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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毫不意外他如此迅速便已知悉——上次的假死事件,早已让他深深领悟道,燮王朱炎居于王城最中央,任何风吹草动也休想瞒过他的耳目。
他微微一躬,却是默然无语,既不请罪,也不见申辩。
“本朝自立国以来,世子亦有废改,但只要这个名分存在一日,便从无人敢如此大胆放肆。”
燮王朱炎任由日光从绿意中照下,他微微眯了眯眼,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天然自成的威仪,一字字压入人的心头。
朱闻伫立一旁,仍不见半分动摇,他抬起头,终于开口道:“我已忍无可忍……那么,他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就为了一个女人?!”
朱炎的声音略微提高,不怒自威之态,尤如泰山压顶般越发逼人,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做不了倾城祸水。”
朱闻抬眼直视父亲,目光锐利毫无迟疑,“王兄借题发挥,所欲何为,实在是路人皆知。”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最终竟是怒意减退不少,“是我让他不安了。”
他郑重行了一个大礼,“还请父王赐我回归封邑,若是不然,也请让我迁出睦元殿,这样,王兄也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
“嗯?!”
朱炎眼光光芒一凝,实在是有些意外——朱闻其人,实在可说是桀骜激烈,如今竟会有这等言辞?!
“这是你的真心话?!“
朱闻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腰板纹丝不动,目光沉凝一处,“说句实话,如今的王城实在是多事之秋,儿臣……已然有些怕了。”
他冷冷一笑,眼中桀骜自在之态复萌,“北疆虽然苦寒,但没这些盘根错节之事,还是那里自在。”
朱炎凝视他许久,静静听完这番肺腑之言,终于沉咳一声,道:“北疆如今并无战事,你居于王城多陪陪我这老人,难道也不愿意吗?”
果然如此……他不会放心让自己轻易回返!
朱闻暗暗冷笑,却是故意皱眉道:“非我不愿,而是不能——我一个人,倒是碍了多少人的眼?还是早走早安晏!”
“越说越不象话了!”
燮王眯眼,越发高深莫测,“你若是担心朱棠又要胡作非为,寡人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他能为非作歹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了。”
这般轻描淡写,却又如惊天霹雳的一句,让朱闻袖中之手一颤,想起疏真先前所言,心中已无一丝惊愕,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父王你是要重惩王兄吗?”
他跪下,又是郑重一礼,“儿臣斗胆,却是要为他求一个情,请您暂歇雷霆之怒。”
“你说什么?!”
朱炎真正惊诧了。( )
第四十二章 辩词
“我知道王兄先前肆意妄为,在您病中颇有鬼祟不轨之行,如今朝野都暗地里传说,您要废他的世子之位——王兄这般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着,免不了剑走偏锋,犯下更大的悖逆。”
朱闻缓缓说来,声音低沉,却是一针见血的说出问题症结。
朱炎目光一沉,手中把玩着整块狞兽镇纸,不知是水声还是叶声飒飒,朱闻的声音此刻听来,竟不似平日的锋芒毕露,显出几分怅然,“他先前虽有大错,可也是多年饱受多方逼迫的结果——如今他终于铤而走险,父王您却也是难辞其咎。”
这一句实在是大逆不道已极,燮王朱炎抬眼一瞥之下,冷光盛威,顿时宛如平地生出惊涛骇浪——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朱闻长跪于地,却未曾有丝毫卑屈,他昂起头,毫不避让对上朱炎,“儿臣不敢……只是这些年来,妇人奸邪们暗中蠢动,对世子之位觊觎不断——王兄落到这等境地,您也该怜悯一二。”
他这一番话说来掷地有声,自己虽心知肚明是谎言,说到后来,却是出自胸臆,不免也**几分真情来——朱棠虽然猥琐暴虐,但燮王朱炎身为人父,却冷眼旁观,任由他受人逼迫挤兑,终于生出谋逆篡位之心来——朱炎的冷漠狠绝,却是让他想起自身遭遇,心下也禁不住微微激动起来。
燮王朱炎神色变幻,只是一瞬,随即却是恢复如常,他从毡毯上起身,手中持了那封画卷,站在水榭彼岸,娇花鲜红欲滴,落得水中一片嫣红,流水淙淙,却更使他思绪起伏。
他并不动怒,也不叫起,过了半晌,才淡淡道:“依你所说,寡人又该如何?”
朱闻双眉一轩,不假思索道:“儿臣斗胆,却是要说句公道话——父王不该急着废掉王兄的世子之位,他总是您早年就选定的储君人选,目前还该尽力教化劝诫——您若是稍微流露出些废立之意,那些奸佞小人更会层出不穷地使诡计争位,如今循环下去,我燮国危矣!”
燮王朱炎蓦然转身,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长跪于地,周身英姿勃发的二子,眼中光芒奇异。
他长叹一声,却是将所有激赏、惊诧与苦涩都咽下胸中,沉声问道:“我很奇怪……你居然为他说话,方才他掳你爱姬,甚至连通敌的文书都造好了,只欲栽赃嫁祸于你——你居然能以德报怨?!这可不象你的为人啊!”
