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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叶青玄没想到,刚出协会的门,就被人截住了。
“叶青玄?”
有人拦住他,来人穿着并不显摆的低调装束,口音低沉而雅致,舌音压得花俏又清晰,这是明显的阿瓦隆口音,贵族风气。外来的土包子们都以学会一口标准的阿瓦隆口音而自豪。
不过很明显,这其中不包括叶青玄。
这么突兀而傲慢的语气,令叶青玄原本极好的心情也有些不爽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着,只是点头。
“是我。”
“那就对了。”来者打量了他两眼,侧开身,作势引路:“有一位先生想要找你聊一聊。”
“谁?”
眼看对方这么大排场,叶青玄皱起眉头,顺着他的姿势看去,在他身后远处,路旁的栎树之下,隐约停着一辆黑色马车,马车上带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家徽,分外熟悉。
他收回视线,神情冷淡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
来者皱起眉头,又拦住了意欲离开的少年,声音有些不耐烦:“那位先生的时间宝贵,百忙之中特地抽出时间来接见你,希望你不要无端拖延;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他没有说‘不识好歹’这个词,但很明显,在他看来叶青玄就是。
整个安格鲁,不论多么出色的天才乐师或者后起之秀,在看到那个家徽之后,也会充满恭谨和礼貌,或是受宠若惊,或是故作淡定。
但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可听到他的话,叶青玄反而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嘲弄:
“抱歉,请转告那位先生,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卑贱小人物,不敢高攀高贵的兰斯洛特家族。请他回去吧。”
“你……”
那来者面色一变,想要强行按住他,拉他过去。可叶青玄却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只是说:
“你一定是新来的,对吧?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否则就算我过去。你这一份工作也肯定丢定了。
这,是为你好。”
那个人的动作僵硬在了空中,进退维谷。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叶青玄冷笑,转身离去。
那人眼看着叶青玄走远了,神情几番变化,最后回到马车旁边,低声禀报。马车里的人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又过了许久。披着‘加拉哈德之甲’的钢铁骑士到来,站在了马车旁边。她摘下了头盔,露出少女姣好地面容,还有金色的长发。
正是克里斯汀。
“父亲,您见到他了么……”她轻声问。
车中的兰斯洛特伯爵沉默许久,低下了头:“克里斯汀,那个孩子,是恨着我的啊。”——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寂静的礼拜堂中。
午后的黯淡阳光透过了细长的彩窗照了进来,洒落在少年的肩膀上。映衬地那一头白发也不是很显眼了。
这不是正式的会面,梅菲斯特也穿得很随意,并没有披着那一层威严具足的法衣和冠冕,只是穿着简单的教袍。
“白天你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他似是打量着前方的少年,微微颔首:“看来班恩把你教的很好。”
“都是神父的教诲。我只是鹦鹉学舌而已。”少年谦虚回应。
“他还好么?”
“在我离开的时候很好,虽然看起来有些老了,但依旧健壮。”
“上了年纪之后,常常感怀年轻的好,整个人都像是活在回忆里一样。可一晃眼。班恩还是原来的摸样,我却已经老了。”
梅菲斯特唏嘘长叹,“真后悔啊,当初应该掉个个的——他去做乐师,我来做圣殿骑士。”
叶青玄沉默片刻,轻声说:“神父经常告诉我,神自有安排。请您无需懊悔,这大概就是神的安排吧。”
梅菲斯特愣了一下,轻声笑起来:“真是罕见,我常常用神的旨意去安抚别人,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蒙他的安抚。
班恩给我写的信上说,你不想要成为神职者,真是可惜了,或许你比我想得要更有天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承蒙您和神父的厚爱。”
叶青玄摇头:“可惜我志不在此。”
梅菲斯特沉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神自有安排,不是么?”
