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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明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见张妃的意思便是不打算管了,心中虽有失望但也没有多大意外。现在只希望真如张妃所言,赵皇后会因不满苏妃的独断而帮凤昱多说几句好话,让他少受些苦。
皇家向来是没有秘密的,更何况苏妃本就不打算将此事压下,若是可以,只怕要闹得满城风雨她才肯善罢甘休吧。
可苏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想要凤昱多吃些苦头,不知为何却将赵皇后得罪了个彻底。赵皇后自宣武帝登基后便执掌后宫,手段自然非同一般,两个皇子之间发生了争执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凤阳却因此折了手臂。像此类事情最好的处罚本应是各打五十大板,再平息了事,可没想到苏妃是个会折腾的,竟绕过了赵皇后一状告到了宣武帝面前。
如今宣武帝将凤昱困禁在寝殿内,看这情形只怕是要受严惩了。原本究竟谁对谁错她并没有兴趣知道。但此事的决定赵皇后却决计要参与其中,决不能任由苏妃爬到她的头上。
苏妃是个没有成算的,否则也不会教导出凤阳这样的儿子来,只可惜她现在还不知晓自己的一番无心之举竟将赵皇后得罪了个彻底。若是知晓,只怕会后悔得不偿失吧。
待太医为凤阳诊治完,这消息竟已经传到了宫外,原本这等皇家之事在宫内解决是最好的。可苏妃见儿子伤重竟宣了母亲进宫又是好一番哭诉,结果可想而知,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找亲人发泄一场,可外人却不会这么想。
赵皇后更加怒不可揭,她执掌后宫平静了这许多年,宣武帝也因此对她多有赞赏,却不想竟栽在了苏妃的手上。
原本宣武帝见苏妃还是我见犹怜的样子便忍不住倾向了六分,却不想赵皇后的一番劝加上她的不识大体,这六分硬生生地被削减成了三分。
赵皇后对凤昱的何去何从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苏家竟仗着这么点宠幸爬到了自己头上。最终,这原本极为简单的一场争执竟成了赵皇后与苏妃的博弈。
可这苏妃哪里是赵皇后的对手,最后不仅失了圣心,还让赵家记恨上了苏家,就连在朝堂上也被接连寻了这许多个错处。
☆、第五十章
凤昱被禁足了几日,这一日凤昱和凤阳齐齐跪在殿上,而宣武帝和赵皇后正端坐在他们面前。二人好歹也是皇子,宣武帝为了顾全脸面,殿内除了四人之外便只剩苏妃。
苏妃见爱子与打伤他的罪魁祸首跪在一起,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愤慨,但偷觑了一眼宣武帝的脸色,便是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尽数咽下。
“你们二人可知错?”宣武帝正襟危坐,努力地摆出为人帝、为人父的威仪来,可惜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起他的这份威仪来。
凤阳有苏妃的教导,当即抽噎道:“儿臣知错,此事都是儿臣的错!”说完还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渗出的几滴泪,唱作俱佳的模样差点让宣武帝以为他犯了什么大错。
苏妃在一旁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想为凤阳说话。赵皇后见状在心中冷哼,这些手段虽在后宫再平常不过,但对宣武帝却最是管用。
凤昱没有愤慨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僵硬地跪在凤阳左侧,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宣武帝揉了揉眉心,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虽美,但这哭声实在吵得他心烦意乱。赵皇后见宣武帝皱眉的样子,心中已有了几分成算,这才施施然开口道:“两位皇子争执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苏妃心虚地一颤,在脑海中中细细想过,确定当时在场的都是她的人后才答道:“有几名太监宫女。”
宣武帝闻言看了赵皇后一眼,不耐道:“此事朕都问过了。”说完望向凤昱,心中却已对自己这个儿子心生不满。宣武帝偏听苏妃一人之言,断定此事是凤昱先挑起的,见原本最应当认错的凤昱只字未言,不满渐渐变成了怒火。
赵皇后当然知晓宣武帝的脾性,她说出这番话来可不是单纯为了凤昱。
赵皇后闻言慌忙谦恭道:“此事臣妾也有错,若不是臣妾没有治理好这后宫,也不会让两位皇子因这小事起了争执,还让十皇子受了伤。”宣武帝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被赵皇后点明,心中便将这事算到了那几个奴才身上。
“皇后统管这后宫之事,偶有疏漏也是正常的。”宣武帝安慰了几句,苏妃最初将此事告到他面前时,他确实对赵皇后心生过不满,若非她管理后宫不严怎么会出了这等事来,甚至还闹到了自己面前。但如今见赵皇后主动道出也不忍再责怪于她。
苏妃却因这番话心惊胆战,赵皇后这是在敲打自己啊。她此事掠过赵皇后先是动了其在后宫中的权威,其次若宣武帝多想一些,难道不会责怪赵皇后治理不力吗,被责怪的赵皇后自然会将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苏妃此时才觉得自己将母亲叫到宫中的行为是多么地不明智,若此事在朝堂之上宣扬开来,竟成了苏家无视赵家的把柄。
想罢,苏妃只觉得冷汗淋漓,为了出这一口气而得罪了赵皇后真的值得吗?
