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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开始了吗?我还没休息呢。”
白恒叹息,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卷:“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用,等我看看……”
说着,他将书卷掀开,略过了封面的《猎户座β型深层取样机操作手册》那个古怪的名称,直接看向后面细密的文字。
一边对照着上面的操作方法,一边有点生疏地按动着攻城锤上面的按钮。
“我看看,这个红色的是什么?恩,风速实时补正……然后是距离修正……温差和气压,在哪儿?我看看……哦,在这儿,要不要修正湿度呢?算了,修一下吧……恩,还有弹道修正……”
伴随着一个有一个的环节结束,‘攻城锤’之上的细碎灯光一点一点亮起,直到最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嘀嘀声。
预热完毕。
白恒掀开最后的箱子,有些费力地搬起一个足足有人头大的盒子,踉跄地走向了那个悬挂在铁架上的诡异物品,最后,踩着梯子,将它填入了凹槽中去。伴随着机枢的运转,它沉入了漆黑钢铁的核心之中,再也不见。
冰冷的寒气自那几个似是排气孔的地方流淌而出,令高台上变成了绝冷的地窖,只是丝丝缕缕,就冷得让人打哆嗦。
伴随着最后的准备完成,九婴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似是激动,浑身紧绷起来,拇指摩擦着握柄的顶端,那一个红色的按钮。
“慢一点,稳一点。”
白恒弯下腰,拍了拍他的手臂,“这是白氏最后的天人收藏,没有第二次了。”
说着,他眯起眼睛,看向千里之外的天门关,透过那冲天而起的风暴和烈光,就仿佛能够看到其中奋战的英姿。
“九婴,感觉到荣幸吧。”他轻声呢喃:“继三世屠龙之后,这是白氏所存世的最后一枚,正该用在此等英雄之上。”
死寂之中,没有呼吸的声音,只有飓风自从远方而来掀起的深沉回响。
白恒窥视着镜影之中那将千里之外放大到纤毫毕现的景象,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燃烧的身影。
镜影之中,有拇指大小的红色框体迅速地移动着,追逐着那纵横去来,无所阻拦的身影,将那个影子囊括在其中,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白恒深吸了一口气。
自天门关所掀起的风暴从远方缓慢地蔓延过来,像是巨人轰鸣行进在大地上。无数泥沙和尘埃在其中激荡着,形成了动乱的沙尘暴,风声咆哮如铁鸣叫。
白恒眯起眼睛。
“三!”
“二!”
“一!”
那一瞬间,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是启动的按键被压下,机簧所发出的回音。
风暴的轰鸣声,呼吸声,大地的哀鸣,天空的回音……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在这冰冷的寂静之中,只有一声闷响。
就好像拔出了红酒的橡木塞。
一线光芒自开孔之中喷涌而出,奔向远方,没入了飓风和沙尘暴之中。
下一瞬间,飓风炸裂,凄白的浪延伸向四面八方,灰黑色的沙尘暴被残忍的裁成两截,就像是被扯碎的布帛那样,发出油锅沸腾的混乱声响。
寒冷不再,恐怖的高热自攻城锤之中释放而出,转瞬烧赤红,仿佛酝酿着地狱的熔炉。排气口喷涌出了数尺有余的火舌,舔舐着地面。
攻城锤开启,抛出了刚刚白恒费尽力气填进其中的铁匣,只不过其中大部分重量都已经消失无踪,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掌拿走了。
只剩下一个烧红的空盒子在地上翻滚着,最后在火舌中融化,发出恶臭。
恐怖地高温里,白恒捂住口鼻,没有离开,而是依旧死死地盯着已经半融化的屏幕,屏幕之上闪烁着雪花,依稀映照出那个从空中落下的身影。
那一瞬间,汇聚为一线的‘光’贯穿了千里的风和尘埃,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冲击之下分崩离析,恐怖的压力在大地上留下了笔直的沟壑和凹陷。
只是瞬间,将终末之剑所造的世界撕裂,贯穿,呼啸而过,摧枯拉朽的穿过了天门关的城墙,又斜斜地穿出,贴着城关的另一头飞过,击碎了天穹,消失在了宇宙的漆黑中。
英雄的咆哮戛然而止。
死寂中,只有残缺的躯体落在地上的沉闷回响。
破碎的头颅上,依稀可见往昔的轮廓。
茫然地独眼凝视着天空。
笑容不再。
他死了。
姗姗来迟的轰鸣回荡着,消散在了空洞的世界里。
许久,许久……
有叶青玄嘶哑的咆哮声响起。
“白恒!!!!!!!”
