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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尸罗逸多先生。”
鬼手向前迈步,声音彬彬有礼:“我不会剑术,不会用箭,也不懂得下毒和偷袭,我唯一会的只有这一招。
十五年前,我的右手还在的时候,我用它来破开敌人胸膛,去挖出心脏。当我的右手失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反而可以省略掉一道工序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令这个城市倍感耻辱,不过今天,是耻辱终结的日子了。”
噗!
他手中的心脏猛然破碎,血色从收紧的五指之间泼洒出来,像是泼洒的血雨,有那么一滴落在尸罗逸多的脸上。
感觉到落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尸罗逸多呆滞地抬起手指,抹了一把脸,看到指间的血色之后,他就愣住了,脸色顿时惨白,踉跄后退。
他尖叫,口中呼喊着什么天竺土语,大概是杀了他,干掉他,或者让这个家伙死无全尸之类的。
于是,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咆哮,隐藏在那群壮汉之中的一名天竺苦行僧突施辣手!
瞬息间,一个消瘦人影从人群中冲出,口诵梵音,宛如雷霆骤然炸响。
唵——!
瞬息间,他的皮肤化作了金属的古铜色,像是骤然化作了一名金人,就连体重都暴增了数倍,**的脚踝和砖石碰撞,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随着他的强力呼吸,肺腑之中隐隐有雷声滚荡,一丝丝电光就这么从金属化的皮肤之上亮起,游走迸射。
转瞬间,像是经文之中所描述的护法金刚从天而降,平地掀起风雷,震慑心魂。
随着那个秘传音符的吟诵,梵音所过之处,所有人的神智都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
可正是这一个空白过后,裹挟着雷电的金刚僧已经扑面而来,右手结印,如金刚杵一般劈顶砸落!拳在空中便掀起了尖啸,掀起层层气浪,演化降魔正法!
迎着那一记砸落的金刚印拳,鬼手抬起了手掌。正面迎上……
砰!
一瞬间,空气中爆出了一声闷响,电光爆射,耀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只能够感觉到在那一团电光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往返、来回、游走。
那是比声音更快的东西,比雷霆要更加短暂,也更加的迅捷。瞬息之间往返折回。掠过了漫长的距离。
快得像是一个被惊醒的梦。
那一瞬间过后,再无任何巨响和声息。耀眼的电光消散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两个身影。
鬼手依旧站在原地,暴起的苦行僧人也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动弹不得。
“还愣着干什么?”
尸罗逸多惊叫,催促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僧人:“快杀了他啊!我从天竺将你请到这里,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吓人的么?!”
苦行僧人依旧不动。
鬼手凝视着那个金刚怒目的男子,神情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敬佩,轻声感叹: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将血肉和皮肤都转化成金铁的秘术吗?天竺苦行僧人真是藏龙卧虎。令人佩服。”
“我输了。”
金属化的苦行僧发出沙哑的声音,闭目轻叹:“尸罗逸多……跑吧。”
随着他的话语,那一口憋在胸臆间的气终究是泄了出来,气泄了,‘秘仪。金刚定’便无法维持,他重新恢复了血肉之躯。
紧接着,寸寸塌陷!
像是液体一样,瘫软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
阴冷的月光从天穹上洒落下来,照在鬼手那一只看不见的手上。就照亮了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具完整的白骨,从头颅到脚趾,惨白中隐隐带着铁青色,随着鬼手的晃动,便在冷风中轻轻摇曳起来。
那一瞬间,隔着金铁化的血肉。苦行僧全身骨骼便已经被他尽数掏出,不少一根!
“十年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手很快。”
迎着那些呆滞的眼神还有惨白的面孔,鬼手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已经变成了这么快。”
十年之前。鬼手的技艺绝世,至今,依旧天下无双!
随着五指的松开,惨白的骨骼落地,砸在地上,声音清脆,宛如一串白骨风铃。
这是压垮琴弦的最后一根稻草——崩!
人群中,忽然又咆哮的声音响起,已经快要疯掉的男人举起自己的刀,冲向鬼手,当头斩落!
人潮扰动,院本的平衡被打破了,那群药效渐渐发作,已经迷失了理智的人闻到血味,便发了狂。
咆哮和嘶吼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人群吞没了鬼手的身影。
十分钟之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几十年来,甘露院头一次如此静谧和安详,宛如一个坟墓,充满着死亡的寂静。
唯一站着的人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点燃了自己的烟斗,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袅袅的青烟。
烟草中夹杂着的药粉被点燃了,随着烟雾涌入肺腑,扩散开来,就压下了伤口上传来的阵痛。
就在他的肩头、胸口、背后,双腿之上,乃至头颅,鲜血淋漓。有些血是敌人的,也有一些血是他的。
“毕竟是老了啊。”
鬼手轻声叹息,痛得皱起眉头,夜露深重,上了年纪之后的风湿又开始犯了,刚才在躲闪一把匕首的时候,腰也闪了,已经疼的走不动路了啊。
是老了啊,干嘛不服老呢?
