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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近窗棂,却并不开窗,只是隔了一层纱纸,静静等待着。
“是……是谁?”
她刻意低喘着,嗓音极为惊恐害怕。
窗外之人仿佛轻笑一声,敲击之声却越加猛烈,脆弱的窗格簌簌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成几块。
只听碰的一声钝响,窗子被震开了,出现在疏真面前的,是一名面蒙蓝巾,分十几缕长辫的男人。
那人嘿然低笑着,上前一把抓住疏真,细细打量了两眼,以生硬的汉话道:“丑八怪……朱闻的眼光就是这样?”
疏真丝毫不见慌乱,见此人并无下毒手之意,便任何他将自己揪在手中,如抓小鸡一般提到半空。
行动之间。那人手腕处地神鸟刺青。让她目光一凝
金扈?
她垂眼。唇边闪过一道意义不明地冷笑: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啊!
朱闻握紧手中短刀。及时闪过一蓬血泉。一眼瞥见卫羽正被杀手围攻。险象环生之下颇为狼狈。于是长腿扫去。以一块碎瓷片击杀一人。这才解了困境。
卫羽咬牙闪过漆黑长刀。低咒道:“为何周围地人都没听到这边动静?”
朱闻扬声答道:“只怕全数被人放倒了。”
正在激战间,却听远处一声呼哨,颇为怪异,随即四周杀手好似接到了什么讯息,纷纷后退。
“朱闻,你果然并非弱。”
阴冷带笑的声调中,浮动着做作的滑腻感,不远处林中有人逆光而来,手中似乎还提了个娇小身形。
“不好……疏真!”
朱闻焦心似焚之下,好似眼中都带上了淡淡血色。
“容我自我介绍……在下金扈,想必你听说我的名字。”
那人仍蒙着面,十几缕长辫却昭示了他的狄人身份。
朱闻静静看想她,“我知道你是狄王的庶弟你不在王帐,到我这里意欲何为?”
金扈低笑一声,“当然是……杀你了。”
他声音不大,黑瞳凝聚处,竟在瞬间生出狰狞杀气,让人浑身冻结一般。
朱闻哼了一声,“上次那些人果然是你派来的。”
“不过牛刀小试而已。”
金扈仍是笑嘻嘻的,杀意虽盛,却并如决绝焦急之态。
“既然如此,何不动手?”
朱闻虽然对着开口,目光却是一闪,凝望着他肩上扛着的娇弱身影,只觉得怒不可遏。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金扈笑了一声,单手在疏真脸上摸了一把,笑道:“真是吹弹可破……丑虽丑了点,肌肤身材却是一流啊!”
朱闻眼中一沉,瞬间仿佛有血色岩浆要喷薄而出,却终究忍住了,“你想怎样?”
金扈笑道:“要杀你随时可以,今日却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用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他抚摩着疏真的脸,说到如花似玉,眉间嘲讽之色更重,“跟你交换那颗御印。”
“御印……?”
朱闻听他一说,却简直如坠云雾,面上杀意也被愕然迷惑打断,“什么御印?”
“明人面前就不必装腔作势了我一位朋友言之凿凿,朝廷的一枚御印落到了你手上,连石秀那只老狐狸都对它垂涎三尺呢!”
金扈想起朱瑞的使所说,暗中却思绪快如电闪
身为狄王之子,他对中原也算颇为熟悉,皇帝的御印有好几枚,根据功用、场合、身份的不同,有的大如银盆,有的只有甲盖一般,这枚印章用于何处,朱瑞不肯明说,只是推到了石秀身上,而石秀此人根本就是老奸巨滑,他若是孜孜以求的物件,定然是绝世贵重之物。
想到此处,他手中翎刀一紧,“快些拿出来,否则她立刻丧命。”(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同谋
闻的瞳孔紧缩,在淡金日光中几乎凝为一点,“你毫,也休想全身而退!”
卫羽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隐然觉得不对,“金扈王子,你所要的御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谁告诉你这一消息——如今世道险恶,千万不要被有人心利用啊!”
他这一番话毫无平日的刁钻凌厉,倒是十分中肯,无奈金扈却毫不领情,冷笑声中,手中刀势下逼,沁出一道血痕来,“为了这枚印信,那位欧阳大才子枉送了性命,此事岂能有假?!”
他正要再加威胁,却只觉眼前残影一闪,劲风疾扫而来,间不容发之间,勉强避开咽喉,肩膀顿时剧烈痛入骨!
他倒抽一口冷气,手掌失力之下,疏真已是身形滑出。
金扈看向自己的左肩,只见光洁肌肤上竟是一个漆黑血洞,深可见骨,看大小形,竟是以中指生生戳入所致!
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面色大变之下,却似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凝,竟暴现凶光!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定了疏真,“你……!”
疏真已然退至朱闻身后,拢了散单衣,整个人都似弱不禁风,方才那狠辣出手好似与她全然无关。
“好……好!”
