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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时有谁比狼群与马贼更令陈海头痛,那就是没事追到茫茫大漠来的宁蝉儿。
黑燕军与虎贲军的战事正烈,陈海也没有想到宁蝉儿会没事跑过来。
陈海闷头直走,确定将狼群甩脱之后,才在一道沙丘脚下停住脚。
甩脱狼群容易,但想甩脱宁蝉儿太难了。
陈海停下脚,从怀里取出一枚益天丹补充刚才精气体力的剧烈消耗。
“你这步法好奇怪,不动用真元法力,速度竟不比御风飞行稍慢,还以为你没有办法摆脱狼群的围追呢,原来你是跟这群沙狼逗着玩啊,”宁蝉儿晃悠悠的站在十丈之外,打量着陈海,说道,“你为什么要逃?我们两人联合,收拾那一群沙狼,可没有什么问题啊。”
陈海将玄胎铁弓收入戟匣之中,袖手而立。
宁蝉儿还是用薄纱遮住她绝艳芳华的脸容,虽然四周狂风大作,但宁蝉儿身边却是徐徐清风、吹拂裙裾的样子。
“我要是折身杀向狼群,你却突然脱身跑开,那我不是陷在狼群自寻死路不成?”陈海冷脸说道。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合作得很愉快,你不要还把我想得那么没良心好不好?”宁蝉儿娇怨道,好像受到很大的委屈。
陈海冷冷一笑,宁蝉儿有前车之鉴,在没有足够把握之前,不会再轻易对他出手,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借狼群试探他的极限。
陈海见惯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轻易上宁蝉儿的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妖女相缠
陈海既便是全力施展,也很快将狼群彻底的甩开,这会儿不敢耽搁太久,将全身包裹在深褐色的罩袍里,继续大步流星的往西奔去。
他估算过,他需要距离那座被小股马贼盘踞的绿洲足够近,狼群才有可能最终放弃他这头猎物,但避免被马贼盯上,他又不能真正跑到那座小绿洲里去了。
“你也知道四百里外的夜渠山绿洲被一伙马贼占据,能助你摆脱狼群啊?”
陈海虽然不理不睬,宁蝉儿却没有知情识趣到离开的意思,在风雪里仿佛一朵雪色妖莲,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陈海的身后。
陈海快,她也快;陈海慢,她也慢,陈海默不作声,她却啰嗦个没完,好像不将陈海所有的意图推测出来,她那张诱人之极的娇艳檀唇就不会停下来。
“不对啊,你知道董宁即将西嫁的消息,也就两个月,而且还有一个月你东躲西藏都在路上,你前后能用来研究金州的时间,在聚泉岭前后也就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也没有见你派人到学宫调阅资料,怎么可能将金州的地形、势力分布搞得这么清楚?你很早就在研究诸羌势力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找到你呢?义师与虎贲军在河西激战正凶,我却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找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姚兴对宁蝉儿的残留记忆,就是记忆碎片里那么绝艳遗世的脸容,大概绝想不到宁蝉儿有如此唠叨的一刻,烦得他就想将宁蝉儿那漂亮的脖子给掐断了。
又闷头跑了两百多里地,陈海想着这边已经接近渠夜山外围了,这里是狼群围杀的最后时间,他在一块黑色巨石后躲避风雪,将一枚益元丹咽下,就盘膝坐在石后默默的炼化药力。
“你也真是奇怪,当初畏惧董氏世子董畴,不惜激怒秦穆侯董寿,也要当众拒绝与董宁的婚约,为何这次却又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难道你以为董氏也有参与,就会感激你吗?当然,董氏此时对聚泉岭也鞭长莫及,是拿你没辙,但你再也得不到董氏的信任,又不惜万里迢迢绕到西峡走廊来见董宁干嘛?你这人真是奇怪啊,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那个满心只知潜修然后再求功名利禄的姚兴了!”
