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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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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就听见小沙弥在屋外高声喊叫。魏文成急忙从草席上爬起身来,穿上鞋,跑过去打开屋门,提高声音问道:“是何响动?是何事耶?”

    小沙弥貌似才刚从庵外跑进来,满脸的惊骇之色,见了魏文成就叫:“祸事矣!黿头石崩,有妖气飞天而去!”

    原来刚才那声巨响,却是太湖边上鼋头渚那块镇压鼍怪的大石头莫名其妙地崩裂了,随即就有道黑气冲天而起,直朝正西方向飞去,瞬间便消失在了晴空之中。小沙弥起得早,出门樵采,正好被他瞧见,当场吓得是魂飞天外,匆忙跑回来向魏文成禀报。

    若然是别处石崩,估计小沙弥不会那么害怕,可能吃惊要多过骇然,但这块石头非同一般,当日他也是亲眼得见法朗和尚收邪镇妖的,则黑气冲天,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鼍怪走脱啦。故此震惊恐惧,赶紧回庵来找魏文成。

    魏文成冲出庵去,几步便奔至鼋头渚,仔细一瞧,果不其然,好好的大石头中间开裂,一通到底,最宽处竟达一尺有余。他眼神尖,当即就发现在石缝边儿上散落着几块粗陶片儿,捡起来一拼,正好是个粗钵……不禁腹诽,心说法朗和尚你能为不过如此嘛,这才压了怪物几年啊,容器就承受不住了……

    手搭凉篷,远远眺望,晴空万里,红日初升,丝毫也不见什么妖气的迹象。再问问小沙弥,得知妖气确实是飞远了,并没有落回太湖之中——你丫好不容易脱困,这不回家,跑北边儿干嘛去了?

    多少也有些遗憾,倘若自己惊醒得早,或者跟小沙弥似的早早起身出庵,说不定能够亲眼得见鼍怪脱困,那么新学的天书上术法,很有可能派得上用场啊。自己闭门造车,空学法术,也不知道究竟水平如何,若能拿鼍怪练练手……再一想算了,那妖物连戴孟他们仨都整治不了,自己才修行了几年哪?还是别冒险了。

    一边跟小沙弥商量着,说我写封信你帮忙送去建康,通知法朗师父一声吧。谁知道才进广福庵,骤然便见自己寝室中端坐一人,缁衣光头,正是多年不见的法朗!

    二人匆忙进屋行礼。小沙弥一脑袋磕下去,还没等抬起来呢,就先叫:“师尊,鼍怪脱困去也……”法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前数日在建康忽有所感,知此方有事,匆匆而来,惜乎略迟一步……”

    魏文成心说我还以为你是飞过来的,还琢磨你法力多么高深哪,敢情也是腿着回来的……双手呈上粗钵的碎片。法朗随手接过,笼入袖中,然后朝小沙弥点点头,说你出去烧点儿开水来吧。

    先把小沙弥打发出去,然后以目示意,命魏文成关上屋门,撑开窗户,随即法朗面色陡然一变,伸手一指草席旁边:“此何物耶?”

    魏文成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瞧过去——哎呦,自己忘记把那卷天书给收起来了……

    就算法朗和尚不能飞,但他能够提前心血来潮,预感到这儿会出事,而且当初林屋观三道都降不了的鼍怪也是他镇压的,谁知道这和尚会不会读心呢?魏文成不敢谎言相欺,于是就把林屋观惊变,二道粉身,然后遇见袁公,得授天书等事,一五一十地禀报法朗——独独含糊过了那溶洞中时空门之事,因为他总觉得此事跟自己关联甚深,并且不宜向旁人泄露。

    法朗和尚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抄过天书,展开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一直等到魏文成说完,他才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告诫道:“此为道家术法,汝今为我释门弟子,不当深研——要知术法小道耳,精修般若,以证菩提,度人自度,方为我宗大道也。”

    魏文成随口敷衍道:“既得相托,乃聊遣怀而已,不敢深究,以坏证佛之心。”你没说不能读,光说不能“深研”,那我就说自己并没有深研,只当闲书看的不就成了?

