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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让班纳再浪费几年?你的心里连你弟弟的位置都没有么!失望……你太令我失望了,盖文!”
他竭力地呛咳起来,咳嗽地声音像是铁锤砸在空旷地洞穴中。盖文赶忙上去搀扶,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将他拉开,然后走上前去,温柔地给老人按着背脊,娴熟地注射了止咳地药剂。
盖文愣在原地。
“无所谓的,父亲,就算不靠哥哥,我也能成为皇家乐师。”
班纳轻声地安抚着老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推起轮椅:“等得太晚了,您先去睡吧。”
少年推着老人走出了大厅。
盖文怔怔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想要伸手说什么,许久之后,无力地垂下手。
昏暗地灯光中,他坐在落满尘埃的沙发上,疲惫地垂下眼眸。
在窗外,隐约的电光闪过,照亮了雨幕。
在枯枝上,知更鸟收回了视线,振翅飞起——
同样的暴雨之夜,回到家舒舒服服跑了个澡的金发青年围着一条浴巾,在地下室里,对着工作台上那一具面目全非的金属骨架啧啧称奇。
“……内部动力循环堵塞,压力泵毁坏、人造肌肉粉碎性撕裂了百分之八十,以太神经也因为过载瘫痪了。”
他简单地翻看了一下那具骨架,摇头:“不行,完全报废了啊,叶子,你这一次作死做的有点狠啊。
难道你去跟传说中的开膛手大战了三百回合?”
“……差不多。”
工作台的对面,浑身缠满绷带,脸上还贴着两张膏药的叶青玄忍不住别过头。
现在的他几乎处于瘫痪状态,浑身上下稍微一动就是撕裂的他疼痛。
只是不知为何,在灯光之下,他的眼瞳却显露出异质的感觉。明明是纯黑的,但是却带着一种仿佛透明的感觉。
一眼看上去,便像是望进了清澈的深潭中,看不到底,也看不到边。像是藏着看不见的漩涡,拉扯着人的神智,令人忍不住神志恍惚。
夏尔检查了半天之后,丢下扳手,摇头:“不行,没法儿修了。”
“嗯?”
叶青玄顿时一愣,心里有些惊慌:“不会吧?”
一直以来,这一套‘铁骨’陪着他出生入死多少次,要是没有它,以叶青玄的废柴体质,早就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现在听到夏尔这么说,他顿时有一种心痛感:以后再作死可怎么办啊!
“已经完全不行了,你看这里。”
夏尔指着骨架的主干,给他看上面细密的裂纹,伸手敲了敲,铁骨便发出空洞的回音。
叶青玄皱起眉头。
“你也听出来了吧?”夏尔提起那具骨架,略微地摇晃了一下,便发出了细碎的杂音。
“材质的内部已经彻底坏掉了,勉强修好是没问题,说不定你勉强动一动,它就会自己碎成一地。碎掉还好,万一什么地方卡主……嘿嘿,你也不想在准备逃命的时候发现一条腿没法动了吧?”
“那怎么办?”
“丢了吧。”夏尔摇头叹气:“坏成这个样子,想要修好,还不如重新造一具。毕竟是我十五岁时的设计,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青玄沉默半响,伸手摸了摸那一具骨架,黯淡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别难过。”
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神秘地笑容:
“——师兄给你看个宝贝。”
说着,他不知道从里摸出了厚厚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都进了叶青玄怀里:“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你手抄来的小黄书?”
叶青玄端详着手上那一本封皮上空空荡荡的书册,满怀疑惑地掀开,却陷入沉默。许久之后,他抬起头,脸色苍白:
“……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偷偷带这种东西出来,要判多少年?”
“没被抓住就不算咯。”
夏尔咧嘴一笑:“请我干活儿,总要让我收点工钱吧?”
在叶青玄展开的书册中,写满了蝇头小字,还有一幅幅细致而严谨的图案——可以看出,这是手绘的原本,上面还残留着潦草的批注和字迹。
就像是死去的巨人被从厚重的岩层中开掘而出,尸骨散发着狰狞地寒意,只是翻看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刚开始看的时候还觉得一头雾水,可是一旦将那些东西从脑内拼凑起来,便能够想象出它究竟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这是……大天使装甲?”
叶青玄压低了声音。
“严格来说,是六十年的旧式,放松一些,这只是内部骨骼系统的部分,而且不包括以太系统和武器系统。”
夏尔吹着口哨:“我扛着一个糟老头子在机密书库里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这玩意,亏我法眼如炬,嘿嘿……要不然这个亏岂不就白吃了?”
“法眼如炬个鬼啊!”叶青玄的表情抽搐:“你只是手欠顺手摸了一本回来吧!”
