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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人伤害了你的朋友，你会用出什么样的手段？当我脑海里浮现出阿尊当日向我叙述，你在‘百子巷’里指使常耕杰用那种法子，火烧崔家堡的人时，我就再也想不下去了。”
“我只是希望，把你逼到最后一步的那个人，不是我……”
“呵呵，不过，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心安，那就是，你只会夺走我身边的一切，而不会对我怎么样。”
江半仙说到这里，脸上挂起了苦笑，他继续说道：
“我姓江的十三岁出来闯荡江湖，十六岁加入江湖帮派，到如今已经数十年了，只有我恨的人，没有我怕的人，哪怕是当今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魏岳、陈数、孔彰等有限几人，我也只是欣赏，而无怕惧。”
“在今天，我终于遇到了，我一手扶起来的人，原来就是我追求了一生的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还比一浪高。”
“什么人最可怕？就是你这种，明明可以毁了你，却不能就此毁你了，狠下心毁了你，到头来，自己也走向毁灭。”
总算换洪琪说话了，在这没生炉火的书房里，他的背心都被汗水湿了个透。
洪琪也苦笑道：“老爷子啊，你也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吧？其实你想的这些，我真的一点都没想过。我完全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来的。只是直觉告诉我，您已经把我当成了你的亲生儿子、孙子，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而且还有可能，在小虎子不出事的情况下，放过我的朋友。至于无颜帮，我当时只是想着如何针对金乌帮，绝对没牵扯到江家。什么毁了我就像毁了自己，呵呵，老爷子，您忒夸张了。”
“哦，若你真的没考虑到这些，那你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每一步，都走到了该走的关键位置上。”
“但我还是没有夸张，不管旁人怎么想，我是绝对不敢动你的。”
“因为旁人不晓得你的实力，我晓得的。”
“一个罗攀，可以让我如坐针毡，加上一个常耕杰，我寝食难安，还加上一个已经被你激起希望和凶气的小煞星苏巴，我无法安然。”
“但是你还不止他们，你还有在中原武林算起来，都是一等一人物的杜云。”
“纵然他的功夫跟罗攀不相上下，但是他的杀人经验和性子，便注定了在外人眼中，他比罗攀要可怕的多。”
“干掉你，惹到他们，我最多不出门便好，可是我还是怕，因为还有一个段少平。”
“就以我们江字世家内部来说，每个人都认为，罗攀是拾柴帮那个七帮主的守护神，要干掉七帮主，必须要从罗攀的尸体上跨过去。”
“但我只是一笑了之，因为我清楚，要杀你，第一个要杀的是段少平。”
“没有人可以承受他失去你之后的疯狂。”
“我可以不出门，但我手底下的人呢？我的儿子、孙子呢？他不像一个江湖中人，但他却又比任何一个江湖中人，还像是江湖中人。”
“这句话看似矛盾，但我相信你清楚这里面的意思。”
“被激发了魔性的段少平，他绝对不会顾及什么江湖规矩、道义，只要他能干掉干掉你的人，哪怕是要他事后粉身碎骨，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比方说，若是我杀了你，他杀不了我，一定也会把和我有关系的人，统统杀掉，为你报仇，最后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口气杀到这里，让我这个老头子一辈子都要记住，那一天的血腥。”
听完江半仙的话，洪琪还真是有点不明白，他究竟是怕他，还是怕段少平？
不过听他这么坦白，不顾老脸儿地说出这么多东西，洪琪真的很感动呢，这代表着江半仙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回想过去种种，他突然有了种想哭的感觉，他激动地说道：“老爷子，你真的要我的命，我会让段少平这么做么？”
说出这句话，他有点怪怪的感觉，一时竟联想到了宋江和李逵。
以前看水浒，最鄙视宋江在晓得自己喝下了朝廷的毒酒时，还骗李逵喝下。
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他现在对江半仙的感情，就像宋江对朝廷，哪怕是被他杀害，他也无怨无悔，甚至还怕他事后遭到报复。
第五百三十三章 打错了算盘
“哈哈哈，你这孩子，我当真会要你的命么？”
江半仙一下站了起来，说道，“我江某人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过。老话还是那一句，哪怕你想要整个江字世家，我也会拱手让与你。因为我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江字世家上。我对其他弟兄的感情，也许比对自家亲人还要强烈，你既然有能力把江字世家发扬光大，能把我的心血延续下去，我便心满意足了。”
洪琪强忍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感受着那痛快我心的感受，一时间，话不成声，嘴里反复叫着：“老爷子……”
这个时候的洪琪，明知争霸之路还漫漫无期，但是有江半仙的支持和鼓励，他相信，总有一天，拾柴帮和江字世家，将把这个江湖改变。
“老爷子，若是小虎子他真出了事儿……”
压抑住如海潮般澎湃的心情后，洪琪问出了整个事件最关键的所在。
