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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来上门恐怕会受到刁难。”
袁守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你知道,我从商就讲究个‘诚’字儿,当年约定好的婚约,无论施家是贫贱是富贵,袁来都该上门去一趟,至于成与不成还是随缘吧。”
……
……
袁府忽然就忙碌了起来。少爷要上京考北宗,这个消息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袁府,所有人都先是惊讶了一番,而后便按着管家的指挥忙碌了起来。
袁守诚真是个行动果断的男人,上午才定下来的事情,下午就开始准备。
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首先是袁来的衣食住行,既然是要上京考北宗,那么在袁守诚看来咱的气势就不能弱了!赚钱是干嘛的?那就是用来铺张的。
铺张但不能浪费,则是袁老爷的行事准则。
从沈城到京城要有不短的一段路,一开始定的是走水路,坐船上京,从沈城这条大河出发经过复杂的水路可以进入通往京城的秦淮河。
但是袁来却提出要走旱路,理由是他晕船。
虽然在袁守诚的记忆里自个的儿子压根就没坐过船更何谈晕船,但是在充分尊重儿子意愿的想法下他还是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定下来的就是要走旱路,走官道。
袁来倒不是真的晕船,而是他很想慢慢地从旱路走过去,慢慢欣赏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点小心思。
旱路就要坐马车,袁守诚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那辆耗资不菲的马车贡献了出来。
上京的队伍由刘温带领,袁来一辆马车,刘温一辆,又加上两辆大车放其他路上可能用到的物件,如此也就可以了。
既然是大书商,那么车队一行自然就少不了书本,除了为袁来准备了一摞民间志异和爱情故事读来解闷儿,袁守诚又搜集了不少和修行有关的书籍,其中尤为重要的还有装满了一大口袋的名为“北宗考试密卷”的古怪东西。
“这些都是历年考生总结出来的拜入北宗的心得体会和一些往年试题,要知道每年报考北宗的人可不少,每年其宗门出的考题更是千奇百怪,因而也就出了这些应对的文章,有没有切实的用处且不论,只用来了解一下北宗的招考风格也是好的。这些试题和参考文章在咱家铺子里卖的可是很好的,你老爹我精心挑选的,保证都是正版来源,印刷精良,在路上的时候多看看总没坏处。”
袁守诚指着马车里堆放的书籍对袁来道。
言语间豪气万丈。
第二十二章【黄庭经和刘公子】
袁来顺手翻看了几篇这所谓的“参考资料”不由得心下赞叹,即便是放在最上面的几篇卷子的标题就已经让他看的叹为观止了。
《雍和一十二年北宗初选通关秘籍》、《北宗最新考题押题!》、《北宗复试九套卷》、《大儒预测未来三年北宗招考新标准》、《五年初选三年复试》……等等等等,赞叹之余也有些无奈,想想自己已经告别了学校多少年,然而即便是逃离到这异世界依然摆脱不掉这些东西的纠缠。
“没想到这么多。”袁来叹道。
“这还多?”旁边帮忙收拾的管家笑了,说道:“这已经是老爷亲自挑选过了,不然要是全部搬过来恐怕还要多加一辆马车才行了,另外少爷有所不知,这修行书籍其实也不算多,相比于卖的最好的科举方面的书,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袁来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心里叹了一声这帮考生啊养肥了多少个袁守诚?
……
……
第二天清晨,当东边的也不知晓是第多少缕阳光照耀沈城的时辰,新上任的马夫神气十足地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鞭梢在空气中抽出一阵清脆响。
“驾!”
健壮的马儿迈起步子,车轮压着石板路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袁来从马车后窗口向袁守诚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放下布帘看着宽大的车厢眼中泛起一丝新鲜感觉。
“这就上京了啊,效率还真是快。”他笑了笑,扒开车厢门帘一道缝,竟然看到远处有路人对这这边指指点点。
只是可惜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他便向自己的马夫开口询问道:“外面的人好像在看着我?”
新上任的马夫是个老把式,驾车技术娴熟,是袁守诚高价从其他商行挖过来的,闻听东家少爷询问他立刻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大板牙道:“离得远,咱也听不清呢,不过八成是看看热闹的,每次有车队过都有人看的,和咱没关系,少爷不用挂心。”
“真的是这样么?”袁来一脸狐疑,总觉着这老把式嘴巴里话未必真实。
“那可不?”马夫开怀地笑道,那笑容贼朴实贼纯真。
袁来叹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但是也不再说什么,躺在舒适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至于远处那些指点和交谈声,就让它消失在哒哒的马蹄之下吧!
“那就是袁家那个傻子的马车?”
“什么傻子?人家现在是天才!没听说么。连王夫子都夸奖他诗才了得了!”
“他这是要去哪?”
