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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从大河挣脱,将会发生什么,但那并不重要。〃老学究想了想,抬眼望着我,道:〃他被分尸镇压那么多年,就算现在挣脱出来,也不会再有从前的那种威势,你知道不知道,蚩尤已经不重要了,真正可怕的,是蚩尤下面的东西。〃
〃蚩尤下面的东西?〃我愣了愣,但是随即就想起来,之前在井中观察那颗心脏的时候,就隐然觉得,那颗心脏的下面,还有一片隐隐约约的淡淡白光。我根本不知道那白光是什么东西,又意味着什么,然而此刻听老学究一说,我立即就意识到,那片白光中的存在,才是大河下的终极隐秘?是比蚩尤更加可怕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四章 禹王气息
〃比蚩尤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此时此刻,我满心都是焦虑和不安,也真正的明白了,七门的祖先代代传承,不惜生命和鲜血,防备的并不仅仅是依然在大河下的蚩尤残尸,还有那片白光中的东西,这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切的中心和焦点。
〃我说不清楚。〃老学究摇头,道:〃可能,当年玄女传给蚩尤的两页残书,全都用到这条大河上了。〃
我心里感觉遗憾,但转念想想,又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那种惊天的隐秘,不可能谁都知道。然而望着面前的老学究,我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这个人知道的很多,第一次对我讲述了这些过去从来没有人提及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呢?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想着要把对方的身份弄清楚,他可能不会直说,但我一定得问。
老学究可能早想到我会询问他的来历,顿了顿,望着上空的星光,道:〃玄女生性恬淡,不求名利,她说,这世上的生老病死,风吹云动,山川河岳,飞禽走兽,都在自然中,万事皆虚妄。她的道统,叫做自然道。〃
〃自然道,自然道〃我默默念叨着,难怪老学究会知道那么多的往事,他肯定就是这个玄女道统中的一员。
我这么一问,老学究也没有回避,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自己的来历。身份明了,谈话之间又少了一些隔阂,扯到了七门和圣域还有大河三十六旁门之间的恩怨纠葛中。
玄女的道统传人,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断绝过,始终存在。但是他们一般不问世事,七门和圣域之间的事,自然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从不参与。
〃眼下,已经到了我们不能不出的时候了。〃老学究苦笑,老鬼说过,大河不稳,至多五年之内,就会有传说中的天崩降临,自然道也能感应到这一点,事关重大,他们再也无法隐忍,已经悄然出现在大河滩上。
我心里一阵振奋,自然道的人一出现,势必要影响现在的趋势,这很可能会是和七门站在一条线上的势力。但是谈了那么几句,老学究的回答让我隐隐有些心凉,他们不跟七门为敌,但同样也不愿跟圣域为敌,他们的宗旨,只是用平缓的手段来尽力阻拦事态的发展。那是自然道的初衷,从玄女羽化之后,门人就没有违背过。
〃我们尽力做我们该做的,七门和圣域之间的事,不是自然道可以完全掌控的。〃老学究说出了实话。
我隐然失望,不过再一想,又觉得这没有必要。七门的事情,七门人自己承担,我不比别人差。
说到这儿的时候,上古的那段秘闻,我已经完全明白。心里顿时又想起井里那道红光附着在尸体身上所说的话。那话怪异且让我震惊,现在心绪一平静,就愈发觉得话中隐藏着什么深意。我一分神,跟老学究之间的话题就暂时打断了,说起来很巧,我心里正想着这件事,老学究也恰恰问到了这件事上。他问我在石门后面看到的井里,那颗心脏下的白光是否旺盛,是否有冲天而起的征兆。我如实回答,然后踌躇着道:〃那颗心,对我说了两句话。〃
〃哦?〃老学究很有兴趣的样子,追问道:〃说了什么?〃
〃它说〃我紧张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些也没有必要去隐瞒:〃它说,大禹,又见面了。〃
老学究的神色一下子变的怪异,眼镜后面的目光如同凝聚成了一条线一样,全部直直的投射向我。这种目光让我觉得很怪,心里更不舒服。那个在脑海中一直翻来覆去的念头,忍不住又膨胀起来。
前世,今生,那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前世今生,井中那颗蚩尤还未死的心,会说出那样的话?蚩尤是上古时那件事情唯一的参与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事情的来由还有其中的人际关系了。
老学究那双眼睛在此刻好想能看透人的心,仿佛一下子就明白我脑海中的念头到底是什么。我们两个沉默着对望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心里的事,过了片刻,老学究脸上的表情都收敛起来,他用力摇了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
〃什么不会?〃
〃你不会是禹王转世。〃老学究很肯定的道:〃九是极数,禹王是上古人皇,十死十生,已经是极限了,他没有转世的机会。〃
