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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仰头望上天边那火烧的流云,墨瞳之中带起的,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决然!
而就在这时间空间均是停滞的一秒间,阿零却是一瞬,坠入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空间。
浑身无力,轻柔悬浮,阿零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身边流动而过的,是雪一样的云,阿零努力睁眼四处张望,看着远处一片景,青山环翠,仙雾缭绕,幽静怡然之中远远扬起的,是仙鹤婉转清越的啼鸣,伴着悠远古朴的早课钟声轻盈入耳,阿零有些微愣的看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终于飘到了一处广阔的平台之上,她落地,在那空白处站了一会儿,墨瞳之中弥漫散去带上惊异,再是缓缓恢复平静,然后她一下仰首望向了身前那巍峨宫门,视线穿过雾气一般轻柔的云絮,看清了大门上尽带庄严的四个黑金大字——越山穹门!
阿零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举步,缓缓走了进去。
那是春日里的越山,新枝吐绿,嫩草抽芽,小桥流水边,开着鹅黄色的小花。这偌大越山,每一个拐角,每一处景致,每一分一厘都是她深深封存在心底的记忆,走过承载着万年之前美好童年的主殿,阿零沿着回廊缓步行至后院,从很早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她被他召唤而来,在昔日的记忆中见那个永远愧对的人,阿零想,至少这一次,没有外力干扰也不是被利用伤害,她终是等到了这一天,能再一次,同师傅相见。
阿零来到了后院厢房,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木质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应声而开,便是连那年代久远的木枢毫不灵活的动静都是一模一样,阿零跨过门槛,进入室内,眼前的香案上青铜的宝鼎里飘出淡淡檀香,阿零转身望上室内高位,看着那背光之处不甚清晰的地方,一人长身而立站在窗前,高大魁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光线,远远的,都能感觉到那浑厚灵力之中的一派正气浩然,这就是她的师傅,和她性格其实完全不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她的亲人。阿零默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下一刻俯身跪地,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窗前的人没有回头,下一刻,有淡淡声线从里屋传了出来:“鸢儿丫头回来了?万年不见,长成出类拔萃的大姑娘了呢,叫为师很是欣慰啊。”
这一处是幻境,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虚构的,阿零抬眼望上那宽阔背影,听过这样一句意料之外的话,她的神色平静得有些异常,下一刻,那淡淡的男声继续响起:“怎么不说话?你是还在介怀当年为师战死的事么,其实这事本就是为师自己的失误,与你何干?这万年的时间里你已经背负着自责过了这么久了,又何苦现在还要继续为了这个事被处处纠缠,现世和往生没有一点关系,何不放下一切,让自己活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越山武神薄老是一个宽厚随性的人,一生当中从来没有和谁起过争执红过脸,特别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关门小弟子灵鸢,更是从来和颜悦色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此时此刻,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死亡一笔带过,的确是他的性格作风,阿零抬眼,一瞬不瞬的望着那背光处的身影,心中想着的,却是在此时此刻,安排这样一个人来解开的她的一个心结,到底意欲如何?…
在她最累的时候,托她一把么,在她最辛苦的时候,劝解她坚持…其实她已经不行了,已经走到了坚持的尽头却仍是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背负了太多,她太辛苦也太累了,她已经选错了路走错了方向,这个时候,也许她已经死了,才会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早已死去了多年的故人…只是也许,便是这样死去了才是最好的,再也不用面对未来的艰辛,也不用再去惦念那个她思念着的人,不用去自责自己没有走他想要她走的路所以现在陷入了这般田地,也不用再去担心自己不能陪着他度过余生而难过伤悲,甚至,她已是不用再害怕面对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然后万念俱灰的命运了,是啊,只要她死了,不就是一劳永逸改变未来的好方法么?没有什么,比起这个更加合适的了…
“所以啊,原来今日老夫在这里等来的我的小鸢儿,就是最消极最阴暗的那一个么,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想法都是负面的啊,这样可不行!”
