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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图,画的是圣域的生死山,是不是?〃我接着问道。
老鬼一下把我的手抓的很紧,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我说的没错,他胸前刺着的图,的确就是圣域的生死山。老鬼显然也焦急万分,我想着让他安静下来,然后慢慢的说,但是他不肯,紧紧抓着我的手,嗓子在蠕动,拼命想要说什么。我拦不住他,赶紧就把耳朵凑过去。
〃你去去生死山快去〃老鬼好像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出来,才断断续续勉强硬挤出几个字。
〃生死山,然后呢?〃
没等我把话问完,老鬼抓着我的手一下子就松了,笔直的身体软软的重新躺倒,眼睛随即紧紧闭上,不管我再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弥勒哭着,在地上砰砰的磕头,但老鬼又昏过去了。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赛华佗在旁边摇摇头,道:〃那不是真正的内丹,能醒过来这一阵子,算是难得了。〃
〃他还要这样继续昏沉下去?〃我有点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老鬼已经成这样子了,他还能承受得住多久的折腾?
〃那真的没法子啊。〃
我的心顿时又沉到了底,几个人来回折腾这么久,满心欢喜的等着老鬼苏醒,但是他就苏醒了那么短短片刻,又昏沉了过去,谁都说不准,这次昏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心里沮丧又难过的同时,就想起了老鬼的那句话,那是他用尽全力才说出的话。
圣域,生死山,那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鬼苏醒过来的时候就要我赶过去?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会这样吗?
这样一想,生死山那个地方,好像非去不可了。等到弥勒那股难受劲儿过去,我马上跟他商量,老鬼说的事情,必然跟七门有关,弥勒的意思,是想跟爹那些人联络一下,但是我当时听的很清楚,老鬼指明了要我去,那我就必须要去。河滩这边的形势本来就很急,爹那帮人跟着我一走,剩下孤身镇河的爷爷,能承受的住吗?
更重要的是,我想起了那句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的话,自己的路,总要自己去走。
〃你们留下,我去。〃我抬眼望望西边,那遥远到无法触及的圣域。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我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有担当,有勇气,有抱负的男人,无论前路是如何的艰险,我敢去拼搏,敢去面对。
弥勒劝不动我,只是怕我孤身到圣域去会有危险。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他就屈服了,毕竟我身上还背着七门大掌灯的名分。老鬼说的那么焦急,事情就显得刻不容缓,我们在这边做了一些准备,老蔫巴溜溜的跟着我,道:〃你去哪儿呢,带上俺呗,叫俺也见识见识。〃
我心知老蔫巴的意思,也和弥勒一样,怕我有什么意外。老蔫巴憨厚,其实也很倔,心里一直记着当时是我把他救回来的,巴巴的跟着我,死缠着要一块去,说的多了,他就有点急,跺着脚,道:〃咋滴?看不起俺?觉得俺老了?〃
〃不是那个意思〃
〃俺懂。〃老蔫巴叹了口气,道:〃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个闪失,俺跟着长长见识,说不准到时候还能帮上什么小忙不是?啥都别说了,要不是你,俺早就进了酒坛子去泡参酒了,就这么定了,别跟俺再啰嗦〃
我想着老蔫巴跑的快,危急的时候最起码可以自保,他跟那些乱七八糟的野物都很熟,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这也是保命的本事,琢磨了一下,最后点头答应。弥勒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和老蔫巴抓紧时间上路,金大少他们送出去很远,我云淡风轻的把他们都劝了回去。
〃咱俩咋走,还坐船?〃老蔫巴背着一个包袱,迷迷糊糊的瞅着我,道:〃咱不坐船成不成?天天坐船,坐的俺想吐。〃
〃先不急。〃我摇了摇头,目光在大河滩周围扫了一眼。当着弥勒和金大少的面,我说的很轻松,但心里却清楚,圣域,那不是一般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要在那边逗留多长时间,甚至,我根本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
我不怕死,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死掉,至少有些事情,我得问清楚。那些事情的钥匙,都捏在爷爷手里,他不能说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但肯定是知道七七八八的。带着老蔫巴离开之后,我想先找爷爷一趟,然后再踏上西去的路。
要找爷爷,就要先找到金宝,其实前后遇见金宝几次,我很明白,他帮着爷爷赶阴兵下河,对爷爷的下落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说,我心知他的苦衷,一直没有强问过。找金宝要比找别人方便的多,他始终在乱坟岗还有坟地活动,只要一路找下去,迟早可以遇见。
