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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非常信服他的,也赞同马如龙的提议。于是我第二次钻进了盔甲内。和第一次不同,我这次是在自己完全有意识的状态下做的这件事,但当我戴上鬼脸面具后,忽然脑子一阵迷糊,再次睁开眼,我已不在客厅里,而是坐在一处打谷场中。我身边围着众多村民,打谷场入口处则摆了一条长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四名神态严肃的日本军官,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军人。
难道这是要搞大屠杀?我的心顿时抽紧了。只见坐在中间看似级别最高的一名日本军官忽然站了起来,用激烈的口吻“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日语,接着忽然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而且腰弯下去后过了很长时间才直起来。
这时,一名衣装整齐的翻译官走到我们面前笑容可掬地说道:“乡亲们,刚才田原队长说了,在他维持治安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犯罪事件,是他的失职。对此,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在此对乡亲们做出最真诚的道歉,并承诺一定严惩凶手。无论罪犯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将公平严厉地处理好这一事件。”
日本军官田原队长此时又说了一句话,翻译官道:“田原队长再次道歉,并保证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我都听傻了,小鬼子又在玩什么花样?不过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我一定是在东北的某个村庄,因为曾经有古董商人去我们那儿收东西时聊过当年的日本侵华战争。由于当年东三省没怎么抵抗就已沦陷,所以日军为了假造“大东亚共荣圈”的假象,在占领区用了不少点子收拢当地民心,并以此作为宣传点。鬼子在南方烧杀掳掠,是因为南方的抵抗最为激烈。因此,东北的很多老百姓对那场侵华战争并没有像南方人那样的切肤之痛。看来我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状况。
在当地治安官“真诚而热烈”地道歉之后,“会议”便散场了。我正茫然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只见翻译官走到我身边一个身着蓝色布衣的老太太面前,赔着笑脸道:“龙阿婆,刚才日本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还是很有诚意的。军部也在调查这件事,只要找到那个浑蛋,必然严惩不贷,您回去和大儿说一声,让他别再搞事了,玉芬这个亏不会白吃的。”
看来,这位老太太就是我在当地的“娘”了。这时,身边几个妇女围拢过来,居然七嘴八舌地劝起了龙阿婆。我听得恼火异常,张嘴就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民族尊严?鬼子随便放个屁你都敢相信?”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口东北碴子味的方言,“娘,先回家呗?”
翻译官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物件塞到我手里,说道:“二子,劝劝你哥,太君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
龙阿婆叹了口气道:“大明,他是你的太君,可不是我的太君。”
听了这话,翻译官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说道:“龙阿婆,这话可不应该说,毕竟咱们现在都靠日本人过日子,何必非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玉芬是受了委屈,可日本军人也被砍死了好几个,如果真要追查这件事,我看大儿也少不了麻烦。日本人这边都忍气吞声地算了,您老还想怎么样?”
龙阿婆一直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来,毫不畏惧地和翻译官对视着说道:“大明,你也算是中国人,就心安理得地拿着日本人的钱,替他们说话办事?咱们大岗营原来驻守的两百多军人是被谁杀死的?鬼子欠了咱们多少条人命!你一句话就算了?别忘了,你家祖上的坟头可是埋在中国的土地上。”没想到,龙阿婆还真能说,一句话便呛得翻译官和那几个村妇无言以对。
龙阿婆不再搭理这些人,转身道:“二子把钱还给人家,咱们回家。”说罢,颤巍巍地转身就走。
这老太太还真有骨气,以当时当地的大环境来说,一个农村老妪能有此见识实属不易了。
我们回到了破破烂烂的家里,只见玉芬嫂子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不该一个人出门,不该一个人出门……”就像机器人一样颠来倒去地说这句话,显然,她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
龙阿婆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丫头,家里没人怪你,只要你能恢复就好。”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说道:“娘,她怀了日本人的种。”循声望去,先前那个壮汉正眼眶黢黑地站在门口,整个人面色都有些发青,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精神也会出问题。玉芬被强奸怀孕这个消息再次出乎我的意料,真是祸不单行。
龙阿婆却不动声色地道:“大儿,你过来。”
壮汉走到床边道:“娘。”
龙阿婆叹了口气道:“儿啊,你能看到自己的模样?满脸的戾气!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玉芬比你还要委屈,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把她照顾好。”
“娘,我……我心里憋屈。”说到这儿,壮汉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大哭,他不稳定的情绪也影响到了玉芬,玉芬也放声大哭起来。
龙阿婆说道:“哭有什么用,儿啊,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杂种……”壮汉张口就骂道。
“放肆。”龙阿婆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忽然一巴掌打在壮汉脸上道,“跪下。”
壮汉双眼布满了血丝,虽然愤怒到了极点,却不敢违背母亲的话,屈腿跪在母亲面前。龙阿婆盯着儿子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道:“娘说个故事给你听,听过之后,你再决定这个孩子的命运。”
“宋朝的汴梁有一户姓冯的大户人家,是宋朝著名的武术大家。在当时,冯家人可谓风光无限,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家族,却发生了一件惊天丑闻—冯家的小女儿居然被人玷污而且怀孕了。
“冯家人一定要女儿打掉这个胎儿,但女孩说,造孽的不是孩子,她不忍心伤害无辜的性命。于是女孩就被人们看作是另类,冯老爷甚至以为女儿是对头转世,来祸害他家的,便安排手下在一个夜晚迷晕了女儿,把她带到郊外荒山上去活埋。万幸的是,这名手下良心未泯,实在不忍心杀害这样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孩,便悄悄将她送到荒山上的一座尼姑庵里。于是冯家的小姐就此落发为尼,做了尼姑。
“十五年后,冯家人遭到了最强的挑战,一个叫花子居然击败了冯家几乎所有的高手,冯老爷子被迫应战。然而,他也不是叫花子的对手,眼看冯家名声就要毁于一旦的时候,一个神秘少年出现了。他手持长剑击败了上门挑战的人,维护了冯家的声誉。大儿,你能猜到这个少年是谁吗?”
