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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推开。
过了好一会儿,亦甜才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看我,脸上带着泪,嘴角却挂着笑,那种表情让人心碎。
〃咱们走吧,大伟和你师傅也在附近。〃我笑了笑,只想多宽慰她,道:〃说不定一会儿就能遇见。〃
我拉着亦甜,转身就走,她的手有点凉,指尖也在微微的发抖,我让雷真人在前面引路,自己小心的带着亦甜。我没有太复杂的想法,因为不知不觉中,小九红已经在心里生了根,赶都赶不掉,这样的感觉让我对某些事情或者人看的淡了一些,不过当我带着亦甜离开时,心里很高兴,也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自豪。
曾几何时,我还是个让她感觉青涩又不懂事的乡下小子,但是此刻,我已经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她,指引她。
〃再走一段路,就休息一下,烧些水,给你弄点东西吃,是不是累了?〃我拉着亦甜,走了大概有半里地,觉得她可能真的是疲惫了,所以就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落脚。
〃近水〃亦甜停下脚步,低低的喊了一声,我嗯了一声,回过头一看,突然就发现她的脸上又一次布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
〃近水〃亦甜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对不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熟悉的人
〃嗯?〃我感觉亦甜的表情和语气都突然变的有点奇怪,心里马上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戒备。我的身体转了一下,但是还没有问出口,猛然觉得后腰椎上仿佛被一把冰冻的刀子捅了进去。那种感觉出奇的痛苦,远比普通的刀子捅进去难忍的多,似乎全身上下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脊椎上的伤口飞快的流逝出去。
〃近水,真的对不起了〃亦甜捅了我之后,马上退了两步,她脸上有眼泪,还有歉意。
我瞠目结舌,除了马上伸手捂着脊椎上的伤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面前真的就是亦甜,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纯,但是我真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猛然给我一刀。我不仅疼,而且乱,我希望从亦甜的眼神里看出呆滞和迷茫,那样的话,我会说服自己,她很可能也和七七一样,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一丝丝迷茫,她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娘们!〃雷真人在前面猛然转过头,当时就急眼了,我们两个命连在一起,我被亦甜手里那根鱼刺一般的刀子捅了之后,尽管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却仿佛已经站不稳了。雷真人几步跳过来扶住我,左右看了一眼,这时候他也不想再跟亦甜讨什么公道,只想先逃走。
〃近水〃亦甜并不追赶,仍然站在原地,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人不能不认命,一条路,如果你走不下去了,转身回来,是救自己,也是救别人。〃
我很想挣脱雷真人,停下来质问她。我终于亲身体会了当时大头佛知道我真正身份时的心情。亦甜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老刀子的徒弟吗?毫无疑问,当时河滩伏击时,趁黑偷袭老刀子的,肯定也是亦甜。老刀子已经有了察觉,但是无法完全确定,他不愿冤枉谁,所以跟我说的时候,语气比较含糊。
〃近水,停下吧,你的伤还有治,你走不出去的。〃
我顾不上答话,就觉得后脊梁上的伤口像是要命一样,雷真人扶着我尽力的跑。我听到亦甜发出一声呼哨,这明显是跟别的人指引方向。一受伤,速度就提不起来了,而且对周围的地形不熟悉,胡乱跑了十几分钟,左右渐渐就出现了苗人的身影,把我和雷真人隐隐围了起来。这次围上来的人数又多了一些,我没有老刀子那么扎实的功夫和耐力,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尽管被雷真人架着,但还是一个劲儿的想歪倒。
噗通
又跑了几步,我再也坚持不住,连带着雷真人一下摔倒在地,他反身想爬起来继续扶着我跑,但几个苗人已经迎面而来。我一倒下就感觉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子发沉。
〃这次,还要往什么地方跑,河就在那边,你们跳啊。〃几个苗人迎来的同时,左边右边都有人慢慢走来,朦胧中,我觉得这一次很难再逃掉。
〃先把他们带走吧〃亦甜依然站在原地,慢慢收起手里那根鱼刺般的刀。
四个苗人朝我们走过来,雷真人灰头土脸,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该束手就擒,还是拼死一搏。我努力想要动一动,却动不了。
〃住手!不要动他!〃
在四个苗人将要碰到我们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后面的黑暗中传了过来。我的目光是模糊的,随着那道声音出现的方向望过去,一个穿着苗装的女孩子,慢慢走了出来。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周围的苗人表情诚惶诚恐,立即就缩手退到一旁。