陈海抬头看了宁蝉儿,将玄胎淬金戟从戟匣中取出,淡淡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想再与我一战!再有半炷香的时候,狼群就会再次追上来,那我便成全你就是。”
玄胎淬金戟两截合一,长近一丈,陈海是分拆成两截装入戟匣之中背在身后,一截是短戟,一截是钩镰短枪,也是陈海此时为自己专门打造的玄兵。
玄胎淬金戟,炼入大量的玄胎精铁,看上去与寻常的战戟相比仅仅是尾端多了钩镰枪刃,实际上却重逾八百斤,非陈海双臂神力,谁都无法抓起这一戟一枪挥舞如飞御敌。
“你辛辛苦苦随你跑到金州,就是为了跟你喊打喊杀吗?”宁蝉儿委屈的说道,挨到陈海身边坐下来,完全无视陈海手里短戟与钩镰短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暴起杀机,对她也会有致命的威胁。
“你应该知道你与董宁的事再无挽回的可能,却偏偏选择这样的时机,将苦心经营数年的成果拱手交出,而自己脱身,真是让人猜不透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阻止董宁嫁入西羌国吧?”
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睛,似要将陈海内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未曾想她费尽心思试探。
见陈海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宁蝉儿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说董家这么急着将董宁嫁入西羌国,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是想能将驻守铁流岭的兵马抽出来,往南吞并贺兰山呢,还是想图谋近在咫尺的天水郡?”
陈海还是不吭声,将战戟横在膝前,细细看那似冰雪渗入的锋锐戟刃,在这一刻,仿佛他横在膝前的战戟短枪,才是他真正能信任的伙伴。
“你猜猜看,倘若换成我是董良那头老狐狸,会怎么利用与西羌国结盟这件事?”
宁蝉儿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她与陈海正置身和熙的春风之中,舒服得想痛痛快快的躺地睡上一觉,美眸撩过来,好像是要陈海将大腿伸开来,好让她舒服的枕上去。
然而就是宁蝉儿这一个简单的回眸,陈海就觉得体内的媚魔魂种又蠢蠢欲动起来,刺激得窍脉间的精气狂乱涌动,恨得牙痒痒的转过身去,不看这妖女。
“……换作我是董良那头狐狸,暂时就还是继续按兵不动,但集结兵马在太微宗,就等待义师在河阳、历川击溃虎贲军,京畿惶惶难安之际,他可亲率数十万众虎狼之师,直入京畿勤王。到时候成则董宁控扼朝堂以令诸侯,不成就可退守秦潼山,据秦潼山、太微山,将西北域十郡完全纳入董氏的统治之下。倘若能溃败武藏军、鹤翔军,天水郡吴氏等族不过是骑墙的小丑,到时候董良这老狐狸也有资格据西北十郡称帝了。但是啊,真到这一步,你的种种算计都要落空了,聚泉岭怎么都不可能再挣脱董氏的掌控,你说你现在费这么大劲,还将董氏得罪得这么干净干嘛?”
陈海眼瞳微微睑起,懒得跟这妖女解释什么,却也不得不承认宁蝉儿这妖女实在是难缠得很。她几乎都已经将董氏未来可能会有部署都猜了一个透沏,但她怎么都想不到,燕州最大的威胁,并非那些有着难以欲壑的强藩霸主们?
董氏会不会在与西羌国结盟、暂时不用考虑西边的威胁后,就直接出兵占领秦潼山,然而将西北十郡要收入自己的囊中?
