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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乞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就说跟你有缘吧。”真的把书给递过来了。张禄接在手里,首先展开第一页——嗯,没错儿,是手写的,凑到鼻端略略一闻,有淡淡的墨臭味,而不是油墨的清香。再瞧上面的文字,没序言,没目录,开篇就写:
“元气恍惚。共天地生。合成万物。人之生也。即禀元气。生而既衰。泯然归于众矣。行气之道。在纳天地之灵。会本有之元……”
文通字顺,瞧着不是现编的地摊货。这是从哪本道书上抄下来的呢?他前后翻了翻,竟然瞧不出来。
要说张禄读过的道书也不少了。他少年丧母,前几年父亲又得急病死了,赶巧就在老爹下葬前不久,女朋友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投入了他一发小的怀抱,一时间那真是心如死灰,了无生趣啊。好在原本教他气功的那位邻居大爷跑过来,引经据典开导了他足有二十回,才终于打消了张禄自绝于人民的念头。
那位大爷不仅仅练气功,还是修道的,介绍了不少的道书给张禄瞧,张禄虽然不怎么喜欢历史,中文底子倒是不差,很快就瞧进去了——他倒不是真想学得了出家当道士,只是觉得其中的内修之法有助于自己凝心定神,不再胡思乱想人世间那么多懊糟事儿。
一来二去的,他对道家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又跑图书馆找了不少道书来读。在他看来,鬼神是扯淡,方术是迷信,修行是妄语,外丹是原始化学,也就守一、行气、导引有点儿强身健体的作用。当然啦,房中是科学,可惜他没条件练……
不过他一直只是读书明理而已,因为工作太忙,还真没什么劲头把丢了好多年的气功再捡起来。
所以那天出门撞见了这个乞丐,说出那一番熟悉而不靠谱的鬼话来,张禄第一反应就是——这谁知道我如今好道,所以cosplay袁祥仁老师来耍我玩儿吧?再一琢磨,还是整人节目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还把原本的台词“练武奇才”改成了“修仙奇才”,把“维护世界和平”改成了“维护仙天和平”,明显是因为最近武侠不流行了,修仙文泛滥,所以现改的词儿吧?
可是再一翻这本破书,内页跟封面截然不同,文字通顺,书法精美,可能是抄的他从没读到过的古老道书,就不禁有些意动——罢了,左右不过就十块钱嘛,左右不过就是被人****了去取乐嘛,老子最近心如止水,我还在乎这个?
再说了,我把你们的道具顺走了,你们不得再准备一本?你们就未必见得有多得意喽。
张禄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当即掏出两张五块给了乞丐,揣着小破书就回了家……然后没多久他就死了,死后穿越,竟然被张坚摄上景室山去修仙。他一直琢磨着,这乞丐和那本破书,跟自己的穿越有没有关联呢?可是就连张坚都搞不懂穿越的原理,或许得真得修成仙道以后,靠自己去发掘真相吧,所以跟张坚和裴玄仁都没有说破。裴玄仁还感叹张禄修行速度挺快,是修仙的好苗子呢,张禄心说老子是有基础的呀!虽然大多数道书都是未来才出现的,而且落你们眼里,一多半儿算外道、野狐禅……
这回又穿回来,再次撞见那乞丐,张禄可老实不客气,一把就把对方手里的书给抢了过来,翻开来一瞧,没错,就是这本儿。乞丐瞪俩大眼,很殷切地望着他,张禄忍不住就问:“所谓‘道法传有缘’啊,既然跟我有缘,那就不该收钱,直接送我成不?”
这只是个话引子,本打算那乞丐说不成,自己就可以顺着话头,详细询问他的来历,尝试捋清这莫名其妙事件的真相。可没想到乞丐听了他的话却一点头:“好,送你了。”说完了掉头就跑。
张禄急了,赶紧撒丫子追上去,然而那乞丐貌似对周边地理挺熟悉,加上脚程也健,拐两个弯儿就不见了踪影。张禄急得直跺脚,心说难道还得跟原本似的,回去试着修炼,然后因此挂掉,然后再穿越?然后我再苦熬好几年,再逮着机会穿回来,然后揪住那乞丐不放?我靠同样的日子,生命的复读,那可怎么忍耐得了啊!