江半仙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一阵儿，道：“你以为呢？”
洪琪捏了捏拳头，鼓足了很大勇气，说道：“就按我最初的打算来办！然后您再出面说话，我相信问题不大。”
江半仙挥了挥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本来是打算自残身体，代李劣云赎罪，若是阿尊还不放过李劣云，你才会不惜一切为朋友报仇。不过，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是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可是……”
江字世家虽说是江半仙的，但却不只有他一个人。
江尊是他的儿子，绝对有那个胆量在，其他时候对李劣云，甚至拾柴帮动手。
洪琪对这点，很是担忧。
“必要的时候，为了江字世家跟拾柴帮的团结，为了你的安全，我会剥夺阿尊的一切权利，并找人监视他！”
听了江半仙这句话，洪琪又呆住了。
这……为了他，不仅会放弃自己亲生的孙子，还可以打击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究竟是什么原？绝不会单单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这一点，洪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江半仙自然晓得他的困惑，他很轻松地笑道：
“孩子啊，很多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句鬼话，其实他们这种想法，才是幼稚的。”
“我，看起来是三个儿子的爹，五个孙儿的爷爷，但必要时候，我甚至可以为了其他人，放弃他们。”
“‘其他人’就是弟兄，江字世家的弟兄，当然包括了你。”
“为什么？因为我是大当家，这个词的意义，不亚于‘亲人’二字，因为两者都是性命可以相托之人，在我眼中，不会分彼此。”
“我在江湖上一天，便在别人眼中身不由己一天。”
江半仙的意思洪琪听明白了，走上了江湖这条路，在得到某些东西后，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安全。
他也不管江半仙知不知，默默地点着头，一时间，思量着很多东西。
“好了，不要多想了。你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还有很多的时间，让你去体会，咱们还是先出去，解决这件事吧！”
不知什么时候，江半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肩上。
洪琪顺势扶住他，很有感触地说道：“老爷子，我现在希望到某一个特定时候，在我周围的兄弟、朋友都没有身不由己的一天，我会尽量护到他们周全。”
“呵呵，你这孩子……心愿是好的，可是世间上的事，却并不常能让人如愿啊。”
“不错，你已经强大到，可以让身边所有人无忧无虑，但是不说别的，若又出现今天这种事，比如我这个角色换作是你，你的角色换作是我，你会怎么做？”
洪琪一时哑口无言，不是不晓得说什么，是不好意思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不过，当他扶着江半仙来到楼梯口时，他才使出全身力气，说道：“我会以事论事，以理断事！”
“哈哈哈，你这孩子，怪不得憋了这么久，才说出来，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我可要说清楚，今儿个这件事，我可没有让你有什么欠我一个人情之类的想法。”
“你不要怕我老脸放不住，把什么话都不说出来。”
江半仙虽老，但毕竟头脑还是那么灵，洪琪只是一点反应，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这件事按江湖上的惯例来说，是江小虎一方先动的手，李劣云只是冲动了一点，没问好对方的底细，便痛下了杀手，以至造成现在大水冲了龙王庙，搞得江字世家跟拾柴帮都那么别扭，心里压抑得很。
但这点严格说起来不算是错，因为现在的江湖帮派，哪个不是都讲究先下手为强？谁晓得你身边还有什么人，惹了到了自家人，格老子的，亮出把式，先干掉一个再说。
别的不说，至少把本儿捞回来了，以后再多干一个，就赚一个了。
洪琪在江半仙身旁轻笑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正堂。
其实不用做什么，每个人都看得出，在他跟江半仙之间，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麻烦了。
当然还是江尊最先憋不住，抢在他们面前，说道：“父亲大人，你不会……”
江半仙的脸沉了下来，把拦在面前的江尊推开，非常熟练地走到前面一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并把洪琪也拉了过去。
“阿爹……”
这次是江临和江丰一起叫道。
他们虽不愿洪琪或者江字世家，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损失，但更不愿意他们阿爹什么都不说明白，什么事也不做，就这样把江小虎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是他们亲侄儿撇开不说，这件事传出去，江字世家的脸……真的不晓得往哪里放了。
“阿尊，你坐下，先喝点水，我问你点事儿。”
江半仙准确地指着呆立在一旁的江尊说道。
