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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那家伙吗？除了希洛以外的另一名铁匠？”
卡萨丁嘴里还嚼着龙虾，吐了口虾壳，脸色诡异地问身边的绿眸，“那一跤很真实啊，我没看错吧，那家伙不是故意摔跤吧？”
“看起来不是假摔。”一向乖巧沉静的绿眸也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怪异的神气来。
不少宾客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之前还以为是个来历神秘的了不起的神匠大人呢，现在看来，似乎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啊。
在不少人的脑海里，不由勾勒出了这样一个形象：多年足不出户，一心只喜欢打铁，无意之间钻研出了了不起的打铁技艺，成就神匠，但除了打铁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生活能力严重不足，就连人际交往能力都丧失严重……
当然，谨慎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希洛。
他凝视着在墨菲特的陪同下，正式入场的恺撒，低声问身边的勃林：“二叔，他刚才那一跤是——”
“不是故意的。”勃林肯定地说。
听到身为帝国上校的勃林都这么说，希洛心里哪还会有怀疑，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说：“本来以为是个劲敌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人……这真是……真是……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无言以对，这就是希洛的真实感受。
但不可否认地是，他松了口气。
毕竟对手是这样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那么就不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了，希洛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土包子。
勃林瞥了侄子一眼，提醒道：“别大意，这样的人可能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威胁，但他的打铁技术如何还不好说。你知道，有些一根筋的家伙，别的方面都像个白痴，但在某方面的能力可能会很惊人。”
勃林也把恺撒想象成那种“朴素的打铁狂人”了。
希洛听了，脸色不由一凛，点头应道：“是，我不会懈怠的。”
而另一边，杰斯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暗地里却用魔法传音手段和地球街的其他高层们交流着：“怎么回事？就这样的一个人，之前怎么会没有调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一个声音苦笑着暗自应道：“大概是我们的调查范围还是比较高端的，没有在最广大的平民阶层中去筛选。”
“假面交接的环节呢？那个阶段，是很有可能直接当面查到他的身份的。”杰斯很缜密，所以还是心存怀疑。
“不知道。”暗中的声音有些迟疑地说，“或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巧合？刚才那一跤总不会是假的吧？”
“好吧……”
杰斯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那假面铁匠在墨菲特的陪同下进场，很多细节上都暴露出了他真的没见过类似的大场面，比如该站在那里，该用什么样的姿势站，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和气息，来表达自己希望和人交谈还是希望暂时独处……这些都不知道。
他似乎在看到餐桌上的甜点冰激淋时，还想上去吃，但下一刻就做了个怪异的动作——抬手虚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真是要多二就多二。
但这点倒真是杰斯误会恺撒了。
恺撒看到甜点冰激淋时没有失态，失态的是他肩膀上的小家伙，哄着眼睛就要去吃，恺撒不得不伸手牢牢按住。
“看起来，文远你的担心，其实是没必要的啊。”宴会某处，卓一微笑着低声说，看向恺撒的眼光略带鄙夷。
还是少年的卓一身形高大无比，甚至比诺诺身后的那两名中年护卫更加壮硕。
他一直是森林族年轻一代中最顶尖的人物，但先是在统考中，被恺撒重重挫了锐气，后来又听说出了个年龄可能不大的神匠级别的人物，这对卓一而言，打击不小。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号称“泰摩格斗术最优秀的传人之一”，也无法和一名神匠相提并论。
虽然这事儿其实和卓一没什么关系，但他就是不舒服，并且拒绝承认这其实就是一种嫉妒。
现在好了，一个神匠，就算技艺精湛，没脑子没见识没气度的话，终究不过是个匠人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卓一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文远倒是客气了几句：“别这么说，或许是真人不露相呢，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但从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容来看，他心里显然和卓一想的是一样的。
文远心里放下了如此大的一块石头，以至于他开始有闲工夫理会卓一的事了，他瞥了一眼远处和文晶站在一起的诺诺，看似随意地问卓一：“对了，三公主殿下我还没有正式见过呢，能帮忙引见一下吗？”
