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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单位办公室主任同情这些农民兄弟,让他们去找劳动部门反映情况。
就这样几天跑下来,有人撑不住,赶紧转到别的工地继续干活,不干没饭吃,能干活起码还有饭吃。围着的工人越来越少,张老八眼看不是回事儿,也拉着板板去找活。
可板板这些天就像霜打茄子,半点精神都提不上来。他想不通啊,难道是自己干活不卖力?金二鬼子为什么要卷大家的工钱?鲁板越想越难过,偏偏找不到人,有气也撒不出来。
这就是城里人!卖东西乱喊价,找工人不给钱,死了还要烧成灰,不给棺材睡。这他妈什么道理?还要不要让人活?
板板摇头,他再也不去当伟大的建筑工人了。金二鬼子让他伤心欲绝,张老八顾不上这么多,把板板独自扔在江边。张老八心想,板板这是头一回,以后就习惯了,先去找到活再来叫他。
板板呆呆坐在江边,这次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接受,跟他从小所认知的道理发生了强烈冲突。面对滔滔江水,板板的脑子跟着江水翻滚,怪不得老辈们说防城里人就要跟防偷牛贼一样。
城里人坏啊,金二鬼子,我日你妈!我日你先人板板,我日你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当娼妇……不知不觉中回想起母亲的骂人语言,板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千二百块人民币啊,就这样……没了。
泪水冲出眼眶,长江在眼里开始扭曲,板板干脆抱着头使劲哭,有什么办法?现在身上还有八毛五分钱,连吃顿饭都不够!
哭累了,骂够了。鲁板恨恨地说:“二鬼子,这钱给你买棺材用!”然后转身,张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眼睛红红地看着鲁板:“板板,工地上的活找不着了,碰到一个老乡,人家同情我们,愿意照顾,你……你要不要去?”
板板揉揉哭酸的眼睛问道:“干什么?”
张老八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捡破烂。”
板板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一无所知的板板,他知道捡破烂就是在垃圾筒,垃圾堆里捡那些汽水瓶、酒瓶、废纸什么的。板板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他是手艺人,不能丢脸!
板板坚决摇头:“我不去!我是手艺人。”
张老八苦口婆心地劝道:“板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连饭钱都没有,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暂时去稳住生活,随后慢慢找活干,只要饿不死,还怕挣不到钱?”
板板还是不答应,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能去捡破烂。他不是瞧不起捡破烂,在他的心里,他认为自己是手艺人,作为有手艺的人来说,一定要有出息!捡破烂这种事情绝不允许。他也害怕碰到老家的人,到时候回去说起来,他大非气死不可。
张老八劝了半天,见鲁板犯了倔脾气,只得把身上最后的几块钱掏给鲁板:“你拿着,我现在好歹有饭吃了,你身上钱少,先顶两天,如果找不到工作,到杨家路的废品收购站找我。”
张老八不等板板回过神来,撒腿就跑,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在板板的面前哭,板板是跟着他出门的,现在干了几个月,不仅工钱没了,连带出来的钱也花得干干净净。他羞愧啊,当初看到那些捡破烂的,他还嘲笑过,如今,他也沦为破烂大军一员。生活,***生活!金二鬼子,天杀的杂种!
板板呆呆地拿着张老八留下的钱,这可是救命的钱啊,等他反应过来,张老八已经跑出去老远,板板扯开嗓门吼道:“八哥!我将来一定报答你!”
