江家的灾,也就过去了。”
“以我一人之命,换得江家百年兴盛,那是划算的,谁知遇上了你。”
“劫后余生,我便着手将江家分散在各地的家业重新清点过,江家子弟,都是好儿郎,江家的钱,也不脏手,曾经有过恩怨的门派,也都一笑泯恩仇了,千算万算,竟还是算漏了你。”
“你那命格,比这卦象还要古怪,你说你生来无父无母,可是真的?”
“若这一劫侥幸逃脱,你可愿随我同去鹤皋之地,见一见那个老鬼?”
他口中的老鬼,莫非指的就是那青叶真人,叶无道?
武林人士皆知,叶无道久居鹤皋之地,修仙问道,不理俗世已久。
第四十九章 苏巴的身世【番外 一】
苏巴的父亲叫苏鹤轩,是西驼城里有名的木匠。
木匠之所以有名,无外乎手艺、心性、人缘,除却这些木匠必备的技能,苏鹤轩还通晓风水学,会看龙脉,机关术也懂一点点,很多武林豪杰、四海富商、侯门卿相要筑新宅了,都会不远万里来到苏宅,以重金聘请他前去参详一番。
因而,苏家是西驼城的大户,苏鹤轩也就是传说中的富一代。
机关术“懂一点点”,是他自谦的说法,《青叶手札》上记载:苏子为木鸢,三年而成,一日而败。
昔年天慕城主抵御漠北鹰王入侵,所用的连弩车,亦是出自他的手笔。
甚至有传闻说,青帝曾密请他入宫,修造寝宫里的密室暗道。
洪琪下意识的反应,这不是墨家的巨子吗?
西驼城远在塞北大漠,苏鹤轩收了订金,赶去楚周城为那里的百姓打造新的连弩车,打无双城路过,这才结识了苏巴的生母。
苏巴的生母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觅儿,殷觅儿。
殷觅儿是六朝楼的十二金钗之一,传说,她是十二金钗中最美的一个,裙下之臣无数。
而她,偏偏相中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木匠。
“你敢打殷觅儿的主意,你今年多大了?这辈子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
路上结识的一个米商好心提醒他,玫瑰虽美,她带刺儿,身边还围着一堆蜜蜂,说不定就有毒王蜂。
“觅儿姑娘……她很好,宜室宜家。”
若没有遇到觅儿,苏鹤轩这辈子其实是不打算成亲的,手艺可以传给徒弟,家财可以四散给百姓,也可以送给青帝修筑城墙。
然,月老扣红线,前世缘已牵,有情人相会,千里凤求凰。
很快,两人堕入爱河,你侬我侬,苏鹤轩从楚周城主那里预支了工钱,欲为觅儿赎身。
殷觅儿贵为六朝楼十二金钗之首,争着替她赎身的人,早几年,就从七里街头排到了街尾。
殷觅儿曾说,她此生已托身道家,待到半老年华,便素衣加身,青灯古祠,了此残生。
却原来,是没遇着看对眼儿的人。
第一个不服站出来叫嚣的人,就是刑天门的少掌门——邢云。
第二个是崔少彦,崔家堡堡主崔震的独子,亦是当时的武林后起之秀。
两个有爹撑腰的毛头小子,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从七里街头,打到了街尾。
后来,不知被什么人挑唆,两人化敌为友,将痛失佳人的怒气,一股脑儿地洒向了苏鹤轩。
苏鹤轩是木匠,武功本不济,带着妻子逃回大漠,躲了十二年,还是没能躲过那两个煞星的魔掌。
苏鹤轩死于一杯毒酒,一杯他不能不喝的毒酒。
邢云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尖抵向殷觅儿娇美柔嫩的面颊。
崔少彦威胁他:“你喝不喝?不喝,小爷我就划破她的脸,再污了她的清白。”
红颜泣红泪,君亡随君往,欢颜十二载,死生不相负。
那一年,苏巴才十二岁,在得知父母双亡之后,带上他生父做木匠时用的拉槽刀,足足跟踪了崔、邢二人三个月,才逮到机会,在红袖舫的床榻上,结果了姓崔的小子,接着,就是他的盟友——刑云。
苏巴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又因下手时带着浓浓恨意,现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因此,崔家堡跟刑天门两位少掌门的死,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那段时间,江湖上血雨腥风,所有跟刑天门、崔家堡有过节的人或帮派,都被这两大门派联手剿杀。
崔震跟刑天带着成箱的金银珠宝,找到江半仙,希望他的军机阁办事得力,早日给出答复。
那时的江半仙双眼未瞎,孰是孰非看的清楚,他内心里,其实是很同情那个亲手替双亲报了血海深仇的小家伙,便退了崔、刑两家的订金,说无功不受禄。
那一年,苏巴不过十二岁,心智,定力,已大非常人。
由此可见,苏巴的年纪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大。
他那些年,流亡四海,化作乞丐,讨饭为生,想必没少吃苦吧?
年近三十,是世人的猜测,也是他自己为掩盖身世,做出的老相。
很多年以后,真相才浮出水面,漠北鹰王,九州青帝,很多人都想要苏鹤轩的命。
最后,不过是借了崔少彦跟邢云的两只手。
更多年以后,洪琪才晓得,江半仙当年宁肯冒着得罪刑天门、崔家堡两大帮派的危险,也要保下苏巴,不单是为了武林道义。
还因为,他是殷觅儿唯一的孩子。
殷觅儿,十二金钗之首,裙下之臣无数,得此佳人一个,人间天上难寻。
爱慕她的人,有富甲一方的豪绅,有权倾天下的王者,有算无遗策的诸葛,有才高十斗的文魁,有倜傥潇洒的公子,有仁义无双的侠士。
觅儿姑娘心中所属,偏偏是那个貌不惊人、才不压众的苏木匠。
第五十章 玄天殿?
卦象上显示,江字世家已经到了存亡边缘,须得福将相助,方能渡劫。s
江半仙边解说卦象,边传授洪琪一些入门的占卜手法,见洪琪听的入了神,随即问他:“周、易二字,你是怎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