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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训您若是有意,不如也去那里进香散散心?那里的签很是灵验的。”
女官在一旁笑着回道。
疏真不置可否,一旁的虹菱却是偎了她的肩膀,轻声求恳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疏真望着她小巧可爱的瓜子脸,目光转柔,有些溺爱地替她拢了头发,于是微微颔首。
车驾缓换出宫,虽然简朴,却也有两名护卫随行。
正是春日午后,杨柳青青,凉风惬意,一众人行至城门外林间,疏真却只觉得突兀停住,外间有人声上前大声争辩,随即就再无声息了。
她黛眉一皱,不顾周围侍女们的惊呼,随即挑帘而起——
鲜红的血液从护卫胸前喷出,一位玄蟒金袍服色的男子正满面暴戾的大笑,将剑从他胸前抽出!
日光照在他的血刃,那粘腻猩红之色,让他兴奋地舔了舔唇,仿佛沉溺之中。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人甩下尸身,从从人身后大步走出,轻哼一声,随即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帘幕扯断,那道目光的主人,终于无所遁形——
车中一道白色身影静坐,乌发似檀,蜿蜒披垂于身侧,一旁几个瑟瑟发抖的侍女,更显得她淡定雅静,举止高华。
世子满面皆是阴沉厉色,眼中光芒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伸出手,强硬地将那女子的下颌握住,使劲扳了回来——
“这就是我那二弟心爱的美人儿么?”( )
第三十九章 遇劫
阴沉的声音宛如毒蛇吐信,在看清她面上的黥纹后,发出一阵大笑,“他还真是口味奇特,这种货色……”
他口中的不逊之言,却在与那女子对视后,瞬间停滞。
那般沉寂宛如幽潭的黑眸,瞳孔深处的一点,强烈光芒耀现,让人竟觉双目刺痛!
“放手。”
她仿佛对眼前之人熟视无睹,沉静端坐中央,身畔女子的惊叫和喘息声,只是一二点缀而已。
世子冷哼一声,强压下心头的战栗不安,口中继续笑道:“在本宫面前,最好不要给我玩什么欲拒还迎……”
言未竞,眼前银光一闪,电光火石间,久疏练武的身体却尚灵活,堪堪避过颈间要害,但听嗤的一声轻响,顿时右肩剧痛如裂,看时,竟是一道簪骨入肉,虽然只是三分,却是凌厉可怖!
疏真左手持簪停住,脑后长发蜿蜒飘落,另半边面目露出真容——竟让人只觉眼前艳光一盛,目眩不已。
她的神情一如往常,渺然出尘,不着凡尘云烟,“请你放手。”
世子既惊且怒,短暂的惊艳后,只觉得此女狠绝之姿,竟是生平仅见,众目睽睽下就此挂彩,他恼羞成怒之下,恨得整张脸都在抽搐,却偏偏那簪头正戳在伤口处,若再进几寸,整只手便要报废。
“好一个贱人……你果然是朝廷的奸细!”
他只觉伤口更痛,唇边丝丝抽着冷气,恨恨威胁道:“你居然敢伤我——知道本宫是谁吗?”
疏真望着他,叹息中几乎带了怜悯的意味了,“世子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来宣告您的身份?”
“当然不是。转载自本宫是来缉拿你这个奸细的!”
世子瞥了一眼周围,但见众从人将车驾团团围住,更觉得底气十足,他阴沉笑道:“赶紧束手就擒,否则本宫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人统统要被射成蜂窝!”
疏真耳边掠过弓弦调动的轻响,日光下,她眼角余光瞥见箭头的冷芒——这一场拦截,只怕是早就精心设计好的。
“世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劫持我们睦元殿的车驾,想过如何收场么?”
“真是笑话!二弟帷幕不修,把奸细都带进了宫,本宫替父王分忧,本就是理所当然!”
世子笑得越发阴沉,周围弓箭上弦的声音一阵响动,林中气氛越发肃杀凝滞,侍女们的啜泣声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疏真手中簪子纹丝不动,心中却是懊恼憾恨——若是内力尚在,方才一击,便可扼住他的脖子,以此人性命要挟让路,又哪来这些枝节?!
此时箭在弦上,彼此逼命一刻,疏真心中夷然不惧,身后却传来虹菱的急促喘息声。
她们大概吓坏了吧……
疏真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凝神片刻,决然抬头道:“你让她们安然离开,我便放下利器——否则我收不住手,一刺之下,世子的手臂怕是保不住!”
“你……!”
世子朱棠气得浑身颤抖,感受到肩上刺痛,狰狞神情中,却不免**些色厉内荏,“放她们回去通风报信?!本宫还没有这么傻!”
“那么,到你宫门前放人如何?”