用老学究的话来说,禹王是真正的死去了,他不可能再转世为人。我不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他的话跟井中之心的话截然相反,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听老学究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踏实了一点,大禹转世,谁能负担起那么重的担子。
〃你肯定不是禹王转世,但那颗心为什么要那么说?〃老学究也在思考,一边想一边看着我,神色中总有种很奇怪的表情。我被他看的有点发毛。
说着话,老学究从身上取出一个很小的丝绒布袋,布袋打开,里面是一尊三寸高的玉像。我跟弥勒来回跑了那么久,冒充收古货的二道贩子,多少也知道些相关的知识。我看得出这尊玉像的玉料非常罕见,雕工也极其精美。
玉像是一个女子,三寸的玉像栩栩如生,眉目传情。她温雅和善,那张脸庞如同一片没有形迹的流云,浑然天成,完美无瑕。
老学究把玉像刚刚拿出来捧到我面前,他的手就抖了一下,面容跟着一变。这时候还是深夜,头顶有一片璀璨的星光,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老学究身上,看到他手抖又变色,就觉得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无意中目光一瞥,我猛然发现那尊玉像的脸庞上,好像滴出了两滴晶莹的水滴。
〃你不是禹王转世,但〃老学究捏起玉像,迟疑了半天,才慢慢道:〃但你身上带着禹王的气息。〃
〃带着禹王的气息?〃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井中之心也不会错认我是大禹。
〃是带着禹王的气息,但那气息从何而来,我就不知道了。〃老学究把玉像装了起来,抬头看看天色。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有什么隐晦不肯明说,总之是不再开口了,转而又移开了话题。
〃我知道你们七门的职责,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老学究道:〃事情紧急,自然道也会尽力而为。禹王留下的九鼎至少有两三尊已经失去了效用,等到九鼎全部离河,大祸可能就阻挡不住了。〃
对于九鼎,我心里也渐渐有了另外的想法。圣域九黎旁门,都在全力寻找九鼎,找到一尊就会捞出一尊,如果九鼎真的保不住了,那么就得全力收取大鼎里面的血魄精华,那样总比落在对方手里要强得多。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我想着是在车上遇见的老学究,他肯定也要出远门。
〃你去吧,相逢是缘,分开也是缘,凡事有因有果,不用问了。〃老学究摆手,停止了这次交谈。这是自然道门人的处事宗旨,不跟人为敌,也很少和人结交,我理解他,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之后,我想想这次西行的目的,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圣域的生死山,你知道吗?〃
〃我没有去过圣域,也没有去过生死山,但是我知道,那是蚩尤的衣冠冢。〃
当年蚩尤被禹王斩杀分尸镇压之后,消息流传出来,南疆的九黎是蚩尤复活以后蛰伏的地方,极西的圣域又是他对抗禹王的老窝。蚩尤勇猛,从属众多,他的死讯传出,九黎还有圣域都进行了葬礼,他的真身被压在大河下面,圣域的生死山是一处衣冠冢,同样也是圣域的祖地,每过一段时间,圣域人会在生死山进行隆重的祭祀。
〃生死山里,有一颗树,很大的树,你知道那棵树吗?〃我接口问道,反正是要走了,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事情全都问了出来。
〃大树?〃老学究怔了怔,没有去过圣域的人,能知道生死山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那棵图中的树,老学究并不清楚。
老学究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我转过头,遥遥望向了西方。外曾祖母说过,生死山的树,传闻是蚩尤当年亲手种下的,一棵树,那意味着什么?老鬼把这件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苏醒片刻,唯一能表达的,就是让我马上赶到生死山去。他虽然没有机会说的更多,然而我却很清楚,那棵树,必然有很重要的意义。
现在什么都猜不出来,但是我相信,等到亲自踏上圣域,寻找到生死山的时候,一切可能都会揭露出谜底。
第二百六十五章 狂风尘暴
在我沉思着生死山时,老学究已经走的远了。自然道,这个在事件中比我们河凫子七门还要隐秘的势力此次出现,最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找到蔫巴和老油子,老油子那种人眼睛里带水,跟着我在河下走了一遭,隐约就感觉到我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河滩人,一个劲儿的在跟老蔫巴套近乎,想和我们一块走。我婉言谢绝了,在老河口这里耽误了几天时间,熬了一晚上之后,马上又带着老蔫巴上路。
这一路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从陕西过甘肃,最后再到青海。大河的源头,都说是在青海的巴颜喀拉山,极其遥远,当时的条件真的很有限,到了戈壁滩上就没有更快捷的交通工具了,人生地不熟,进程非常慢。到了恭孜的时候,几经周折,我找到了一个当地人,别人喊他尕老藏,四十多岁的年纪,过去经常在戈壁上行走,淘过金,也挖过冬虫夏草,经验非常丰富。