张老八的身影消失了,板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接下来去哪儿?做建筑工人不行,捡破烂不干,棺材没人要,也没钱做。难道老子要饿死在长江边?鲁板越想越发狠,想我鲁板是村里的头把劳力,工地上的“鲁板兄弟”!受过高小教育,好歹也算个知识分子!识文断字,算数点钱也难不倒我。
一直想到下午,还是没整出什么章程,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鲁板最怕饿肚子,只要肚子一饿,他全身没力、发软,直发黑晕。不由自主往胖姐的麻辣串跑去,要了几串素的,还让胖姐添完白米饭,狼吞虎咽干得精光。头一次,没有来得及偷看小英。
胖姐看得暗暗叹气,都怪自己兄弟,把这些人害得不浅啊,前段时间听说他跟人打麻将,输了几十万,不得不卷跑这些农民工资。今天板板来吃饭,胖姐悄悄地多弄了一半,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金二鬼子是自己的弟弟。
等板板吃完,胖姐轻声问道:“鲁板兄弟啊,找到活干没有?”
鲁板摇摇头,胖姐叹口气:“那张老八呢?”
板板黑脸膛子燥热起来,他不好意思跟胖姐说捡破烂,但是突然说谎又有点紧张,看着板板红着脸,嘴里呐呐地说不上来,胖姐也不再追问,“你呢?打算怎么办?”
板板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胖姐一咬牙,狠声道:“鲁板兄弟,你要不嫌胖姐这儿丢人,就在我这里当小工,胖姐每月给你开一百五的工资,包吃包住。”
板板难以相信地看着胖姐:“胖、胖姐……你、你说真的?”
胖姐肯定地点点头:“都怪我兄弟,这个天杀的,良心让狗吃了。板板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这儿缺一个劳力,你看看小英的两只手,几个月下来全是黑口,你来了也可以帮帮她。”
板板看向小英,正好姑娘也正看向他,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依然把鼻子一皱,伸着粉红的小舌头逗得板板心慌意乱,赶紧点头道:“那好……那行……那要得!我听胖姐的。好好帮你干活。”
胖姐脸上透出怜爱的笑容,自己的大儿子要不死的话也有这么大了,“那好,你先去把行李背来。安顿好后再开工。我这儿事不重,除了搬桌椅、抬火炉、收摊子以外,其他的都是磨人活。”
板板点点头,他心里充满了感激,老天有眼啊,这天下还是好心人多。当然最主要的是,从今后,他可以天天跟小英在一起……
第八章 满园春色关不住(上)
工地上的工棚已经拆完,先走的工人们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也顺手牵羊抓了些办公桌什么的。板板的行李寄放在看守工地的老大爷那儿,这几天幸好没有下雨,不然板板连身干净衣服都没有。
板板扛着行李,神采飞扬地往胖姐的麻辣烫奔去,虽说是小伙计,但好歹也算是手艺人呐。
自从金二鬼子跑后,板板见那些工头搬电视机、建材,一切能卖的东西都有人抢。板板不屑为之,这跟做贼没什么分别,就算金二鬼子不仁义,但板板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板板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金二鬼子是第一个,他发誓如果有机会让他碰到的话,铁定要一拳砸碎二鬼子那歪把子的鹰勾鼻。
胖姐的男人前年得癌症去世,儿子八岁的时候被一辆货车辗死,男人去后,胖姐没有再嫁,跑来汉江投奔兄弟,先是在工地上做饭,后来发现兄弟有些嫌弃她。胖姐也是有骨气的人,凑了钱,在工地旁的巷子里租下房子做麻辣烫。开始生意不好,胖姐心里不急,小生意靠守,大生意靠走,越急越差。
这样三个月后,先是工地上的工人忍不住出来打打牙祭,才发现胖姐做的麻辣串味道可口,价格公道。来打工的人大多是云贵川、湖南等地农民,天性喜欢吃辣椒,胖姐的麻辣烫,完全突出了重庆辣味特色,没过多久生意就开始转好。再加上胖姐为人实诚,态度和蔼,跟谁都是笑脸相迎,出来打工的人,谁不是埋着小心,忍受吞声?像胖姐这样亲切待人,不说别的,就这被尊重的意思也让工人们十分受用。
胖姐租的房子分里外两进,大门口支摊,挂雨篷,摊后两张桌子,八条长板凳,用来招呼那些零散客人。里头隔个屏风,摆三张大桌子,这是人多聚餐用。里边的房间隔成两半,一半相当于厨房、库房,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干货摆得到处都是。除了留出一条单人过的通道外,全部被堆满。隔出来的另一半是胖姐和小英的上下床,摆个大柜子装衣服顺带当隔离。
板板被小英带到里边,有个后门,比较矮,板板一米七的身高也得弯着腰才能出去。出了后门就是个院子,有一半用来堆煤炭,以及工地上捡来的烂木柴,另一半摆放桌椅摊板。板板看来看去,我住哪儿?