“听说是要上京考北宗门去。”
另一人却是摇头道:“不是吧,我可是听说他是去娶媳妇儿去。”
“娶谁?京城的姑娘?”众人好奇道。
“嘿嘿,我告诉你们啊,听说他是要去娶当朝施尚书的闺女!”
“真的假的……”
……
……
其实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们到底是不是在谈袁来的事情,这些他都不咋关心,可能有人会觉得袁来这是出了远门甚至严重些也算背井离乡,但是对于当事人的袁来而言,沈城里除了还有自己的老爹可以惦记惦记之外,真的没啥值的思念和不舍的。
哦,或许还有那座名叫仙居的茶楼他还记挂着,因为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这不,本来就要落户扎根沈城的刘温屁颠屁颠又要照顾自己回到京城去,这让人两地分居的事情实在是不咋地道。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黄昏恋。
反正袁来是这么觉着的,哎,总归是遗憾啊。
……
……
出了沈城就是无边的田野,车队悠悠地沿着官道奔向京城,两侧偶尔有车马交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伴随着宁静的颠簸。
不知道是袁守诚的马车质量好还是驾车的老把式技术高超,总之袁来躺在宽大的马车厢里觉得十分惬意不晃荡,透过门帘有田野山风吹来,这让袁来有些困倦。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凝聚阴云,风中也带上了湿润的水气,当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夏雨洒遍山野之时,雨落带来的宁静中袁来就舒服地安然入睡。
当他醒来的时候雨几乎就要停了,只剩下雨丝如雾飘荡不散。睡得精神饱满的袁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本《黄庭经》。
“修行啊修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他低声说着,翻开了这经书的第一页。
这一读就是好久。
也不知何时天地间的雨彻底散了,天边显露出橘红色的夕阳晚霞,将山峰大地和一行马车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极为明媚干净。
袁来合上册子,眼中有神采奕奕。
他读完了这册黄庭经,隐隐的,他有些明悟了何为修行。
但是那丝感悟还是很淡很淡,就如同心中一抹情绪,他隐隐知道,这本书他还应该再读一遍,两遍,三遍,或者百遍。
只要读下去,总会真正地抓住那种感觉,然后他便可以轻松地跨入那神秘的修行世界。
……
“少爷,下车吧。”马夫叫道,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袁来下了车,适应了一下车厢内的光暗程度和外面天地的差异,然后他看到面前的一家客栈,也看到了刘温走了过来。
“好了,今晚就住这里了,少爷,累了吧?洗洗然后吃饭。”刘温笑道。
“好。”袁来点了点头。
客栈很热闹,它就在官道旁边,来来往往的客商和行人很多都在此落脚,此时已经有不少马车在客栈旁排成了队,到了傍晚也是吃饭的时候,袅袅的青烟从客栈后面升起,等达到了那立在客栈边儿的高得吓人的幌旗杆儿的高度,烟也就淡的快看不见了。
袁来跟着刘温走进了客栈,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而当他的脚刚刚迈过门槛的时候,就忽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来。
说话声当然不奇怪,真正让他注目的是话语的内容。
“刘重湖刘公子果然是大高手!这棋局明明已经是死局,但是如今竟然活了!不仅如此竟然还反将对手逼入死局,真是厉害!”
刘重湖?刘公子?袁来觉着这名字有些熟悉。
“承让了。”刘重湖声音淡淡,不露喜怒,对那一位与他对弈的对手道。
第二十三章【树欲静,风不止】
客栈里有客人在吃饭,有人在喝茶饮酒,也有人在看热闹。
刘重湖在下棋,在这里就是一个值得一观的热闹,他和另外一位中年人对坐一桌,桌上有棋盘和黑白围棋子,此时棋盘上黑棋已经将死,刘重湖自然是执白子的那位。
那中年人摩擦了几下下巴,终于还是深深一叹,认输道:“刘公子棋力深厚,名不虚传。”
“过誉了。”刘重湖淡淡一笑。
“只是我有一手不甚明了,还望刘公子能告知。”那人倒也是个输的起得,虽然被年轻人所胜但是依旧不怒不恼反而不耻下问。
“当然可以。”刘重湖笑了笑,便开口讲解了起来。
周围不少懂棋的客人也跟着看,不时点头,袁来一行人找了临近的一张桌子坐了,刘温去安排住宿,而随行的下人袁梨则依旧跟在少爷身边坐了。
自从亲眼看着袁来在寿阳楼的那般表现,袁梨对自家的这位小少爷从心里往外的更有些佩服。他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当听到刘重湖的名字也是楞了一下,然后又看到袁来那有些惊讶的模样,也不消说就向旁边的一位客人打听了起来。
原来是先才两位客人对弈,白棋一方面临死局,恰巧刘重湖一行人进了客栈,那白方棋手又和刘重湖相识,知道这位沈城天才的厉害,便请刘重湖替自己掌局,不想他果然有几分本领,竟然连下十几手,招招精妙,反将对手屠掉了。
“咦?不是说他被屠苏看中带着去京城了么?”袁来有些奇怪道。
“我又听说是他拒绝了屠院长的好意,说什么要凭真实实力考进去什么的……哎,少爷,他也是要考北宗的?那岂不是你的对手?”袁梨也反应了过来。
袁来笑了笑,没有在意,只是缓缓道:“天才嘛,总有几分傲气,不屑于走后门,想堂堂正正闯进去,可以理解。”
袁来呲牙一乐,道:“少爷也是天才,所以也有傲气?”