陈海没有与董良见过面,甚至都不知道世子董畴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也说不好,但有一点能够肯定,董氏急着与西羌国联姻,还是为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乱局提前做准备。
不然的话,董氏北部面临妖蛮诸部的威胁、西边又面临诸羌群雄的威胁,根本就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去做趁火打劫的事情。
北域苗氏就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以致流民军摧残蓟阳、河阳、雁门诸郡里,徒有百万兵马,却没有办法抽兵南下,也就失去趁机将触手伸入蓟阳、河阳、雁门诸郡的机会。
苗氏这时候甚至还要为黑燕军近在咫尺的威胁大为头痛。
不错,在他的布局里,就怕董氏出兵秦潼山,到时候聚泉岭除了彻底依附于董氏之外,却彻底失去所有的主动权,但在此之前,他看似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但也恰恰如此,所有人都不敢跟他翻脸。
而他这时候只有将聚泉岭交出去,才能让诸家联合起来发展聚泉岭,而不是拖聚泉岭的后腿。
也唯有聚泉岭的铸造工场以及机关傀儡术发展到一定的水准,才有可能批量造出他心目里那真正能用于实战的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
也唯有到那一步,人族的普通将卒,才能用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武装起来,对抗罗刹魔的入侵,而不是指望那些将自己性命看得比谁都重,将平民视为蝼蚁的宗门玄修。
目前看来,诸家共执的局面,让苗氏、董氏将聚泉岭的权力捋夺过去了,但随着聚泉岭聚集及培养出来的熟练匠师、匠工越来越多,这些匠师、匠工是忠于苗氏、董氏等宗阀,还是对聚泉岭更有向心力,这个就难说了。
赤眉教为什么能相对容易拉拢宗阀内部的寒门子弟?
这是由宗阀势力内部,宗阀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巨大沟壑所决定的。
目前匠师会三十九人,除了昭阳亭侯府的三人外,其他三十六人都是来自苗氏、董等族的匠师,但这些匠师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出身。
这自然也不会是陈海有意安排,诸族会派什么人安插到聚泉岭来,不是陈海所能决定的,但宗阀势力内部,真正出色的宗族嫡支子弟,通常都会执掌军政大权,唯有寒门子弟里的佼佼者,晋升的渠道有限,才更倾向于专注炼器、屯种、铸造等宗阀子弟看不上去的繁琐事务。
陈海一定要将聚泉岭抓在自己的手里,完全抓在昭阳亭侯府的控制之下,以昭阳亭侯府的实力,迄今只培养出苏原这么一位明窍境大匠师,要到驴年马月才能造出真正实用的傀儡战甲来?
而陈海看似将聚泉岭交出去,却一下子就多出十三位明窍境大匠师,满心想着发展更完善的机关战车、更完善的傀儡铠甲,后期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明窍境大匠师甚至道丹境的大匠师加入。
而真正到某一天,聚泉岭的实力蓦然间已经能与太微宗这样的一流宗门比肩之时,这些来自董氏、苗氏的大匠师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像吴蒙、周景元、葛同、沈坤等人,他们严格意义上说,都是太微宗的外门弟子,他们为何此时会有这样的选择?
陈海看似将聚泉岭老窝让出去,但目的还是为将董氏、苗氏等强藩势力的鸡引进来生蛋,他整个计划是有不少漏洞跟风险,却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此外,也唯有这样,昭阳亭侯府才能一步步从河西剥离出去,不再受董氏及太微宗的完全控制。
宁蝉儿是极聪慧,但她完全看不到陈海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怎么都猜不透陈海的意图是什么。
陈海也压根不会跟宁蝉儿解释什么,歇过力之后,待到抓起戟矛继续赶路,却隐隐看到七八骑快马正逆着风雪,从南面往这边赶来。
第二百三十章 夜渠山
宁蝉儿同时也感知有人接近,她美眸杀机乍现,想要杀人夺马,但转瞬又改变了主意,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一件深褐色的罩袍,跟陈海身上所穿的竟然是同一种款式,将罩袍穿在身上,将她傲人的身材都包裹在里面,仅仅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