老藏带了三头骆驼,在茫茫没有边际的大地上,走的好像爬一样慢,但心里急也急不来,当时那个环境,只能用这种方式在无人区里慢慢的前进。我们基本上顺着大河在青海内的流向逆流而上,这样可以一直走到最终的卡日曲河谷。有老藏带路,走的慢但方向是正确的,接近大河源头,只是时间问题。
走了大概有三四天时间,跟老藏已经熟了,听他讲了很多戈壁滩上的事情。地域荒僻,戈壁上又没有什么植被,老蔫巴越走越蔫,很没意思的样子。到了第四天的下午,我们遥遥的看到前面有一片起起伏伏的沙堆土地,像一小片丘陵。尽管还没有真正接近,但是入眼就是一点一点郁郁葱葱的绿色,如同荒漠中的一块绿洲。那样植被茂盛的地方一般都有大股的水源,老蔫巴顿时来精神了,嗖的就蹿起来,想朝那边跑。
〃不行!〃老藏二话不说,粗壮的身子一挺,直接把老蔫巴给挡住了,摆着手道:〃那个地方嘛,不能去。〃
〃咋滴,还有人收门票?俺给钱啊。〃老蔫巴看着老藏的表情,很有点不服,嘀嘀咕咕的。
〃不是。〃老藏用当地的土话跟我们交谈,听着很费力,但最后还是磕磕碰碰的弄清楚了,他说,前面那个地方,叫镜儿湖。经常在戈壁滩上行走的那些人都知道,镜儿湖好像戈壁上的一颗明珠,不过绝对不能靠近,很多接近镜儿湖的人都会毫无意识的下水,然后永远也浮不上来。
老藏的话里明显带着浓重的民间传说色彩,不能信以为真,但是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想浪费没必要浪费的时间,所以我劝住了老蔫巴,抬头朝镜儿湖的方向又看了看。青海是黄河,长江,沧澜江的发源地,境内水系其实很发达,镜儿湖的面积不算太大,水源应该是黄河的一条小支流。
我们直接避开了镜儿湖,从旁边绕了过去,大概又走了不到五六里地,三头慢慢前行的骆驼突然就有些躁动,抬头扬蹄,脖子上的驼铃叮当乱响。骆驼很温顺,平时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很少会出现这样的举动,老藏顿时警觉起来,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极尽的远处,如同刮起了一阵强烈的大风,风卷起戈壁上的尘沙,滚滚从地平线的另一端涌动过来。身边三头躁动不安的骆驼开始用前蹄刨坑,一下俯卧在地上,把头埋到坑里面。老藏看着如同乌云一样的沙团,急促的喊道:〃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
〃这是搞啥?〃老蔫巴生活的地方绝对没有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风和尘沙,当时就晕了,转头来回的看。
〃尘暴!〃老藏赶紧就开始收拾骆驼身上的东西,一边飞快的跟我们念叨,戈壁滩上带着骆驼和充足的给养,虽然条件艰苦,但总是困不死人的,走戈壁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沙尘暴,一场大的沙尘暴,足以把地面上的任何东西都覆盖进去。而且一旦起风,看到尘暴的边缘,人就算拼命跑也跑不掉。
〃怎么办!到什么地方去躲一躲!〃
〃那边!到那边去!〃老藏什么都不顾了,拔腿就朝左边方向跑去。
这场尘暴突兀的没有任何征兆,来的太猛烈了,刚刚跑出去不到一百米,看似距离遥远的尘暴边缘已经滚动到了前面不足一里地的地方。老藏觉得是跑不及了,狂风贴着地面,让人站都有些站不稳,在那种情况下,谁都顾不上谁。
〃不要慌!不要慌!〃老藏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道:〃等下如果听到谁召唤你,千万不要应声!切记!〃
〃为哈!?〃老蔫巴迷迷糊糊的,到了这个时候好奇心还是很强。
〃沙鬼!尘暴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沙鬼〃
老藏的解释还没有说完,蜂拥而来的一片尘暴如同大海上的巨浪,把天空都覆盖住了,迅雷不及掩耳的吞噬着地面上的一切。老蔫巴使劲拉着我,身子在发抖,我推了他一把,风太猛烈,两个人贴着耳朵几乎都听不到对方的说话声。我示意他不用管我,老蔫巴不肯,但是可能考虑到三个人如果被一锅端的话,最后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老蔫巴身子一缩,一头扎进地里,这是他的长处,呆在土里,不会被尘暴威胁。
老蔫巴躲了起来,我却真的躲不过去了,一转脸的时间,身后的狂风裹着密密麻麻的沙层劈头盖脸的就涌到身边。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狂猛的风,一百多斤的身体在大风里好像一根稻草,根本站不住脚,跌跌撞撞的朝旁边趔趄出去了很远。这一下就再也停止不住了,顺着风的方向,一个劲儿的被吹动,眼睛睁也睁不开,全被尘沙遮盖。
那一瞬间,整个人好像被卷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勉强伸手提着衣服,脑袋钻到衣服里面,身体缩成一个球,任由风沙卷动身体在地上滚动。没有任何方向感,昏天黑地,来回滚动了片刻,从衣扣之间的缝隙中,我看到老藏的身影在风沙中摇摇晃晃,赶紧一把伸手死死的拽住他。但是那股风势太大了,老藏身上的衣服刺啦被撕掉了一片,两个人又被迫分开。
后面的路还得老藏去引领,我不想他出现什么意外。强壮的体魄终于在这个时候彰显出了作用,我贴着地面,硬顶着大风的侵袭,使劲朝老藏踉跄出去的方向爬。爬出去一段,老藏在那边用力抱住了一头伏在地面上的骆驼,我被狂风卷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