“归根到底,”宣武帝将视线转向凤昱,不悦道:“凤昱,此事你可知错?”无论如何凤昱在宣武帝心中已经留下了惹是生非的印象,此时凤阳即已乖乖认错,只要凤昱再好好认错他也便不会再过多责罚。
错?凤昱扪心自问,他何错之有。不知为何凤昱突然想起了凤朝节那日,顾寒昭将他送回宫前对自己说的话。
凤昱抬眸,直视着宣武帝,他的双眼平静无波,但不知为何当宣武帝望向那双眼时竟觉得异常心虚。
明明是大不敬的动作,宣武帝却没有斥责,只是稍显狼狈地将视线转向一旁。这双眼真是像极了他的生母殷妃,宣武帝从来都是无情之人,可今日他竟想起了殷妃,不觉间便在心中染上了一丝歉疚。当他下旨赐死殷氏满门时,殷妃已身怀六甲,他虽爱惜殷妃容色却更不能忍受臣子的背叛。
被灼伤般,宣武帝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凤昱的直视,但很快他本性中属于帝王的冷清便占据了上风。
宣武帝陡然站起,对凤昱斥责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凤昱不避不躲,麻木地跪在原地,宣武帝气得全身颤抖,站在他的面前道:“你折断了兄长的手臂,竟还不知错!”
赵皇后等人慌忙劝道:“陛下息怒。”
赵皇后不知这凤昱竟如此大胆,面对宣武帝时也面不改色,毫无悔改之意。宣武帝气极又不知该如何责骂,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余光忽而瞥见凤昱戴在脖子上的一条红绳。
原本宣武帝不是心细之人,平日里见到也不会在意,可今日不知怎的竟好奇地多看了一眼,甚至问道:“你戴着的是什么?”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子竟戴着一条粗陋的红绳,饶是他人也会忍不住起疑,更何况宣武帝本就是多疑的人。
粗鲁地将红绳扯出,这一眼便让宣武帝的怒气升到了极致,红绳上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宣武帝被玉佩上鲜明的殷字刺痛了双眼。
一直表现得无喜无悲的凤昱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情,他想夺回那块玉佩,但全身好似被冻住般动弹不得。
“这等罪臣之物,你竟还留着!”宣武帝攥紧了手中的玉佩,一字一句道。
赵皇后等人此时也不敢再劝,而是齐齐跪下口呼:“陛下息怒。”赵皇后原本想着替凤昱说几句话顺便打压打压苏妃的嚣张气焰,却不想凤昱竟藏着这块殷妃留下的遗物。
宣武帝的逆鳞无疑便是皇位,他是众皇子中最不可能登上帝位的,却在因缘巧合下成了南泽帝王。他此生最看重的自然便是这个位子,最恨的自然便是乱臣贼子。不管当时殷家获罪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宣武帝一旦起了疑心便会斩草除根。
至于赵皇后也是心惊,当年殷家之事,赵家为了砍断谢家的臂膀也有参与,凤昱留着这块玉佩若说只是为了留下一个念想,她同宣武帝一般,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宣武帝气得颤抖,指着凤昱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本跪在凤昱边上的凤阳早就被吓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地望向苏妃。
苏妃见状反倒在心中窃喜,面上却仍维持着惊惧的眼神,一直与赵皇后喊着陛下息怒。可宣武帝此时正在气头上,怎会理会她们二人,恼恨地看了玉佩片刻,陡然将这玉佩举起。
“不!父王不要!”凤昱喊出了今日在这殿内的第一句话,可惜宣武帝仿若没有看见凤昱的惊慌失措。
玉佩从宣武帝手中坠落,凤昱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抹翠绿在眼前不断跌落,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这是玉佩落地化为碎片四散的声音。仿佛被抽取了所有力气般,凤昱瘫软在原地,而宣武帝则冷然地看了他一眼,用更加冰冷的声音道:“凤昱不悌兄弟,目无尊长,朕罚他在丘通别院思过,三年内不得回京!”