下一刻,一声无奈高叹,薄老适时打断了阿零此刻心中骤起的黑暗情绪,叹气中,开口问她,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比起上一世来,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这一世,她已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
在薄老心里,要说当年的往事,其实倒是他心中对着灵鸢,永远有着一份愧疚…
当年,他从山上捡回来的小徒弟,是个很特别的丫头,灵力强大,性子沉稳,小模样生得也很好,说实话,这样的丫头放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越山这个池子太小,其实容不下这样一条蛟龙,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了丫头的能耐,刻意让她隐瞒下了实力,就是看出来,丫头不是一个看中权势名利的人,既然她想要过一个平凡的人生,他就要护着她不卷入那些纷纷扰扰中去,让她永远都不用暴露在那群心如豺狼的当权者眼中,永远做那个性子平和无忧无虑的小鸢儿。
只是,他却是很快,就食言了…
只因他不够强大,只因整个越山不够强大,当那一场神魔大战骤然降临的那一刻,他在第一刻就没有保护好她,甚至让她为了救自己救越山一族,主动暴露了灵力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一年,那场鸢儿初露锋芒的战役,她本装扮成了一个普通的天兵,若不是他实力不济差一点死在一个魔族大将手中,她断不会轻易出手,也就不用暴露不用杀人,不用面对后来如同暴风雨那样席卷而来的一切阴谋阳谋!是他,把一个年仅十五的女孩儿推上了本不该她上的位置,是他,让一个自幼生活单纯没有面对过一切尔虞我诈的丫头独自挑起了本该由他来扛的重担,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他都是知道的,他深深自责,深深懊悔,深深唾弃着自己,却是在一切顺水推舟进行了下去的时候,无比窝囊的,松了口气…
彼时,越山已是被天帝逼入了绝境,前方的战事亦是凶险非常,已是到了任何一场大战,都能让越山全军覆没失去最后尊荣的地步!便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越山却是拿不出一个能够让自己立足的法宝,便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灵鸢突然出现,横空出世解救了越山于水火,自此,天帝不再找他麻烦,魔君亦是调转了矛头针对上了丫头,他心知他之后所有的安全感放松感,其实都是建铸在丫头不断逼迫着自己面对一切的努力上的,他甚至眼看着她一日日,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也心虚德没有问上一句,心里一直侥幸想着的是等到大战结束,神族胜利之后他一定好好补偿她!甚至到了最后,他疯魔一般自作主张的向天帝讨了丫头和太子婚事,告诉她那是为了护她周全,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以他的方式做着能让自己好受一些的事,其实丫头她明明不喜欢太子,也不会喜欢宫闱的生活,当初那单纯美好的守护念想,在一个个满足私欲却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下,被一点一点玷污粉碎,直至那最后一刻,悲剧降临。
那一日,他是真心想死了,只因他终于发现,他的真心早是在很久以前违心的把丫头推至人前作为挡箭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到往昔。那一日,丫头第一次哭了,哭得那样伤心,那一刻,那所有的泪水都如同灼伤一样烫入了他心底,成了他永远来不及对她说出口的愧疚!那一刻,他后悔绝望,心中唯一一个执念,便是只期,今后年年岁岁的光阴里,能出现那样一个人,真真切切的做到他所没能做到的一切,完完本本的,给丫头一个她想要平凡人生,可以让她永远欢笑永远无忧,永远不用一个人再独自面对所有,只需要全心全意的相信和依赖一个人,便可。
“而阿零啊,这一世,这样一个人,你已经等到了,不是么?再也不孤单,再也不难过,你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无谓生死只因没有人能够让她执着的鸢儿丫头了,这样一世,这样的一个人,你真的,想要放弃么?”
来自远古的苍凉记忆,那一刻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浸透身心,最后那一句话字字句句,掷入心头,那一刻,便似有一股强大的暖流一瞬通遍全身,压抑下肆虐浊气的那一刻让阿零一瞬恢复了神智,将之前脑海之中,那无数负面而诡异的念头,顷刻打散!
那一刻,飘渺的幻境渐渐模糊抽离,阿零起身往前跑了两步,然后,便见那金色阳光之中,高大的背影终是转了过来,那张脸上,带着她记忆中一贯的慈爱,还有着,她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轻松和释怀。当年的心结,终是在这一刻完全解开,那一刻,望着那光亮之中渐渐模糊的容颜下那一抹坚定温柔的笑,便像是一瞬被积极勇敢的情绪充盈了身心,阿零捏紧拳头,亦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坚定笑意,下一刻,四散的七魂六魄一瞬回归本体阿零猛然吸了口气一下睁开眼来,对上的,是近处大头含着眼泪无比可怜的大眼睛。
轻柔金光一瞬笼罩全身,那一刻,在七层施法企图抽离阿零魂魄的鬼嬷嬷终于在下一刻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昏厥倒地;巨塔之下,那仅仅一秒的灵气消散之后便是如同爆发一般的灵气奔涌,一瞬透过束缚咒袭来,那般的精纯强大,竟是让昼焰行一瞬愣神,掌心灵气骤然熄灭;九层塔顶,幻境之前歌君翎微愣着低头,看着一缕金色丝线幽幽从指尖溢出,然后再是另一条,很快,她的全身都开始溢出这样清幽的灵气,甚至引起了小良的惊呼,只是歌君翎却是神色淡淡,抬眼继续静静凝视上那幻境之中的姑娘,那里,她已是在金光的笼罩下缓缓浮起飘到了空中,那一刻,她周身的气息都变化了,变得沉静而强大,下一刻,金光之中阿零缓缓睁眼望上身前那不断叫嚣的尸王,一双清冷黝黑的墨瞳如故,却又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是歌君翎的灵力,竟是早了一步,以这样的方式缓缓流入了阿零体内,浅瞳清幽,墨瞳冰冷,这一刻,透过幻境相连的两人竟是带上了同样的神色,下一刻,那尸王赢勾猛然大吼一声,终是在下一刻一瞬挣脱了铁链嘶吼着就朝着阿零扑了过去,半空之中,一身黑衣的姑娘却是神色淡淡的张开五指一瞬放出五道风刃,那灵气裹上的刀锋瞬间袭来,在半空之中迸发金色火光一瞬蜕变成了金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时爆发直直刺入了赢勾的四肢和头颅,赢勾发出痛苦嘶吼后退一步,那个当口,阿零已是灵气一转一瞬消失在了半空,半秒之后,横空出现在了赢勾身前,手持双枪,狠狠扎入了赢勾的双眸!
