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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掩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这种经过淬炼的□□叫作醉今朝,原本只是素丽用来镇痛的一种药材,后来传到北渊变成了专供贵族享乐的玩意。南泽也有人食用,只是前朝曾被禁,如今南泽境内很难再找到。”
顾寒昭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脑中的线索千丝万缕,只差一个点便能全部串联起来。
☆、第十八章
“醉今朝少量使用可以镇痛,大量使用则会致幻,但并不会成瘾。若是及时停用对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但若是长期服用,即使药量极少,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赵掩瑜说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了顾寒昭的心上。那至关重要的一点明明就触手可及,他却还不能抓住。
“长期服用的人会经常出现无力的情况,进而发展成虚弱昏迷。”赵掩瑜心中还是有些疑惑,“那只袖箭淬的□□便是醉今朝,可这毒……”赵掩瑜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些都只是他心中推测,他并不想影响顾寒昭的判断。
顾寒昭与他心中所想的却是一样,这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有些多此一举的意味。派人追杀他的幕后主使者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又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赵掩瑜见他陷入深思不敢打扰,想着对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便出门为他准备食物,顺便可以问问村长药材准备地如何,若是村中没有只能托人去镇里的药材铺看看。
等房中只剩下顾寒昭一人,他才放肆地宣泄心中的恨意,没想到两世的他都愚蠢至此,竟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不慎中了埋伏。他早该想到,父亲手下的都是顾家军的精锐,怎么可能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况且在出征之前,父亲就已表现出种种异象,他们却都只当父亲是受旧伤影响,没承想竟是有人存了谋害之心。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不管派人来刺杀自己的幕后之人究竟怀着何种心思,他都要好好谢谢他,不然恐怕这一世他还会再继续愚蠢下去。
他必定会手刃下毒之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
灶上正炖着鸡汤,赵掩瑜刚一出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肚子忍不住叫了两声,正巧被路过的陈大娘听到,当即双颊便变得通红。
“公子可是饿了,我刚刚烙了饼,要不要尝尝?”陈大娘笑得和气,赵掩瑜赶忙道谢,村民淳朴和善,之前想要抵些银钱的玉佩也被退了回来,现在又如此盛情相邀,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村长送了只母鸡来说是要给您哥哥炖汤,这已经整整炖了一夜,待会儿我给他端去。”
“多谢大娘,兄长那里还是我去吧。”陈大娘见他如此也没再说什么,只带着他往厨房走去。
陈大娘一打开砂锅,更加浓郁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兄长现在只能喝些鸡汤,余下的鸡肉就让陈大哥陈大嫂他们补补吧。”
“这可使不得。”陈大娘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道。
赵掩瑜轻笑道:“无碍。”说完便端起鸡汤又拿了两个烙饼回到房中。
之前已经托付村长寻人去镇上找齐药材,再加上在陈大娘家中住了一晚,这些都是要银两的,看来自己这块玉佩最终还是要舍出去的。
赵掩瑜皱眉,心想要不他亲自去镇上一趟,可当看见躺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顾寒昭之后又放不下心来。
在赵掩瑜进门的时候顾寒昭就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定义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
“你现在只能喝些鸡汤,等解了毒才可以吃些流质的食物。”赵掩瑜将顾寒昭扶起靠在枕上,又担心他喝不惯,开口解释道。
顾寒昭不能动弹又不无法开口,只能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赵掩瑜看他活泼的样子也放了一半的心。将还散发着热气的鸡汤端起,用勺子搅了搅,吹凉递到顾寒昭唇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意外之喜吧,顾寒昭将还带着热气的鸡汤饮下,与侯府厨子精心煲制的不同,它没有珍贵的药材相配,有的只是食材最原本的味道,清淡却自然。这是他这辈子从未尝过的美味,再一次地,顾寒昭不再后悔自己的鲁莽,若是用一道箭伤换来赵掩瑜的细心照顾似乎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我本来托人到镇上去买解毒的药材,只是……”赵掩瑜一顿,最终略过了自己囊中羞涩,继续道:“我不放心,想跟着去一趟。”
顾寒昭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与刚刚一样的动作,赵掩瑜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情愿。心中一叹最终还是放弃了去镇上的打算,想着待会儿还是托付村长将玉佩送到镇上典当吧。
顾寒昭并不知道赵掩瑜心中所想,只是单纯地不愿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刺杀的幕后主使者并不想致自己于死地,但当袖箭射向赵掩瑜的那一瞬间,整颗心脏被揪成一团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最终,赵掩瑜还是妥协了,将玉佩交给村长,又向村里的秀才借了笔墨,写了方子交给村长。
到了第三日,所需的药材才全部集齐,赵掩瑜立即熬药,守着砂锅片刻不肯离开。直到第四日一早才熬好喂顾寒昭喝下。
在床上整整躺了五日,顾寒昭只觉得全身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曾经也被亲人强迫修养养伤,但却没有像这次一样动弹不得,口不能言。
“感觉如何?”赵掩瑜望着坐在床边舒展身体的顾寒昭问道。
“多亏了掩瑜的妙手回春。”顾寒昭的嗓子还有些喑哑,原本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掩瑜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抬头便见对方眼中的调笑意味,微恼道:“既然好了,就向主人家好好道谢!”
