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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多事情,叶清玄的心头骤然轻松了起来。
虽然秋天已经快过了,冬天将要到来,但他忽然有一种春光明媚的舒畅感。
果然,东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他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惬意地闭上眼睛:明日无事,且睡个懒觉再说!
很快,残酷地现实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从睡意昏沉中惊醒——老费顶开了门,将一封信丢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封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教团银行的账单,只是将隐藏在数字之中的密码解读之后,信中的消息令叶清玄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遍体生寒。
很快,他就匆匆地穿好衣服,飞奔出门。
信中说:
——萨满遇刺,生死不知——
半个小时后,封闭的黑暗密室中,叶清玄推开门,看到了病床上的老人。
萨满半靠在床头,正带着眼镜低头看着手中的最新报纸。看到叶清玄进来,就抬起头,示意他随便坐。
叶清玄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端详着他四肢完整的样子,只觉得虚惊一场。
“听说你被杀了。”
“没那么糟糕,但也没那么好。”
萨满笑了笑,合上手中的报纸,将它丢到了一边:“如你所见的一样,可以说……苟延残喘。”
在他胸前,白色的病号服上,有一个巨大的洞。
透过那个洞,叶清玄能够看到他背后被血染红的床单,还有其中艰难抽搐的肺部,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圣咏乐师为他植入了各种辅助内脏,用于续命。
目前看来,也只能做到续命的程度了。
叶清玄的眼瞳颤动了一下,收回视线:
“真惨。”
“是啊。”萨满点头,深以为然。
沉默中,叶清玄开口问:“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程度?”
“昨天晚上,凌晨,有一个鹰头人身的怪物从天而降。我所有的护卫全都死了,六个乐师舍命想要拦住它,都被像是纸袋一样的撕成粉碎。
最后,那个东西朝着我的胸口来了一爪子,然后心脏就没了。如果不是鬼手带着我逃走,恐怕你现在只能看到一个碎片拼成的萨满了。”
“……”
叶清玄陷入沉默: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在阿瓦隆之影中也看到了那个鹰首人身的怪物。那个百目者的祭祀也蜕变成了那个摸样。
“鹰头人身,是天灾中‘鹰翼母’的特征。它是百目者的从神之一,于它签订了契约的黑乐师都会蜕变成那种样子。
看来议院真的已经全盘投靠了百目者。”
“预料之中,议院幕后的真正控制者一直都和百目者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你来找我,一定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萨满问,“好的?坏的?”
“坏的。”
叶清玄说,“议院已经开始进入阿瓦隆之影了。”
萨满并没有惊愕或者是愤怒,只是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他指了指那一份被丢到了一边的报纸,示意叶清玄去看看。
叶清玄展开,然后僵硬住了。
第二版,第一条:皇家乐师团驻地出现了不明破坏,宴会厅一片狼藉,疑似激进分子造成。还附带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叶清玄其实根本不需要看照片,照片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
可是他看到的分明是阿瓦隆之影中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鸣钟权限
“这不奇怪。”
萨满说,“阿瓦隆和它的影子本身是表里一体。影子被破坏了,也就证明,表面也将破损。
这并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但代表的征兆令人不安。”
叶清玄沉思片刻,抬头问:“你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鸣钟权限。”
萨满说:“他们想要控制阿瓦隆大结界的鸣钟权限。
这是皇家乐师团的惯例,在几百年前,皇家乐师团负责值守伊丽莎白塔,每日晨昏时刻负责敲响钟声。
伊丽莎白塔是阿瓦隆大结界的核心,戒备森严——皇家乐师团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持它的安全和存在,令安格鲁不堕与天灾之手。
因此,皇家乐师团被赋予了‘鸣钟权限’,那个权限可以是任何东西,一枚戒指,一张白纸,一把剑,一顶帽子,甚至是一颗眼睛……”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凭着权限,他们就可以进入伊丽莎白塔的大门,进入核心,打破阿瓦隆禁制结界的平衡,不论是影子里的,还是影子外的。
一旦结界失控,天灾的力量能够真正的进入阿瓦隆之影,进入到……影中的皇宫里去。
到时候,不论是对你我,还是对这个国家,都是最糟糕的结果。”
萨满凝视着面前的少年,黯淡的眼瞳中像是余烬重新燃起了火焰,说不出的郑重:
“——所以,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你说。”
“拖延他们的探索速度,阻止他们进入伊丽莎白塔。”萨满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前的大洞中迸射出碎骨和血浆,内脏痛苦抽搐。
随从冲进来想要更换仪器,但是却被萨满推开。喝令,迟疑了一下之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寂静中,只有萨满和少年。
叶清玄看着萨满,萨满也看着他:“你能做得到,我知道。”
少年摇头,“我一个人。不够。”
“屠夫会协助你,我手下还有一批秘密招募的乐师。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开膛手也会。”
“开膛手?你开玩笑?”