真要是再穿过去,我肯定也不等人介绍了,直接撞上门去求见曹操……对了,这回胡子绝对不能拔……
一边懊恼,一边晃晃悠悠地又折返到雍和宫旁,忽听附近铺子里一声招呼:“哥儿们,我看你印堂发暗,不如来算个命吧,不准不要钱。”
这一声喊倒是熟悉,他当年也曾经听到过,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意——我靠你这职业水平也忒次了点儿吧?就只有“印堂发暗”这种大俗话?劳驾你专业一点儿成不成?然而这回不同了,他懵懵懂懂地,就自然而然循声过去。
这事儿可太诡异了,算命的……原本不信,如今么,不如来听听他究竟能说些什么。
叫住他的是个光头大汉,满脸横肉,穿一跨栏背心、蓝色裤衩,怎么瞧怎么不象有道高人。张禄来到他面前,一梗脖子:“算吧——不准我肯定不给钱啊。”
那大汉掐掉嘴上叼的烟卷儿,朝张禄脸上寻摸了好一阵子,还掐指算了算,然后取出纸笔来,写下两行字。张禄一瞧,看不出啊,这人倒写得好一手颜体——老爹在世时逼他学过几年书法,这点儿眼力价还是有的。那么写的什么字呢?只见:
“长人执弓,射毙文刀。”
第三十三章、灵台蜃景
张禄捧着那张宣纸,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好字。”
“承蒙夸奖,”光头汉子重新叼起一根烟,“兄弟我也是练过的。”
“那么这意思是……”
“假如我没有算错——当然啦,那是不可能的……哦,我是说,我不可能算错。哥儿们你姓张,你瞧这‘长人执弓’,左弓右长,正好是个张字。而左文右刀,那就是个刘字——我估摸着,你最近跟个姓刘的起过冲突,你还把人给打了……”
“拜托,卯金刀才是刘好吗?”
“那是繁体啊,我瞅着你不象港台同胞嘛,你喜欢用繁体?现在大陆行的可是简体字,就是左文右刀啊。总之,你说我算对了没有吧,你是不是揍过一个姓刘的?”
张禄不禁想起了刘根——“有是有,不过那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儿了……”
就他对时间的感应,那应该是在不到一个月之前,可是若在局外观察,总得两千来年了吧?“张王李赵遍地刘,你这算的……太江湖口儿了,硬凑的吧?”
那大汉一撇嘴:“你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对什么都本能地怀疑。那我怎么不拆王,怎么不拆李,就特别地拆了个刘字呢?你敢说你没揍过一个姓刘的,还揍得挺狠?”
张禄接不下话来,不禁扭过头,眼神儿左右乱扫,好半晌才啧啧嘴:“就算你对吧,那终究是过去的事儿啦,你能算未来不?”
大汉一梗脖子,表情颇为自得:“那是当然的。”说着话一伸手,硬生生扯过张禄的腕子来,掌面朝上,凝神细瞧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从柜台底下抽出把金灿灿的算盘,边扒拉边自言自语:“甲子生人,乙亥月……”
张禄实在忍不住笑:“又相面,又看手相,外加大六壬,哥哥你这玩儿得挺杂啊。”
大汉头也不抬,继续拨算盘,嘴里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正确就行。”随即“啪”的一声,把算盘狠狠拍在桌上,倒吓了张禄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算出来了。”
“结果呢?”
“你会死。”
张禄唇边不禁露出一丝冷笑来:“其实我已然死过一回了,你有算到吗?”
大汉也笑:“当然。”
“我为什么死的?”
“这个算不到。”
“合着我知道的你都能算,我不知道的你也不知道……”张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突然垂下头去。
“怎么了?”
“有点儿头晕……”随即张禄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面前那个大汉,“我刚才突然意识到,自打在地铁上差点儿让人偷了手机,所有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全都很连续;但是没有经历过的,比方说追那乞丐,以及现在跟你对话,意识却模模糊糊的,还总跳跃,象是碎片……”
大汉笑眯眯地望着他,却不说话。
张禄转过头,望向柜台上摆着的一厚摞书:“你这好歹是在雍和宫边儿上,结果卖的全是道家书,有一本佛经没有?”随即神情一振:“啊,还真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大汉头也不回,顺手抽出那本《心经》来,摆在张禄面前。
“那么厚……这得好几百页了吧?插了多少注解?就算加上白话文翻译,能凑够那么多页数不……”张禄伸出手,想去翻开那本书,却被大汉一巴掌把书本儿给按住了:“你都想明白了,何必还要去证实呢?”
“证实了又如何?”
“会醒。”
张禄笑了:“你不想让我醒?”
大汉也笑:“不急,咱们可以多聊会儿。”
“你究竟是谁?”
“在你本人的幻境当中,我还能是谁?我就是你啊,按照仙家的说法,我是你的灵台;按照咱们习惯的说法,我是你的潜意识。裴玄仁唠唠叨叨也说不明白,我分析吧,但得表层意识和深层意识合而为一,情感和理智合而为一,修心就算修到家了。如今你能见着我,恭喜,距离成仙不远矣。”
“貌似某人给了我一个机缘?”
“貌似……”
张禄先笑:“怪不得我瞧你扒拉算盘的手法不咋的,因为我都扔下这玩意儿二十来年了。”但他还是有点儿不明白:“既然你就是我,干嘛要以光头大壮的形象出现?”
大汉耸耸肩膀:“你不是一直懊恼自己体格不够魁梧吗?跟这儿也是,回去汉朝也是。至于光头……你既然不想要胡子,那么不要头发也正常。”说着话,点上了第三根烟。
“我戒烟很久了。”
“你曾经抽过,而且你敢说你从那以后再没有想过?”
张禄不接碴儿,转换了话题:“这么说来,我是中了‘灵台蜃景’了吗?”