“难道是……是冯家姑娘诞下之子?”
“没错,就是这个孩子。如果当年姑娘和腹中之子死在山里,冯家还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吗?所以说,不要轻视、仇恨任何一个与你无仇无怨的生命,对他宽容以待,或许不久的将来你会因此而受益。
“那个叫花子就是玷污了冯家小姐的凶手,他曾经是冯老爷的徒弟,因为犯错被逐出师门后怀恨在心,遂做出了玷污冯家之女,又来报复冯家的错误之举。天理昭彰,他最终败在了自己儿子的剑下!儿啊,你知道为娘怎么会知道这段往事吗?”
“儿……不知……”
“那是因为,我们一家就是冯小姐之子的后人!我的儿,或许世界上所有的人在经历你这种痛苦后,都可能犯下剥夺胎儿生命的错误,但我们不能够。”说到这儿,老太太手往门外一指,又道,“门外那株老榆树树根北侧的地下埋了一个黑漆木的盒子,你挖出来给我。”
那壮汉提着铲子出门掘土,片刻之后取回来一个三尺见长、五六十公分宽的木盒。龙阿婆将木盒放在面前,打开后赫然就是父亲得到的那柄龙泉双剑。
龙阿婆道:“这就是祖上纵横天下所使用的长剑—神剑堂锻造的龙凤双玦。外人只知神剑堂所造合金锋利坚固,却不知真正让神剑威震天下的原因,是封印于其中的亡灵。这柄剑里,有冯家小姐为了挽救家族命运自甘奉献出的生命。当年,冯老爷知道这一切后,自觉悔愧难当,便自杀谢罪,龙凤双玦继承了二者的遗志,是以无往不利。今天,为娘就把它们交给你了,我儿要切记一点: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罪人绝不可恕!你的父亲就是死于日本人之手,如今媳妇也被他们所害,无论这些人说得如何好听,都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刽子手。这柄剑封存多年未见天日,今天就是以敌之血祭我之剑的时候。”
大儿一咬牙用颤抖的声音道:“娘,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龙阿婆泪眼婆娑地说道:“别怪父老乡亲们,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已,但总有热血之人会来到你身边与你共攘外敌。宵小蛮夷妄图谋我泱泱中华,痴心妄想罢了!大儿,二子,你们尽管去吧,切勿记挂家里,你们要做的,就是让龙凤双玦再度闪耀九州。”
话音刚落,匣子里的两柄长剑忽然自动弹出半截,伴着清越的声响,剑身上发出奇异的金色光芒,一龙一凤金色图形在剑身之上隐隐显现而出。
龙阿婆居然是神剑堂的后人!难怪一个农村老妪也能有此修养见识。而她的两个儿子,不用说十有八九没有回来,否则这柄龙凤双玦也不会流落到外人之手。想到这儿,我伸手就打算抽出一柄剑来,可是耳边又听到了马长珏的呼喊声,眼一眨,就发现自己又已置身于自家的客厅中,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我没好气地道:“干吗把我叫醒?”
“你是不是准备抽剑了?你手的姿势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马长珏道。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帮我脱掉了盔甲。
我坐到沙发上回答道:“我在梦里确实准备拔剑了。”
“说说你的所见所闻。”
“这柄雌雄剑又叫龙凤双玦,是神剑堂锻造的兵刃。”
听了我的话,马如龙眼珠子都瞪圆了,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凤双玦?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道:“肯定没有错,这东西很厉害吗?”
“岂止厉害,简直是夺天神器。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把自己在幻觉里看到的一切详细说给我们听听。”
我便仔细说了,末了道:“如果说这柄剑真是夺天神器,那么盔甲又是为何出现的?为什么碰到龙凤双玦会让人产生幻觉?”