宁蝉儿这时候又摘去脸上的面纱,陈海转身却发现她那千娇百媚的容颜,在倏然间又变得平淡无奇,仿佛是跟着他出行的贴身女侍——陈海知道宁蝉儿是摧动脸面窍脉间的精气扭曲脸部的肌肉,以达到变换面容的目的,但极难得的是他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宁蝉儿的表现也恰像个贴身女侍,在七名陌生骑客——满脸横肉或伤疤纵横的剽健汉子——靠近时,她身子躲到陈海的身后,畏畏缩缩,就像是怕这七人将她拖出去当场就给强暴了。
来人皆穿灵甲,黄级灵甲谈不上多强,但所镌刻的道篆禁制隐然牵动着天地元气,有神华暗藏,一旦遇到突袭就会立时显现出刀枪不入的威力来。
这七人竟然都有辟灵境的修为,背负大弓、腰间佩刀系剑,各持长枪大戟,御马散成半弧形将陈海、宁蝉儿隐隐包围起来,像刀子似的凌厉眼神在陈海、宁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却也不主动喝问陈海他们的来历。
这伙人看着凶悍异常,却又不像寻常的马贼,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更像是游哨大漠的悍卒。
“姚兴见过诸多将爷。我主仆二人西出铁流岭,欲往西羌诸国游历,不曾想在风雪中迷了路途,敢问诸位将爷,此地是何地?”陈海耸耸魁梧的身躯,从巨石后走上去拱手问道。
“我叫胡必烈,姚氏在燕州的大姓啊!”为首者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有着辟灵境后期的修为,有两道伤疤横贯全脸,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龄,像刀子似的凶戾眼神盯着陈海,此人虽然鹰鼻深目,是羌胡人,但对燕州的情形十分熟悉,可不会轻易就信了陈海这番说辞。
“是啊,姚氏是燕州的王侯大族,我祖上跟贵居燕京的姚京还是有些牵涉,但此时已经是攀附不上了。”陈海笑道。
“你们的马匹呢?”胡必烈问道。
如此大的风雪,绝非燕州那些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所能承受得起的;而陈海身材魁梧、稍有些臃肿的脸,也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有几道浅浅的伤疤纵横交错、显得狰狞剽勇,也绝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甚至比他们更像马贼派出来的探子。
“燕州所产的马匹,不耐这酷寒天气,出铁流岭没几天就双双倒毙了,我主仆二人却是不甘心半途而废,在这风雪天里已经走了三天三夜,都不知道偏离西羌故道多远了。”陈海平静的解释道。
“你们往南走三四百里地,就能看到乌鞘岭的北山山嵴了,那里才是西羌故道所在,不过,这风雪天,你们要是再这么瞎走下去,多高的修为,都只怕会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那自承名叫胡必烈的汉子看不透陈海的底细,凌厉的眼神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手下,说道,“我们恰好护送一支商队回西羌国,如果你们不介意先随我们同行到夜渠山拜访一下友人,这时候可借一匹马给你们充当脚力,到西羌国你们再适当支付我们一些银钱便是。”
说是邀请陈海他们同行,胡必烈却不容陈海拒绝,示意手下让出一匹马来。
这十数人,每人都有一匹空马系在身后,一名骑士拿长戟往身的那匹跛马捅了捅,要陈海与宁蝉儿共乘那匹跛马。
陈海心想他要是不想同行,这七人会不会立时对他们下手?
“你们也要去西羌国,那一路上有伴,真是太好了;至于夜渠山,我在古籍里有见过关于夜渠山的记载,传言大漠深处,有黑山名夜渠,山南石地涌出灵泉,以饮苦旅。这次能有机会,怎么都要去看一眼的。多谢!”陈海拱手相谢,一边敷衍说道,一边暗地里揣摩这七人的身份跟来历。
入冬之后,西峡走廊的环境即便比北面的大漠要好一些,却也极其的残酷,稍不注意,有着通玄境底子武修,都有可能冰死在风雪之中,寻常商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西行。而眼前这伙人是不像马贼,但却要跑到马贼窝去拜访什么友人,鬼才信他们是什么商队的护卫?
这七人到底是哪方势力派出来的探子,这时候跑去联络夜渠山的马贼,又有什么样的企图,要不要直接将他们扣下来审问,但宁蝉儿这妖女会不会捣乱?
“我带着逆灵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