在河滩来回跑了一年,过去不熟的地方也都走了一遍。爷爷的空船被旁门的人打沉又捞起来,没有那口鬼钟,就不能大规模的指挥阴兵,仅靠石头棺材,只能驾驭寥寥不多的阴兵。所以金宝赶尸的幅度也小了很多,沿着河滩的乱坟岗还有坟地走了一段,期间发现了一些痕迹。顺着这些痕迹继续找下去,越来越明显。金宝关爱老婆孩子,赶尸的同时还得照顾她们,在距离河滩还有二十多里的一处乱坟岗,我找到了金宝的傻老婆,哄着孩子在乱坟岗旁边一个低矮的小草房外面玩。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寻找金宝,他见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我开门见山,跟他说,想见见爷爷。
〃我不知道六爷在哪儿。〃金宝摇摇头。
〃金宝,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有事,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这一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金宝一怔,赶紧抬头问我。
〃你是个实诚人,老婆疯了,你不嫌弃,依然照顾她。〃我不理会金宝的问题,继续道:〃她是你的亲人,你知道心疼,但我爷呢?他那么大年纪了,一个人漂在河里,难道我就不知道心疼?〃
金宝让说的有些惭愧,低下头想了很久,最后咬咬牙,道:〃六爷当时说过,打死都不能泄露他的行踪,水娃,你是他孙子,我破个例。〃
爷爷巡河,需要金宝的配合,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暗记,只要看到暗记,金宝就能读出里面包含的信息,然后跟着一路追随石头棺材,外带赶尸下河。他安顿好老婆孩子,带着我还有老蔫巴赶到河岸,在岸边看了一阵子,回头对我道:〃六爷不在了。〃
〃怎么?〃
〃他不会走远,可能自己顺着河朝前漂一漂,要是你不急,就在这儿等,要是急,咱们就跟着找下去。〃
〃现在就找。〃
金宝带着我们一路顺着河岸寻找下去,爷爷镇河的范围很不固定,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会在某个地方暂时安身几天,除了必要的事情,金宝和他接触也不多,不知道爷爷在做什么。这一路找下去,走了有两天,我就越来越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低头想了想,模模糊糊的有那么一点印象。
〃水娃,不行的话,咱们等着吧,不能再朝前走了。〃金宝道:〃再向前十四五里,是排教的地盘了。〃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就想起来,再朝前一段路,就是排教的排营。一路上标记不断,那些若有若无的标记,都显示着爷爷一个人朝着排营的方向去了。
爷爷跟排教之间,有什么关系?我被排教的人围攻了几次,按爷爷的脾气,早就该把这些人赶尽杀绝了,但他没有,当年反而阻止太爷杀掉红娘子。不用金宝再多说什么,我觉得爷爷一个人默默的漂到了排营附近。
他去排营干什么?去找人?还是去做事?
〃金宝,你回去吧,这段路我认识,我自己走走。〃我不由分说就把金宝给打发走,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找到爷爷,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解开他和排教之间的谜题。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排营相见
金宝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是觉得我在远行之前想再见爷爷一面,所以答应了声就走远了。我的预感很强烈,爷爷肯定就在排营附近。我和老蔫巴加快速度,从排营靠近河滩的一边一路走过去,天色还亮着,河面上好像一望无际,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视野也更加清晰,站在这边的河滩上,远远的眺望,就能看到远处排营的影子。我在河边朝前方望过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河水起伏的河面上,隐约显出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无比的熟悉,我已经前后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那是石头棺材浮在水面上的痕迹。
我的心动了动,当即止住脚步,就在原地继续眺望。石头棺材静静的浮在水上,爷爷就坐在棺材的一边,望着远处的排营,仿佛入神了。如果放在过去,我见到爷爷的同一时间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扑过去,但此时此刻,我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想暗中看着爷爷到底要做什么。他那种深沉的人,如果身旁有别的人在场,哪怕是至亲的儿子孙子,或许都不会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情绪和情感。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可能才是真正的陈六斤。
我在原地观察了许久,爷爷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好像石化了一样,就是呆呆的望着只有一个轮廓的排营。排教平时很霸道,他们控制的这段河道几乎没有船只来往,从半下午一直等到临近黄昏,爷爷就那样望着,好像远处的排营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
〃咱俩一直这样呆着?〃老蔫巴闲不住,在这儿等的久了,屁股就发痒,嘀咕道:〃那是你爷,有啥话,直接问他呗。〃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爷爷真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何必带着这些疑团一直等到今天。我随口跟老蔫巴说了两句,说话间,一动不动的爷爷突然就起身在石头棺材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棺材里空间有限,他又走的很快,来来回回兜了不知道多少圈子。