她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姿曼妙,全身上下挂满了银饰,手腕脚腕上都带着小银铃,走动起来叮当的响。她的脸很白皙,脂粉不施,两只眼睛大而明亮。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我本来已经模糊的视线突然像是亮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穿着苗装的女人,绝对是第一次,然而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我只觉得她应该是个熟悉的人,很熟悉。但不管我怎么回忆,始终回想不起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她不理会别的人,慢慢朝我走过来。她一路走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在不停的闪烁,她在我身边蹲下来望着我,一句话都不说。我的视线忽远忽近,那种飘渺的熟悉,一直晃个不停。
〃我来了。〃她看着我很久,才笑了笑,她背对着其他苗人,在嘴角绽放笑容的同时,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像是要滴出眼泪一样:〃你还记得我吗?〃
我真的迷茫了,我能看到她的样子,也能听到她的话。她的话无疑让我觉得自己的那种莫名的熟悉,并非虚妄。但是关于她的一切,在我脑子里就是空白,除了觉得熟悉,我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你受伤了,疼不疼?〃她看到我不停抽搐的眼角,还有脊背上渗出的血迹,眉头就微微皱了皱,那样子牵挂又心痛。那种心痛仿佛来自内心,无法作伪。
我茫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刚刚被曾经无比信任的亦甜背后捅了一刀,这让我不能不忽视自己的第一感觉。我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苗人女孩子,想要分辨她表情中任何一个细节。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苗玉,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她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伤感,但是那伤感转瞬即逝,她又笑了笑,明媚清甜:〃不记得了,也不是你的错。〃
〃这个人,跟圣域的大头佛有关系,麻杨婆专门交代,不能有一点疏忽,只要遇见了就必须带回去。〃一个旁边的苗人小心翼翼的弯腰,对这个名叫苗玉的女孩子道:〃这〃
苗玉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面对我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灵动又传情,望着她的眼睛,如同可以看到她的心。但是当她转过身的时候,眼睛里的牵挂和柔情全都看不到了,漠然淡定。
〃是谁伤了他!〃苗玉冷冷的望着身后一群苗人:〃麻杨婆是最大的吗?〃
〃她自然不是。〃那苗人连忙解释道:〃但是,这个人还重伤了达召〃
〃他不成气候,每天只知道说大话,目中无人,被重伤了也是活该,没死,已经算是运气了!〃苗玉不给旁边的人留一点面子,无情的驳斥,语气愈发严厉起来,她的身份可能真的有点不寻常,下面的苗人唯唯诺诺,不敢还嘴。
苗玉喊过自己带来的一个苗人,道:〃小心背起他,走。〃
这个苗人应该是苗玉的心腹,二话不说,轻轻把我扶起来,架在背上。这样一来,周围的苗人不敢说话也不能不说了,三四个人连忙就围上来,全力劝说阻止。
〃让麻杨婆来跟我说话!〃苗玉看着我后背依然不停渗血的伤口,眼神愈发的冰冷:〃你们胆子大了,是谁在跟你们撑腰!离了九黎,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些苗人彻底被吓住了,一个个低头闭上嘴巴。苗玉对背着我的苗人挥了挥手,道:〃走!〃
〃等等!〃亦甜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这时候从人群后面快步走了过来,挡在苗玉面前,道:〃你知道把他放走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世间这么大,人那么多,就容不下他一个!〃苗玉抬手把亦甜推到一旁:〃你想拦我,就先把我杀了!〃
亦甜怔了一下,可能拿苗玉也无可奈何,背着我的苗人开始飞跑,很快就从包围中逃脱出来。我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是跑,一口气从这里跑出十几里,苗人体力悠长,速度始终不慢,我们在一片沙地停下来,我的半截身子已经快要瘫软了,走都走不动,心里很佩服老刀子,受了比我更重的伤,仍然一直在坚持。
〃放下他,你退到一边去。〃苗玉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看了雷真人一眼,雷真人不傻,看得出苗玉一直都在维护我,颠颠的绕到沙地那边。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苗玉从身上掏了几个小包,一一打开了,把里面的药粉混到一起,道:〃有我在,你的伤不要紧。〃
她的语气,还有那种悉心,都让我越来越感觉,这肯定是我熟悉而且难以忘怀的一个人,但是为什么,我始终回想不起来了?我之前的生活一直都是平凡平淡的,苗玉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在小盘河村附近,又进入过我的生活,我不可能想不起来。
苗玉给我上药,药力一发作,伤口上难忍的痛楚就减少了很多,但脑子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的陷入了一种浅浅的昏沉里。偶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还能看到苗玉一动不动的守在我身边。