果然来了……!
朱闻眼中闪过一道波光,毫不犹豫地冷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所行之恶,我会一样样还给他,绝不会让我的人受委屈——但我方才所说的,乃是出于公心。目前燮国不宜仓促废立国储,不能让朝廷有可趁之机!”
他眉眼冷厉剔透,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况且,今日之事,尚有人从中挑拨生事,想获渔翁之利,我又怎能让这些人心满如意?!”
一番话说完,他霍然而起,不再看朱炎的神色,随即转身告退。临走时,他的眼角瞥见朱炎尤在水岸伫立,整个人都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他仿佛对朱闻的离去不置可否,只是他在走出圆月洞门时,才淡淡传来一句,“你好生在睦元殿住着——今日之语,不可泄之旁人。”
朱闻微微颔首,走出这一片亭台水榭,重新来到庄严厚重的宫阙之丛,这才觉得略微轻松——
那般清隽秀逸的江南园林,却生生造在这西北之域,虽是巧夺天工,却不免让人有微妙的违和感——就如同燮王朱炎的深谋莫测,有时却也让人目眩憋闷。
朱闻轻轻吐气,振衣一路行来,却见对面长廊下遥遥走来一行人,看服色繁丽华贵,显然是宫中妃御。
他不愿迎面见着,正要转身绕路而行,那一端的人眼尖,却终究有人曼声笑道:“这不是二王子吗?”
那声音娇慵柔媚,却又不显轻佻,随着前列宫人手中盒巾之物出现的,乃是那日宴席之上见过的萧淑容。
萧淑容三十未到,看来却如二八佳人一般,她一头乌丝高盘成灵巧的星月小髻,一缕微弯,却有些俏皮地飘垂在外,紫绡披帛上银色暗纹光华幽丽,映得一双似笑非笑的弯眉越发可喜。
她走到朱闻跟前,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笑得亲近可馨,“王上这几日心绪不好,二王子合该多来宫中,跟他聊天散心,这样妾身也能多见着他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闻微微侧身,略微示意道:“父王正在水榭边……”
他转身欲走,却不料萧淑容笑着上前,莲步微动,却是不着痕迹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二王子又何必如此匆匆,您入宫一趟,也该去王后那边问侯请安呢……”
朱闻剑眉一挑,浮上一缕冷笑,“淑容有心了。”
“本宫这等懵懂蠢人,是半个心眼也没有的……”
萧淑容笑得越发俏丽,以扇掩面,避了日光,幽幽道:“二王子您心里想必在怨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笑容露出一丝苦涩,“自您归来后,王后却是一直没有召见您——她也真是忍心,嫡亲的骨肉呢!”( )
第四十三章 叶秋
朱闻面色一寒,目凝成冰,道:“淑容请自重。转载自”
“本宫只是在替你抱不平罢了——世人皆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也已为人母,却是未曾见过有这等狠心肠的娘。”
萧淑容双目垂凝,细音脉脉,“我仔细替您想想,二王子您也真是为难——王后一心只顾朱瑞,王上却又让您住进那睦元殿……”
她俏丽美眸望定了朱闻,眼波流转间妩媚无限,仿佛世上最危险的蛊惑,“他自己死了长兄,这才得以登位,可你这一住进去,新储君若是不死,那么——死的人就换你了。”
朱闻静静听了,眉宇间闪过一道蔑色,他一拂袍袖,笑道:“你要说的只是这些?!不过是些妇人之见——若是无事,我要告辞了!
“朱闻,你不用故做镇定了……”
萧淑容咬了咬那糯米般的细牙,越发贴近他身畔,低声道:“在这王城之中,你孤立无援,惟有本宫可以做你的盟友——只有我家闵儿登位,你才能安然无恙,到那时候,本宫可以给你更多……”
她最后一句刻意拖长,引人无限遐想,却又暗带警告之意,朱闻微微一笑——按他先前之禀性,只怕要当场给她难堪,如今他亦非吴下阿蒙,所有心绪丝毫不露,只是淡淡道:“如今说这些也太早些……”
他瞥了她一眼,转身拢了披风,微微一礼,转身而出,走出很远,仍感觉背后那目光凝视,仿佛芒刺在背。转载自
萧淑容目送着他离去,手中绢扇掩面,仿佛不胜日光的耀眼,白瓷般的面容微微嫣红,她咬着贝齿,以悄不可闻的声音道:“朱闻,你说得对……我们来日方长。”
“再等些时候,你终究要跪倒在我脚下……”
她笑容加深,双唇不点而朱,仿佛染了血一般的浓艳,她轻盈停步,身后一丈处的宫人得了示意,这才快步上前。
朱闻回到睦元殿时,此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前殿厅堂中,众美萦绕,却都是绷住了脸,眼带不甘和妒意。
顺贤老夫人铁青了脸高居座上,却是怒得直喘粗气,眼见朱闻身影,,别过头道:“君侯今日真是威风啊……就为了一个女子!”
“嬷嬷这么说,是在怪本君了?!”