卓一脸色微不自然，但掩饰得很好，笑着说：“下次吧。”
文远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来，说：“这样啊，好吧，那就下次。”
“诺诺，刚才文远和卓一在看我们这边呢。”红衣此时正笑嘻嘻地在诺诺耳边说。
“哦。”诺诺抿嘴一笑，并未接话，反而饶有兴趣地继续打量着有些僵硬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的恺撒，心想刚才那一跤虽然逼真得要命，但怎么总感觉有点像是假摔呢？
全场这么多人，真实实力比诺诺强的前辈们很多，但隐隐看出恺撒假摔的人，却只有诺诺一个人。
泰摩格斗术号称森林族第一，诺诺在这方面的天赋和造诣，真的很高，甚至比卓一、比她姐姐都强，强得多。
正因精通格斗术，对人体的最细微的动作都观察入微，诺诺才能看出一丝不正常。
但也就是怀疑而已，罗素对恺撒的调教实在是太厉害了。
一边的文晶也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这一脉本来为今晚准备了极为厉害的手段，并且一切都是以第二位神匠站在了对面这种最坏的情况为假设，现在好了，即便那不知名的神匠真的站到了对面，文晶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菲洛老师，您能看出些什么吗？”文晶笑着转头，想要问问菲洛对那神匠的搞笑一摔有什么看法，却忽然一怔。
只见菲洛的脸色说不出的不自然，就像刚见了鬼一样，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在文晶的印象中，年轻有为的菲洛老师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菲洛——或者说休斯，此时正看着恺撒的肩膀。
在休斯的视野中，也只有在休斯的视野里，那里并不是空空如也的空气，而是蹲着一条可爱的小龙，正扭着屁股挣扎着要去吃桌上的美食，不满地拍动翅膀，表达对主人的抗议，蠢萌可爱得不行。
“所以是……恺撒？”休斯眼神略显茫然，心想。
章二十七 新任的族长
虽然入场方式着实逗逼了点，但无论如何，恺撒的到来，意味着这场宴会最后一个重要人物的登场，也意味着这一次的假面宴会——
正式开始了。
之前无论是谈笑的、吃东西的、还是保持沉默的人，此刻都安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庄严和肃穆。
一支乐队从正门入场，然后奏响了帝国的军歌。
这是沿袭自百年前的传统了，当年元帅定下规矩，帝国所有的宴会，都要以军歌作为开场，为了让人不忘战争的伤痛和来自北方的威胁。如今元帅和无多年不现人前，隐于梦境之城真实殿堂的顶层，却没人忘了这项传统。
说到底，这一场宴会的举办，还是为了对抗北方的战斗法师。正因外敌强盛，才更需要尽快梳理清楚帝国内部的各方关系。
当然，虽说宏观来看这场宴会关乎帝国国运，但细化到家族和个人上，依然逃不开利益的争抢，这是现实。
军歌奏响之后，乐队撤去，现场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一根被细绳拴着的魔法扩音器从天而降，落在杰斯布满皱纹的手中，这位地球街的实权派人物满脸笑容，朗声说道：“好了，各位，那些繁复的开场白我就不说了，今天的气氛已经足够凝重了，谁也不希望我这个老头子再多废话，是不是？”
略显俏皮的开场白让不少人都笑出声来。
是啊，虽然谁都知道这场宴会是一次帝国各方势力的竞争较量和利益再分配，但毕竟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会闹出人命，不是吗？既然如此，确实没必要搞得太紧张、太让人难以呼吸啊。
恺撒站在一边，眨眼看了看就站在不远处的希洛——
希洛面无表情，并未露出笑容。
他身边的勃林也是。
恺撒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大概在有些人的概念里，利益之争，其实和生死之争没有太大差别的吧。
恺撒又转头看向台上的主持人杰斯。
按照恺撒的一些不完全的了解，这杰斯其实是文远那一派的领头人物之一，也就是和文晶对立的那一派。以前恺撒只认为文远一个，所以对那一派的人都不怎么感冒，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全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啊。
至少那个杰斯看起来挺顺眼的，有点像海明威。
直到这时，恺撒才第一次想到一个以前都忽略了的问题：地球街内部，怎么就分成了两派呢？为了什么？
正一个人出着神，旁边忽然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恺撒“嗯？”了一声，才发现一名相貌姣好的少妇模样的宾客正含笑看着自己，说：“神匠先生，主持人在叫您呢。”
“啊？哦……哦哦。”恺撒这才发现台上的杰斯正看着自己，而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名神匠，希洛，不知何时已经上台，站到了杰斯的身边。
杰斯微笑看着恺撒，说：“先生，请上来吧，您和希洛都是今晚的主角啊。这毕竟是为了假面铁匠所举办的假面宴会，不先让两位正式亮相怎么行？”
恺撒默默走上了台。
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脸上、身上，很明亮，并不晃眼。
他感到整个台上都是柔和的光。希洛站在光里，面带笑容而满眼冷淡地和自己打了个招呼，杰斯则显得很客气。
台下的所有人都看上来，准确地说，是看着希洛，还有自己。
这是恺撒第一次和希洛这么近距离地并肩而立，已经有摄像师开始拍摄影像资料了，因为这可以说是历史性的一刻——
两名新鲜出炉的神匠，就这么站在了一起！
之前因为恺撒出场时的窘态而感到好笑，甚至有些轻视的人，此刻不得不再次生出敬仰的心情来。