〃我知道,你还是要走的。〃苗玉双手托着腮,之前对下面那些人的冷漠又看不到了,她睁着大眼睛,不管我能不能听到,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不拦你,依然会等,你是一条龙,我就抬头望着你飞,你是一条鱼,我就低头望着你游,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我一直都在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深入虎穴
苗玉的话语如同呢喃,我听的若有若无,但是她守在身边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安全,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天已经亮了,苗玉的药有神效,身体恢复的很快,脊柱上的伤口被细心的包裹起来。我一抬眼,已经看不见苗玉,只能看到雷真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抠脚。
〃她走了,留了点药。〃雷真人见我醒过来,解释道:〃叫你安心,伤很快就会好,不碍事的。〃
〃她去哪儿了?〃我一翻身爬起来,对这个突然出现又感觉熟悉的女人,我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本想找她谈谈,但是一觉之间,她已经悄然离去。我颓然又坐了下来,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无法去找。
有了这次教训,我和雷真人更加小心,能不抛头露面的时候就隐忍低调。两场秋雨一过,冬天就要来了,河滩的冬天很冷,不会再有雨水,寻找无根水的希望又渺茫了很多。我的心不静,一直在惦记小九红的事情。我一路打听,想知道,又怕知道,我怕突然听到她已经嫁到鲁家去的消息。
我的这条命,是她苦苦哀求,拼着跟红娘子翻脸,才勉强救下来的。我永远都忘不掉她离开时那张流满泪的脸庞。我不想让她守着一个不想嫁的人哭一辈子。
活鲁班和排教都是河滩上有名的势力,结婚那样的大喜事很早就传开了,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定的正日子,是在腊月初九,我算了算,还有两个来月。
连着奔波了这么多天,跟老蔫巴的约期也快到了,我们两个开始朝回赶。老蔫巴很少在白天露面,我和雷真人在当时约好的地点等了一天,第二天刚一擦黑的时候,就看见老蔫巴风风火火的出现在视野里,身上背了一个小包袱。
一个月没见,老蔫巴还是一脸迷糊相,不过精神抖擞。他一见我们就咧嘴笑,雷真人专门带了点酒,老蔫巴喝的高兴,哼着小曲,把身上的小包袱抖落开。他对那些草草木木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一个月里头,不仅仅找到了紫独活,而且还顺带着刨来不少上好的老药。
〃老蔫巴,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家吗?〃
〃想回家啊,老想了。〃老蔫巴蹲在地上,捧着酒瓶子,道:〃这一路回去,老远了,俺就怕走到半道上,再被什么人逮住,不可能谁都跟你心眼恁好吧。〃
〃那你怎么办?〃我心想着老蔫巴虽然只是株老山参,但是比大多数人还讲信用,有心帮他一把,可眼下全都是事,走也走不开。
〃没事,到哪儿活不是活?〃老蔫巴咕咚喝了口酒,老脸蛋红扑扑的:〃俺也不寂寞,闲了跟村口的大树唠唠嗑,逢着赶集了还能看一群大婶子扭大秧歌,这嘎达啥都好,就是坏人忒多,看的俺多少次都忍不住想削他们。〃
我知道老蔫巴说的肯定是混迹在河滩上的那些旁门左道,平时做买卖不择手段,那也没什么办法。老蔫巴厚道,但是雷真人就鸡贼的很,如果说要从茫茫河滩上找什么东西,老蔫巴绝对比我们更有效率。趁着老蔫巴喝的晕乎乎的,雷真人就跟他套近乎,让他帮忙去找无根水。
〃行啊,那都不是个事儿,反正就是帮你们跑跑腿呗。〃老蔫巴一口答应下来,这个年头,不管是人是鬼,能保留心里的一份纯真和做事的原则,已经很难得,值得交往,老蔫巴喝饱了酒,道:〃约个时间呗,咱还在这儿碰头?〃
〃不行了。〃我算算日子,过上两个月,就是活鲁班和排教联姻的日子,我心里堵的慌,知道那肯定危险,但自己不能不去:〃到时候打听打听桑园岭,到那儿找我们。〃
〃打听道儿,俺最拿手,走了哈。〃老蔫巴打着饱嗝,把小包袱留给我们,滴溜溜的就朝远处走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我的家在中原,大河滩上啊,这里有老的小的,一群流氓啊〃
老蔫巴一走,我和雷真人又陷入了茫茫没有边际的寻找中。雨水完全绝迹了,天气越来越冷,我一路寻找,一路把身上的命图磨练的更坚韧,圣域人数量少,但命图是极大的依仗,否则不可能横行这么多年。条件愈艰苦,那种磨练就愈有效,一直到进了十一月,我又强壮了很多,就算遇见旁门里普通的硬把式,也足能对付。
十一月,河滩上飘起了入冬第一场大雪,我忍不住了,行程中不由自主的就慢慢的朝桑园岭的方向走。距离婚期还有段日子,但是鲁家人已经开始提前准备,整个桑园村张灯结彩,都是三四丈高的大原木搭起来的灯架子。活鲁班和排教联姻,肯定有别的目的,他们想把婚事搞的隆重盛大。我一直徘徊在桑园村附近,每每望见村子里忙碌的人,我眼前就会联想到大婚当天,会是怎么样的盛况。
我不能放下小九红,算起来,其实和她前后也没有见过几面,但有的人,哪怕只在生命里出现一次,也足以刻骨铭心。我知道大婚当天,桑园岭里旁门汇聚,会是一场盛宴,对我来说,那儿是一片死亡之地,只要我敢进去,可能就无法再出来。雷真人劝我忍辱负重,我犹豫过,却始终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能屈能伸大丈夫,可是有些事情如果忍下去,那就不是男人了。
日子就在徘徊中一天一天过去,我打定了主意,能不能带走小九红,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但我至少要让她看见,我来了,要让她知道,她对我付出的,没有白费。老鬼,爷爷,弥勒,大头佛,那些曾经保护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