朱闻一向对她礼敬有加,如今却是凉薄一笑,反问道:“本君及时赶去要人,这才避免名声受玷——不跟王兄闹这一场,这王城中人还当我们是从穷乡辟壤来的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两下。”
他转头看向几个姬妾,目光如电一般掠过,看得她们心惊不已,不由的都低下头去——“还是你们希望,一出这个大门,就被人滋扰调笑?!”
众人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顺贤老夫人不甘心地低喝道:“那也不需闹得这么大,今后兄弟之间还怎么回旋往来?!”
“嬷嬷!”
朱闻深深望了她一眼,“你从小就奉我生身之母之命在我身边照应。”
他在生身之母四字上加了重音,见顺贤老夫人面色有些难堪,于是微微一笑,放柔了声调道:“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您年岁也大了,安养府中,敬佛修福也是一件好事。”
说完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也不必嚼舌根胡乱妒忌。今日就算换了你们中任何一人,我也会担当到低——我殿中之人,岂容他人轻侮?!”
说话之间,他却转身加快了脚步,正欲朝疏真房中而去,此时瑗夫人最快恢复了神色,赶上前跟他禀道:“方才有一位太医奉王上之命,来替真妹妹诊治。”
朱闻神色不动道:“快让他进来——也不须用悬丝避讳,直接诊脉便是。”
太医年纪不大,三十上下的面容可说是平庸已极,只是一双眼颇为灵动,他见过朱闻后,便一人入了疏真房中。
玉帘低垂,暗香脉脉,他伸出手,小心探了疏真脉息,又仔细看了瞳孔,面色微微一动,对着侍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这……这与礼不合,怕是不妥?”
女官踌躇道,一旁的虹菱已是哭得双目红肿,怒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计较这些!君侯都说一切听太医吩咐的!”
女官听得有朱闻吩咐,也知他心胸豁达,于男女大防上并不甚严守,略一思索后,便令全数退了下去。
太医伸手拈出银针,在几处大**上细细施动内力,沸腾白气氤氲而出,
不过半刻,疏真幽幽醒来,只是面色仍是苍白异常。
她一连串轻咳,随即便欲支撑着起来,抬眼看到太医,不由眉头一蹙道:“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你的倒霉二师兄!”
叶秋苦笑着将银针插回封套中,却是忍不住又开始讥讽,“你真是不要命了,自己的丹田跟个漏斗似的,还敢随意提气?!”
“吾无事。”
疏真勉力起身,却被他狠狠一推,倒回床上,叶秋冷笑着束手在胸,“行了,在我面前,不必再用这般高贵的御音儒腔——现在也不是你在玉座珠帘后跟三公九卿们朝局奏对,你的狼狈模样我已然看尽,还有什么没见过?!”
他这一番连珠讥诮,实在是刻薄不留情面,疏真虽然习惯他秉性如此,却也禁不住眼中一黯。
“你说的对。”
她居然没有发怒,只是轻叹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
叶秋顿了一顿,冷笑着摇头道:“燮王朱炎不知是哪一处的慈父之心动了,居然让我来替儿子的爱姬诊治。”
他斜眼看来,“他若是亲眼见到你,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
第四十四章 梦断
疏真冷冷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叶秋却并不罢休,挑眉笑道:“说起来,你跟这对父子真的有缘——朱闻对你也真是不同,冲冠一怒为红颜,昨日之事情流传出去,只怕是一段词人争相弹唱的旖旎传奇。”
他眉眼轻佻带笑,原以为会看到疏真恼羞成怒,却不料她从床头取了犀角梳,倚在床头慢慢顺着凌乱发丝,面上却是看不出半点喜怒。
“师妹,你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
叶秋微笑着,取过几案上的朱笔,一手笔走龙蛇,一边偷偷瞥着疏真的神色。
疏真闻言,居然没有大怒,唇边淡淡带笑,仿佛再平常不过道:“二师兄你出入宫闱之中,于情爱之道也颇增造诣,居然问起了这类话题?”
叶秋一时为之泄气,朱笔淋漓,将最后一字挥完,叹道:“你冒了被燮王识破的危险,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我原以为你若对他有意,也算是美事一桩——如今看来,你却又是拿人当作棋子在用。”
他停了一停,又道:“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长公主之尊,燮国要独大也好,要与朝廷作对也好,已然和你无关,却又何苦在这等旋涡之地久待?!”
这一句虽然仍不失尖锐,却**些隐晦莫名的关切之意,疏真眼中略有了些须暖意,却仍是倔强不肯称谢,抿了抿唇道:“此一时,彼一时。”
“先前我让你刺杀燮王,乃是因为从朝廷的立场上说,并不需要如此强势的诸侯,一旦他死去,我将扶植燮国最弱的一股势力上位,如此既不用灭去诸侯,也可久保朝廷百年安宁。
“至于如今……“
她轻轻吐了口气,幽暗静室中,雪白面庞瞧着甚是模糊,却只觉一阵沉郁忧悒之意浮现——
“如今,却是和先前截然相反。”
她顿了一顿,终究不愿再说下去。叶秋却也聪明人,自然一听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