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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安期生事先在这山洞内做过了布置,不管他再耍什么花样,远在天界的天公刘累都不会有任何感应——被动感应不会有,哪怕主动感应,特意睁俩大眼朝这儿瞧,也都瞧不出任何端倪来,就跟当初张坚画个圈圈,然后在圈子里向张禄道明真相一般。说白了,天公的监视器暂时没用,所以张坚才敢露面,并且一举而谪了安期生。
张禄闻言,不禁微微一惊:“你的意思,他是想瞒着天公,抢我这颗五色石?!”
张坚冷笑道:“私欲如疫,一人既染,百人皆得,天公可独窃权柄,安丘先生又如何不可夺石?且天公威福自用,擅谪羿落,安丘先生亦不敢不谋自保之策……”
他这是说,野心、权力欲这类玩意儿是会传染的,原本天界就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还则罢了,一旦刘累把这个“潘多拉之匣”打了开来,从此就不见得只有他一个仙人染此恶习了,而会有更多的仙人就此产生妄想:“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而且刘累一招就把羿给谪下凡间,手段之酷烈,即便是他的亲信也难免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步了谪仙的后尘,所以才着急要抢到女娲遗物。
“……吾乃趁机将之谪落也。”
张禄一皱眉头,小心地问道:“这个……这十二年来,你就一直跟山上做兔……化身为兔?”
张坚笑道:“吾安有此闲,亦安有此能?”想要暂时瞒过安期生并不难,要想一瞒瞒他十二年,我还没那么大本事。他告诉张禄,当初在阳城郊外分别之时,他就牵了一缕神思在张禄身上,等到张禄被安期生带上天柱山,便又暂时寄付于幼兔之身。那只小兔崽子被爹妈落下,还可怜兮兮的,最终被张禄收养,这确实是张坚安排下的,但他不可能直接化身为兔,否则肯定会被安期生看破。直到安期生跟张禄提起女娲遗迹之事,张坚察觉似有可趁之机,真身才匆匆赶来。
“幸乎不远也……”还好王真正跟着曹操呆在许昌,距离并不遥远,他才来得及及时赶过来——“前从曹公北征,至于无终,我若在彼,必无及矣。”
而且还幸运的是,安期生选在这个时候向张禄揭开女娲遗迹之谜,张坚估计他要是延后一两个月,估计那老兔子就必然寿终正寝啦,自己和张禄之间的联系就会被自然切断。
张禄问了,你救我可以,可为什么要谪了安期生,你们之间有仇吗?张坚冷笑道:“杀我者,即安丘先生也。且吾欲尽诛天公之党。”谪安期生有两个理由:一是为了报仇,想当初天公刘累把张坚和羿全都谪下凡间不算,还派亲信下凡,把那两仙投生凡间的躯体彻底杀灭——要不是张坚预先有所安排,巧布疑阵,估计这会儿早就没他啦;第二个理由,他想复归天界,对战刘累,就必须先翦除刘累的羽翼——天幸安期生下凡来了,在凡间谪他,比在天上谪他更容易遮掩。
张禄心中略微有些不快,追问道:“你也打算找出他谪在人间的躯体,将之彻底杀灭吗?”张坚笑着摇摇头:“吾若做此等事,则与天公何所异耶?即彼能得重登仙界,亦在数百年后,吾又何所惧哉?”
张禄问道你就那么有把握,几百年里就能击败刘累?张坚指一指张禄:“在于汝也。”你要是能早登天界,就能帮我的忙,战败刘累。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倘若安期生真能重修仙道,我也不会感应不到,到时候再杀他也还来得及,何必那么早就动手呢?我不见得心有多软,但真没天公那么疯狂,早早便定下斩草除根之计——当然啦,这意思张禄也估摸得到。
解释完自己的来意,张坚朝张禄一伸手:“汝既能得出女娲遗迹,可有所获么?”
张禄面色微微一变,张坚笑道:“吾但欲一观,不夺汝之所有也。”我没安期生那么贪心,是你的就是你的,既然谁都进不去女娲遗迹,只有你进得去,出得来,貌似还拿到了什么东西,那这东西就该归你所有,我不会抢。
说着话就把手给收回去了,也不催促张禄,却问他:“于遗迹中何所见耶?”
张禄舒了口气——其实张坚真要抢,他也拦不住,肯定不会再有什么老兔子来帮忙自己啦——于是就把在女娲遗迹中的遭遇,大致向张坚讲述了一遍:安期生怎么把他搡下平台,他怎么晕晕乎乎地在一片旷野中醒过来,怎么感觉到有物体位于远方,追来追去,总也追不上,干脆掉头……
可是等该说到朦胧中有个光头出现,张禄却犹豫了一下,有点儿不打算明言。仔细想想,有释门掺和自己的人生经历,这话他跟谁都没有提起过,无论裴玄仁、郄俭还是王真。包括有个和尚指点徐晃来战自己,包括在法王寺中使歪门“灵台蜃景”,幻境中见到个似心模又不是心模的和尚……
为什么自己貌似刻意地要隐瞒这些事呢?是因为事涉自己的潜意识,所以不希望被旁人所窥知?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是因为就连仙人们也不清楚释门,说也白说,徒增烦恼吗?
