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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底要怎么做,他们在座众人都可以各抒己见,但最终还是要老祖田桓来定夺。
田无忌往端坐大殿中央青莲玉座之上的老祖看去,见他眼瞳如晦,似笼罩在乌沉雷云之中,谁都猜不透老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也不能放泄议论一番,临到头一个结果都没有,大家就拍拍屁股散去。
田无忌咬牙手撑住长案,坐直腰椎,说道:“老祖,我们议也议过了,争也争过了,但最终该怎么办,还要老祖您来拿主意。”
田栾、田珙等人都微蹙眉头,暗感田无忌真是胆大妄为,竟然要逼老祖表态。
“城未破、兵未败、便谈降,徒惹天人下耻笑!”田桓眼瞳里阴翳陡然一收,射出直刺人心的寒芒,喝斥道,“你们真是一群没有半点耐性的家伙,我都听厌烦了!”
田桓挥袖而起,往身后的铜壁跨去,却见雕刻金爪巨龙的铜壁像水波似的晃动起来,下一刻田桓的身形已经隐没于铜壁之中。
铜壁之后是田桓潜修的玄机秘阁,也是田氏手里掌握的唯一一件中品道器。
留下田氏诸尊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田无忌最后所说的话,惹恼了老祖。
“无忌知道老祖心意了!”田无忌却哈哈大笑而起。
田氏诸尊这时候才骤然回过味来。
田氏不是要背叛澹州,但援兵迟迟不来,兵败城破,最后不得不降于诸宗联军,那也是无计可施了。
最大的问题是,由谁统兵去打这必败之仗?
“是否派人去守阳山,以免诸宗联军误会?”有人问道。
“不可授人以柄!”田栾断然说道。
田栾身形枯瘦,却是差半步就能修成元胎的田族强者,当初也是他与春陵君定计,想驱逐风阳氏残族去打雷云岛,没想到弄巧成拙,令风阳氏残族最后都被雷云岛收编掉。
而为御血海魔劫,澹州这次将数百年积攒的灵药拿出来,助飞熊道人、松鹤真君、苦庵真君修成元胎,独独将他漏掉,要说心里没有怨言,那是骗人的,但田栾知道老祖的心思。
不授人以柄,即使最后事败,还有转寰的机会,他们是兵败城破,不得不降,跟叛出澹州完全是两回事。
即使将来澶州那边派人过来调停,他们也可以声张委屈。
田栾都这么说了,但还是有人心存疑虑:“倘若不暗中言语一声,是归附还是败降,怕是会有很大的区别啊……”
姜天仇与姜熹武同出姜氏,不至于赶尽杀绝,但姜熹武被逐出雪龙山后的利益分配,就极为微妙了。
田氏要仅仅是“败降”过去,怕是分不到最大的好处。
田栾挥袖说道:“姜天仇没有什么嫡系根基可言,将来要统治南到永明岛、东到帝释山、西到藏云泽的广大地域,只能依赖四海盟、风后、大鸿及田氏,是归附还是败降,是有区别,但不会太大。现在问题是,由谁统兵去进攻守阳山!”
