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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晋眉头深深皱起，这两只小怪物压根没有正常的善恶观和价值观，甚至连基本的常识也没有，这要让他如何向他们解释？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也无法分清生命之间的区别，因此也会做出将抓到的蚊虫一点一点肢解的残忍事情，也是在长大了一些后才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这看似简单真正的过程却很复杂，不仅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需要有人耐心的指导，比如父母不会一开始就将所有不能做的事情告诉孩子——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将所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列出表格清单——而是会在孩子做错事情的时候指出来并加以劝导或责备，久而久之孩子们才能明白是非曲直。这些是非中包含着价值观、伦理观、道德观、世界观等等，这些东西与孩子的天性组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能代表一个人的整体。而这些东西却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解释的清楚的。一个孩子的教育成功与否，与他在学校的考试成绩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最终所体现的便是这个整体，是整个一个人的人格。
见张晋被两个孩子问的哑口无言，镜年淡淡的笑了笑。对张晋而言，他的思考模式是属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的，虽然他现在变化成了“半妖”，但几十年的人类生活他还是习惯于当一名普通“人类”。面对两个年幼便产生变化已经与人类社会脱离的“半妖”，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让他们理解。他与他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不能吃人类么？”镜年笑着淡淡的问道。
二妖同时点点头。为何不能？他们真的不明白。
“原因其实很简单，”镜年笑眯眯的说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吃人类这种事情，”说到这里，镜年停顿了一下，双眼扫视二妖，虽然依然面带微笑表情不变但双眼中却含着冷光，这视线使得二妖全身打了一个冷颤，“我不允许。”四个字从她嘴里缓慢而轻柔的吐出，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特有的威压，如同四座小山一个字一个字的朝二妖压下去。
被威压震慑的二妖再次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立刻便明白过来，在这世上如果他们再度残害普通人类，那眼前这个女人便会出现，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法预见的悲惨命运。
有时候实力上的压迫，绝对的权威，能够简单明了的解决问题。
强大的威压以镜年为中心，如水波一般一圈一圈的朝周围扩散，在场的众人均能感觉的到这股强大的、冰冷的、绝对的压力。张晋双腿一软，险些下跪，他有种感觉，自己应该立刻在这女人面前跪倒，匍匐在她的脚边诉说自己的忠诚，发誓从今往后将“谨听圣言、不违诏命、誓约忠诚”，如果能够获得允许轻吻她的脚背那将是他的无上的荣幸。
理智使他抗拒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坚定的站立在一旁，张晋不由得深皱眉头。刚才那是怎么了，为何连从未听过的誓词都浮现出来，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便破口而出。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这也是她能力中的一部分？张晋在心中疑惑时瞥见身旁穆翳看向他的视线，里面似笑非笑的嘲弄一闪而过。
那个娘娘腔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张晋这样想着朝其他人看去，只见尹云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感觉到他的视线后抬眼向他示意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想来对刚才的情况也是了然于心。淳于非原本懒懒的靠在墙边的身子站的笔直挺立，一副像是要立正行礼的模样。再看向珂珂，表情连一丝波纹都没有，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蓝彧倒是满脸的疑惑，想必是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估计这种威压是只针对他们这些“半妖”的，所以蓝彧和珂珂都没有受到影响。
回过头，视线和镜年撞个正着。对方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意味。
镜年默默的看了张晋一眼后，将视线转回到二妖的身上，见他们已经被自己震慑便满意的收起威压。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消失，二妖顿时轻松不少，然而刚刚的经历给他们带来的是心灵上的震撼，恐怕他们这一生再也无法忘记这种感觉。二妖双手紧紧相握体会着刚才那种深刻的感觉，那是一种从血液里渗透的恐惧，从灵魂深处产生的敬畏，在绝对实力面前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的本能。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究其一生他们也无法平等的对视。
镜年知道，已经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语气温和的开口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了么？”