他可能在做一个抉择,让自己犹豫不定的抉择,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几分钟,爷爷猛然顿住脚步,好像下了决心一样,轻飘飘从石头棺材上翻身下水,他的水性非常好,无声无息的游到岸边,趁着将要落山的夕阳,朝排营的方向走去。我对老蔫巴嘱咐了一下,让他小心,然后悄悄的尾随爷爷。
爷爷果然是朝着排营的方向去的,他走的很慢,而且脚步虚浮不定,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距离排营很近的地方。一走到这里,爷爷就停步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然而祖孙两个血脉同心,不用看他的表情,我仿佛就能感应到,他正用一种带着期盼的目光,望着排营。
他又停下脚步,在原地眺望。现在这个时候,是河滩上很紧张的时期,不仅仅我们七门,旁门和排教的警惕性都非常高,爷爷并不张扬,但是在这里呆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不远处的排营大门呼啦啦冲出来七八个人,一路踩着尘沙朝这边猛跑,可能是发现爷爷了。爷爷做事一向谨慎,能不惹麻烦的时候就会回避,然而此刻,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打消了转身退走的念头。
排营里冲出来的七八个汉子都是走水的人,身强力壮,但是冲到跟前时,有人明显认出了是爷爷,脸色立即就变了,嚣张又跋扈的气焰像是被一盆水给浇灭,怔怔的呆住。
〃我〃爷爷张了张嘴,缓声对那几个一口气冲到跟前的人道:〃我要见见你们大排头。〃
七门的陈六斤虽然老了,但是当年一人孤身横扫排教的往事还留在河滩的传说中,七八个排教的汉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又畏惧的在四周看看,唯恐这是圈套。其中两个人转头就飞快的朝排营跑,过不多久,排营的大门一下就洞开了,人群潮水一样蜂拥出来,红娘子就夹在人群中间,脸色阴沉沉的,一路朝这边走过来。
那么多人围上来,但爷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等到众人把他围住了,红娘子才慢条斯理的踱步出来。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我们七门,尤其是对我们陈家有这么深的怨恨,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命是当年爷爷网开一面才留下的,冷冷的笑了笑,用一种极度蔑视和不满的口气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还好吗?〃爷爷面对红娘子,仿佛也忘记了正是这个女人当年设计害了爹一命,他的语气有些发颤,全然没有了昔日一人面对无数旁门敌手时的镇定和威猛,颤巍巍道:〃还有还有〃
〃陈六斤,有的帐,迟早是要算清楚的,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红娘子猛然退了一步,一挥手,喝道:〃抓了他!要是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
〃有的帐,我是要还,但怎么才能还的清〃
周围的人一波一波的从四面八方逼近,但是爷爷一身功夫在此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定定的站在原地,除非被人攻向要害的时候迫不得已的挡一下,短短两三分钟,被周围的人连着打中了几下。
今天的爷爷很反常,我怕他一时间自己迷了自己的心智,在围攻中遭到什么不测。此时此刻,我再也藏不下去了,让老蔫巴留在原地,自己一挺身就从暗处冲出去,奔向人群。当我一个人冲向对方成片的人群时,那种自信和强大的感觉顿时冲天而起。
那一瞬间,我真正明白了仲连城当时的点化。一个人强不强,不在手段,而在内心,只有心里有战胜一切的信念,才会所向披靡。我的速度飞快,一道烟似的奔到跟前,几个外围的人转身想要阻拦,我伸出拳头,带着一路猛冲的惯力,轰然砸了出去。
嘭
最前面两个一百七八十斤的敦实汉子被一拳砸的几乎倒飞出去,身子连滚带爬的在沙地里跌出去很远,噗的吐出一口血,再也站不起来。我一击得手,脚步不停,像一把刀子,硬生生撕开人群,拳头左右挥动,没有谁能阻挡。我一口气就冲进人群正中,骤然止住脚步,慢慢站到爷爷身边。
〃爷,我来了。〃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见到爷爷就哭着喊着,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只是随口般的打了个招呼,但所有的情感,全都收敛在这句招呼中,我相信,爷爷能感觉的到。
爷爷和红娘子显然都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红娘子怔了怔,随即又露出一丝冷笑。爷爷一脸都是焦急,但是我已经来了,他想阻拦也来不及。
〃爷,我长大了。〃我转头看看爷爷,道:〃有些事情,不能一直瞒着我,爷,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是这女人当年害了我爹?〃
〃孩子,你走,你快走〃
〃既然来了,何必慌着走?陈六斤,当年的事,你连自己的儿孙都瞒着?〃红娘子看到爷爷脸上的焦急和不安,好像故意要戳他的痛处,道:〃陈近水,你想知道,就留下来听听。〃
〃不!不要!〃爷爷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对红娘子道:〃过去的事,不要告诉孩子!〃
〃你们,先退远一些。〃红娘子对周围已经停止下来的人群下了令,那些人迅速散开,但还是远远的把我和爷爷围在正中,这里是排教最大的一个聚集地,一直到这时候,还有人源源不断的从排营中出来,跟同伴汇合到一处,声势很浩大,等到周围的人都走远了,红娘子才慢慢开口,眼中的蔑视和敌意越来越重:〃陈近水,有的事陈六斤不肯告诉你,今天我来跟你说说,说说这个老东西当年做过的亏心事!〃
爷爷可能知道拦不住红娘子了,他的脸色死灰一片,瞬间就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