“所以我说我是你的灵台。”
“你好,灵台兄,”张禄扬了扬眉毛,“跟自己说话就是舒服啊。”
“因为你很自恋。”
“能说出我很自恋的话来,就说明我不自恋。”
“梁惠王还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呢,他是真好色。”
张禄轻轻叹了口气:“估计这一切……非得真修成仙了才能搞明白吧。”
“不急,”大汉安慰他,“就算不能真的长生不老,也能与天地同寿,你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索宇宙奥秘……也探索关联自己的奥秘。”一边说,一边正如同张禄所期望的,把按在《心经》上的手缓缓缩了回去。
张禄道了声“bye”,然后翻开《心经》第一页,只见也没有前言,也没有目录,只写着两行大字:“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没办法,《心经》是他唯一记得的佛经,而这两句,又是他唯一记得的《心经》内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根本没有阅读过的文章,是不可能在自身幻觉中出现的,固然潜意识可以生造,但根本掩盖不了满身的漏洞,浅层意识可以很轻易地便将假象戳破。
当然,前提是浅层意识已经意识到了此乃假象。
张禄一个趔趄,随即站稳脚跟。他倏然转头,紧盯着那个推搡自己的清癯士人:“卿何意耶?”
那士人面露愕然之色:“子醒来却早。”
“不过倏忽间而已,焉论早与迟?”自己只是被推搡着趔趄了一下,就去幻境之中转了小半天,这醒得很快吗?再晚点儿醒,不是要脸朝下趴地上去了?
那士人笑道:“吾虽不知卿所历者何,然法自我所施,醒早醒迟,自能知之——醒迟是心迷,醒早则近乎悟矣。”说着话倒退一步,双手合拢,深深一揖:“因见子非凡俗,聊试之耳。未言先试,理当致歉。”
张禄一皱眉头,首先想到问的是:“子云:‘君非当世人也,缘合在此?’此何意耶?”
对方笑着回答:“不过诳语,先乱卿志,乃可相试耳。”
原来只是随口说的瞎话啊,我还当他真看破了我穿越者的本质呢。张禄不禁暗中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想,这人究竟是谁了?刘根也算有名的地仙,并且擅长幻术,利用他那点点贫乏的想象力制造幻境,我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给瞧破喽;这人本身并不制造幻境,而刺激我的深层意识,自主编织幻象,导致我要足足小半天才能清醒过来——那应该就是裴玄仁提到过的名为“灵台蜃景”的高深幻术——所以说,自己最容易欺骗自己了。此人如此大能,难道说就是要找的南华仙于吉吗?
“密县张禄字伯爵。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对方一点自己的鼻子,“吾庐江人,左慈元放是也。”
张禄闻言,眉毛不禁一颤——左慈这名字他有印象,在三国游戏当中,往往跟于吉、管恪、南华老仙并列为四大妖人npc。自己想找于吉,结果招来了左慈,而且也精通幻术,这事儿真诡异啊,难道说是继刘根之后,在见于吉之前,安排给自己的又一场对幻术的试练?
“卿何以试我?”
左慈笑一笑:“为卿欲寻家师也。”
左慈左元放是桓帝永寿二年生人,比张禄大上十来岁,本为庐江士人,少明五经,兼通经纬。第二次党锢之祸的时候,他年仅十四,就慨叹说:“值此衰运,官高者危,财多者死。当世荣华,不足贪矣。”于是拋却红尘,进入天柱山访师修道。数年后,于吉游至天柱山,见左慈天纵奇资,百世罕见,于是便收他为徒,把一身道法都倾囊相授。
据左慈所说,三年前于吉再过天柱山,看左慈已到炼真的巅顶,距离结丹就差临门一脚了,于是当头暴喝:“汝本非当世人也,奈何为当世所限?可去!”伸手搡了他一把,其实是使出了“灵台蜃景”的高深幻术,当下就把左慈给圈进自己的潜意识里去了。左慈在幻境中足足折腾了十来天,这才终于醒悟,由此也得以突破瓶颈,跻身于地仙的行列。
于吉最近传讯,说他要前往吴会传法,命左慈前来迎候,等待师徒相见。左慈高高兴兴地离开天柱山,渡江南下,可是也不知道师父会去哪儿,干脆随心所欲地到处转悠——他师门传承本来就以入世之法辅助修心,所以游戏红尘正是他下一阶段必做的功课。
转着转着,他就来到了乌程,结识了严白虎兄弟,暂时在严家庄院栖身,顺便指点一下那两兄弟的修行法门。昨日夜间,左慈突然心血来潮,于是暗卜一课,知道有人前来吴会探访师父于吉,所以今天才特意跟道上等着。
以左慈的本事,一见张禄,就知道这是自己要等的人,而且亦修仙中人也。再细一打量,这小年轻筑基已然圆满,也是差一点儿不能涉足炼真,不禁心说我且帮他一把吧。就此照抄当日于吉玩儿过的花样,使出了“灵台蜃景”。
幻术种类很多,“灵台蜃景”是比较高深,也比较特异的一种法术类型,说白了就是刺激人外灵台(额头),释放人内灵台(内心),让对方自己编织幻境,从而把自己给绕进去。想当日刘根对张禄所使的那些幻术,基本内容、情境都是施术者本人编织的,并且施术者也参与其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