“别扯那么多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叶青玄下意识地抱住书册:“为什么不要?”
“那就好办了!”
夏尔勾着他的肩膀,搓了搓手指:“现在咱工具都齐全着,就缺点材料了。师兄知道你路子广,要不你给想想办法?”
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单放到他的面前,明显是早已经等着叶青玄这句话了,然后拉他一起做共犯了。
“……”
叶青玄看着他,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夏尔一愣:“难道有什么问题搞不定?”
“搞是搞的定,但……”叶青玄沉默许久之后,捂住眼睛:“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浴巾早就掉地上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悲叹之子
午后,下城区,破酒吧地门被推开了。
浓厚到快要呛死人的烟味儿和劣质酒精味儿从门里涌出来,几乎要呛人一个跟头。喧嚣的酒吧里,那些抽着烟卷打牌的男人回头,看向门口。
在门口的刺目阳光里,有一个撑着手杖的剪影,他头戴着礼帽,衣冠楚楚,似乎可和这里毫不匹配。
只是在看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紧绷:在那一片模糊中,似是有一双眼瞳在看着自己,摄人心魄。
隔着久远的距离,却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倒影苍白地像是坠入深渊的死尸。
在酒吧最里面,背对着门口的老人回头,看到他,便愣了一下,旋即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来者坐在了他的对面,将礼帽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好久不见,鬼手先生。“叶青玄说。
鬼手深深地看了叶青玄一眼,脖子上的绒毛根根竖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阴森的东西。
几天不见……他又变强了。
甚至令鬼手也渐渐忌惮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你最近变得吓人了不少。”
“非我所愿。”
叶青玄苦笑:”说实话,我情愿戴上墨镜上门,可惜,戴上也没用。“
“看来你在阿瓦隆之影中收获不少。”鬼手收回视线,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牌:“来一局?”
叶青玄忍不住笑了,随手抓起一张鬼牌,摇头:“算了,和鬼手打牌,我自信不起来。”
他放下纸牌。纸牌落在桌面上,却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红A,很快又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红A已经回到了鬼手的手中。
他丢下纸牌,遗憾地叹息:“真可惜,好久没出千了,最近手痒得厉害。”
“萨满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很想说已经痊愈。可惜……还是老样子。”鬼手耸肩:“半死不活的,不过好歹还能撑一段时间。”
“很正常,那种伤势,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
叶青玄耸肩,将口袋中的材料单递给他:“今天来这里,希望你能帮我凑齐上面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尽快。”
鬼手并不去看,只是招手,酒保过来看了桌上的纸条。沉思片刻之后低声对鬼手耳语了几句。
鬼手说:“四天。”
“可以。”
叶青玄正准备起身,却没想到鬼手将酒杯放在他面前,琥珀色的酒液倒入其中。
“既然来了,不如来一杯?你刚刚将陪我喝酒的家伙们都吓跑了啊。”
叶青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闲散样子,耸了耸肩,端起酒杯。
“祝今日常有。”
鬼手举杯相敬,畅快地一饮而尽:“还合胃口么?”
“好酒。”
叶青玄点头:“说实话,你的品位比我想得要好。”
“在阿瓦隆。下城区的下等人们最喜欢喝的是‘煤油’,一种勾兑的劣酒。省钱。喝酒只是为了买醉。
我原来很喜欢喝那样的酒,因为越醉,我的手就越快……”
鬼手玩弄着纸牌,在指尖变换花色,似是感慨:“后来我有了钱,有了地位。走到哪里别人都不当我是扒手了,都喊我鬼手先生。
我成了一个上等人,喝得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高档起来了,其实到现在……我连这瓶酒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萨满老是嘲笑我,说我喜欢装样子。不过像我这种家伙。能够装装样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手里有了钱,除了买点满足感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可去。”
叶青玄沉默片刻,问:“没想过找个女人么?或许成家之后会好很多。”
鬼手咧嘴:“我有过两个情人,她们都嫁人了,其中还有一个给我过孩子,可惜那个孩子名不长久,不受神明所爱。
这些东西带给我的悲伤远超过快乐,福尔摩斯先生,对于有些人来说,常人所言的幸福并不适用。”
“那你没有快乐过?”
“有过,但很少。”
鬼手为自己倒了酒,不勉强叶青玄再喝,只是自顾自地喝完:“数遍人的一生,真正快乐的时候又有多少呢?
尤其是在下城区这种鬼地方……大家只能努力地过得不那么痛苦一点罢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做了恶的事情,恐怕死了之后也上不了天堂的乐土。”
叶清玄垂下眼眸,“萨满说,他想要拯救你们……难道没有什么变化么?”