金扈好似疯癫一般。仰天狂笑。笑声中透出狂暴恨意。更有诡异凄凉——
“这种伤痕。真是令人眼熟哪!“
没头没脑地。他冒出这一句话来。趁着所有人一头雾水。他长身跃起。幽灵一般从宫墙上掠过。
“什么人——”
“抓刺客啊!”
终于有侍卫眼尖发现。顿时人声鼎沸。林中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苦笑来。
“我养的这些侍卫,嗓子还真是清亮。”
朱闻苦笑着打趣道。
*****
叶秋闻讯急急而来,一见面几乎气急败坏。
“你又擅自拿了我的药?!”
疏真懒洋洋倚在榻上,并不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玉套。
半晌,她才宛然一笑,“这么厉害的毒药,放在你身上也是无用,不如给我防身一用。”
叶秋看她那镇静自若的神情,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恨恨道:“夜路走多了小心遇鬼!”
他停了一停,竭力放缓了语气道:“金扈狡诈阴险,只怕已经看出了端倪。”
疏真放下手中玉器,轻声一笑,“即使他明白过来,也该去找他兄长算帐。”
叶秋目光闪动,显然急不在此,“你与金禅之间的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便是滔天大祸!这个后果,你想过吗?”
“我倒是无妨。”
疏真仍是那般寂寥恬静的面容,只有眉宇最深处,才能见得那种凛然讥诮,“反正我如今身败名裂,再多添一桩,也没什么了不起——金禅大王可就不同了,身为一方之主,正是如日中天,一旦此事漏泄,他还想坐得稳这个位置么?”
叶秋一楞之下,这才明白这位小师妹的意图,大惊之下便是大悟,“我还以为你是力竭逼不得已,才使出这种招数,没想到,这还是你一重算计!”
他惊诧过后,便是追问,“你故意让金扈看见破绽,是想针对谁?”
“哼……”
疏真嗤笑之下,神色间也是说出的灵动狡狯,“那位大军压境的大王,此时也该坐立难安了吧?”
*****
傍晚掌灯时分,疏真还未用膳,便有人暗地里传来讯息:故人有请。
疏真随即一人离宫,走了大半个时辰,竟是到了城墙边,小心躲过兵士后,发觉已经到了极为偏僻荒芜的一段。
“许久未见了,长公主殿下……”
突兀的气流从暗处吹拂而来,虽然隐秘,却含着无穷怒火!(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祭
久违了,大王。”
神州虽大,能被称之为“大王”的,却只有一位。
狄王金禅。
夜色越见苍茫,北疆的苦寒风瑟之间,白霜已然初现,黝黑沉实的墙下角落,孑然伫立着,竟是一位着赤色长衣的男子。
金禅的容貌也算俊雅,可那双邪气内含的眸子在黑暗中宛如青褐鬼火一般,让人心口一寒。
疏真漫不经心的步上城墙,双手笼在雪白裘袖中,揣着一只热暖的银丝怀炉,静静的居高望下,目光澄净无波。
两人一问一答,目光聚集处,电光火石一闪,却又各自收敛了。
“城下风寒,大王何不上来一叙?”
金禅的唇边露出一道惫懒笑意,“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当年曾经有言,若我有一足踏上天朝疆土,必定与我不死不休。”
“今非昔比。我如今落魄至此。大王又何必在意当年之言?”
疏真轻声叹息。声气清淡柔曼。夜风之中身形纤弱。仿佛要从城墙上凌空仙去。哪有当年杀伐决断地摄人威仪?
金禅微微抬头。仰望着她——两人隔着一道不高地城墙。彼此扬声说话。悠闲轻松好似友人对谈。实则却暗藏无穷诡谲思谋。
“殿下何必自贬如此。凤凰即使偶尔低飞。一旦临空。仍能将蛇鼠之辈扫荡一空。”
金禅虽然仍带轻笑。说话间神色却颇为郑重。丝毫不见轻佻。
“大王实在太高看我了……倒是您。如今掣肘俱去。兵临城下。一举一动皆让国乃至中原心惊啊——这般威仪赫赫。天下间只在一二人而已啊!”
疏真仍是细声轻语道,字字传入金禅耳中,却好似引染了他一开始便有的怒火——
他冷然一笑,“本王不过是个化外蛮夷,也只能以武力逞强了——殿下冰雪聪明,凭几句口舌之利,就为我增添无穷麻烦与杀机,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吧!”
疏真微微侧头,清浅笑道:“大王的话,我可听不懂了!”
“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
金禅阴沉了神色,嬉笑不再,眼神中竟也有无穷诡杀,“金扈从你这里回转后,便立刻放出消息……“
他胸膛起伏着,以更低沉的声音道:“他说,父王的死别有隐情!”
这话低沉入耳,却是力道万钧,骇人至深,疏真静静望着他,却是让金禅越沉怒——“他怎么会觉的?!”
疏真微微一笑,不为所动道:“这话问得太奇了,这本是你们家的家务……”
“这个时候撇清,可是晚了!”