他心里有些懊恼: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干嘛要学屠夫那个家伙跑到敌人的老窝里玩血洗全家的路数?
又不是谁都像是屠夫那个怪物一样,不论怎么杀都杀不死……
他轻声叹息,抬起被血染红的眉毛,环顾四周。
“——尸罗逸多?你还在在么?”
寂静里,无人回应,阴影中,尸罗逸多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几乎快要窒息了。他悄无声息的踉跄地后退,可是跌倒在了台阶上,就瘫软不起。
“我看到你了,麻烦你稍等一下,在那儿别动。”
鬼手看到了他,眼神就亮起来了,缓慢地挪着脚步,向着他走去。
在他的右手之处,依旧空无一物,只有空空荡荡的袖管。
可血将那一只无形的右手染红了,令它显露出了狰狞变化的形体,宛如一个噩梦在现实中的投影,幻化出了种种地狱的倒影。
那一定是死亡凝结成实质的样子吧?
究竟是多精湛的杀人技艺,才能触碰到这么可怕的境界呢?
尸罗逸多呆滞地看着鬼手渐渐逼近,眼神绝望。可到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中,却浮现了一丝解脱。
“嘿嘿;原来报应在今天来了么”
他笑了起来,嘲笑着自己,眼神便释然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来吧!”
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子,裸露心口,决心直面自己的死亡:“这就是因果业报的道理罢?所有的行恶者都需要面对命运的惩……”
“并不是。”
鬼手伸手没入他的胸膛,看着他貌似释然的眼神:“其实,很多比你坏的人,一生都过得很快乐,而且在幸福中老去,死之前儿孙满堂。
干嘛一定要让别人和你一样倒霉呢?”
尸罗逸多怔住了,眼神波动,原本强行挤出的‘释然’被砸碎了。面目便扭曲的像是恶鬼。
他怒视着近在咫尺的鬼手,张开口,像是要大声咒骂,又像是要垂死一搏,咬断他的喉咙!
可是轻柔的破碎从他的胸腔中响起。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倒地抽搐,最后不再动了。
临死之前,他的生命中好像迎来了短暂的安详……只可惜,强行安详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想要死的有尊严一些,可惜,死就是死,并不存在尊严这一说,而且他依旧死的像是一条狗。
月光之下,他的尸体渐渐僵硬了,黯淡的眼瞳倒映着远处自己亲手点燃的火焰光影。
死不瞑目——
这两天更的有点少,真是抱歉,今天争取多更一点,下午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二章 有花的地方
惨白的月光高悬在天空上,照亮了寂静的城市还有骚乱的城市,月光映照着那些冷漠的银白色大理石宫殿,还有在火焰中动荡倒塌的棚屋。
丝丝缕缕的雾气穿行在燃烧的火光里,像是活物一样氤氲在城市中。雾气飘渺,以冷淡的白色覆盖了那些鲜血和杀戮。
在雾气的深处,隐约传来了沙哑而悠远的歌。
那是悼亡的祭曲。
下城区域,白教堂区,海格特墓地。
雾气缭绕在这一片寂静又荒凉的土地之上,墓园的黑铁之门大开,袒露出了通向死者世界的道路。
灰白色的墓碑如同树木一样东倒西歪的插在地上,枯树斜斜地指向天空,一片死寂。
远方到来的海鸟带来了种子,于是在那些泥泞的腐土之间便长出了一片片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花。
细碎的花瓣里带着微黄的蕊,沾着露水,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像是被埋葬的人从地下吐出的最后气息。
就在墓碑之间,萨满披着漆黑的祭服,伫立在泥潭中。
他凝视着面前的墓穴,在墓穴中躺着一具简陋的木棺。
那是一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像是还活着一样,尸体瞪着眼睛,对着天空怒目而视,仿佛准备拔刀和敌人分出生死。
他的敌人斩下了他的头,他便死了,可他的同伴取得了胜利,也带回了他的尸首。
“——伊夫力。”
萨满按着木棺。眼神怜悯又复杂。他的沙哑声音回荡在墓园之中,如同向死后的世界介绍这一位新入的成员:
“他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属,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他至死追随我。不改初衷。
他沉溺于酒精和暴力中,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人。
他死了。”
萨满展开手掌,将手中的两枚银币盖在了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瞳之上,为他支付了度过冥河的船资。
他最后看了一眼死者的面孔,轻声道别:
“——阿瓦隆感谢你曾经做过的奉献。”
棺盖合拢。萨满为他钉上了一颗钉子,目送着死者沉入黑暗,享受永恒的安宁。
一具新的木棺被抬上来了。死者的面孔上看不出狰狞或者安详,只是安静的沉睡着。
“艾里克?”
