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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淬金重锋箭,经天机弩发射出去,威力堪比一道金锋剑符。
这二十六架天机连弩以及一万支淬金重锋箭,可以说是阎渊手里最后的底牌了,所以一直以来,在进入瀚海草原之后,阎渊从来都没有将天机连弩拿出来过。
然而即便是底牌,也总是要有打出去的时候,而此时不将这张底牌打出去,更待何时?
两万黑燕军战骑缓缓往沁海渡围逼过来,左鹫和元亥看着军容齐整的黑燕军,心下虽然略微有些寒意,但是七千据城而守的妖蛮精锐面对两万没有携带重型攻城战械的人族战骑,压力还算不上太大。
只是想到才短短两年之间,人族和妖蛮攻守易换,也着实让他们想哭也哭不出来。
黑燕军在距离沁海渡口三四千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主力分到两翼结阵,保持着对渡城强大的进攻势态,但引而不发,一部分黑燕军下马而战,披甲持盾,簇拥着二三十架小车模样的古怪战械,往沁海渡城的东城门缓缓逼来,最近停在一千五百步远处,将笼罩古怪战械的篷布揭开,露出狰狞的弩弹来。
一千五步对于拓跋部来说是一个很尴尬的距离。
寨城没有造重型抛石弩,而普通铁胎弓或投掷的铁矛,射到一千五百步外就已经没有什么力道,很轻易就会被铁盾挡住。
左鹫、元亥等蛮将,虽说极尽全力掷出的铁矛威力极其强大,甚至能射杀四五千步之外的强敌,但他们这边的勇将太少,而对方只需要备有少量的防御道符,就能将他们的攻势完全挡住,更何况黑燕军残部,特别是前锋骑营之内,辟灵境、明窍境的强者,数量远比此时的沁海渡城里要多得多。
左鹫和元亥对视了一眼,心想对方早晚还是要登城的,当下也不急躁。
阎渊眯着眼睛看着陈兵以待的沁海渡,冷笑一声,一挥手,将一捆一捆的淬金重锋箭御到天机连弩的边上,有条不絮的压入箭匣……
当天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将坚逾金石的寨门、寒墙以及城楼疯狂撕裂,撕开缺口的时候,左鹫、元亥才认识到,他们是错得那么厉害!
第四百七十七章 怒攻
蛮族没有掌握防御法阵的炼制方法,更不要说将防御法阵与城池融为一体,借天地元气加固城墙了,但他们也是极尽一切可能,建造更坚固的城池,抵挡强敌的进袭。
沁海渡城,城墙皆是开采数千斤甚至数万斤的巨石垒砌而成,用牛羊等兽的骨头、皮毛,加上瀚海草原一种特有的野草铁莲子,熬煮成胶,填塞到缝隙之中,使得五米多厚的城墙浑成一体,坚固异常。
而进出渡口的东西寨门,更是用千年坚木包覆一寸厚的铸铁板制成。
要说一枚淬金重锋箭,经天机连弩射出,威力堪比辟灵境剑修弟子,斩出的一道金锋剑芒。
以沁海渡城的坚固程度,哪怕是最薄弱的寨门,一名辟灵境剑修弟子,想要将一剑将寨门斩开,无疑是痴人作梦。
但是,十名、二十名、乃至上百名、三百名辟灵境剑弟子,同时御剑攻来,沁海渡城的寨门,还能抵挡得住吗?
二十六架天机连弩,每架天机连弩每息十二箭的恐怖速度,一起咆哮起来,淬金重锋箭仿佛金属风暴笼罩过来,沁海渡城的包铁寨门,几乎就在三四息短时内,就被撕烂……
到处都是飞溅的铁片、木屑,
然而黑燕军的目标,不单单是撕裂城门。
天机战弩的咆哮并没有停止,仿佛暗金色河流一般的淬金重锋箭,疯狂的往城门两侧的城墙上笼罩过去。
守军依靠来抵挡箭石的垛墙,在淬金重锋箭前,脆弱得就跟豆腐块似的,石崩砖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崩瓦解,西寨门形成的缺口也迅速往两边扩大。
在天机战弩停止咆哮之时,以西寨门为中心的百余步寨墙,已经是面目全非,残墙矗立在烟尘跟风中哀嚎。
左鹫、元亥第一时间从西城楼上撤出,但他们眼睁睁看着西城楼垮塌,看着西城楼及两侧城墙,以及西寨门后预备随时替补上城墙的精锐共千余人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将卒,连同这一段城墙,一起被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所摧毁。
他们所做的精锻铁战甲或兽皮鳞甲,并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有效的防护,只有少数人凭借精良的淬金重盾,或极其过人的反应速度,或早年从燕州人族那里抢夺过来的护身法宝或道符,逃过一劫。
即便有这一段城墙守军,还有四五百人未死,但身上都留下恐怖到极点的创口,血如泉涌。
这是什么恐怖杀器?