小英绕过煤炭堆,板板急忙跟上,这是另一排老房子的木楼梯,楼梯下刚好可以铺个床位,小英笑嘻嘻地指着说:“哎,这就是你的狗窝。”
鲁板嘿嘿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英两手叉腰瞪着他,那小模样娇俏可人,意思是怪他贫嘴,鲁板心里锤鼓一样咚咚响,低下头不敢再跟小英对视。看他板板低头,小英一抬下巴,哼地一声,转身就走。将要绕过煤堆的时候,小英忍不住回头笑骂:“憨包!”然后咯咯笑着跑远。
鲁板眯着眼睛,傻笑起来,揉揉后脑勺,突然觉得这世界依然如此美好,哼着山歌调儿开始铺床。他的行李简单,就是两套衣服一双鞋,要不是张老八强行拖了一床棉被给他,板板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胖姐已经预先给他准备好一床草席,还有一床薄被,一个枕头,被子和枕头不时飘来一阵花露水的香味,鲁板觉得特别温馨,抱起枕头放到鼻端,先是轻轻闻,然后使劲地吸口气……香!
铺好床,板板神清气爽,全身毛孔全部张开来,身子轻盈地溜到前面,见胖姐和小英正在穿麻辣串,他赶紧笑道:“胖姐,我做什么?”
胖姐笑道:“你刚来,什么都不会,先去把里边收拾好。然后看我们怎么做,过阵子就能上手。”
鲁板点点头,转到里间,四处打量了一下,堆放的东西没有章法,哪得哪丢,占地方不说,忙起来还不好找,他走到后院,见墙角有一堆从老房子上拆下来,满是灰尘的木板、木材。
向胖姐要了一把敲炭用的斧头,几把锈钉子,板板开始磨斧头,然后选材,开工,足足干了三个小时,期间胖姐和小英都进来看过,问了也不说,两人懒得管他,快到下午,她们忙着打理准备,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晚饭时分。
板板干得专心,一个人在后院削削补补,敲敲打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终于弄出一个木柜子,有五层,板板根据里间的地势,长度,设计刚好。
他先把屋里的东西搬出去,再把木柜子抬进来,然后再把东西分层码好。一下就把里间腾空大半,再浇水扫地,收拾院子,直到胖姐两人忙了一个间隙,这才发现板板做的是货柜。
小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板板,忍不住走过去拍打着板板的肩膀:“行啊,看不出来小憨包还有这手!”小英的身高不下一米六五,板板被她这么一拍打,痛没有感觉,反而全身骨头发酥,小英的手虽然看去很粗糙,可是在板板的眼里,那可是属于劳动人民的勤劳双手啊,是全天下最美的手!