第八百零九章 考虑
那一瞬间,惊雷自大地而起。
狂乱的以太龙卷收束为一线,在新约之剑的推动之下,圣灵化身驾驭着雷霆,伫立在天穹之上。
钢铁破裂的声音响起,虚空之中,雷鸣迸发,那是新约与长城碰撞,摩擦,撕裂层层枷锁的巨响。
在天穹撕裂的震动里,那一道以太雷霆鞭挞着云层,粗暴地扯开了遮掩的云雾和结界。
所过之处,破碎的乐理和凡尘相激,显露出如血的赤红。
宛如凶星散播着灾厄,所过之处,天穹被切裂,暴雨如血,自那一片晕染开来的赤红中洒落凡尘。
“白虹贯日,彗星袭月,苍鹰扑与殿上……”
大殿之下,被困与囚笼中的少女仰望着天穹,“抵达天灾领域之后,哪怕只是纯粹的散发杀机,就足以令天翻地覆吗……看到自己的表哥变得这么厉害,我就忍不住开心起来啦。”
说着,她歪头看想殿上,“你呢?”
皇帝没有说话。
只是垂首,默哀着英雄的逝去。
“这算不算猪婆的眼泪?”
白汐眼神嘲弄,“从你将那位最后的英雄送上前线那一天,不是就已经料定这一切了么?”
震旦以皇帝和诸侯共治天下,长城和天上国的权限,皇帝独占四成这是千百年以来,无数帝皇更迭,唯独不变的铁则。
踞天门关之险要,以胡先生的造诣,有四成长城的加持,足以应对龙脉家主们的攻势。更不用说还有叶青玄帮忙。
而手握太常卿的传承和遗物,倘若胡先生决意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那么即便是面对龙脉诸侯的围攻,也足以占据上风。
不论胡先生是生是死,大局都在掌控之中。
只是她没有料到,胡先生从未曾向叶青玄求援,甚至主动将他推出这个漩涡,快马加鞭,离开天门关。
然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是皇帝失算的地方,幸好,命运再度将一切推回了轨道上,让胡先生死在白恒来自千里之外的暗算里。
夺走了英雄应有的壮烈结局,取而代之的是一发冷箭,一次卑鄙无耻的偷袭,将叶青玄彻底激怒。
他终于还是成为了白恒的敌人。
失控的计划在预料之外的地方被导回了正轨。
可是却用了如此嘲弄的方式。
寂静里,皇帝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
…
两昼夜的驰骋,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呼啸而过,自王都之外,叶青玄便已经来到了残破的天门关。
轰鸣声里,裹挟着狂乱的电光,坠落在天门关之前。
抬起头,他在飞扬的尘埃里,看向战场之上的天人家主们。
“白恒,滚出来!”
无人回应。
原本唯一看到叶青玄杀意盎然会开心的袁长卿早已经死了,身化的最后一柄要素之剑在失去胡先生这个对手之后,已经落在地上,被如今的家主袁鹤封存。
其余的所有人都好像没有听到声音一样,充耳未闻,哪怕视线看过来,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好像看着一个透明人。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叶青玄的眼神变冷了,握紧新约之剑,微微颔首:“很好,我明白了。”
“且慢。”
有碧眼的中年男人撑起身体,不顾重伤,站在叶青玄面前。
“叶家主,这里的战争于你无关。我们不曾阻拦过你,希望你也不要拦在我们的路上。”
他郑重地说道:“况且,刀剑无言,将军难免百战而死,这里的谁都可以死在战场之上,包括胡先生在内。
希望你不要做让大家没有选择的事情。”
叶青玄笑了,气极而笑:
“否则呢?”
“否则,就会让大家很遗憾。”
长孙冀归看着他,眼瞳中毫无惧意:“这里是不是你的安格鲁,是震旦。既然你当年没有选择回到这里,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这里的事情。
你是远胜与我的不世之才,不应跳进这一场不属于你的浑水里。”
“说得真好,真希望刚才如果突施冷箭的是我,你也能够这么义正言辞的接受这一切。”
叶青玄的语气满是嘲弄和恶意:“或者说,你们觉得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人,还要放冷箭才能赢得的胜利十分公正而且合理,我恐怕今天要好好教导一下你们的是非观才可以。”
他抬起了手中的剑刃,对准了长孙冀归的面孔。
百步之外,剑刃之上缠绕的恐怖要素在以太中形成了近乎深海的压力,掀起飓风,吹散了长孙家主脸上的血色。
“最后,纠正一点:不是我拦着你们,而是你们拦在我了我的前面。”
他的眼神冰冷:“现在,我最后问一遍。
白恒,在哪里!”
窒息的死寂之中,长孙冀归垂首叹息,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一片坚决。
迎着叶青玄的杀意,他张口欲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等一下,立马就来了……”
是白恒。
自从千里之外赶回了天门关之后,他马不停蹄,甚至没有喝一口茶,连马都没有来得极骑,穿过了军阵,小跑着过来。
就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叶青玄的冰冷杀意,语气中带着大家一起去吃饭的轻松和闲逸。
就这样,一步步的穿过了他的军团,走上战场。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穿着那一身代表诸侯之位的衮服,而是一袭近乎狼狈的素色里衣,而且……而且……
叶青玄呆滞地看着白恒。
看着白恒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双手和脖子上带着一具沉重的镣铐,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那一瞬间,叶青玄几乎怀疑:东方还隐藏着幻术造诣凌驾在自己十倍之上的幻术乐师。
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幻觉中。
可惊愕的不止是他一个人,不论是天门关之上的守军,还是白恒背后的千军万马,乃至所有的龙脉家主……此时此刻,尽数在这一片难言的寂静中,陷入了呆滞。
就在死寂中,白恒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天门关的城门之下。
然后,正对着叶青玄身后,国都的方位所在,白恒他……跪了下去!