疏真不由分说地截断道:“世子的东明殿,与睦元殿各在皇城外端一角,到了那里,木已沉舟,就算她们回转报信,也来之不及。”
世子转念一想,略觉有理,于是一声令下,众人簇拥着车驾,押送着朝东明殿而去。
车中两人仍维持僵持之态,世子也曾想过从簪下脱身,无奈疏真左手纹丝不动,一路颠簸之下,终于到了东明殿门的庭院中央。
“可以放人了。”
在簪子威逼之下,朱棠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众人应声之下,女眷和仅有的一名侍卫被驱赶着离开了,虹菱双目含泪,却是磨蹭着不肯离去。
“你先回去,我要在此地耽搁一会。”
疏真宛如闲庭信步,只要在外流连几个时辰,这等轻松口气,却是让世子越发大怒,“本宫的东明殿,岂容你来去自如?!”
目送众人离去,疏真别无挂碍,终于收起簪子,微微一笑,压根不愿再回他这等挑衅之言。
朱棠不再收制,却是如受伤猛虎一般跳了起来,咬牙道:“来人哪,将这贱人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四周军士围逼而来,黑鸦鸦围了一圈。
疏真孑然一人站于中央,手中别无他物,只有那染了血的簪子,翡翠双蝶轻盈欲飞,她持在手中,不禁又仔细看了一眼。
风吹过她的衣袂,宛如莲华初绽,俏生生在一池淤泥中摇摆,四周众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伸手抓向她——
碧光乍现!
那人的身形突兀倒下,脑后一处慢慢涌出血来,带着腥味的血染红了满地新绿,所有人的心头都是咯噔一声,知道遇上的棘手的人物。
疏真慢慢俯下身,将地上尸身上的腰刀取下,泓然一弯刀刃,被树间落下的桃瓣落染,随即呼啸而出。
又一人倒地。
密密的围圈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拂动,众人忍不住想后退,却终究因世子气急摆坏的怒喝声而不敢多动。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前殿隐约有喧嚣声传来,仿佛有什么骚动正在扩大,有人气喘吁吁奔来——
“启禀世子,大事不好了……”( )
第四十章 救美
朱棠怒不可遏,嘶声喊道:“大呼小作做什么?!”
“世……世子!殿外有一大群兵马,将我们这团团围住了!”
来人喘息着,因惊恐而几不成语。
“什么?!”
世子只觉一阵目眩,多日来的噩梦难道真成了真?他勉强忍住心中惊恐道:“看清楚是哪一处的人马?”
“臣……臣等并不清楚,但是守殿卫士好似没接到任何手令,正在与这群人对峙呢!”
仿佛从泥沼中抓住了一线生计,世子不禁眼前一亮——来人没有手令,显然并非是父王所派!
他瞬间增添不少勇气,随即也顾不得团围中的疏真,径直朝着外间而去——
“你们是哪位将军手下?!好大的胆子,竟敢来世子府撒野!”
外间的厉喝声传入耳中,朱棠心中更是一宽,随即到了照壁前方,却见石阶下围得水泄不通,全身甲胄的君士持着刀剑,寒光映入眼中,越发让人心惊肉跳。
世子牙关有些发酸,又惊又怒道:“叫你们的首领出来!”
“不用了,大哥……我一直在此等你呢!”
醇厚嗓音从一片刀戟冷光后悠悠传来,冷洌森然之意显露无遗!
朱棠眼睁睁看着,那一道轩昂身影排众而出,幽黑近乎苍蓝的长发由紫金冠系住,却仍肆意飞扬于眼前——
怎会这般快就逼上门来?!
朱棠心下大震,只觉得口中一阵发苦,却仍强作镇定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
朱闻眼中光芒一盛,黑瞳中冷光几乎要择人而噬,“把人交出来。{”
世子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随即却怒道:“不过是朝廷的奸细,你真是被迷昏头了!”
“我倒觉得,是你昏了头——这般拙劣可笑的栽赃,你真以为父王会相信吗?”
朱闻唇边冷笑加深,让人只觉不寒而栗,他伸出手,宽袍在风中飘扬欲飞,却宛如鬼魅的羽翼,将众人的心都攥紧——
“这是我最后的忠告——把人交出来。”
声音虽低,却字字压入众人心中,宛如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悚然不能喘息。
众目睽睽之下,朱棠被这个历来不受重视的弟弟如此逼迫,面上实在挂不住,又见守殿卫士亦是人多势众,将自己团团护卫在中间,不由胆气一壮,笑道:“我若不还,又待如何——二弟,难道你敢率军私闯我东明殿?!
朱闻看着他那张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心下喃喃了一句不知死活,下一刻,他的清秀面容上浮现一道诡谲微笑——
“大哥既然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人了。”
他轻一挥手,一拥而上的精锐亲兵与守殿将士稍一接触,便将对方卷入缠斗,一阵刀兵金戈之声后,两边便犬牙交错地混在一起,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朱棠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身形摇摇欲坠,心中只是默念“疯子”二字——东明殿乃是储君的居住,历来庄严肃穆,几百年来哪曾有人敢轻亵分毫,朱闻这等行经,竟是他料也料不到的!
“父王……父王他不会饶了你的!”