胖姐也乐得眯了眼,这个板板真是要得,看来脑壳不笨,就是人太单纯。板板这会儿跟小英站得最近,闻着小英身上的香味,看着小英的大眼睛和俏鼻子,听着小英的脆笑声,身上还有小英刚刚拍打过的酥麻……
鲁板又脸红了,胖姐扯他几下,笑道:“你脸皮太薄!我要是你就反手给这丫头两巴掌,呵呵,走走,出去吃饭,呆会儿还要忙呢。”
小英不是第一次看板板吃饭,她之所以喜欢看板板,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板板吃饭快,而且动静不小,嘴里不停地发出各种声音,还有嘴巴带着水牛鼻子动来动去。板板吃饭比当兵的还快,越烫越快,稀哩哗啦,唿哧唿哧,简直是声情并茂,你才动两三下,他一碗饭已经下肚。
看板板那付吃相特别有趣,小英以前不敢说,因为板板是客人,现在她哪会客气,都是自己人了:“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好像几百年没吃饭一样。”
板板咧咧嘴,无声地傻笑起来,控制着速度,可长年形成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转眼间第二碗饭又没了,胖姐和小英相对大笑。板板吃了四碗饭,没好意思再去添,只要不饿就行。
晚上在胖姐的指挥下,鲁板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跑,往常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要一个小时才能收完的摊子,在鲁板手里十五分钟搞定。胖姐看得暗暗咋舌,还真是把好劳力,能吃能干。原先两人合力才能抬动的钢板炉子,板板蹲下去,嘿地一声,抬起来就跑,脚底跺在地上,咚咚直响。这家伙难得……老二怎么能欺负这种人……
最高兴的是小英,她现在偷懒不少,隐约中好像她也成为了老板娘,有事就叫板板,“板板洗碗。”“板板扫地。”“板板收拾桌子。”“板板抬菜。”一直忙到夜里两点,这才关门闭窗,打烊息灯。
穿麻辣串看起来简单,其中也讲技巧,需要耐性,摆在摊面上不起眼,可真做起来特别磨人。
每天大清早胖姐就要起床,准备添置已经销完的材料,大约十点钟才从菜市场回来,然后她一个人捡菜,做饭,做好准备工作,等小英和板板起床后,吃完饭她要补瞌睡,不然晚上撑不住。
夜宵麻辣串没有收摊定时,万一有客人吃到三点钟,就得等到三点钟。胖姐和小英都习惯这种半夜生活。板板来之后没多久,也逐渐开始习惯。
过了中午,小英领着板板开始一天的活计,海带、木耳、豆腐皮、粉条等干货胖姐早就泡在水里发胀。洗好,切成方块,用削尖的竹签开始穿,每块要穿三下,固定在竹签上,以防煮掉在锅里。
就拿一篮海带皮来说吧,大约五十串,每串四片,就是两百片,每片穿三下,一篮海带串就要六百下,而且海带片特别滑溜,就像在捉泥鳅。这还不是最难的,穿生土豆片才难,硬啊,一不小心就穿成两瓣,要么就插歪了伤到手。最好穿的是豆腐和猪血块,全切成小四方,四块一串,一穿到底。
把该穿的穿完,接下来就是洗菜,白菜、菠菜、蒜苗、青菜、莴笋尖、豌豆尖、黄花菜等等,也就是说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差不多四个小时,双手一直要泡在水里。
板板手掌上的老茧原来硬得要用刀削,结果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看上去有点恶心。可是板板不觉得这活磨人,因为有小英在,看着小英干活,板板觉得是全世界最美的享受,一促眉,一展颜,皱俏鼻,嘟小嘴,眼里时喜时痴,时呆时傻,板板痴痴地看着小英莹白的额头,再没有比这漂亮的脑门。
看着,想着,板板觉得手痒,忍不住想伸手去拂一下,想掠开散下的发丝,可板板不敢,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第八章 满园春色关不住(下)
“板板,你真的姓鲁吗?”
板板见小英主动跟他说话,心头一阵发慌,急忙点头道:“是的,你呢?”
小英的眼珠转动,狡黠地笑道:“你猜?”
鲁板老实地摇头:“我猜不出来。”小英有些不乐意,本来穿麻辣串就很无聊了,谁知道碰到个跟木头一样的家伙。
“你猜嘛。”
鲁板嗯了半天才说:“你姓张?”小英摇头,鲁板又猜:“姓金?”小英有些意外,但马上摇头道:“不是。”
鲁板满脸迷惑,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村里的人都认识,可不姓鲁就姓张,小英看着鲁板板憨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