尘埃之中,那个苍老的男人低下头,双手展开了一张白纸,满是认真地念道:
“罪臣白恒,愧对先帝所托、陛下厚爱。矫命称制,妄起兵灾,窥窃神器,残害忠良……臣自知罪在不赦,万死难赎,如今唯垂首待戮,不敢稍有忤逆。伏惟陛下以至圣之德,龙兴登庸……”
寂静,漫长的寂静。
此时此刻,不止是这里,整个震旦所有观测着这里的乐师,都如遭雷殛,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智和脑袋。
包括国都之内,大殿之上。
就连水镜都晃荡起来,维持水镜的乐师张大嘴,下巴几乎落在了地上。
投降了?
就这么的……投降?
数十年来,把控朝政,权倾震旦的摄政王白恒,在掀起了战火,发起了叛乱,打到天门关之外,杀死皇帝最强的臂助之后……投降了?
死寂中,白汐强忍着笑意,回头,看向殿上。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皇帝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
可白汐却窥见了那一片漠然背后,皇帝的惊愕和恼怒,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笑声轻快地回荡在寂静里。
…
天门关上,漫长的沉默之后,叶青玄艰难地扭过头,看向长孙冀北,指着白恒:
“他……说什么玩意?”
经历了短暂的沉默,长孙家主的神情自复杂和蛋疼,变成了漠然。
“他说自己知道错了,不敢反抗,只请陛下看在以前的面子上能够见他一面,他死了也开心……”
“哦。”
叶青玄点头,看向白恒,眼神就变的欣慰:
“知道错了,那就死吧!”
崩!
那一瞬间,新约之剑斩落,赫赫风雷凭空迸发,快到所有人反应不及。剑刃已经斩落,撕裂和物质界和以太界的间隔,汇聚了宏大的力量之后,近乎从实体变成了光流。
光流所过之处,万物分崩离析。
在这一剑之下,白恒恐怕连焦炭都剩不下。
可偏偏,在那光流的轰击之下,白恒的面前却骤然浮现了长城的投影,宛如礁石劈开了海浪,护佑着他在那足以粉身碎骨的光流中保存完整。
眼见叶青玄一斩不成,再次抬起剑刃,白恒抬起头,举起双手,大喊:“叶青玄,你不能杀我!”
叶青玄皱眉。
白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神情严肃地分析,有条有理:
“按照东方的规矩,如果你想要娶白汐,那么我就是你的岳父。就算不亲亲相隐,也断然不能犯下弑父之罪。
按照西方的规矩,我现在还是公爵,你虽然是安格鲁亲王,但圣城的爵位不过是侯爵而已,你此行不义,且无理。
按照复仇的规矩,胡先生与叶氏既没有姻亲,也不在五服之内。
按照震旦的情况,现在是我起兵造反,你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甚至连个讨贼将军的头衔都不是。
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歪头看着叶青玄:
“你,凭什么杀我?”
叶青玄笑了。
“因为我,愿,意!”
汇聚了刚刚仓促之间数十倍以上的力量,新月之剑灼烧万象,放无量光,雷电汇聚,勾勒出冈格尼尔的乐理。
那和胡先生的武器截然不同,倘若胡先生是以纯粹的力所带来的毁灭,那么叶青玄此刻便是极尽变化与禁绝学派的精髓,演化出了毁灭本身。
雷光从天而降!
轰鸣之中,所有人眼前一黑,几乎被那炽热的光芒刺瞎。
可当光芒散去之后,白恒依旧坐在原地。
哪怕周身一步之外,大地已经被雷电焚烧成了浑浊的流体,熔岩沸腾。
他看着叶青玄,就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轻声叹息。
“没用的,我是白氏的家主,经过了正统的天人传承,登上了龙脉之路,获得了天上城的护佑,遇水分波、遇火而避。”
他无奈而详尽地解释到:“除非皇帝亲自斩下我的头颅,否则震旦之内,任何乐师都动不了我一根汗毛,你明白么?
至于其他……你看,我浑身都带着防护装备,哪怕从这里被抛进宇宙的原暗里,也能活个半把来年。”
说着,他展示着十指之上那些辉煌的指环,毫不顾忌眼前的人想要取自己姓名,倒不如说……在刻意地指点他,如何杀死自己。
“倘若你要杀我,不如让我来跟你出个主意。”
他从地上起身,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