张坚问他:“何所思耶?”你发什么愣啊?
张禄耸耸肩膀,回答道:“有点儿恍惚……”我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总之恍恍惚惚的,我往回走,那东西却反倒追了上来,并且最终与我接触……讲了讲怪石的事儿,然后就摊开右手,亮出了那块五色石。
对方真想要,反正自己保不住,关键是看态度,我拿到的东西,你就不能随便抢,要是态度诚恳地索要,说不定自己早就交给安期生啦——他终究是教了自己十二年的老师啊,五色石又不是自己的命,老师想要,学生理应奉上。
张坚也是同理,他要是跟安期生一样上手抢,说不定自己还要挣扎一下,既然装模作样毫无贪念,那直接给他呗,反正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也换不来口粮,也换不来衣装,又有什么可宝贝的?
张坚注目五色石,不禁笑了起来:“裴师兄曾言,汝与他道及后世传说,常有入深山而得异宝之事,不想汝今日亦有此福缘。”
张禄撇撇嘴:“那种桥段都烂大街啦,只有三流作者才会再用……为什么我能拿到这玩意儿呢?”
“得非缘乎?”
“什么是缘?”
“缘即因也。知之为因,不知为缘。”
缘分其实就是因由,万事万物都有原因,有因才能有果。但是缘与因却又不尽相同,人们把自己了解的原因叫做因,不了解的则归之于缘,或者什么福分啊,天命啥的。好比说男女生情,貌似没啥道理,纯是缘分,其实你在芸芸众生中得遇爱人,固然大多是偶然,但偶然也是概率的一部分,是有其原因的。至于两人相遇之后,能够看对了眼,那更是与双方各自的审美、性情相关联。正所谓“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绝不会主动走到一处去。
所以说别的仙人都进不了遗迹,拿不到五色石,而张禄一介凡人反倒能够办到,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咱们目前还都不清楚原因何在,故此才只得归结于“缘”之一字。
然后张坚就猜测了:“此非女娲补天之五色石耶?”传说天漏星陨,地火横飞,于是女娲就采集了五种颜色的石头,烧熔之后,用以补天。当然啦,虽然凡人一得飞升,便登天界,从此优哉游哉地在天界享福,轻易不会再回来人间探索,就张禄所知,仙人们并没兴趣知道凡间的大气层外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但仙人的眼界终非凡人可比,他们总知道天是虚空,顶多充填些气体,就算气体漏个大洞,又怎么能拿固体或者液体去补?
但是女娲和五色石之间,似乎确实存在着某种重要的联系。张坚问张禄:“汝可知胡谓五行?”张禄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吗——“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啊,古往今来,人人皆知。”
其实还真不能说人人皆知,首先只有中国人知道,外国人不清楚——他们知道的是地水火风,或者再加个空。其次五行之说始于战国时期的邹衍,邹衍之前或许早就有了这种说法,但是并不普及。
张坚笑道:“凡俗所谓,五行为万物之本,万物皆可归于五行,汝信之否?”张禄“嗤”的一声,鼻子里冒气:“我们未来早就不讲这一套啦。而倘若这一套真说得通,裴玄仁和安期生教我的时候,不可能不提啊。他们说太极,说阴阳,就没提过什么四象、五行一个字儿。”
张坚点点头,随即伸手一指张禄手上的五色石:“我疑五行之说,即由此而来。”
凡人所可以接触到的事物千奇百怪,就算想要归纳总结,也不好并合成五大类,这理论太粗糙,而且缺乏延展性,很多东西都没法说得通。再说了五行对应五色,可是三原色只有红黄蓝啊,就算你加上黑色、白色,那东方属木的绿色又是从哪儿来的?
所以张坚猜测,是先有五色石的传说——而且很可能并不是简单的传说,确实在上古有所本——后人才以五色倒推,搞出来了五行体系。
说着话又再伸手一指,口呼:“开!”就见张禄手中的五色石竟然从中分开,变成了五瓣儿!
第五十九章、热核风暴
张禄从女娲遗迹中得着的这块五色石,乍一看象是五块颜色各异的石头黏合在了一起,细细端详,则五色之间尚有融合,仿佛真如同神话中所说,是女娲为了补天而取五色之石,烧熔成为液体……然后一小滩五色具备的液体又重新固化而成此石的。可谁成想张坚伸手一指,口出一个“开”字,那五种颜色却当即流动起来,各归其位,然后分裂五瓣,正好一色一瓣。
张坚说了:“五色即应五行,此五石即为金之石、火之石、水之石、木之石与土之石……”
张禄“咦”了一声,说你不是才解释过,所谓五行全是胡扯,只是从五色石的神话中化出来的吗?张坚笑道:“斯有此言,故有此名,名而已,未必符实。”金之石不是金属,火之石也跟火没有关系,只是因其色而得其行,因其行而得其名罢了。这是五种自然界中非常罕见的矿物,就算仙人也很难得到,所以没给起什么名实相符的名字,仍然沿用民间俗称的旧名。
那么为什么罕见呢?张坚说了:“为其易变也……”五种矿物凝合在一起也就罢了,一旦分开,就很容易退化成外形、颜色相近的其它矿物,还是常见矿物。但是五石凝合,是没什么用处的,只有分化、提纯,才可以加以炼化,制成异宝——“唯以真气包裹,乃使不变也。”
张禄当场就惊了——什么退化,你确定自己的意思不是我那个时代所谓的“衰变”吗?!