无论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其实是个怎样的土包子，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他的神匠实力。
“左边的这位，想必我也不需要多介绍了。”杰斯等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希洛。奥古斯都先生，帝国年轻一代中，曾经最耀眼的存在之一，如今则是最耀眼的唯一。”他笑着看向希洛，打趣道，“老实说，我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当年那个第一次见到我就扯了我胡子的小小少年，已经是值得敬仰的神匠了。”
希洛连忙欠身行礼，说道：“杰斯您老师太客气了。说起来，铁匠入门的技艺，还是您教我的呢。”
杰斯点头笑了笑，看起来颇为受用。
台下的红衣撇嘴说道：“搞什么啊，这么会说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你怎么不直接说杰斯是你的启蒙老师呢？”
文晶拉了红衣一把：“你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红衣不服气道：“我说错了吗？不然你问诺诺。”
可还没等诺诺表态，就听到台上的希洛以更谦逊更礼貌的态度说道：“不夸张地说，您是我在打铁之路上的启蒙老师，也不为过呢。”
红衣这下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看杰斯明显更加灿烂的笑容，又看了看文晶，还有现场和文晶一派的地球街人的神情，眼中闪过担忧。
她没想到希洛表态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直白。
这就等若公开地、正式地告诉所有的人，他神匠希洛支持的是地球街里的哪一派了！
又是一番介绍和客套，杰斯轻咳一声，转向了另一边的恺撒，想了想，才开口道：“这位……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假面铁匠选拔大会的规矩是：如果你不想暴露身份，那就可以选择保留，即便是帝国将军也不能强迫你。这是当年元帅大人和我地球街的第一任族长一起定下的规矩。”
顿了一下，杰斯看着恺撒，继续说道：“但我们总要有个称呼您的方式，您说对吗？要不您说个自己的代号，可以吗？”
全场都安静下来。
就连希洛也十分认真地看着恺撒，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假面，看清恺撒的真实面目。
人们毕竟还是对恺撒这个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匠的真正身份和来历感到好奇，谁都想从他的话语中至少听出些什么，做点推测。
“我……”恺撒斟酌了一下，低声说，“我叫易。大家叫我易好了。”
“啊，易大师。”杰斯目光微微闪烁，却没能从脑海中想到任何与“易”这个名字相关的线索，最后只好作罢。
回答之后，恺撒就继续摆出一副“我是沉默寡言的木头人”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要探究他的身份、来历、以及打铁技术如何、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立场如何。
但恺撒还记得罗素对自己的交代：“让他们先去蹦哒！”
想到这儿，恺撒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罗素的哪怕半条影子。不过也是，这种和帝国元帅一个级别的人物，想要隐匿身形还不容易？只要不是帝国元帅和三大将军亲临，根本没人能看穿罗素的行迹吧。
那希洛的二叔勃林，可是个帝国上校呢，是仅次于将军级别的大人物，不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恺撒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罗素，其实距离他很近。
罗素就在宴会现场的半空中，空气在他身下凝成一个看不见的椅子，老人以一个闲适而霸气的姿态坐在那儿。
没有人能看见他，他却能够俯瞰全场！
目光落在台上沉默不语的恺撒身上，罗素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低笑着自语道：“看不出来，这小子的心理素质很好嘛，入场前怕得跟个孙子似的，现在他的心跳频率……简直安稳得好像在睡觉。哼，真是个怪小子……”
“以及看这架势，奥古斯都家的这些无耻之徒，就要开始动作了啊。”
这时候，杰斯正要再说什么，台下的勃林却忽然举起了手，微笑道：“老杰斯，能让我插句话吗？”
杰斯爽朗地笑了笑，道：“被一个年纪比我大的老家伙这么称呼，我可受不起啊！好，勃林你先说！”
勃林问道：“可以上台来说吗？”
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化了一下。
杰斯也是浓眉微扬，沉默片刻，然后淡然一笑：“当然，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请吧？”
于是，勃林上台，和希洛站在了一起。这位帝国上校身上似乎有着看不见的光芒，将恺撒硬生生挤到了一旁的黑暗里。
恺撒的存在感变得更弱了。
然后勃林目光扫过全场，沉缓说道：“各位朋友，有件事情，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趁此机会跟大家通报一下，比较好。”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希洛，笑道：“我这侄儿，已经不再是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啦。”
“是啊，都是神匠了，怎么还可能是第二顺位呢？”卡萨丁冷不丁地接了一茬，“不用说也知道是第一顺位，您老不用多费口水在这儿说的。”
绿眸连连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