“这败兵之名,不能委屈诸位族兄承受,无忌一力承担!”田无忌站出来,义不容辞的说道。
其他人都顺水推舟,将这事交由田无忌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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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齐州城四五千里外的一座裂谷周围,雷云密布、飓风狂卷,阻断人兽闯入,也封堵一切灵识神念对裂谷深处的探察!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座裂谷深处,藏有八艘体形巨大的云蒙黑鳞船。
武奕真人、赵承恩、苏竣臣、宗崖率八万神卫军玄甲精锐,悄无声息的峙守在战船的甲板或船舱之中……
陈寻、陶景宏、纪烈等人陪同熹武帝,站在一座崖山上,通过火翼妖猿修炼多年的玄冥魔眼,关注着齐州城外的动静。
姜天仇率诸宗联军汇合风后氏二十万蛮卒,讨澹州逆命之罪,兵锋直指齐州城,熹武帝实是进退两难。
熹武帝也怕田氏、玉虚子心存异念,倘若派出援兵,极可能落入姜天仇的陷阱之中,但他在澹州坐看诸宗联军围困齐州城而不援,不要说难对三十六神将宗裔有所交待,加入荡魔盟的诸多散修宗派,也极可能会人心涣散。
最终商议的主意,就是熹武帝暗中调集援兵,进伏到齐州城一侧随机应变。
为了避三十六神将宗裔里有人与田氏暗通消息,熹武帝此时是从齐云岛、雷云岛抽调八万神卫军精锐,藏入雪龙山东北麓的深山之中。
此时熹武帝还是澹州决定的掌控者,就算不借助虚元珠,在澹州境内悄无声息的调动八万兵马,也非难事。
只是田氏此时用护山法阵将齐州城遮闭得滴水不漏,火翼妖猿的玄冥魔眼,也只能看到城外的情形。
此时就见无数龙牙战舟正从齐州城缓缓升空,往城东南的空旷处聚集。
面容枯瘦的田无忌深身金色战甲,站在一艘惊虹舟上,正传令诸军听他号令,往守阳山进发。
守阳山就在齐州城东五百里外,诸宗联军数千玄修及风后氏二十万蛮卒就驻守在那里。
“田氏神锋军精锐全出,怎么仅派田无忌统领?”武奕真人看到这一幕,震惊问道。
陈寻、纪烈、陶景宏、庆王姜澜也都是面面相觑。
齐州城设有两座六阳山河阵,田氏所统率的神锋军近年来已经扩编到三十万精锐,即使还不足以拉出去与姜天仇所率的诸宗联军数千玄修、二十万风后氏蛮卒力敌,但姜天仇想强攻下齐州城,必然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此时田氏既不等澹州派兵来援,也不固城坚守,反而将神锋军主力精锐交给田无忌统领,进击守阳山,这是唱哪出戏?
“田桓这老贼是想‘战败’而降!”熹武帝眼瞳似有熊熊烈焰燃起,一字一顿的吐出十数字,但神色已然冷峻到极点。
他以“老贼”称田桓,也就代表从此之后,他与田氏恩断情绝。
数千年来征服六大天域,又在澹州开疆拓土,论及权谋,熹武帝不会在任何一人之下,又与田氏老祖田桓相交数千年,又怎么会猜不透田氏的心机?
陈寻嘿然而笑,这不管怎么说,都是熹武帝的家事,他与纪烈、陶景宏、火翼妖猿仅仅是来助阵。
庆王姜澜震惊道:“田桓真就甘愿‘败降’给姜天仇?”
“‘败降’听上去不是什么美名,但实际上又有什么损失,即便往后澶州派人下来追问此事,田氏也有说辞。而姜天仇真要能将我等从雪龙山逐走,他手下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最后还是只能依赖于田氏,收服其他神将宗裔及云洲诸域,田氏所得的好处,实是一点都不会少,”熹武帝喟叹一声,说道,“你们入世修行还是太晚,要知道四千年前,田桓这老贼可有智狐之誉啊……”
“要是田无忌率二十万神锋军到守阳山去送死,那我们该怎么办?”庆王姜澜看向身,心里想,仅凭裂谷中所藏的神卫军八万兵马,根本就不足逆转局势啊!
“够了!”
“够了!”
陈寻与熹武帝同时说道,两人又相视一笑。
庆王姜澜不明所以。
为防血海魔劫随时会来,雷云岛、齐云岛及雪龙山南麓、澹州城的防御半点都不能松懈下来,松鹤真君、苦庵真君、飞熊道人以及雷云岛的六蛟五狸都没有调动。
而抛开玉虚子、田桓等齐州城心存异念、随时会反咬一口的这些人不谈,诸宗联军会同风后氏蛮卒后,共有八位真君巨头统领大军;姜天仇更是涅槃第五境知阴阳、极可能持有上品道器的旷世强者,哪里会有他们半成胜算?
“这雷云掩藏我们的气息,才潜至守阳山多近不会被发现?”熹武帝说道。
“就算姜天仇是修炼到涅槃第五境知阴阳的强者,我亲自主持法阵的话,这雷云也足以让我们进入守阳山千里范围之内,而不被发觉!”陈寻说道,“但我们猝然侧袭,神锋军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普通将卒,怕是无法控制伤亡了!”