袁来摇了摇头,悠悠道:“咱可不是天才,咱也没那个高高的心气,你以为我真的就打算堂堂正正考进去?有关系不用,你当少爷我傻啊。”
“……”袁梨有些无语,心说自家少爷也忒没有作为天才的觉悟了,能作出那诗词的能不是天才?听说书的讲历史上哪个少年天才不是豪气万丈披荆斩棘,傲骨寒梅,都是品格高洁得能拿来当雪花观赏的人物,对比人家刘公子,再看看自家少爷,能把走后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真是个本事。
“所以说呢,咱们和人家不一样,不是一个等级的,他走他的光明大道,咱走咱的漆黑小后门,井水不犯河水,好了,准备准备吃饭吧。”
许是离开了沈城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也许是下午观看黄庭经有感,总之现在的袁来心情不错,也乐得和袁梨掰扯闲聊几句。
然而世上就是这点比较讨厌,当你心情好的时候总会有些什么事找上身来。
“哎?这不是袁家的小公子么?怎么也去京城?”
在人群外面巡游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忽然看到了他,走过来叫道。
他声音不小,顿时引来几位客人注目。
袁来微微皱眉,吐声道:“你是……”
“我是刘家的家人,上次陪着我家公子在寿阳楼倒是见了你一面。”那人指了指人群中的刘重湖。
原来是刘家的人。
“哦。”袁来礼仪性地微笑,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和刘重湖一行人有什么交流。
只是他不想理人,人却想来理他,那管家忽然又道:“当日袁小公子的两首诗作真是漂亮,我家公子也说写的真好,我还一直挺遗憾没能目睹袁大才子的风姿,没成想今天还遇上了。”
话音刚落,一位客人便好奇道:“你是那《题菊花》的作者?”
“是那斩落乌衣诸郎的袁来?”
不等袁来回答,那刘家管家便道:“正是,这位就是名动沈城的袁家才子,当日就连王夫子也曾邀他上楼过的!”
这声音明显要高了一些,顿时引得更多人注目。
“《题菊花》一诗颇有豪气,我看过之后就一直想看一看作者,没想到袁小公子竟然如此年少,真是少年天才!”
“昨日在路上刚刚听闻乌衣巷折戟沈城,我还好奇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让王谢两家才俊甘拜下风,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啊!”
“就是就是,真是少年天才……”
行走在外的人往往都特别会装大尾巴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巴上都净会挑拣好听的话出来讲,要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话?
花花轿子众人抬,袁来看着这帮子人纷纷露出欣赏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些不高兴。
被人夸被人仰慕当然是一件身心舒畅的事情,但是他又不是真的如这具皮囊一般的年少,自然也不会有啥轻狂,被人夸了一圈也当然不会欢喜地晕了头,他注意到的是这位刘家管家有些不怀好意,他明显的是在将袁来的名声往高了抬,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袁来懂得不能再懂,所以他有些不高兴。
别看这位管家言语间客客气气的,但是那眼神着实不怎么实诚,似乎有些不善,袁来脑子一转也就猜出了因由,大抵上这位刘重湖刘公子是沈城年青一代公认的天才,刘家人自然也肯定是以此为荣的,自己前几天半路自寿阳楼杀出,一不小心“力挽狂澜”“解沈城于危难之间”,加上自己以前的名声催化,这故事也就很有所谓的传奇色彩,寿阳楼文比之后他的名气倒是传遍了沈城,甚至会随着客商和那诗词传遍江南甚至整个启国。
而那在文比上功劳比袁来丝毫不差的刘重湖反倒被他的光芒掩盖了。
其实刘重湖的功劳比袁来是要更大的,刘重湖带着沈城学子撑过了两轮比试,这才等到袁来出手拿下最后一局,且即便是最后一局里三首诗他也占了其中一首,评价仅次于《题菊花》,说他乃是最大的功臣其实并不为过。
但可惜他早就已经是天才了,天才做到什么事情人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而袁来是个“傻子”,所以他做到什么事情人们只会惊呼诧异。
这就是天才和傻瓜的差异。
袁来以己度人,觉得对方对自己就算说不上恶感但是总不会有什么好感吧?
就算他刘重湖君子有度量,但是他家里人可不能是满门的君子吧?
最起码,这位管家就不是个君子,所以他想把袁来抬高,然后就可以提出一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