听到对方的问题，二妖忙不迭的点头称是。他们绝不会违抗这个女人的意愿，即使遵从这意愿会使他们丧失性命也一样。
“那你们今后如何生活？”镜年微微一笑转而问道。
二妖再次面面相觑。年幼的他们还无法认真的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首先一点，不再吃人之后他们连今后靠吃什么为生都感到迷茫。
“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么？”镜年继续问道。
张晋微微皱眉。听镜年的口气似乎是想就这么放了二妖，他深感不能苟同。倒不是他想让二妖为之前的死者偿命，毕竟死者已矣再怎样也无法复活，但是二妖必须得受到一定的惩罚以便让他们记住做错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刚才镜年的威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难保重获自由之后二妖还能记得现在他们所做的保证。他认为不管怎么处理之前的事件，至少不能继续这么放任二妖，必须将他们两个加以管束。
正想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张晋眼角撇到尹云正在对他轻轻摇头。眯起眼睛，不明白尹云是如何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对方却很清楚的表明不赞同。尹云温和的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张晋见状停止了动作，他就先看看镜年究竟想怎么做，如果到时候和他所想的不同他再阻止不迟。
二妖听了镜年的问题后脸上脸上再次露出疑惑。
“亲人是什么？”
“可以吃的东西么？”
镜年微微笑着解释道：“亲人的意思就是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见二妖依旧疑惑不解，她接着说道，“就是可以照顾你们和你们一起生活的人。”
二妖同时说道：
“我有红。”
“我有青。”
见二妖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镜年露出悲悯的表情说道：“除了你们彼此之外呢？你们的父母呢？”他们总不至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肯定是有普通的父母，就不知道目前人在哪里。
二妖听了后一脸悲伤的回答：
“没有爸爸。”
“妈妈不见了。”
听见他们的回答后镜年等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张晋仔细思索一下才明白这两个孩子稚嫩的童言中所表达的意思。估计他们一开始就是由母亲一人抚养，而在某天二妖开始变化时吓坏了那名单亲妈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自己原本漂亮可爱的双胞胎子女变得越来越可怕，他们开始吃生肉，开始肢解小动物，甚至于咬伤其他小朋友或者大人，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于是渐渐的对二妖的恐惧胜过了母爱之情，她选择了逃避便将他们丢弃。
镜年站起身，缓步走到二妖的面前蹲了下来，和坐在地上的二妖平视，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二妖的头发，眼神中充满温柔与悲伤。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二妖脸上渐渐露出孺慕之情。刚刚还很恐怖的女人现在让他们感到温暖，她的手和记忆中妈妈的抚摸不一样，凉凉的但是却很舒服。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镜年轻轻的开口对二妖说道，声音清冷轻柔，让人听着就感到安心，“你们愿不愿意随我去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二妖同时问道。
“是的。”镜年微笑着点头说道，“另一个我们称之为‘彼岸’的世界。”
第五十九章 彼岸
“彼岸？”二妖同时问道。
张晋也在同一时刻心底产生疑惑。她指的是什么？死亡后的国度么？
“我将这个世界称为‘此世’，”镜年淡淡的开口说道，“而与‘此世’相对的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既是‘彼岸’。”
“在‘彼岸’的世界里，你们不用再为任何事物担心，在‘彼岸’你们不会再受冻挨饿。”镜年接着说道，“那里没有汽车，没有高楼，没有各种各样的工厂，没有污染，风景如画四季如春。那里也没有‘人类’，只有‘食物’。”
“在那里我们可以睡在房子里么？”女妖问道。
“在那里我们可以吃人么？”男妖问道。
“在那里你们可以睡在任何你们想睡的地方，”镜年微笑着点头说道，“可以吃任何你们可以吃到的东西。”
“而且那里生活着很多和你们一样的孩子，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其他朋友。”镜年清冷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磁性，散发着迷醉的醇香。
“朋友？”
“可以一起玩么？”
他们像普通孩童一样也想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但是每当他们认识一个新的朋友之后没过多久新的朋友就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害怕的表情，之后就会从他们身边逃开消失无踪。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只有彼此的世界，不再对交朋友产生期待。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们还是会渴望同龄人之间的友情。
见二妖露出渴望又害怕的神色，镜年表情更加柔和的说道：“你们不用再担心会把其他朋友吓跑，也不用担心会在玩耍中伤害到别的孩子。”
二妖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
“但是，”镜年话音一转，语气里露出一丝严肃，“你们一旦去了那边就再也无法回到这里了。你们要想好，愿意去么？”