苏妃惊讶地抬眸,这责罚未免太重了,但只要让欺侮了爱子的人吃到苦头便好,这责罚越重就代表宣武帝越加厌弃十一皇子。
宣武帝说完便甩袖而去,赵皇后见状也随后离开,连一眼都懒得施舍。苏妃见殿中只留下三人,得意地望向凤昱,却见他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直勾勾地望着碎了一地的玉佩。
“十一殿下可要记得今日的教训。”苏妃看了满地碎片一眼,眼中满是恶意,“哪些人是您惹得的,哪些人是您惹不得的!”说完也不管凤昱有没有听见便带着凤阳离开了。
凤昱将四散的碎片聚拢,玉佩上的殷字碎成了好几块,他只能紧紧攥住其中一块,连被割伤手掌也毫无所觉
凤昱被责罚的事如顾寒昭所料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反倒是朝堂上赵家的出手让苏妃不过得意了几日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甚至还稍稍收敛了脾气,在赵皇后跟前变得安安分分。
凤昱本就不受宠,又没有靠山,但凡对争储之事花了些心思的朝臣都不会将目光转向他。因此他离开的那日格外凄凉,无人前来送行也就罢了,竟连一句安慰也没有。
凤明曾想着送他一程,却被张妃拦住了,无法只能命人捎了几句话,带了一些小东西。
城门外,凤昱坐在马车上,冷眼望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正准备命人驾车离开,便见远处踏霜绝尘而来。待踏霜靠近凤昱才发现顾寒昭竟是带着顾明宸来的。
“殿下,我与犬子前来送您一程。”顾寒昭不动声色地打量与凤昱一同离京的下人,心中暗暗点头,幸亏赵皇后等人对他并不关注才让谢丞相与自己如此简单地安插了人手。
“师傅为何要来送我?”凤昱抬头,眼中满是不解,有别于对他人的冷漠,凤昱对顾家众人总会多一份温和,或许是那日凤朝节是他所有记忆中最温暖的一段。
“明宸哭着要来送您。”顾寒昭毫不犹豫地将表现的机会让给自家的团子,只见顾明宸皱着包子脸从顾寒昭怀中探出头来,问道:“小红什么时候能回来?”顾明宸极聪明,学得也比旁的孩子快些,之前只能说些只言片语,如今已经能说一些长句了。
凤昱一怔,顾明宸提到小红便让他回想起那被宣武帝摔碎的玉佩来,眼中的喜悦顿时熄灭了一半,艰涩道:“我三年后才能回来。”
顾明宸见状,让顾寒昭抱着他下马,上前抱住失落的凤昱道:“那我可不可以去看小红?”这话顾明宸是对顾寒昭说的。
凤昱闻言心中叹气,此行他要去的是丘通,路途遥远加上顾明宸年岁还小,他怎么忍受得了舟车劳顿。却不想顾寒昭毫不犹豫地笑答道:“好呀。”
凤昱讶异地抬眸,随即不安地偷觑了身旁的下人一眼,却见他们自然地调转目光,好似并不在意他们在谈什么。
“殿下不必忧虑。”顾寒昭一笑,凤昱自然懂了他说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解问道:“师傅为何,如此助我?”似乎从顾寒昭成为众皇子骑射师傅之后他便事事帮助自己,那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凤昱再清楚不过,自己只是一个失了母妃又没有圣宠的落魄皇子,过得甚至比一般的皇亲国戚还不如。
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但当顾寒昭看清了凤昱眼中的疑虑时,他还是答道:“殿下可想过未来?”