左鹫、元亥内心在震抖,在悲号,他们做好血战到最后一人的准备,也能够接受巨大的牺牲,甚至他们二人战死在沁海渡,也无怨无悔,但都没有接战,在短短二十息时间内,未来的拓跋汗国最精锐的近千蛮勇,就这样连同这一段坚如金石的城墙被摧毁了?
左鹫、元亥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不明白,黑燕军掌握着怎样的大杀器。
由于阎渊率黑燕军残部北上,进驻赤眉湖,赤眉湖以北的蛮族,包括拓跋和克烈二部已经有几年没有南下寇边了,同时他们与潼河以西的蛮族缺少联系,还是以传统的目光,去衡量燕州人族的精锐战力。
而尧山一战,陈海并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在尧山主导这一切,也没有将大量的重弹弩送入尧山,这使得左鹫和元亥二人对近年来强势崛起的天机战械,并没有清醒的认识,以致压根都没有进行额外的防御,第一时间就被打蒙在那里。
直至看到黑燕军两翼的战骑,集结成攻击战阵,要通过撕裂的缺口,杀进沁海渡城,左鹫、元亥才惊醒过来。
不管怎很难说,沁海渡事关八万精锐的归路,绝不容有失,左鹫与元亥都有身死道消的觉悟,看到诸将蛮卒还惊惶未定,心存惊惧,左鹫让元亥留在后阵坐镇,他拿起一面巨盾,亲率扈卫去堵西寨城门被摧毁后有三四十步宽的缺口,同时也做好让这疯狂的箭阵撕碎的准备。
左鹫所持的这面巨盾,也是淬金铁打造,镌刻符篆,隐隐牵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坚固异常,这些年随左鹫南征北战。
左鹫每步战时,皆会持之冲锋陷阵,甚至能挡住道丹境剑修所斩出的庚金剑芒,但在如此恐怖的箭阵中,能支撑多久,左鹫实在是没有信心。
左鹫的担心是多余的,黑燕军前后经历多年的消耗,回收、补充极少,目前淬金重锋箭的极有限。
刚才为了撕开缺口,重创拓跋军的气焰,一下子就用掉他们手里三分之二的淬金重锋箭,目前就剩下三千多支淬金重锋箭。
每架天机连弩就剩两个基数的储备用箭,需要留一些应付最恶劣的局面,不再到生死关口,阎渊怎么都不会舍得再用——要不是这次夺城的时间太紧迫,阎渊还真舍不得奢侈将这么多的淬金重锋箭浪费在撕开敌军城池缺口上。
而此时已经成功从敌城撕开缺口,该是儿郎们奋力撕杀了。
经过两日的原地休整,黑燕军的前锋精骑早就彻底恢复了精力。
他们也知道此战关系到赤眉湖畔数十万族人的生死存亡,第一波上阵的五百余战骑,都抱着必死的心态,往前冲去。
缺口还是太窄了,容不下太多的战骑冲刺、践踏,阎渊直接派重甲骑冲上去,也是不希望敌军有在缺口前站住阵脚的机会。
这五百精骑,人马皆披淬金鳞甲,而在侧后翼,又更有五百将卒下马步战,持战戟、坚盾,掩护重甲骑阵的侧翼,往缺口处冲锋。
这时候才有数十精锐,随左鹫冲到缺口前,左鹫抓起一支精锻铁矛,就携风雷之声怒掷出来,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横过虚空,下一瞬就到黑燕军冲击的阵列之前。
虽然最前列的两名尉将,都及时祭出两张盾甲符,但瞬息间撑出四面六甲秘盾去封堵像闪电般掷来铁矛,但四面六甲秘盾一起被左鹫掷出的铁矛刺穿。
铁矛直到将一名重甲骑连人带马射穿,才止住去势。
左鹫的强悍可见一斑,然而沁海渡城内,有他如此之强的蛮将,仅他一人而已,元亥的实力,还要稍差他一成。
左鹫的悍勇,并不能阻止黑燕军重甲骑阵冲刺的步伐。