金禅笑中带煞,让人凛然生惧,他的面容在黑暗中微微抽搐,咬牙冷笑道:“你别忘了,杀我父王之事,我们两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
通红火苗在炉膛中冉冉吞吐,最中一圈似有白光昊辉,火星溅飞之下,一团黝黑蓝的陨铁逐渐凝实。
只听哧一声响,老铸师将水喷在上面,一闭眼,从另一个硕大的瓶中倾倒出星星点点的珠光,融入其中。
火越来越热,最后,只听萧策一声叹息过后,终究将自己手腕划开,溶入药中,顿时血花四溅。
“这就是你要的血祭。”
血凝成点,在炉中上下翻滚不定,终究融入了陨铁之中,出呲啦轻响。
老铸师聚精会神之下,一个印章雏形即将在眼前出现。
窗外一阵风声呼啸,似哭似笑,好似在嘲笑着人们的愚行。( )
第一六十四章 金氏
火照得人脸都仿佛鬼魅一般,老铸师忽然“咦”了=随即站起身来,“怎么了?”
火光在下一瞬暴涨,却是化为诡谲的幽绿,只听“劈啪”一声,清脆的爆响声响起,随后又是一声巨响—整个铸炉被生生震成了几块。
碎片飞溅之下,老铸师躲闪不及,眼看就要遭殃,萧策挥剑而起,锵然之声不绝于耳。
“这次铸造……失败了。”
老人垂下头,声音讷讷,却实在可以听出其中的灰心沮丧。
“怎会如此?”
萧策剑眉一轩,双目神芒灼然,“乌金配以沉烟玉,以自身热血贯注,明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为何会……?”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过一只玉匣,打开仔细观视,半晌,怒意满盈道:“这沉烟玉被人动了手脚!”
未等老铸师反应过来,他长身而起,面带冷煞,“这次烦劳老丈了……”
身影远纵之间,留在桌上一个金锭,在夜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
城墙上下。不过几丈。却是各怀心思。气氛诡谲。
疏真长袖轻拂。纤纤玉指略过散乱地鬓。低声笑道:“不知道百万狄人听到你所说地。该是什么表情?——他们所景仰之人。睿智神秘。谐洒脱地大王。竟是大逆杀父地枭之徒!”
她仿佛在无声冷笑。清明双眸在黑暗中澄若秋水。冷若星辰。
金禅全身地血液都涌上头来。这一刻他恨不能一拳将城墙毁去。
但他终于没有。他看着城墙上。那白衣翩然地身影。静静地笑了。
“你好似忘记了一件事。”
低沉的声音带笑,好似鬼魅一般,“从史书上看,我父王是在江受挫败退后,气上加伤,在回夜宫中逝的。”
他的声音越沉稳,却透着诡异的飘忽感,“所以,你所说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随即冷笑一声道:“不过,我弟弟金扈曾经声称,他在父王的脖子上看到过一个血洞,漆黑凝固——我告诉他,这是在江被萧策所伤,他当时信了。”
他眯起眼,望着城墙上的倩影,沉声道:“他最近在跟朱闻那小子作对,昨日突然而回,居然一路杀进我的王帐,以自己颈边的血洞,来逼问我父王真正的死因。”
他抬眼再望,低声笑道:“要回答这个问题,真是非常简单——我只需回答他,当时萧策与长公主在一起,到底是谁伤了父王,我也没有看清楚。你猜,他会联想到什么?”
“金扈此人浪子野心,但与我父王倒是感情深厚——更何况,因为父王突兀而死,他平白失去了问鼎王位的机会,想想看,如果他猜到你的真实身份,随后广为散布,你在北疆的日子,可就要精彩万分了。”
他笑得啧啧有声道:“谁能想到,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殿下,竟会落到这等田地呢——普天之下,要你的命,以及恨不能凌辱你至死的人,可不知有多少呢!”
夜风瑟瑟,吹起疏真的衣带,半晌,她终于开口了,“是我下的手又怎样?虽然那血洞是我以七旋指戳杀,但最致命的,却是他饮下的剧毒——想想看,当时有谁能让他毫无防备饮下此毒?”
她的声音亦是冷静无波,“我如今不过是天涯畸零人,一介白身,死了也于国势无补——你就不同了,一旦被揭穿,你的王位,你的大权,你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连你最忠心的三千控弦之士,也不会再听你之命。”
“真是笑话……此事过去这么久,你有何证据?”
金禅叹了一声,几乎要以怜悯的眼光看她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作
真轻声一笑,笑声中竟带着无穷愉悦,“大王,你了!”
她以袖掩唇,笑不可抑,“既然拖你上了贼船,我怎么会让你轻易脱身呢—你可还记得,你父王毒时,曾以巾帕捂唇吐血,这件物事,你事后找到了吗?”
夜风中,金禅猛然一个激灵,呆住了。
当时,他确实看到父王用帕子捂住嘴,却是不停吐血。事后正当一片混乱,便再不见那染满血污的物件,他也曾经亲自在房中搜寻,却是一无所获,于是索性以为是哪个侍从将它扔了出去。
想到此节,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成冰,饶是平日里轻佻嬉笑,此时也变了颜色,“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王,与你这种心狠手辣之徒联手,我若不留下些佐证,岂不是要被你反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