这是叶青玄刚刚的话,他却没有想到神父会用来宽慰自己。
“走近一些,让我看看你。”
梅菲斯特向着少年招手,叶青玄一愣,靠近了一步,终于看到梅菲斯特的双眼。
老人的眼瞳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中,满是浑浊和空洞,毫无神采——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梅菲斯特是个盲人。
满是皱纹的手掌从少年的面前拂过,那手掌像是带着静电,隔空拂过,便一阵细微地噼啪声响起,无形的力量流过了少年的脸颊。
于是,梅菲斯特看到了。
他仔细端详,就像是看着曾经的故人一样,许久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是个好孩子啊……班恩那个家伙,运气一直比我好得多。”
他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去吧,有时间就来这里陪我聊一聊。教义之上的东西如果你不想听,我也不会多谈,但圣咏乐理之类的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
“那就太感谢了。”
少年颔首,道别离开。
苍老的主教伫立在幽暗的教堂中,无神地眼瞳静静地目送着少年离去。似是看到了夕阳落下,在少年的肩上镀上的一层淡金色光芒。
“汝当向前,去不可知之处。”
梅菲斯特抚摸着身旁的教典,轻声吟诵:“去一切源头的终点,去梦的尽头,去这世上最远的地方。
——那处,你可见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原罪之钟
当晚,八点。
学院,大礼堂,座无虚席。
低沉的喧嚣声里,台下黑压压地一片。在学院中,不论是一年级的新生还是行将毕业的学生都收到了通知,聚集在了这里。
虽然会议还没开始,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些日子以来闹得纷纷扬扬的抄袭案,在协会的评议做出判定之后,学院终于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了。
只是这个说法,令台下不少人觉得不甚愉快。
“只是一个通告会而已,何必规定要我们来?”
启示学院的位置,一位老师神情冷硬:“英格玛那个家伙搞出来的事情,非要扯上我们。我们现在都不敢出门了,他们难道还不满意?”
“嘿,当时给英格玛吹风造势的时候,你们可没这么说啊。”
说话的是变化派系的老师,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启示学院的老师脸色变了变,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只是每每看向亚伯拉罕那个位置时,他的眼神便说不出的厌恶:那个家伙,简直是个麻烦。动不动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反正就是想看我们丢面子吧?”
他嘴里不忿地嘟哝着,“至少,这次我们也算给足面子了,那个家伙最好别不识好歹。”
“咳咳。”
他身旁的同僚低声咳嗽提醒,他才察觉整个会场一片寂静,赶忙住嘴收声。
紧接着,神情复杂的西德尼出现在台上。校长并没有出现,很明显,西德尼是被校委会丢出来顶缸。反正丢人的事情一直都是这个家伙来做,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才不怎么好看。
“今天在这是,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他掏出了讲话的稿子,木然地低头念起来,越是念,头就越低,只觉得每个字都像是耳光一样打在脸上。生疼。
“……经过圣城和乐师协会的评定,‘英格玛的成果系自抄袭’无误……因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现撤销英格玛的一切教职,并在痊愈之后移交乐师协会进行公开审判。
在此事件中,乐史系蒙受诸多不白之冤,在学院的支持之下,得以洗清……”
听到他竟然这么说,台下顿时嘘声一片,喝倒彩的声音延绵不绝。打断了他的讲话。他低着头,也不管,只是坑坑巴巴地继续念着稿子:
“……根据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大师的本人的意愿,新的乐史系将重新在原址上进行修建,并且在女皇授勋的仪式完毕之后,重新开始授课。
下面,请乐史系代表,叶首席来为大家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他收起稿子,神情麻木地看向了后台。
在台下。一片怪异的掌声响起。此时场下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神情兴奋,鼓掌叫好,另一拨人则面色麻木,如同泥塑木雕。
“戏肉来了。”
台下,有的学生冷笑:“咸鱼翻身之后。不知道要怎么耀武扬威呢。”
“放心吧,这位东方首席应该是个聪明人。”
三年级的首席坐在前排,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假如他还有点理智的话,就不会太嚣张。毕竟得罪的人太多,以后的路也不好走。毕竟……日子还长着呢。不是么?”
“假如不识好歹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吧。”
“再怎么还能翻了天么?别忘了,这里是皇家音乐学院。他又不是正式的乐师,真以为一个节律级有多厉害么?
假如他真觉得自己玩得起,我以大欺小去找他进行一场乐师对决。到时候,他也没话说吧?”
一片冷笑声传来,几个快要毕业的学生抱怀坐在后面,冷眼看着台上。
漫长的等待,许久的寂静。
在后台一直没有人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困惑地看着台上,议论纷纷。
在台上,一脸僵硬笑容的西德尼也快要呆不下去了,叫来一个人,低声催促了一句。那个人奔向后台,很快,便茫然地回来,将一封信交给了西德尼。
西德尼愣了一下,拆开信封扫了两眼之后,神情就变得难看起来。
那个家伙,竟然拒绝出席,只是送了一封信来?
只是赢了一场评议,便倨傲到这种程度吗?