叶清玄忍不住笑了,气极而笑:“他已经两次差点杀了我了!其中一次就在昨晚,就在阿瓦隆之影里!”
“他……失控了。”
“好吧,姑且不论百目者想要协助议会干什么。但安格鲁绝对危在旦夕,对吧?”
萨满点头。
于是叶清玄忍不住露出荒谬的神情:“一个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的西方国家,不但对自己的危机毫无察觉就算了,现在竟然要靠着一个刽子手、一个疯子杀人魔,还有一个披着马甲的东方小鬼来救。你有没有觉得很好笑?”
萨满沉默许久,轻声叹息:“你的母亲毕竟是……”
“她是,我不是!”
叶清玄暴怒。
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萨满的话:“因为她是,所以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国家……然后她信任的一切都背叛了她。
萨满,她已经死了!假如你还想跟我谈点什么的话,不要拿她来劝诫我,永远不要!”
萨满不再说话。神情复杂,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椅子上闭目的叶清玄重新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我冷静一些了,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
他沉思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阿瓦隆之影的皇宫里究竟有什么?
萨满,你需要告诉我。阿瓦隆之影究竟是怎么回事。几百年来,安格鲁皇室究竟试图隐藏什么。
这个城市下面所堆积的骸骨,究竟是因何而来?”
“皇宫里有什么?”
萨满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看着他,眼神怜悯:“阿瓦隆之影是亚瑟王时期的倒影。那么阿瓦隆之影的皇宫里,你觉得会有什么呢?”
一瞬间,叶清玄毛骨悚然。
皇宫里会有什么呢?这还用问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呢?
阿瓦隆之影的皇宫里,当然有亚瑟王!
只是数百年了,亚瑟王……还活着?他究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鬼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叶青玄,很多,如同天竺人所说的恒河沙数。”
萨满闭上眼睛,轻声说:“有些秘密无关紧要,而有些秘密必须永远被掩埋在黑暗中,直至永远——任何针对它的探索都会招致灾难——你的父亲当年也是因此而死。
你还记得乐师誓约里怎么说的吗?
谨守界限,叶青玄……谨守界限。”
叶清玄的肩膀一震,抬头看他,眼神错愕又复杂。许久之后,那些复杂的神情渐渐褪去了,恢复了往日地静谧和冷淡。
他冷声说,“萨满,我不喜欢你遮遮掩掩的样子。”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
萨满叹息:“对此,我简直深恶痛绝。”
叶清玄冷冷地看着他,像是要找出他神情中任何一丝虚伪,许久之后,沉声说道:“事情结束之后,告诉我当年叶兰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次,不准有任何隐瞒——否则,我们一拍两散。不管什么天灾和议会,我会带着我所有的朋友离开这个国家,而你和你的安格鲁,就去见鬼吧。”
“一言为定。”
萨满颔首,对这个条件,他没有不接受的可能。
叶清玄转身离开,重重地为他关上了门…
嘭!
室内恢复了寂静。
萨满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神情苦涩而无奈,但又能够理解。或者说,深表赞同。当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信任遭到了背叛时,都难免会愤怒。
这是人之常情。
过了很久,鬼手推门而入。将一张印着双蛇水印的信笺放进他的手中。
“先生,这是交易人的鉴定结果,你的运气看来不怎么好。”
萨满展开信笺,许久之后,缓缓合上,问:“赫尔墨斯他能够确定么?”
“对此。我反复确认过了。”
鬼手说道:“昨天晚上袭击你的,并不是人类或者黑乐师,而是近乎所有黑乐师梦寐以求的成果。
那是经过了天灾完全转化之后,达到了‘歪曲级’的‘大魔’。”
在那一张信笺之上,是一张潦草的涂鸦,像是手指沾着粘稠的酱汁随手勾勒而出,但是却极为传神和狰狞。
在一片番茄酱勾勒出的混沌中,漆黑的畸形怪鹰身生百翼,面生三目。邪威煌煌,似是要破画而出。
——鹰巢母。
它已经派出自己的子嗣,进入了阿瓦隆之中……——
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巨鹰从天而降,落地之后,骨骼摩擦,皮毛变化,化作了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苍老男子。
他的面目上还残留着鹰隼的阴鸷和狰狞。带着非人的冷漠,看向面前坐在长椅上的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议院的议长。”那个男人说:“你可以叫我知更鸟。”
鹰身大魔低头凝视着他,似是考量,许久之后,微微点头:“玛帕斯,在人类的世界里,叫我玛帕斯就。”
知更鸟颔首。
玛帕斯的声音毫无起伏。平铺直叙中却分明有种不满:“我以为,来见我的人是白鸦。”
“白鸦?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它了。”
知更鸟撇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你需要搞明白:现在是我主事,百目圣神的主祭,也只有我一个。
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你替代了他?”