    法朗和尚告诫魏文成的时候并没有抬头,双眼始终停留在天书之上,魏文成回答之后,他仍然保持着这个姿态好一阵子,才突然间醒悟过来,赶紧把天书卷起,扔到一边去了,随即双手合什,口诵经文。魏文成心说你也被迷住了吧?什么术法小道,这玩意儿肯定比经论之类要有趣多啦。

    就听法朗和尚诵过了几句经文,突然间开口问他:“三论可通读否?”

    魏文成说都通读了,可惜没有明师指引,满篇都是疑问。随口提了几处,法朗逐一作答,魏文成就觉得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一般——但实话说,还是没有天书里的法术来得有意思……

    小沙弥烧好了水,注满两个杯子,用一个木盘托了,敲门进来呈递给师父、师兄。法朗接过水来喝了一口,然后问魏文成:“汝入我门下,多少时日?”

    “已五年矣……”五年来你就把我撇在这儿,不闻不问,还好意思说我是入了释门,入了你的门下么?

第三十六章、斋僧

    魏文成入得法朗和尚门下,已经将近五年了,本年乃是陈文帝天嘉三年。法朗说我此前受先帝所邀,入京宣扬佛法,暂住兴皇寺,五年来收获很大,可是所遭逢的阻力也不小,因为很多庸人俗僧,以及其它派别都来攻讦我我真不是把你撇到一边儿不管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呀。

    不过以你的宿慧,我相信哪怕自学,也一定可以读通三论的,再进一步,就该要学习佛经啦。本来我打算推荐你前往摄山去向我师兄慧布请益,但师兄也说正在闭关坐禅,没有余暇课徒……

    魏文成听得直皱眉头,心说你们还是把我撇了不管呀。

    就听法朗又说:“般若智慧,自俗世中求来,不见大千世界,安得开悟?”早就有让你出门游历的想法,多经多历,而不是闭门造车,对于佛法的增益是大有好处的。不过此前担心你年纪轻,行走江湖怕出危险,如今你既然……瞥一眼旁边儿的天书我估计你不会仅仅浅尝辙止,一定偷学了几门法术,应该不怕孤身上路了吧。

    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此必佛祖庇佑也。”

    魏文成心说分明是道家的法术,你倒说是佛祖庇佑,这佛祖是擅长“曲线救国”么?绕得好大的弯儿!行礼问道:“师尊欲使我往何处去?”

    法朗竖起两枚手指,说我最近坐禅,总觉得心绪不宁,觉得有妖氛聚会于北地,也不知道是真实的妖呢,还是北虏大举入侵之相。所以希望你去北国跑一趟,有什么见闻,再回建康来禀报于我。第二件事,慧布师兄说了,北方法师,他独独钦敬一人,还曾经向对方请教过佛法,这位和尚叫做慧可,你可以拿着我的书信,去找慧可学习佛经。

    魏文成双眉微微一拧,心说慧可,这名字听着咋那么耳熟呢?

    就听法朗介绍道:“慧可洛阳人也,师从天竺僧菩提达摩,受其衣钵,尤擅华严,此亦本派必修之经典……”

    魏文成恍然大悟,原来是达摩的弟子啊,怪不得我觉得这名号熟……慧可,那不是禅宗二祖吗?当即应诺,说那我收拾收拾,就去嵩山。

    法朗说你去嵩山干嘛?“菩提达摩虽于少室坐化,慧可师却并不在嵩山。汝可往邯郸去,城外三十里有广福禅寺,其名与小庵同,慧可师住持处也。”

    法朗和尚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好好指点了一番魏文成佛教经义,三论宗旨,然后第二天便即翩然而去,返归建康。魏文成又多呆了一天,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点儿干粮,然后背着一个包袱,便即踏上了北行之路。

    从江苏跑河北,可谓是千里迢迢,问题还没有,就连张详细点儿的地图都欠奉,魏文成觉得自己就好象没头的苍蝇在乱撞……好在前一世在学校里学过中国地理,这要真是一古代平民,一辈子都没渡过长江往北去过的,估计跟哥伦布发现美洲有得一拼完全撞大运,找到地方是偶然,找不到才是必然……