全校都到了,结果那个姓叶的家伙反而开始耍大牌了?台下那些不忿的学生也越发地阴沉起来。
“大家好,我是一年级的首席,那个东方人,叶青玄。因为有些事情我无法亲自到场,因此写了这一封信给大家。”
在台上,西德尼抓着信纸,呆板地念道:
“有关最近的风波,相比大家都有所耳闻。
感谢那些支持我的人。感谢各位在这一场闹剧中为我的老师仗义执言,我会记住其中的每一字和每一句,并尽可能的予以回报。
不过,我知道各位之中,还有很多人不喜欢我。”
西德尼念到这里,眉头皱起,神情越发地僵硬:
“但老实说,对我来说,这无所谓。我并不祈请各位能够将高贵的友谊施舍给我这个不合群的怪人,也不大想理你们。
只是,我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够让以后某些人的针对我们的无谓挑衅能够少一些。毕竟,解决这种事情毫无成就感。”
“简直狂妄!”
那些面目阴沉的学生被叶清玄的态度激怒了,高声怒喝。彼此交换着眼神,按捺不住怒火。
在台上,西德尼的神情越发古怪,这一封简短信笺已经读到了末尾,他读地结结巴巴,每个字都吃力起来:
“……以及,我衷心的期望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为了让某些人的记性好一些,引以为鉴。我决定找个显眼的地方给他们留个小小的纪念。
——希望他们会喜欢。”
念到这里。他愣住了,看向最后面的结尾:“您最忠实的朋友,叶清玄。”
毫无疑问,叶清玄毫不客气的语气讲大部分强捺怒火的学生给激怒了,喧哗吵闹声一片,整个大礼堂内都乱成了一团。
那个见鬼的家伙。是想借着这件事教训整个学院么?
他以为自己是谁?还有那个见鬼的‘小小纪念’?这种明显的警告语气,简直惹人发笑。难道他能在学院里翻了天去?
可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背后错愕的惊呼,还有一片呆滞的寂静。
在台上,西德尼像是看到了什么见鬼至极的东西,僵硬的表情一点点地破碎了,变成了十足的惊愕。
于是,他们错愕地回头看去。
看到了大礼堂门外的漆黑夜空,漆黑的夜空中。有赤红的火光。
有哪里,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同样的夜空之下,有白发的少年坐在长椅上,沐浴火光。火光照亮了了他的白发,白发像是变成了红色,也热情似火。
在他的面前,启示学院的主楼沐浴在火焰地光中,熠熠生辉。就像是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化作了照破黑暗的火炬,照亮了人类光明而远大的未来。
在英格玛的办公室中。那些古旧的典籍、珍贵的收藏,还有奢华的家具,都沉浸在火焰中,化作了灰烬和火粉。
它们在热风中被吹起,飘扬在天空之中,星星点点。绮丽而惊艳。
很快,今天值守的教师驾驭着‘风魂’从天而降,察觉到燃烧的主楼,连忙拉响了警报。然后看向不远处无所事事的少年,眉头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着火了啊。”
叶清玄摊手,一如不久之前的学校对自己说的那样:“最近天干物燥,物品自燃,很正常嘛。”
他坦然地凝视着那一双满是怀疑的眼眸,神情无辜又茫然。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会像是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
天干物燥,物品自燃。
这只是一桩意外,一如同上一桩意外所发生的那样。既然乐史系出现意外这种说法能够被人接受,那么启示学院出现意外也很合理吧?
就像是欣赏着什么绝美的景色一样,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凝视着大火升上天空,轻声感叹:
“——真好看啊。”
夜空之中,隐隐地钟声传来——
“好茶。没有想到在西方也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叶。”
钟表店中,胡先生放下了茶杯,怅然感叹:“一别东方多年,已经好长时间没喝过茶了啊。”
“先说事儿,少装逼。”
在他对面,赫尔墨斯抱着一盒子的饼干,嘎嘣嘎嘣地吃着,看向胡先生的眼神分外诡异:
“我还真是有些期待,那位被摄政王架空的女帝派出你这么一位使者来到阿瓦隆,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来联络革命军,里应外合,弄死白恒那个乱臣贼子?要是这样,你们就来错地方了,全世界都知道,革命军都藏在黑暗世界里,你在阿瓦隆什么都找不到。”
“先生说笑了,陛下素来与那群叛乱分子毫无瓜葛。”
胡先生摆了摆手,正色说道:“在下至此,是为了查明白一些过去的事情,然后找一个人。”
“叶兰舟?嗤!”
赫尔墨斯嗤笑:“白恒那个家伙准备篡位,把将叶氏上下全部杀光的时候你们没后悔,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啊。”
“职责所在,还望先生告知。”
胡先生起身,一揖至底:“叶兰舟,如今究竟在何处?”
赫尔墨斯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叶兰舟那个家伙长着腿,天南海北,去哪儿都有可能。”
胡先生长叹一声,从袖口中掏出一枚古旧银币,推向了赫尔墨斯:“看在这个东西的面子上,还望通融则个。”
赫尔墨斯皱眉,“你拿出这个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