别看江尊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心中最怕的还是他这个老父亲，心里纵然有千万个不高兴，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另一边的靠椅上。
“阿尊啊，小虎子是你的独生子，你自己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江半仙既然走到这一步，洪琪便晓得，他要帮他出面搞定这件事，这样不仅事半功倍，还可能缓解跟江尊之间的矛盾，再不济也是减少。
江尊诧异地望了江半仙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这个爷爷眼中，他因为是你的唯一的儿子，所以从小被你和素素宠着，脾气倔强古怪嚣张不说，胆子还不小。”
“记得你把他送去外蒙拜师学艺，不到半年，他就因为睡了一个帮派头目的情人，被别人追杀，要不是我在那儿的朋友保他，你又过去给了那个头目不少银子，他恐怕早就客死异乡了。”
“回来后不久，又因为芝麻点儿小事，和别人起了冲突，他当时仗着人多，逼着人家在茅坑儿里喝粥跟……，结果人家后来找上来，又是你，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家整个帮派都打得支离破碎。”
“后面像这样的事还不少，因为我看你处理的都比较好，掩饰地都不错，我懒得找你们两个谈。”
“毕竟咱们都是帮派中人，不嚣张谁嚣张，不随意谁随意？”
“反正就一个无双城，随便他怎么闹，他再狂，我就不相信，他敢给咱们把金乌帮惹来？”
“其他的……我这张老面子还卖得动，卖不动的，我也啃得动！”
江半仙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想一想，这件事的发生，其实我也有错，没想到，他虽没惹到咱们唯一顾忌的金乌帮，但却还是惹到拾柴帮。”
“阿爹……”
一直胀红着脸的江尊，听到这里就想说话了。
江半仙板着脸往，他那面一转，他马上便住口了。
“你是想说，阿七他也应该卖我的面子，识相点儿，同意把李劣云完全交给咱们处置？若是他不肯卖，咱们就叫他们消失？”
江尊“嗯”了一声，说道：“让李劣云顶下这件事，而不牵扯到其他人，咱们已经很照顾拾柴帮的面子了！”
说完，他不忘瞟了洪琪一眼。
从他的眼神看出，他连这一让步，都十分的不情愿。
他是因为明白他阿爹的意思，怕最后为江小虎争取不到什么，所以才顺着洪琪那第一句，不得不这样说。
根本不敢再说什么什么李劣云值不值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不懂，洪琪最初进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原本就是瞎说的，什么江小虎出了差池，李劣云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洪琪是绝对不会让李劣云出任何事的。
若是江小虎当真死了，他愿意为李劣云赔上一只手。
这也是江湖上的规矩，一个帮派里的人犯了事儿，若是大当家要为他顶，不用以命抵命，用四肢其一代替便可，或者不想残废的，三刀插身也行。
可惜，江尊他打错了算盘。
江半仙他明白洪琪的意思，但他方才也说了，绝对不容许洪琪这样做。
所以，江尊最终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第五百三十四章 牺牲
“你们认为，当刑天门和崔家堡重新聚集的时候，谁能真正最后跟咱们站在一起？”
“谁才是真正有用的？”
江半仙逐渐开始切入主题了。
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了，江半仙是为了以后跟拾柴帮的合作，打算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阿爹，若是咱们挡不住崔、刑两家的话，多一个拾柴帮，也没什么用！”
“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帮派，现在把他们跟咱们联系在一起，我都觉得甚没面子！”
江尊醒悟过来，当真是冲动之下，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住口！”
江半仙大怒，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大声道，
“你就不想想，当初是谁陪你去阡梓城救人？是李劣云！”
“谁从火海里把邓大找出来，让咱们江字世家的声威，一下子达到最高点？是李劣云！”
“现在，你却想要人家的命？”
“还有，是谁成功救了你两个亲弟弟？又是谁，差点为了你的弟弟，把自己都陪了进去？是阿七！”
“你现在……却咬住人家不放。”
“还有，当初刑天门和崔家堡以消耗战术，打算把咱们江字世家打穷，最后还是阿七给我出的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渡过那次危机，熬到刑天门现在无法分身对付咱们，咱们有时间休养生息，随时可以反戈一击。”
“阿尊啊……”
江半仙长长叹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我在心中，一直都认为你厚道不失智慧，又和手下的兄弟相处的好，若是阿七要走他自己的路，瞧不咱们江字世家，我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没想到，这件事……你让我太失望了。”
此话一出，最震撼的，不是江尊可能当不了江家掌舵人，而是江半仙早有心思，把江字世家跟拾柴帮合并，让洪琪坐上这大当家的位置。
江半仙虽瞧不见众人脸色，有多惊讶和古怪，但心中还是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