玛帕斯的眼神狐疑:“我看不出你比他更强。”
“暂代而已。”
知更鸟皱眉:“假如你找得到白鸦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找他。否则就不要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
玛帕斯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将一颗水晶眼珠丢进了他的怀里。
“应百目之神的敕令,这是吾之羽翼所取来的东西。
按照神意,本次的行动以你为主。但混入阿瓦隆的人不多,你需谨慎使用——昨夜我们已经在开膛手的手里折损了六人。”
“我知道。”
知更鸟将眼珠收入袖中,“放心吧,开膛手昨夜杀死的毕竟是圣神的信徒,我已经祈请圣神在它的身上降下了印记。”
说着,他展开手掌,掌心中有一道殷红如血的纹章——那是一个扭曲的眼睛:“百目之神已将它纳入了眼中——它已然命不久矣。”
“既然这是圣神的旨意,那我遵从。”
玛帕斯垂下眼眸,又问道:“还有复仇恶灵,他也很碍事,圣神那里有降下惩戒么?”
“跳梁小丑而已,我来解决他就好。”知更鸟淡淡地说。
“我记得,他曾经两次击败了你。”
“我会解决的。”
知更鸟的声音阴沉起来:“我有我的考虑,你不需要担心,也无需多管。”
玛帕斯深深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点头:“随你吧,反正都是人类的仇恨,太麻烦了……”
忽然之间,他身影隐隐地有些涣散,鹰首一闪而逝,似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一片若有若无的虹光——阿瓦隆结界。
那一缕虹光萦绕在天空之中,周行运转,快要扫了过来。
届时,玛帕斯身上的天灾力量,便再无可藏。
“看来,我该走了。”
玛帕斯叹息,后退了一步,展开畸形的灰色双翼,一根刀锋般粗长锋锐的地羽毛抖落,飘向了知更鸟。
那羽毛在空中卷曲萎缩,到最后变成变成了一盏黑铁之钟的摸样。拳头大的铁钟落入了知更鸟的手中,触手沉重而冰冷,耳边仿佛响起了鹰唳的声音。
“若有召唤,敲钟即可。”
黑影冲天而起,可那阴沉的嗓音仿佛缭绕在每一寸的空气中,嗡嗡作响。
“——我,无处不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突如其来的幸福
鹰翼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消失无踪。
知更鸟仰望着夜空,许久之后收回视线,冷笑了一声。
“走了?”
在他身后,树下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出。
那个人煞有介事地凝视着玛帕斯消失的地方:“大魔从凡躯中蜕变,被天灾赋予了以太之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处不在’,也不是空话。现在你拿到这个,倒是方便了许多。你只要敲钟的话,他就会即刻从千万里之外降临,好用又快捷。
看来您还真是深受圣神信赖和宠爱啊,主祭大人。”
知更鸟看了他一眼,“纳贝里士,你来晚了。”
纳贝里士是一个中年人,两鬓斑白,双手拢在袖中,看起来浑身是书卷气,像是个学者,丝毫没有黑乐师的样子。
听到知更鸟的质问,他只是笑了笑:“其实早来了。但玛帕斯终究是神使,代表天灾意志的大魔化身,在下心生敬畏,不敢接近。
毕竟,我是那种喜欢在契约上耍花样的那种人,占尽了便宜就算了,还是不要在神目之侧晃来晃去,惹它心烦比较好。”
“你自作聪明,在和天灾交易的时候钻了空子,能怪得了谁?当年你自做聪明,被神力锁在共鸣级八十年,不得寸进。
我以为这样的惩罚应该会让你学乖一些。”
纳贝里士并不生气,只是摇头感叹:“天性如此,奈何奈何?能占了天灾的便宜,已经很不容易了,吃点亏也是应当的。”
“接下来我会开始筹备探索伊丽莎白塔。”知更鸟将一枚血色的海螺交给他:“复仇恶灵的事情,交给你。”
“这是小事。不在话下。”
“小事也值得认真去做,不是么?”知更鸟冷眼看着他,“为了赎罪,苦行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这是自然。”
纳贝里士似是无意地扫了一眼知更鸟胸前的圣徽,圣徽之上的眼中之眼仿佛也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