“这笔血帐最终还是要从田氏、姜天仇头上讨回来!”熹武帝神色冷峻的说道。
陶景宏、纪烈暗暗心叹,心想熹武帝铁血统治诸域,又怎么会在意二三十万人的死伤?
第一百七十一章 荒原战场
神锋军二十万精锐,分编八阵,缓缓往守阳山东麓逼近。
八杆血色战旗上苍古巨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要从战旗上挣扎而出、吞魂噬魄……
神锋军作为澹州最为精锐的战军,自从成军起,就主要随田氏一脉出身的将帅在云州等诸多天域征战杀伐,虽说军中悍卒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杀伐悍烈的魂魄没有丢下。
神锋军大多数的悍卒,修为境界即使相当浅薄,但那坚不可摧的杀伐意志,却如兵锋磨砺,不可摧折。
而此时在诸阵上空、以战旗为核心汇聚起来的肃杀之气,已浓烈成血色之云,遮闭万丈方圆的苍穹,而这血云之中,苍龙隐现,所行之处,苍穹崩裂、雷光奔泄,仿佛有万千虚空之刃划天而过,兵锋直指守阳山巅的敌营。
“山河杀阵!”
站在百余里外一座崖峰之巅观战的顾玉章、廉昌海,虽然早就知道姜氏从山河战阵中演衍而得的山河杀阵,是杀伐兵阵的一种,是一种比山河战阵、玄衍战阵更宏大玄奥的攻伐战阵,但亲眼看到这一幕,犹为那浓烈血云以及血云中隐现升腾的血色苍龙震惊,暗感便是涅槃中三境巅峰的强者,都要避其锋芒吧!
玉虚子、王冲、王腾师徒在巨镰山闭门不出,但在知道田无忌率神锋军二十万锐卒出齐州城,兵锋东指守阳山,顾玉章、廉昌海哪里能按捺得住,坐在巨镰山中不动如山?
他们便与王冲、王腾告辞,尾随神锋军之后,赶到守阳山西麓的荒原上观战。
此时在守阳山西麓的荒原上,神锋军二十万精锐,分编八阵,每一阵二万五千战卒,虽然大多数悍卒甚至都还没有还胎境修为,但坚不可摧的杀伐意志汇聚而成的杀伐血云,却是凶烈到令人难以想象,都堪比天道宗千余天元境以上弟子所结的玄天大阵了。
三千大世界,没有涅槃上三境的修为,谁都不能分出上万道神识,与二三万披坚执锐的将卒神魂联结起来,然而杀伐兵阵却能将万千悍卒的杀伐意志汇聚到一起,以御强敌。
弱小如蝼蚁的人族,在太古之时就是借助种种精微的战阵、兵阵,聚弱敌强、聚众御魔,才在荒芜残酷的诸多天域,顽强的生存下来。
虽说最为强大的杀伐兵阵早就失传,但诸宗诸族手里所掌握的残阵,犹是强悍到可怕。
就算是天道宗,修炼到涅槃中三境的旷世强者,也是极为有限,但随便控制三五亿蛮荒族众,择其二三万精锐,结成杀伐兵阵,便有可能正面逆抗涅槃中三境的旷世强者,这可要比培养一名子弟修炼到涅槃中三境容易多得多……
这也是难怪宗门内,有些涅槃境中三境甚至上三境的逆天强者,修炼到极高深境界之后,反倒贪恋起世俗权势了。
而眼下田族所掌握的二十万神锋营悍卒,分编八阵后,都能结成逆抗涅槃境中三境强者的杀伐兵阵,可见田氏在云洲堪与姜氏并尊的传言,并非全是道听途说、没有事实依据,也难怪姬野会笃信田氏会有反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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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这要是干什么?”