凤昱皱眉,脸上仍是疑惑不解,顾寒昭不再与他纠缠于这个问题,笑道:“待您想过了便会知晓我如此做的意图。时辰到了,您该上路了。”
凤昱闻言不再问什么,与顾明宸道别后便上了马车,只怕去丘通的这一路他都会好好琢磨自己的未来。
赵掩瑜见顾冉升匆匆前来便知晓是顾寒昭带着顾明宸回来了,当即放下手上正在配置的药材。
顾明宸自与凤昱道别后就一直维持着皱皱的包子脸,还没有从失去一个玩伴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连赵掩瑜的到来也不能让他分心。
顾寒昭叹了口气,将顾明宸交给顾冉升,让他将这心不甘情不愿的团子抱回房中。赵掩瑜见顾明宸被抱走了才问道:“十一皇子殿下如何?”
顾寒昭摇头,叹道:“只怕要消沉一段时日了,我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顾寒昭这一世都是照着前世的路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周遭人的命运,却又害怕一成不变。
赵掩瑜只以为困扰他的是让凤昱去争夺储位这事究竟是对是错,他对这些朝堂之事并不懂,所以从不对此多言。但今日见顾寒昭困扰的样子却忍不住道:“殿下是个好孩子。”顾寒昭闻言握紧他的双手,赵掩瑜实在不会安慰人,但每次却都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赵掩瑜不懂朝堂之事,所以他不会言之凿凿地说凤昱定会登上储位,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他只是相信顾寒昭的选择,以及自己对凤昱的了解。
顾寒昭深吸一口气,坚定了信念,无论前世今生凤昱都将是最适合南泽的帝王。
☆、第五十一章
凤昱离京后的几日,卢母便亲自去了一趟赵府,赵家势弱再加上卢母颇有些手段。赵掩瑜与顾寒昭的婚事便如此彻底定了下来,只待顾寒昭孝期一过便能举办婚礼。
只可惜二人心都不在此,对于顾寒昭来说,这三年对他今后的布局至关重要。谢丞相虽为凤昱请了名师,但他终究放心不下,派了最能干的暗卫跟在凤昱身边教授武艺。
凤昱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在前往丘通的路上将自己的未来想了个通透,若是前几日的自己或许对那个位子还不会如此渴望,可当那刻着殷字的玉佩在自己眼前碎裂时,凤昱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同以前一样无欲无求了。
坐以待毙是死,倒不如主动出击。可凤昱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寒昭竟已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就仿若肯定他一定会走这条路般。
但就算如此,凤昱在知晓暗卫存在的时候还是暗暗心惊,没想到对于顾家犹如底牌一般的暗卫,顾寒昭竟然如此轻易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不知这是否也说明他对自己登上帝位的决心与信任要比自己所想的更深。
可惜凤昱很快便无暇顾及这些了,每日十二个时辰,除却睡觉吃饭,剩下的时间他不是与夫子读书便是与暗卫练武,顾寒昭甚至每日用信鸽传信,教授他如何排兵布阵。
但最让凤昱惊讶的还是赵掩瑜与顾明宸的到来。丘通天高皇帝远,虽然这些时日繁忙了些,但凤昱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且有意义的日子。
那日暗卫刚传授了他一套剑法,门外就传来了顾明宸的声音,凤昱分心抹去额角滴落的汗水,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不过几息,顾明宸竟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