再次相视一眼，二妖毫不犹豫的同时回答道：“愿意。”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周围的人都惧怕他们，食物也很难获得，夜晚他们睡在野外只能靠相拥在一起取暖，时时刻刻害怕着周围的一切。这样的世界他们才不想回来，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听了他们的回答后，镜年再次露出微笑，站起身来。
“你们确定想好了？”镜年问道，“去了之后可就不能后悔了哦。”
“想好了。”二妖同时答道。
无论那边的世界是不是像这个女人所描述的这般美妙，至少也不会比现在他们所生活的世界更加悲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他们早已无法忍受这里的冷漠排斥，在这里他们是异类，是格格不入的那一方。
“既如此，那你们跟我走吧。”镜年向他们点头示意。
二妖闻言站起身来走到镜年的身边。
镜年一边一个牵起他们的小手，低头冲他们微微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镜年牵着他们缓步朝二楼大厅中央的那棵奇异的小树走去，走到树梢下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之后的事情就由尹云负责，让阿非和蓝彧处理。我将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说完见尹云和淳于非点头，她满意的笑了笑。
看向欲言又止的张晋，镜年露出愉悦的笑容，这时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正好洒在她的周围，使得周围泛出奇异的金色光芒。
张晋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几步却被人一把拽住手腕，扭头一看，就看到尹云皱着眉的表情。难得见对方脸上收起笑容，张晋感到有些惊异便停下了脚步。而这时镜年周围的空气像水面一般泛起肉眼可以看到的涟漪，她与二妖的身体逐渐没入这波纹之中不见了踪影。
阳光照射在那棵奇异的树的枝叶上，树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枝叶覆盖的地面上斑驳的树影晃动着，被金色阳光穿透而过的空中能看到漂浮着的尘埃。
少了镜年二楼的大厅顿时显得空旷寂寥了起来。
“为什么阻止我？”张晋皱着眉头问尹云，如果不是被拦住他一定可以……
“你想做什么？”尹云恢复惯有的温和笑容问道。
“我……”对了，他刚才到底想做什么？拦住镜年将二妖带走？不对，他刚才明明是想……
“你想跟进去。”尹云帮他说出了答案，“你刚才也听到先生所说的话了吧，去了‘彼岸’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确定现在就想去么？”
张晋眉头深皱，冷静了下来。他刚才的确有一股冲动想要跟着镜年一起前去，可是为何会有这种冲动现在却完全想不起来。刚才明明听到镜年告诫二妖，一旦进去就再也不能回来，虽然对于现在的生活他也不算满意，但是还没有厌恶到想要彻底逃避的程度。那么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好像脱离了思想就这样擅自行动了起来。
“哼，被迷惑了吧。”穆翳冷冷的说道。
“被迷惑了？”张晋表示不解，他刚才是被迷惑了？被什么迷惑了？他竟然没有察觉。
见到他疑惑的表情，穆翳撇撇嘴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于是尹云接过话题说道：“先生的存在本身对我们半妖而言就有迷惑的作用，之前你没完全觉醒所以没有太深的感觉，但我想你应该能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些。”
经尹云这么一说，张晋想起第一次见到镜年时的场景。那时他确实有种感觉，总觉得他们之间早已存在联系，这种深刻到骨血印入灵魂中的联系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存在于世间一切物质性的东西之外。如今，这种联系更加明显，只是张晋一直在刻意的忽略。
尹云见张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你刚才就是被一直潜伏在你意识深处的那种感觉所引诱下意识的想要跟随，并非是对先生口中所描述的‘彼岸’产生了兴趣。”引诱了张晋的是镜年先生本身，而不是另一个世界“彼岸”的存在。
理清了自己的刚才的行为动机后，张晋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真的是满脑子的疑问等待有人来给他解答。
“刚才那就是镜年先生的能力？”一直未开口的蓝彧帮张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的。”尹云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和张晋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使用能力吧，感觉是不是有些奇幻？”
何止是感觉奇幻，这一切都很奇幻，自从加入这个公司就再也没有不奇幻的东西出现了。蓝彧翻了个白眼想到。
“那能力是怎么回事？”张晋皱着眉问道，“还有‘彼岸’又是个什么存在？镜年既然说去了就回不来了，那岂不是表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呵呵，你这些问题还得一个一个的说明。”尹云笑着说道，问题太多，他没办法一下子给出所有的答案。
“你们慢慢说，我累了，先去休息。”穆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折腾一夜这些家伙们的精神还真好，反正他可是不奉陪了。随意的朝他们招招手便走了出去，也不知他准备去哪里休息。
淳于非拖了几张椅子凑在一起，已经窝在上面打起了呼噜，这么高的个子就这样还能睡着真是难为他了。
除了尹云他们三人外就只剩下珂珂还站在旁边，她倒是一点也没显出疲倦，只看表情也看不出来她对于他们几人的对话是否存有兴趣。
“珂珂，你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会了。”蓝彧想到珂珂刚经历一场战斗，虽然没有受伤，但肯定会有所劳累需要休息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