萨满看着那一张脸:“我认识你,原来你也死了啊。”
他怜悯地擦去了死者脸上的尘埃,轻声宣告:
“他是下城区的一个小混混。墙头草。随波逐流,做过很多事情,可那些事情都没有成功。
他曾经有过做一番大事的满腔热血,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人头地,然后他做糟了所有的事情。
他一事无成。”
萨满将银币盖在死者的眼瞳上,低声道别:
“愿你在无尽的长眠中寻找到活着的意义。”
棺盖合拢,萨满接过了榔头,为他钉紧了前往死者国度的‘行囊’。
木棺沉入了泥潭中。消失不见…
新的棺材被送上来了,这一次。萨满却忍不住轻声叹息。
“天竺人,尸罗逸多。”
他看着那一张扭曲的面孔,眼神倏无悲喜,只是怜悯:“又见面了呐,就让我为你送别吧。”
他为尸罗逸多抚平了扭曲的面容,轻声宣告:
“十六年前,他来到这里,这一座城市没有拒绝他的到来。
为了出人头地,他贩卖禁药维生,广开妓院娼寮。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因此而死,一个儿子送回了天竺,他不敢再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赚钱,他毒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可他的到来也令混乱的禁药得到了管制,有那么一丁点的人得到了幸免。
他死有余辜,但又不至于罪该万死,只是一个两头都够不到的可怜虫。
他曾经为这个城市奉献过许多,也曾经遵守过规矩。
可惜,他走错了路。”
萨满将银币盖在他的眼睛上,为他合拢棺盖,钉上了钉子:
“安息吧,你的名字将留在阿瓦隆的记忆里。”…
最后送上来的,是一具沉重的铁棺,铁棺中,那个身披着沉重甲胄的男子已经与世长辞。
像是经历了刀剑的劈斩,烈火的焚烧,还有箭矢的攒刺,死者已经体无完肤,可至死他都没有松开手中的重剑。
断裂的剑刃的裂口上残留着厚重的血色,在寒风中轻轻震颤,如同魂灵的叹息。
“矮犬沃纳,阿斯加德人的首领,你死的堂堂正正。”
萨满用手帕为他拭去了脸上的血,将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他看着他的脸,就像是看到了他这一生的奋勇和咆哮:
“十几年前,他和他的部下来到这里,将独眼取而代之,贩卖自己的武力,掠夺财富。
阿瓦隆无私地接纳了他,给了他一席之地。
他并没有一技之长的生存技艺,也没有出类拔萃的长远眼光,也从不依靠有情而活,他只崇尚力量,也追随着力量。
他至死无惧,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战士。他本来可以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可惜……”
他将银币盖在死者的眼睛上,神情冷淡又惋惜:
“——他辜负了这个城市。”
铁棺合拢,沉入泥潭之中。
萨满回头,看向身后,看着那些一具具从白雾的尽头送来的棺木,那些棺木中沉睡着死者。有的里面是他的朋友,有的里面是他的敌人,那些在阳光下活不下去的人在今夜死去了,便葬在了黑暗里,永远地沉入了这个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会见证他们的死亡,为他们微薄的生命赋予意义,哪怕这一份意义轻如鸿毛…
在漫长的送葬之中,鬼手撑着拐杖,有些蹒跚地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说了什么。萨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鬼手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问:“疯人院那里,我们真的不管么?”
“我让屠夫去,只是让他带阿尔贝托的尸体回来,他做到了,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解决。”
萨满说:“我们只解决我们应当解决的事情。”
鬼手点头,听见了萨满沙哑的呢喃:
“鬼手?”
“嗯。”
他抬头,看着萨满的背影。
这个苍老的男人凝视着那一片渐渐从泥塘中生长出来的墓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隐约的叹息:
“今年我们种下这么多尸首,来年一定会开出很多花来吧?”
无人回应。(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三章节 血祭开始
漆黑的夜空中,云层被火焰的色彩映照,如血猩红。
在焦灼的风里,灰烬飘飞,升上了天空,碎散的火粉在空中明灭,消失无踪,像是火焰的群星正在缓缓的升起。
大火已经燃烧至最**。
街道之上,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在那些遍布每一个角落的拼杀和反攻之中,所有人的耳边都是咆哮和哀鸣。
明明空气中漂浮着阴冷又诡秘的气息,可那种气息却被火焰的焦灼所覆盖,萦绕在每个人耳边的隐约的笑声和吟诵被怒吼和尖叫所替代,变得细不可闻。
在层层砖石的覆盖里,深入地下数百米的地方,那宏伟而嘶哑的颂唱声如雷声滚荡。
这里是中央机关。最终实验室。
轰鸣的颂唱和乐声回荡在这个正圆形的广场之上,在墙壁之间翻滚,冲上了顶穹的黑暗里,扩散向了四面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