“嗷——!”赢勾发出惨烈叫声,伸手想要把长枪扯落,却是被短刃订住了关节再难动弹!昔日灵鸢战场杀敌,便是出了名的攻击迅猛赶尽杀绝,下一刻,不等赢勾停歇,空中翻飞一圈的阿零已是一瞬从背后抽出金色大弓,手持三枚金箭,将弓弦拉成了满月!砰的三声巨响,金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爆射而出,所经之路将周围所有一切都震得粉碎箭尖一瞬刺入了赢勾的琵琶骨和胸口正中,赢勾被金箭带出的强大戾气掀翻一瞬被压着死死钉在了墙上,下一刻,那恐怖逼人的气息已是顷刻就到了面前!
那一刻,嚣张肆意了几万年的上古尸王,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绝望的神色,他想要开口,这才发觉他腐坏的声带除了嘶吼已是什么都做不了,他目不能视,无法动弹,便是想要用尖牙和利爪做最后的反击都不可能!死亡的气息一瞬落照而下,下一刻,阿零反手抽起背上的双刃,一个交叉抵在赢勾喉头,眸色一凝一个翻身回旋,呲啦一声,断筋挫骨血肉飞溅,尽染白墙!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一刹那,九层塔顶,小良眼睁睁的看着幻境中化身成了地狱修罗一般的姑娘,瞪着眼张大嘴,完全无从反应,下一刻,身后一片死寂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小良吓得一瞬回头惊叫出口,却是一眼看清来人之后,惊吓全然僵在了脸上。
来人一身白衣墨瞳幽深,竟是她早已为已经离开了的辰启,在这入侵者斩杀八族大将已然通关的当口,竟是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小良愣愣的望上那双萃了冷色的墨瞳,目光下移望上那白衣之下隐隐透出的血迹,这整个荆塔都设下了主上的结界,擅闯不可能不受伤,下一刻小良却是惊觉,主上应该早在辰启突围结界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那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还那样一副淡然的样子望着那幻境,连个反应都没有?!
歌君翎的灵气还在从全身上下所有的角落里透出来,源源不断的送入阿零体内,这样的传输不痛不痒,却也似乎无法阻止,歌君翎不动不语的坐在软榻之上,想着,若是等到这个灵气完全输送完毕之后,她会不会即刻就这么死掉或是消失掉?下一刻,身后忽然袭来一道劲风一瞬打断了她的思路,一直手掌即刻扣上了她的手腕。
“你起来,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到人界去!”辰启咬牙开口,目光落在歌君翎周身弥漫的灵气上,忍不住的恐慌。
…嗯?歌君翎被拽得一下侧过了身来,四目相对,她盯着那双俯看而下的眼看了好一会儿,才似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辰启?…你怎么来了?”
缓缓一句话,歌君翎表情无比自然,没有半分焦急的意思,只是这样的时候那还是有时间解释其他的时候,辰启很急,小良也急起来了,她赞同辰启,这样的时候当然是赶快离开的好,那个昼零明显已经疯了,现在就从第八层杀上来,要是她要杀了主上怎么办?!
下一刻,在两人无比殷切的目光中,歌君翎却是淡淡拂开了辰启的手,微微够了嘴角:“本座为什么要走?本座既然和昼零姑娘有约定当然要遵守,何况,我并不想跟你走。”
一句话落,辰启心头不可避免刺痛了一下,只是现在也不是再生气的时候,他重新扣上她的手腕,企图把人拉起来:“你不要闹了,我们走吧,人活着就有以后,我们事以后再说,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解决,所以现在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辰启的声音在发抖,其实他的全身都在发抖,直面心爱之人即将死去的瞬间,他才终于后悔了心痛了,终于诚实了害怕了,他怕她不肯原谅,他乞求她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她愿意,之后的余生他会用尽了一切补偿她照顾她,永远爱她,他只求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那殷切而沉痛的目光,倾诉了所有,彼此那样熟悉了的人,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能猜出他的意思,浅浅的蓝灰色眼眸里,时隔十年,终是再一次映入了那张脸,那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恳切,他这样舍不下她的样子,她又是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下一刻,歌君翎微微勾唇笑起来:“辰启,你是小孩子么?又闹脾气…之前不是想要走么,怪我用丹药限制你了,结果现在我不限制了,送你离开,你却又不走了,回来缠着一个你早已不要的人,这样变化太快,要我怎么反应得过来?又或者,你只是三分钟热度?今天想要这个,明天又想要那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么,永远都长…”不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