马如龙仔细想了很久道:“我提个建议吧,龙凤双玦本不应是凡间之物,吃这行饭想要吃得长久,就得懂得量力而行的道理,所以咱们应该找到龙阿婆的后人,将这柄剑送还给他。如果没有冯家后人的祝福祈祷,我们硬将宝物据为己有,这柄剑就不是神器,而是杀器了。”
我们都同意马如龙的提议,但话说得简单,要在茫茫人海寻找到龙阿婆的后人,这件事便是警方也难做到。不过,既然是交易总有“上家”存在的,没有捷径可走,我们只能一点点地寻访。
在寻访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买卖这柄绝世珍宝的人居然没一个知道这柄剑的价值。最终,我们在吉林省的一座城市里找到了这柄剑的第一位售出者。和别人不同,他出售剑的目的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看到了某些奇异现象,而是为了修缮一片墓地。
这位老人已经是风烛残年,却以毫不动摇的决心继续修缮墓地。这份决心,让我们拜服不已。他见到我们带来了龙凤双玦,浑浊的双眼顿时烁烁放光,二话不说,强撑着病歪歪的身体,让儿子开车带我们去了那片墓地。
来到了位于城郊的墓地,进入朱漆大门之后,只见这里不仅有雕梁画栋,还有假山水塘,就环境而言,和古代大户人家的宅院差不多。
往前走不多远,有一个在门口凿石雕像的匠人,正是去我们家送剑的中年人。见到我们,他笑着点点头。我脑子一蒙,心里越发糊涂起来。
老人坐在轮椅上,由儿子推着来到小桥边,对面杨柳低垂的河岸就是坟冢所在,老人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老爷子,我来看你们了。”
接着,老人抬起不停颤抖的右手指着坟地道:“在这里面,有我父亲、二叔,还有六个和他们生死相依的兄弟,他们都是在抗日战争中跟着我父亲杀鬼子的好汉。这柄剑就是父亲的兵器,只是为了保住这片墓地,我被逼无奈只能把唯一值钱的东西卖了,没想到,今天它终于回家了。”说到这儿,老人老泪纵横。
原来这片墓地里葬着的就是龙阿婆的大儿和二子,看来他们确实找到了共同抗日的兄弟。可如此说来,眼前这位老人难道是……想到这儿,我试探着问道:“爷爷,您的父亲有几个孩子?”
老人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只有我一个。”
我点点头,内心五味杂陈。老人随即缓缓讲起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原来大儿兄弟带着祖传兵刃猎杀日本军人后不久便遇到了东北抗联,随即两人便加入了部队。在一次掩护大部队撤退的任务中,大儿兄弟和六名抗联战士担负了阻击敌人的任务,八人自知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便相约如果有人活下来,便收拾战友的尸骨,将来为战友守陵。
在那种环境下说的话,不过就是为了缓解人内心紧张情绪的闲聊。然而随着激烈的阻击战打响,八人中有七人壮烈牺牲,只有年纪最小的二子幸存下来。因为他忽然被一套坚硬的盔甲附身,配合着手里剑气四溢的龙凤双玦,几乎杀光了一个营的鬼子兵,吓得围剿的日本兵以为天神下凡,居然全军撤退。从此后,再也没有踏入这一区域半步。这也是日本战史资料最为著名的《日中异能较量》中开篇的内容。据说在这次战役后,日本开始在国内组建身具异能的人组成“特殊战团”,投入二战中的中日战场。当然这是后话。
二子幸存下来后,就收拾战友尸骨,真的为他们守陵一辈子。因为这件事,也没有婆娘愿意嫁给他,所以他便将大哥“唯一的骨血”抚养长大。
看样子,老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来自于他所痛恨的日本人。二叔死后,他便继承了家里的传统,为这些英灵守墓。或许这就是命运使然吧,那个因为一场惨祸而降临的生命,最终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族人忏悔。而对承诺的坚守,早让他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中国人。虽然龙阿婆这个家族因为意外出现的生命而结束了血脉,但也因为意外出现的生命而延续了家族的气节,这种气节必将长存于天地,永远不会消亡。
这柄剑当然不属于我们,虽然老人的儿子将留在手里的雌剑千里迢迢送到了父亲手上,但如此意义重大的古物确实不应由外人持有,完璧归赵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这柄剑真的有生命,那么它或许也会因此而感到欣慰吧。
回家后,那副盔甲也神秘地消失了。这之后不久,在和一位玩家交流时我无意中得知,那副盔甲居然是轮华道为抗金的宋朝将士打造的,那也是轮华道和神剑堂摒弃门户之见第一次联手合作。在这之后,每当民族到了最危难时,这两家不共戴天的仇敌都会联手御敌。或许,他们各自打造的兵器早已忘记了恩怨,所以才会追随着对方的踪迹而万里赴约吧。
如果说,在这之前看到所有的古物,在我眼中只有价格高低的差别,那么经历了龙凤双玦之后,我知道古物也是有生命的,它们融入了匠人的心血甚至思想。所以,世人应该常怀敬畏之心对待每一样古董,这与价值无关。我们是世俗的,而古董不是,不唯对古董,对万物皆如此。
在这之后不久,我特意去轮华道和神剑堂参观游玩了一番,只见一具具盔甲、一把把武器,平静地被摆放在属于它们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