见他匆匆离开的脚步,顾寒昭忍不住放声大笑,在这短短的时日里,他似乎养成了欺负赵掩瑜的坏习惯,每当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自己就身心舒畅。
等他的身影离开了房间,顾寒昭才收住笑声,原本的柔情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眼中只剩下慑人的冷厉,不再费心掩饰从沙场带下来的戾气。
为了能抓到活口才将身边的暗卫都留了下来,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埋伏。跳河前他曾在树上留下记号,但陈家村实在太偏僻了,不知暗卫能不能依靠这些记号寻来。
“兄长?”门外传来敲门声,想来是赵掩瑜在催促自己,顾寒昭弯腰套上鞋袜,又伸了伸腿才站起身来。无论暗卫能不能找到自己先略过不提,若不是陈大娘收留,他和赵掩瑜一个文弱大夫,一个身受重伤,在这荒郊野岭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于赵掩瑜的那一声兄长,顾寒昭勾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似乎觉得这样的称呼还不错。
“陈大娘,陈大哥,陈大嫂。”顾寒昭一一叫道,继而抱拳道谢:“这几日若不是你们收留,我和掩瑜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家三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大娘最先反应过来,慌忙道:“公子客气了。”
陈家众人只觉得惊讶,这几日顾寒昭都卧病在床,由赵掩瑜在旁照顾,而初见那日两人又都是身形狼狈,不成想竟是这样的的翩翩公子,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无法掩饰周身的气度。他们原本想着赵掩瑜这样的风姿必定是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如今见了顾寒昭心中更是忍不住翻腾。
顾寒昭似是看出了他们的不适,笑道:“诸位不必拘谨,若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兄弟二人便只能露宿荒野了。”不知有意无意,顾寒昭特意加重了兄弟二字。
赵掩瑜转眸,偷偷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顾寒昭毫不在意,只是眼中笑意更甚,果然是……身心舒畅啊。
众人饭毕,赵掩瑜见陈柱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农具赶去田里,好奇多问了一句,却见陈柱抱着小女儿笑道:“今天镇上有集市,我带着丫头去见见市面。”
“集市?”顾寒昭见赵掩瑜好奇,开口问道。
“是呀,这凤朝节不是快到吗,各家各户都要做些准备,今天我约了村里的几个兄弟一起带着自家丫头小子去见识见识。”
“哦。”顾寒昭闻言问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集市,不知陈大哥可否方便带上我们兄弟二人?”
赵掩瑜微讶,无论是塞外风情还是京城繁华以顾寒昭的身份恐怕早已看腻,为何今日却对这小镇的集市如此感兴趣。
陈柱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当然。”他心思简单,只当这两位贵客没有见过镇里的集市,心中好奇。
当赵掩瑜坐上了驴车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见身旁不安挪动的顾寒昭,忍不住心中偷笑,想来他出门不是有宝马踏霜代步便是有舒适的马车,何时曾坐过如此简陋的驴车,此时心中肯定有几分郁闷吧。
顾寒昭如果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要大声反驳,这哪里是几分郁闷,明明就是十分郁闷。但当见到心爱之人唇边无法掩饰的笑意,水光潋滟的双眸,再多的郁闷也早已尽数化为浓浓的爱意。
他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赵掩瑜嬉笑怒骂,肆意潇洒吗。
☆、第十九章
离陈家村最近的一座小镇叫做欢喜镇,也是顾寒昭等人此行的目的地,驴车刚在镇口停好,顾寒昭便迫不及待地率先跳下车来舒展身体。一路的颠簸让他原本已经好转的身体又开始变得麻木,转头再看一边完全不受影响的赵掩瑜默默收敛了舒展的动作。
欢喜镇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繁华许多,鳞次栉比的房屋有着江南独特的韵味,此时临街的铺子都已经打开大门,一些小贩也支起了摊子,揽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
“陈大哥,欢喜镇上的药材铺在哪里?”顾寒昭对这集市并没有多少兴趣,但见赵掩瑜比平时晶亮了几分的双眸,便问道。
“欢喜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回春堂就在这条街的尽头。”陈柱指了指远处,顾寒昭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人头攒动,只能无奈对赵掩瑜说道:“咱们一路逛过去吧。”
赵掩瑜自然没有异议,每到一处就去当地的药材铺看看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药材也是如此,就如同壑壁城外的何家村,只有那么几个山头才能种出药性最好的谜脂。