赶紧掌心中真气吐出,把五瓣石头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张坚说,先不提你,就算是我,哪怕再练个百年、千年的,也不大可能是天公刘累的对手——就他谪自己所亮那一招,威力忒大啦,太恐怖啦!那要怎样才能击败他呢?只有两个机会。
一是诱其下凡。正如张禄所预料的,凡间世界很多基本属性、规则都与天界不同,仙人下凡,其道行是要受到一定制约的。要是拿游戏来打比方,凡间练级,到头就是五十,仙界则可以假定为没有上限,然而不管你是凡人、地仙还是天仙,一旦到了凡间,都得遵守这里的规则,等级自然压缩到五十。如此一来,则可以极大拉近张坚和天公之间的实力比。
——当然啦,主角的五十级和杂兵的五十级,那也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也正因为有此差异,天公才有可能下凡,觉得哪怕自己压制了等级,仍然可以通杀四方,无所畏惧。
第二个机会,就是炼宝。仙人以长生久视为其人生……生涯目标,在天公谪张坚之前,天界少有纷争,所以没谁苦练斗战之能,对于能够增强战力的法宝,也全都弃之蔽屣。但是普通凡间修道者,或者地仙,在遨游四方,深入山林秘境的时候,是有可能遭遇到猛兽甚至异兽的,故此才传下了烧炼法宝之术,没因为天仙不重视就失传。张坚说恰巧我就会炼宝,我也把这门技术传授给你,你争取把这五色石烧炼成五件斗战之宝,将来好帮我在地上对战天公。
张禄挺大方地一伸手:“既然如此,不如你拿去炼宝吧。”对方既然不贪心,他也就不强留五色石——再说了,这玩意儿会衰变,自己带着多少有点儿不放心……
张坚笑道:“此石既与汝有缘,合当汝炼……”我也不是找不到天材地宝,我自能炼制宝物,还真不贪图你这点儿东西。
眼瞧着安期生布下的隔绝法阵就要失效,张禄问张坚,说法阵一旦失效,刘累找不着安期生,你不就暴露了吗?张坚微微而笑,口中诵念咒语,瞬间就变成了安期生的模样:“无妨,今后我来教汝法术。”
张坚说了,安期生之所以不肯传授你法术神通,一则正如他自己所言,洗练身心是第一要务,对于斗战之能,仙人本来就不怎么看重,但是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提——“恐汝修得道法,异日为天公之害也。”反正灭祟靠的是真气充沛,真不必放什么大火球,你就算不会任何法术,登仙之后也能成为破祟的助力,而至于彻底灭祟该怎么搞,预言中也没详细说明,所以他才会觉得不必教你法术,光把你鼓捣登天就得。
但我就不同啦,我期盼将来可以和你联手,一起对战天公,所以这法术么,是咱们今后的必修课。
“裴师兄曾言,汝善攻心也……”你的天赋,大概比较偏向于惑控系和幻术系,但那些对仙人没用——为什么呢?因为即便天仙下凡,等级虽然压缩了,削弱的也仅仅是hp、mp,攻防之类,不会削弱学识和见识啊,而这些素质直接影响了心灵的稳固程度,真不是你一初入仙道者使幻术就能迷惑得了的。
所以张坚要教张禄攻击性的法术,根据张禄的分类,基本上属于塑能系,而且不求变化多端,只求一击之威。张坚说攻击力最强的法术,不外乎电、火两类,而自己最擅长电系——这从他击败安期生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两人都用电系法术,一加一未必能够等于二,还不如让张禄练火法,或许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张禄心说火法好啊,从来游戏里都属火法最强,到时候自己大火球“biu、biu”地扔过去,可有多威风?
只可惜中华修道者的体系里,貌似并没有大火球——也或许有,但张坚不会——他教给张禄的法术,并不是远程攻击,而属近战,手所触者,即金铁可燃。张禄心说你这是打算让我当mt顶在前头,你好跟后面远远地放电啊……仙人们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这招叫什么名字?”
张禄如此询问张坚,张坚却不禁愕然:“何须有名?”这又不是人间武功,起什么名字啊——再说了,这年月就连凡间的武术都很粗糙,一招一式同样以没名儿的居多。
张禄心说你们还真是不讲究……不行,我既然练了,就得给这招起个拉风一点儿的名字。想了半天,最终定名:“就叫‘热核风暴’好了。”张坚问道“风暴”我懂,何谓“热核”?张禄摇摇头,微笑不语。
话说张坚变化成安期生的形貌,在天柱山上教授张禄法术,时光荏苒,匆匆而过,眨眼就又是一年过去了,那天他突然召来张禄,说你下山一趟吧。
张禄心说又有什么诡异的任务要我去完成了?拱手请问,张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