    法朗给魏文成留下一份文书,乃是他亲笔写给慧可的介绍信,魏文成就靠着这封介绍信,逢关开关,遇隘过隘,倒是一路畅行无阻。这主要因为法朗和尚名头太响他可是御命住持兴皇寺的,远了不说,这南徐、南豫……好吧南朝设了不少的侨州侨郡,魏文成也记它不清,总之后世的苏南地区,其大名几乎是妇孺皆知啊。

    魏文成有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倒退了一千五百年,而仅仅倒退了三四十年,回到父辈年轻那会儿还没身份证的年代,得靠单位介绍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等过了长江,迈入北齐地界,情况却又不同了,北齐人不认法朗之名啊其实倒不见得没听说过,问题你南朝皇家的御用僧,就算再怎么得罪,他也不至于杀过长江来吧,我又何必卖他面子?过关的时候还有个小卒差点儿把介绍信给撕了,好在他动作并不坚决,一边作势要撕,一边还竖起食拇两指来比划个圆圈……

    魏文成明白,这是要钱哪,可我哪有钱给你,尤其是你们北齐的钱!好在他学了一点儿天书上所载法术,当即默念咒语,介绍信“呼”的一声,就从对方手里收回到自己手里来了,然后趁那小卒发愣的机会,赶紧掉头就逃。

    从此只得避开城镇、关隘,翻山越岭,绕路而行,因此耽搁了行程,才走到西楚州地界,就把携带的那点点干粮全都吃光啦。好在魏文成够敏,而北齐境内寺庙也多,他硬着头皮撞去一间山寺,合什化缘其实就是乞讨啦寺僧看在介绍信的份儿上,舍了他俩窝头。

    魏文成千恩万谢,对方就说了,你这信上什么法朗和尚,我没听说过,但收信人慧可法师,那在我国可是大大的有名。只是再怎么有名,也只在宗门之内,一般俗人未必就有所耳闻,你这前路迢迢,想抵达邯郸可是千难万险啊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魏文成虔诚请教,寺僧就说了,你既入我佛门,为什么不剃度呢?不如在本寺落了发,做僧形上路,一路化缘前往即便关隘守卒,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跟个和尚过不去啊。

    魏文成沉吟良久,还特意跑到寺里的水缸旁照了照,就见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束在头顶话说他上辈子发质枯黄,还杂着不少白毛,就没此生这么优美柔顺啊,实在是舍不得剃呀……

    可是前路茫茫,进不易进,退不好退,目前也只有寺僧出这的这个主意比较靠谱,再舍不得也必须得舍了。于是跟寺僧打商量,说你别给我刮光头,只把头发截短就成。寺僧允诺,当场给魏文成剃了个狗啃似的毛寸,完了还取出一件摞满补丁的旧僧衣,让他换上。

    魏文成原本身上穿的,是还在林屋观当道士时代所作道袍,形制跟普通士人穿着没太大区别,都是上衣下裳。因为林屋观当时财力尚可,所以衣裳质地也还不错,纯为细麻织就虽然隔了好几年,但因为没替换的,所以他比较爱惜,补丁不多。被迫换上粗陋的旧僧袍之后,寺僧非常自然地就把他原先那套衣服给收起来了魏文成心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瞧上我这身衣裳啦!

    可是既然受人恩惠,也不好再把衣服讨要回来。

    就此僧形上路。他心说好在是这个时代,要是晚上几百年,估计就算化妆成和尚,仍然寸步难行……一则后世的和尚得顶烫香疤啊,不是剃个光头就有人信的况且他还没完全剃光,假装行了长路,没空理发二则后世正规的僧尼都得由官府发给度牒,持证才能上岗……

    魏文成心说我既然扮和尚了,那就扮得更象一点儿吧。路上找到一片竹林,用随身的小刀既可切菜,也可防身削了几根竹子,拼成一个小书架,又搓两根麻绳为带,背在身后,行李都往架子上放。这就有点儿世传玄奘法师像的架势了,只可惜穿着比玄奘要邋遢得多,手里也还缺一支拂尘……