与陈柱等人道别并约好了集合的时间地点后,顾寒昭便护着赵掩瑜向回春堂走去,两人也不赶时间,就这样顺着人流慢慢逛着。小摊上摆着的多是一些常见的东西,有家中常用的锅碗瓢盆,也有精细些的如香囊发簪,只是大部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顾寒昭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倒是看到了几家卖古玩的店铺,两人边走边逛,见一家古玩铺子不似周边的铺子热闹,反倒是有些冷清,便想着去避一避。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百宝阁,每一个格子上都放着一些小物件,以顾寒昭的眼光来说这些东西并不多贵重,但就这偏远小镇来说已经是极不错的了。
那铺子里只有两人,年纪小的像是伙计,边掩唇打着哈欠边用鸡毛掸子拂去百宝阁上的尘土,年纪大的则是掌柜,正低头边打算盘边翻看账册。
那伙计抬眸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穿得寒酸,不甚在意地敷衍道:“客观您随意看看。”虽然表现地隐晦,但眼中的轻蔑却显而易见。
那掌柜听到了伙计的招呼声,不悦地抬头呵斥伙计道:“怎么干活的,精神些!”随即才看向顾寒昭二人,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原本谄媚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掌柜显然要比伙计有眼力多了,心中暗恼自家小舅子成事不足,将他拉到百宝阁后道:“去,让你姐姐泡壶碧螺春送来,茶叶用我前几天托人带来的。”
那伙计看了顾寒昭的方向一眼,压低声音不满道:“姐夫,那茶叶多贵啊,你怎么给他们……”
“就你废话多,没眼力劲的,那位公子腰上挂着的羊脂白玉看见没,够买我十个铺子了,快去。”伙计一惊,不再废话,拿着鸡毛掸子向后院跑去。
“两位公子,在下是本店的掌柜。”掌柜笑着上前。
顾寒昭淡淡瞟了他一眼,心想这掌柜倒是机灵,那掌柜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立一边。
赵掩瑜对这些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他好歹也是赵家的庶子,知晓这些都是好东西,只是有多好便不清楚了。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作,视线却被挂在角落的一幅画吸引了注意力。
顾寒昭转了一圈,见这铺子的摆设也算雅致。除却百宝阁,墙上还挂着几幅画,细看之下发现有几幅竟是真迹,虽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其中两位他倒是认识,遇见了也是要喊一声叔伯的。
这些东西在欢喜镇上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在他眼中却算不上什么,顿时便失了几分兴趣。只是一转头便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赵掩瑜正背对着他观察挂在墙角的一副画卷。
画中只有一人跨马扬鞭,朝着落日下的故城驰骋而去的背影,画作的右下角则提了两句诗。
顾寒昭站在他身后,一眼看去便是一惊,这画……
掌柜见两人站在画前,解释道:“这画的落款是谢皇后,只是笔墨却与谢皇后的画作出入颇多,想来应当是后人的仿作。”
掌柜口中的谢皇后本名谢怀安,是大泽的中兴之帝—武昌帝凤麟之后,也是当朝谢宰相的先人。只是这幅画确如掌柜所说不是谢皇后所作。
比起皇后的名号,谢怀安真正名动天下,即使入了后宫还能得到世林才子争相追捧的原因就是他是一个才子,还是当之无愧的大泽第一大才子。三岁能诗,七岁能文,大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在武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陪着他四处征战,先后收复北狄、南疆,让大泽的版图整整扩充了一倍。
这样的人,但凡留下画作必定是王孙贵族竞相追捧的对象,万不可能流落于此,这画虽盖着谢怀安的私印,但却自成一派,画上只有一人背影,单就气势而言反而像是有千军万马。
“这画笔锋凌厉,只是太过潇洒,便有些粗糙了。谢皇后擅化景画物,却极少画人,他的笔法绵密细腻,就算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也会有细致之感,但也不会失了原本气势。这画中的城池倒是有几分谢皇后的影子。”掌柜见他们好奇便上前解释道,这画被很多当世画家看过,得到的评价都只有一个词—可惜。
这画的上一个主人是一名乡绅,用重金购得此画,知道不是真迹后气得卧床,后来家人就将这画以极低的价格算个添头卖给了掌柜。
“踏马扬尘照孤城,风雨潇潇归路人。”顾寒昭默念,这字写得极好,铁画银钩,每一笔都遒劲至极,自有一股霸道之气。虽不知这画是否是谢皇后所作,但就其画作本身而言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字与之相比竟也分毫不差,两者组成了极为和谐的一幕。
顾寒昭为之中叹息,这画的历任主人想来只关注这画是否是谢皇后所作,但当发现不是之后便将这画随手挂起。这掌柜的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还是不够,否则这么一副珍品无论出自谁手都应当好好保管。
“公子喝茶。”此时掌柜夫人端着泡好的碧螺春袅袅走来,这掌柜夫人可比自己的弟弟有眼色多了,奉茶后便退回了后院。
“两位公子,尝尝这碧螺春。”这茶是掌柜的托人从洛都带来的,用这茶水招待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讨好。
赵掩瑜有些惊讶掌柜的殷勤,但还是道了谢,饮罢便放在一边,他向来不讲究这些,若眼前的是一碗熬好的药汁,他可以轻易地说出所用的药材,但这茶水在他眼中却都是一个滋味。
顾寒昭好酒,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