更多的守军才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时候又听到重甲骑冲锋的声音。
青狡马、披淬金鳞甲、连人带马,足足有三千斤重,但五百重甲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之时,大地都震颤起来,似乎两侧的城墙随时都会继续垮塌下去。
这也是黑燕军极盛之时,所留下来的遗产,阎渊手里到最后,也就剩不到一千精锐重甲骑而已——要不是这次留给他夺城的时间太短,他绝舍不得让重甲骑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去冲锋。
这时候才有三四百黑蛮甲精锐,在手持巨斧的左鹫身后列好防御阵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矛,时刻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大风骤起,潼河掀起了巨浪,狠狠的拍在岸上,碎成水花。
而如浪潮般汹涌而来的黑燕军,却又是另外一种局势,他们胯下的青狡马像飞驰的战车一般,披裹着淬金鳞甲,毫不顾忌如林的枪林矛阵,直接狠狠的冲撞过来。
矛与盾甲,纠缠着永恒的强弱话题。
当普通的精锻铁战矛,遇上防护力高出一整个层次的淬金鳞甲,还需要去猜测结局?
精锻铁战矛,刺不穿黑燕军人与马所披的淬金鳞甲,而精锻铁战矛的尾端,又死死的抵住在地上,在强悍到令左鹫都稳不住下盘的强力冲击下,这些精锻铁矛,在瞬间就弯折、崩断。
而在如林枪林矛阵之后的盾墙,也根本就抵挡住三四千斤重物、飞速的冲击。
再精锐的黑蛮甲,没有趁手的战矛、重盾,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势。黑燕军这边只有极少数的青狡马一声悲鸣,就被两丈长的长矛刺了个对穿。
看到守军阵型顿时溃败,左鹫愤怒的咆哮着,挥舞着巨斧就身前一名黑燕军战骑,连人带马劈成两截,鲜血迸散一身。
而这时候,左右尉将御骑过来,与左右扈从簇拥下,十数支重锋矛,一起朝左鹫刺来。
左鹫巨斧如轮一般飞快的挥舞,但以他的勇悍,想要同时挡住十数重锋矛的怒刺,也是不易。
两名尉将,与左右扈从,根本不玩其他的花招,手里的战矛就是以极致的速度怒刺过来,快得像十数道闪电,从三个方向,将左鹫进攻的可能性完全封住。
左鹫没想到让人族一个明窍境初期、一个辟灵境巅峰武修,率领十数通玄境精锐打得狼狈不堪,也是气得大吼,激发随身秘藏的一枚重甲符,拼着受十数战矛的一击重创,硬生生冲上去,一斧就将那辟灵境巅峰武将的左臂齐根斩断。
而在这时,左鹫突然感知到有一缕凛冽的杀机自头顶侵凌而来,顾不得再补上一斧将那武将彻底杀死,摧动全身的真元,凝聚金芒四溢的拳印,往头顶轰去,在半空与阎渊从十里外祭御杀来的灵剑对撞一下,尖锐的气流冲击声,几乎要将耳膜撕裂开。
然而就在左鹫与阎渊所御灵剑对轰之际,左右又是十数重锋矛怒刺过来。
左鹫肌肤虬结,像铁一样封锁起来,同时身子暴退,但他退回到己方扈从中间,发现两腋已经被刺开七八个口子,也亏得他极其强悍,这些口子都不算深,心想自己真不该托大,竟嫌战甲累赘没有穿上……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沁海渡
除了西城门被打开缺口,地方相对空阔,能方便重甲骑冲锋外,再往里就是杂乱的石砌屋舍,将贯穿东西城门的渡城主街,挤得只有二十米宽,渡城主街两边又有十数道狭窄的岔巷,像蛛网似的延伸到渡城的各个角落。