姜蜀站在距离顾、廉二人不远的峡谷之中,看着守阳山西麓荒原的一幕,疑惑不解的问道。
黑甲战将季常仿佛一块磐石立在山巅,对姜蜀的问话不理不睬,身后诸多美姬却无人能回应姜蜀的这个问题,他感到没趣,也只能继续自问自答的说下去:
“田族的那头老狐狸没有出城,几头小狐狸也就田无忌一人抛头露面,甚至玉虚子等在齐州城驻修的散修宗派都没有惊动,二十万神锋军就这样逼近守阳山西麓荒原,看着不像是要诸宗联军大干一场的样子,但杀伐兵阵却又做不得半点假啊?”
云洲姜氏是数万年前从澶州迁入云洲小域的一脉旁支,除了血统外,道武也是与澶州一脉传承的。
虽说云洲姜氏对山河杀阵有所发展,但还没有脱离姜蜀所认识的范畴。
照道理来说,田氏即使不想附从姜天仇逼迫澹州就范,完全可以坚壁清野、死守齐州城不出,令姜天仇知难而走——而倘若田氏与姜天仇早就暗中勾结,想在守阳山装模作样的假打一场,引澹州的援兵入彀,那也无需结成山河杀阵啊。
山河杀阵所凝聚的是万千悍卒充塞胸臆间浓烈的杀伐之气,这个绝做不得半点假的。
“就是就是,田族这是真要拉开架势,跟天仇真君大干一场啊!”姜蜀身后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宠美妾,这时候才呱躁的说道。
“若非战败而降,田族日后如何面对千夫所指?”季常这时候才转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要知道,姜熹武也是你们姜氏的子弟,姜天仇不敢对他赶尽杀绝,那田族就要为自己留条退路,以应付往后的种种变化!”
“什么,你说田族欲降,但还要拉着不知情的神锋军悍卒与诸宗血战一场?”姜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震惊的问道。
“姜天仇要是连这二十万神锋军都打不败,如何能令田族诚服?”季常撇嘴冷笑。
“这倒也是,”姜蜀摸了摸后脑勺,慢慢将背后的关键处想透彻,喃喃自语道,“姜天仇只有数十嫡系,麾下其他都是借来的兵马。要是风后氏的蛮卒,只是过来装装样子,并无意替他死战,田族实在没有必要跳进这个坑里去!都说田桓这老贼,当年就有智狐之名,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虚假啊,胜则追亡逐北,为澹州首功之臣;败则顺势归降,他日澶州那边也无人能说他的不是。我以后得躲他远远的……”
“动了动了!”姜蜀身后那几个艳姬,这时候又大呼小叫起来。
姜蜀转头看向守阳山巅,就见云城乍开,风后氏二十万蛮卒此时正分十数阵往山下杀去。
他抹着额头的冷汗,看情形这一战必然是血流成河,有些发忤的问道:“这是要再开打啊,风后氏那边也不悠着点?”
季常冷冷一哼,心想这二世祖还真是拿血腥厮杀、血海魔劫当儿戏啊,山河侵并,没有几十万、几百万颗人头落地,哪里可能会消停下来?
除了最为嫡系的血裔族众,所谓的悍卒不过都是消耗品,只要能占得更大的地盘,控制更多的蛮荒部族,随时都能补充过来。
就算田族真欲叛投姜天仇,风后氏与田族还要争雪龙山的控制权呢,真打假打,哪里能分得清楚?
关键还是要看诸宗联军数千玄修的动向。
“也是也是,姜天仇就算看透田族的心思,也应该知道此战势不可免,他也要借此战,看风后氏蛮卒、诸宗联军数千玄修会不会真就能听他的调动!”姜蜀心思平静下来,又自言自语道。
季常心里一笑,心想他们都站在战场一侧,要是都看不透双方将帅的心思,那太没脑子了,暗感这个二世祖还不算太让人失望。
风后氏蛮卒分编十数阵,都凝聚杀伐血云,往山下冲杀过来,戟矛尚未接触,两军的杀伐血云冲撞撕裂,重新化为凶烈的肃杀之气弥漫荒原。
姜蜀身在二三百里之外,就觉神魂承受一股难言的压力。
而他身后的美姬神魂更是如刀割般难受,忍不住出声叫道:
“怎么这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