    干脆捧碗,反正是要乞讨……啊不,化缘的嘛。

    继续向西北方向而行,这一日渡过睢水,估摸着来到了商丘附近,正行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呼喝,转过头去一瞧,赫,这一水的光头,好晃眼……

    只见身后土路上起码得有一个加强排的和尚,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等级分明。最外层的和尚穿着比较简朴,也就一件灰布僧袍而已当然啦,比魏文成还是体面得多了,起码人衣裳整洁啊中一层的则着黄袍,下襟也长,袖子也宽,服装质地明显比外层的僧人要高一个档次,而且全不空手,要么端钵,要么执瓶,要么拈着拂尘,要么捧着如意,最不济也有串念珠挂手腕上。

    最内层只有五僧,其中四个扛着步辇,辇上端坐一位老和尚,黄布长袍,外罩大红色的袈裟,头戴毗卢帽,帽子上竟然还金线描边,镶嵌珍珠八宝……魏文成不禁暗咽了一口唾沫,心说你瞧人家这和尚当的……真是人比得比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不管怎么说,老子的恩师也是陈皇帝看重的高增,一寺住持,怎么光给我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呢?你就没套法衣、法冠啥的?要是跟这位大德似的,那从法冠上摘下颗珠子来,就够我这一路的盘费了呀!

    三论宗并不讲究苦修,但仍然反对奢靡,所以在魏文成的印象里,和尚就该是穷的,起码比林屋观原本那仨道士穷,就没有扯着法朗的衣襟索要盘缠。如今见了这个北齐的和尚,才知道特么的出家人不事耕织,广吃四方,并不都象贪自家一身衣裳的山僧那样,其中也应该有不少家财巨万之辈呀!

    看看这一行和尚走近,外圈几个横眉瞪眼,斥喝魏文成,要他让路。魏文成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笑一笑就退到路旁,随即扯住一个和尚,问道:“师兄待往何处去?得无有法事耶?”

    那和尚斜他一眼,甩脱袖子,一脸的瞧不起。还是他身后一位看上去比较和善,随口答道:“汝这行脚僧,今日开运前方十里外大设法会斋僧也。”魏文成一听啥,“斋僧”?不禁眉开眼笑。却听中层一个和尚斥喝道:“欲从则从,然缀远些,汝之穷气,无得玷污我师!”

    魏文成笑道:“但闻僧有慈悲心,有菩提志,未闻有穷气。”嘴里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落后半箭之地,远远地跟在这一群人身后。他估计以自己如今的本事,一个人打他们半个排不成问题,但是又何必多惹事端呢?要是耽搁了“斋僧”,岂不可惜?再说了,那多出来半个排又怎么办……

    果然走不上十里地,就见前面好大一片庄院,有名管家在门口迎接,先点头哈腰地把那群有钱的和尚让进去了,然后腰背瞬间挺直,梗着脖子,昂着脑袋,精光四射一对小眸子贴着眼眶下缘扫视魏文成:“汝谁耶?从何处来?”

    魏文成说我是从南陈北来的行脚僧,法名……文成,听闻贵家斋僧,故此前来化缘。管家撇撇嘴:“我主但斋高僧大德,不斋野和尚。”魏文成一听急了,当即反驳道:“牛马猫狗,有家养有野生,和尚安得有野?前者莫非贵家家养僧徒不成么?”

    管家冷笑一声,伸手拦挡,不肯放他进去,魏文成偏偏要闯,正在吵闹,就听庄门内有人痰咳一声,说:“庄主斋僧,岂论贫富?汝这执事太也无礼。”听口吻却不象是这家的人哪。

    可是管家当场就矮了半截,赶紧转过身去,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典签责备得是。”随即就见门内走出一个人来,淡金色的面庞,留着短短的胡须,穿着士人装束,上下打量魏文成几眼,问他:“但为僧,即可斋,未知是真僧是假僧?汝可能诵经否?”

    魏文成心说阁下真是慧眼如炬,我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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