这时候城里的守军也缓过神来,通过这些岔巷,从四面八方往西城这边奋不顾身的涌过来,要将黑燕军从西城门赶出去——同时在城中心的校场,还有一队身披黑甲的蛮骑正集结,手持重矛、重盾,跨下皆是凶悍的战兽,准备沿着主街,往西城门这边冲锋。
阎渊凌空而立,将渡城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敌军遭天机连弩迎头痛击后,伤亡如此惨重,竟然还有如此之强的斗志。
在接下来的巷战中,重甲骑难以发挥多大作用,阎渊下令让更多的将卒,下马作战,手持战戟、重盾,冲入西城门,在狭窄的巷道里结阵稳住脚阵,然后让重甲骑从南面撤下来。
阎渊也亲自站到被淬金重锋箭雨摧毁得不像样子的西城墙,直接指挥前阵战事,除百余精锐扈卫,分别控制左右城墙外,还将十数架天机连弩搬上城头,换上普通的精锻铁重锋箭,准备压制从主街冲击过来的蛮骑。
左鹫退回到位于城中的校场,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让扈卫取来一副淬金重甲快速穿上,就想要再度冲上去,却被元亥一把拉住了。
守军虽然在从岔巷往西城门附近涌去,但黑燕军下马而战的甲卒,在西城门用盾戟结成密如鱼鳞般的防守战阵,守军没有以一敌千的无敌悍将上前,怎么能将黑燕军的战阵撕开,驱赶出去?
左鹫心急如焚,被元亥拉住后登时急躁了起来,猛地将元亥甩开,大吼道:“元亥,你为何要拦我?”
元亥吃了左鹫大力一甩,急促的指着西城墙露出狰狞槽口的重弩,说道:“沁海渡怕是守不住,左侯你再冲上去又有何益?”
左鹫素来暴躁,怒目圆睁,指着元亥就是破口大骂:“沁海渡失守,你我自该身与同灭,这也是你我之责,难道你还存了落荒而逃的心思?你且看你家宗子能不能饶你这懦夫的性命!”
他也早就看到黑燕军的天机重弩已经架到西城墙上,但西城石砌建筑密集,相信天机重弩的威力多少会受到压制,再者他率精锐冲上去,将黑燕军的防阵撕开,双方混战厮杀到一起,黑燕军的重弩还能敌我不分的乱射一气?
左鹫想的是不错,特别是淬金重锋箭数量太限了,天机连弩换上用精锻铁铸造的普通弩箭,想要摧毁、射穿石砌的屋舍,射杀从岔巷进击的蛮卒很难,但从西城墙到城中央的校场,只有不到四百步,棱簇锋锐的弩箭狂扫过去,令敌军、甲卒根本没有整顿队形的机会,只能分散从岔巷进退,钳制黑燕军一步步往城中推进。
战戟横飞,锋芒四射,守军虽然有巫蛮不时的加持,但是无法形成整饬的阵形,甚至都不能暴露在相对开阔的主街上,在如洪潮往城中推进的黑燕军面前,他们如何能抵挡住?
左鹫虽然无比的勇猛,身穿淬金重甲,一手持淬金重盾,一手持黑铁巨斧,像人形杀戮凶兽一样,在主街上横冲直撞,普通的黑燕军将卒,根本就没有一人,是他一招之敌。
然而,左鹫一人如此勇猛,又能如何?
等左鹫从杀得昏天黑地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左右的扈卫皆为斩杀,上百黑燕军从前后左右已然将他死死围在当中,他本人也是伤痕累累、浑身浴血。
眼看左鹫就要彻底陷死在黑燕军阵中,元亥咬牙率数十黑甲蛮骑,麾下皆是青蛮异种,顶着重锋箭所形的金属风暴,冲杀过来,硬生生斩杀二三十名黑燕军将卒,与左鹫汇合到一起。
元亥一把抓住左鹫的左肩,就往回拖。
左鹫竭力挣扎着怒吼道:“放开老子,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沁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