“唔,硬要说的话,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
鬼手挠了挠头,“一点就够了,反正大家本来都一无所有。
你看,福尔摩斯先生,这里是大人物们不屑一顾的地方,遍地都是臭水沟,乞丐,还有妓?女。
大家都是没有明天的人,可萨满告诉我们,没有明天的人也应该活得有尊严。
下等人也应该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哪怕沐浴不到和大人物们的阳光,也要在死后带着骨气进坟墓里。”
“这是他所说的‘黑暗世界的规则’?”
“或许,我不是很懂。”
鬼手直言,看着叶青玄错愕起来,便忍不住笑了:“不过,我一直很荣幸,能够参与其中。
萨满给了我尊严,告诉我像我这种恶人也可以有活着的价值。那么,我就为这一份价值而活。”
说着,他举起酒杯:“福尔摩斯先生,看得出,你也很迷茫,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够找到自己的价值。”
叶青玄愣了一下,举杯:
“——为了自己的价值。”
酒已经喝完了,少年起身。“我应该走了,谢谢你的酒。”
“不嫌弃的话,下一次也来这里喝一杯吧。”鬼手说,“我买单。”
“那就太谢谢了。”
少年笑了笑,戴起礼帽,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
剑栏地宫。黑暗泉涌中,大门在少年面前轰然开启。
在门后,寂静的图书馆中,只有灯光照耀。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叶青玄的脚步声。
大门关闭的无声无息,叶青玄看向空旷无人处,扬声说:
“我要查询阿瓦隆之影的资料。”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叶青玄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你在,别耍小孩子脾气啦。帮个忙。你们都帮了那么多忙了,不差这一个。”
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许久之后,寂静被打破了,书架在地上移动的轰鸣此起彼伏的响起。
就像是骤然之间大厅变成了一个魔方,层层书架顺着无形的轨道变化着,自后向前,左右推移
仿佛迷宫一般地变动中。隐藏在层层书架之后的黑暗终于袒露出来,带着尘埃和阴冷气息的风从其中吹来。
直至最后。一个样式古老的沉重书柜从移动的地砖中缓缓升起,推行到了叶青玄面前。
紧接着,上面的密码枢纽自行转动,在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中,六层枷锁以此打开。紧接着,柜门开启。沉睡在黑暗中的破碎纸片飘出,落在了地上。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被烈火烧尽的纸灰重新拼凑而成,字迹黯淡又模糊,稍加触碰就会重新破碎。
四面八方有隐约的声音传来:“……销毁……只有这么多……剩下的……”
“谢谢。”
叶青玄颔首,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破碎的纸片。凝神阅读着纸片上支离破碎的讯息——这一份是数百年前的某个启示乐师的旅行游记。
他乘船而来,想要一睹这一座纯白之城,可是在即将抵达阿瓦隆的那一个深夜,他从梦中惊醒。他的心音天赋强化的是‘第六感’,在不知因何而来的危机感中,他慌不择路,跑上甲板,想要投入海中,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整个阿瓦隆在一瞬间被毁灭一般地辉煌所照亮。紧接着那光芒黯淡了,一切都被黑暗吞没。
在黑暗中,他通过以太球的观测,见证了整个过程:在那仿佛濒死地哀歌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紧接着,以太之海掀起了万丈狂澜,物质界也动荡不安——亚瑟王的‘权杖’在坍塌。
那被乐理所构筑出来的庞大界域笼罩了整个阿瓦隆,拉扯着城中二分之一的生命从物质界堕入了以太界之中,化作阿瓦隆的阴影,自此消失无踪。
残存的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叶青玄放下它,又拿起了新的一片,发现这是后来学者对血路的探究,以及对阿瓦隆之影的性质分析。
他们认为阿瓦隆之影并没有凭空消失——变化派系的基础定律便已经说明:物质绝不会凭空诞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因此,他们认为,阿瓦隆之影其实并没有凭空地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也没有进入虚无缥缈的灵魂状态。它是亚瑟王的权杖构成,与物质界融合……
接下来的部分被焚烧殆尽了。
叶青玄恼怒地锤着地板,他最烦的就是看书看到一半就没了,这种作者就活该被抓起来吊打一千次。
他拿起其他的残片,发现上面分别记载的都是曾经圆桌骑士团的成员的资料。其中正包括被亚瑟王斩下头颅的‘帕西维尔’……
虽然不少内容都未曾停稳,但对于目前叶青玄所需要的东西并无帮助。
他沉思片刻,抬头问道:
“你那里有伊丽莎白塔的内容么?我说的是阿瓦隆之影里的那一座。”
黑暗中,那些细小的声音沉寂了一瞬,又再一次响起了,错乱而嘈杂,像是十几个小孩子同时在说话,此起彼伏:
“伊丽莎白塔……很危险……害怕……”
“不要接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