朱闻对这等色厉内荏的言辞付诸一笑,一派云淡风轻。他拔剑出鞘,向着宫室深处行去,身后从人皆是军中精锐,一路走来,凡是敢于阻拦的,便是血溅五步,哀嚎连连。
嫣红飞溅到他的袖口,点点宛如红梅,那般清秀文弱的容颜,却漾出修罗妖魅一般的灼热杀意,剑柄长穗晃动,在四周席卷入一阵血雾。
离中庭渐近,眼前却见那一群密密围拢之人,朱闻脚步加快,袍袖劲风拂处,生生将人甩飞出去。
“你来了……”
疏真盈盈站在树下,素衣如雪,乍一见他,眉宇间漾起淡淡笑容。
“我来接你了。”
朱闻向她伸出手,语气之淡定,宛如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暂别。
微凉玉手放入他的掌心,那般僵硬粗糙,仿佛木雕一般,朱闻不由一楞,疏真却是感觉到了,这才将手中翡翠簪别在衣襟之上,又将左手递上。
朱闻将她的手一挽,随即旁若无人道:“我们走吧。”
两人就这般在众人的震惊中,一路朝外而去,终于到了正门口。
此处正是狼藉一片,守殿军大都被制住了,地上鲜血斑斑,朱棠怒无可怒,却是被几个亲信抱住了手,犹自挣扎不休——
“放开我,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朱闻你竟敢在宫中率军横行,你实在是跋扈叛逆!”
朱闻对这些聒噪充耳不闻,到了十丈外的车上,径直放下帘子,淡淡吩咐道:“再过一刻,把人撤回来吧!”
“今日真是多亏你英雄救美……”
疏真笑吟吟道。
朱闻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说这种话之前,先把自己收拾停当吧——披头散发的,成什么体统。”
疏真这才想起,将衣襟上那枝簪子仔细擦过,这才款款拾掇妆容,却仍低声道:“怎么来得这般迅速?”
“你真以为我在京中毫无倚仗?!”
朱闻微笑着,笑意却不入眼底,“自从父王露出点赐婚的具体意思,我就料到会有人耐不住,所以派人盯着各家王府——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蠢人先动的手!”( )
第四十一章 求情
疏真觉得喉头有些发痒,咳了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还不习惯京城这些尔虞我诈,初时难免有些吃亏,看这光景,是我白担心一场罢了。”
朱闻微微一笑,眼中冷光未退,“种种陷害手段,我幼时就已经尝过不少,如今入这龙潭虎**,再学不会未雨绸缪,岂不是任人鱼肉?!”
他唇边微笑加深,转头看向疏真,眼中光芒越发犀利,“不过这世上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更是不想坐以待毙!”
疏真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浑身都带些酸痛,她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那么,你是要主动将对方一军了?”
朱闻伸出大掌,将她的柔荑紧紧攥住,黑眸中越发冷凝,“我准备趁这次机会,索性闹得越大越好!”
话音未毕,他只觉手中纤指丝毫不见挣扎,触手竟是一片冰凉,顿时只觉得有些不对,惊愕转头,那原本倚坐侧壁的纤瘦身影,居然如渺云一般直坠而下——
他伸出手,险险接在怀中,眼中所见,竟是唇边一丝嫣红。
那般淡淡的血味,在密闭车厢中混合着冷梅清香,别有一种诡谲的诱惑意味。
朱闻只觉得心跳如擂,略一按腕脉,只觉得虚浮紊乱,不禁勃然大怒,“是朱棠的人伤了你!”
他转身欲起,却被一双冰凉宛如玉雕的手轻握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
“是我自己的老毛病了,一旦行动过剧就成这样……”
她唇边血痕蜿蜒,念及自己方才妄自提气,不禁心中苦笑——
昔日长缨在手,力缚苍龙的自己,如今竟是嬴弱成这般,若是被两三故人看见,只怕是要笑掉大牙。
浑身越发酸疼无力,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但神志却仍是清晰,她扯住朱闻的袖子,呼吸之间,仿佛有松明的清香在鼻端萦绕。
“你既然要把事情闹大,来震慑那些乱打如意算盘的人,那么——”
她眼神有些空芒,却仍带着奇异的冷凛,仿佛剑一般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
“趁着今日天色未晚,你就入宫,向燮王先行说明今日之事。”
她有些费力的喘息着,如此说道。
朱闻略微挑眉,眼中有些不认同——他向来喜欢以实力相搏,这等哭哭啼啼的哀告,实在有些太过懦弱。
握着他衣袖的手越发收紧,言语间更见凝重,“这并非单纯的告状……”
她拉着朱闻俯身,凑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言未尽,却再也支撑不住,于是昏昏然睡去。
正午的日光照在她身上,竟似虚无透明一般。朱闻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一痛,连眼角余光都变得黯然起来。
朱闻入宫觐见时,燮王朱炎并未午睡,而是持了一卷画轴,正在凝神细看。
他随意坐在岸边绿荫之下,身下软毡铺地,手边檀木矮几上,香茗正袅袅生烟,幻化出各种情状。
听得朱闻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将画轴缓缓卷起,细细纳入封套,这才漫声道:“大打出手,很是快意吧……”
朱闻毫不意外他如此迅速便已知悉——上次的假死事件,早已让他深深领悟道,燮王朱炎居于王城最中央,任何风吹草动也休想瞒过他的耳目。
他微微一躬,却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