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牙并不理会她长篇大论的苦肉计,直接开门见山:“说罢,你要怎样才肯给本尊断发锦囊?”
鬼厉轻笑,眼神倏然有些认真,“只怕吾要的,仙圣不肯轻易给。”
“只要不是伤人害命,本尊只要做得到,必然满足你。”
“哦?”鬼厉从座位上缓缓立起,眼神重新回到了渔夫身上,话锋转向别处,神色倏然有些冷凝,“那个人,吾要留下。”
过去种种仍是历历在目,一时间渔夫为鬼厉的话忽然十分害怕,竟不自觉朝云牙身后缩了缩。
云牙转眼看了看渔夫,此人总算是于他有恩,又怎能轻易交给鬼厉,便质问鬼厉:“你同他究竟有何过节?”蓦地想起他身上那些怕人的伤痕,“他如今已是半人半鬼供你驱使,即便是这样还不够么?”
鬼厉的笑靥顿时从脸上消散,一张脸顿时有些阴森恨恨,一指枯骨朝向渔夫:“仙圣可知他的本名?”
仙圣了然一笑,“盛泰。鄱阳湖的传说里,只有两个男子,一个胡春是实打实的渔夫,不会生得那般修长的手指,而另一个叫做盛泰的,相传死在了鄱阳湖。”倏尔眉头一蹙,只是鬼厉好似恨极了盛泰,传说里那位叫做大姑的仙子,云牙倒是真的不曾听闻过。
鬼厉为云牙的话一惊,随即笑得有些失落,“那么,仙圣是否猜得到,吾就是落入鄱阳湖去了半条命的大姑?”她背对着云牙,走出两步,只是那步子竟有些凄凉,“去了半条命,吾已是不仙不鬼,便是那道法会元仙薄亦将吾的名字抹去。”蓦地转身,凌厉的眼神落在盛泰那里,“吾本是瑶池玉女啊,却落得这副模样,怎能不恨?”
第246章 鄱阳湖:时空缝隙(五)()
瑶池玉女大姑,便是仙界中唯一位列仙君的女君。只是这个仙界唯一的女君竟令仙庭蒙羞,所以道法会元仙薄上才没有对她只言片语的记载。
便是因为鬼厉的这一重身份,双生鬼姬才会生得一副脊脉仙骨,才得以位列仙星。
鬼厉为自己难过了会儿,此刻戾陌才终于现身,他的脸容依旧是一半俊朗、一半老迈。他近前将鬼厉揽在怀中,隔了会儿,鬼厉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此刻的戾陌,那时的胡春,都是同一个人,即算改了样子,却还是同一副灵魂。
鬼厉这一生,便也只为了这么一副不改的灵魂,一个叫做戾陌的男子。
男子声音柔和地安慰怀里的人:“没事了,孤在这里,孤此生都陪着你。”语到末尾,声音倏然有些苍老。
鬼厉在他怀里抬首迎上他的眸子,忽然将他搂得更紧,语气里有些患得患失,“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鬼厉在戾陌的眼神里找寻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回应,“海枯石烂,誓言不毁。”话到末尾,戾陌顿觉不适,强忍了许久,终还是轻轻闷咳了数声。
鬼帝戾陌多次与冥君姜夔大战,导致伤重难愈,才会惹得这副模样。
鬼厉为头顶轻咳的声音忽然清醒,依依不舍脱离戾陌的怀抱,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夫君的容颜,探出手抚摸上他脸上一半的皱褶。
这现实残酷,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使她不得不清醒——她的夫君怕是难以陪伴她生生世世。
想到这里,鬼厉再次行至云牙近前,话锋一转,“只要仙圣答应吾的两个条件”,手心朝上,将一个断发锦囊化出,朝云牙跟前递了递,“这个锦囊里的精魂足够妖鬼子享用千年。”
云牙眉头一动,“但,本尊只能答应你一个条件。”云牙的语气凉凉,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仪。
云牙知道鬼厉的条件是什么,自戾陌现身以后,他便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云牙默了默,却对盛泰的事颇为坚持,“盛泰于本尊有恩,若是本尊将他留下,便就成了那万人唾骂、不仁不义的小人。所以唯有这一件事,本尊不能答应你。”
云牙的话刚刚说完,盛泰却在此刻出声,语调有些凄凉,又有些大义凛然,他对鬼厉道:“我不人不鬼这么些年,为你在鄱阳湖上散布靡靡之音,已是生不如死。你恨我如斯,倒不如,杀了我,岂不痛快?”
盛泰不是怕死,他是怕如同行尸走肉这般幽幽无尽地活着,那滋味他尝了万年,生不如死。
鬼厉沉吟了会儿,她恨盛泰,杀人痛快,但却不能教人饱尝痛苦,她对盛泰其实有更好的“安排”,只不过仙圣却有意保他
隔了会子,鬼厉似想明白了什么,道了声:“也好。”语气里有些不甘愿。
盛泰和戾陌取舍哪一个,鬼厉心中早有论定。
随即,鬼厉兑现诺言,以枯指施诀,将盛泰先行送出楼廷,她承诺将盛泰的一副灵魂归还,又为他解除半生不死的契约,令他百年之后可重新投胎。
以过去种种,鬼厉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实属不易。
又隔了许久,云牙与鬼厉完成交易才终于离开楼廷。
听闻,盛泰自脱离鬼厉以后,看破红尘,决定剃度出家,从此青灯古佛。相传过了许久,鄱阳湖外已没了渔户,倒有一座“老爷庙”香火鼎盛。
云牙为求断发锦囊,交付了重要的东西,然而这一切都不紧要,紧要的是,袭夭还身在益州。前次为了明音,云牙施行过魂于体的禁术已是元气大伤,此次又
此时此刻,云牙紧想着快些将断发锦囊带给袭夭,然而他此刻的瞬移一术却使得有些力不从心。
第247章 泅渡(一)()
墩薨山,妖石窟
天瑶缠绵病榻,已在妖石窟中将躺一年有余,即便有冰珠加持,却也难有清醒的一日。
妖神因为爱女病势,剑眉横锁,变得颇为忧愁。而万妖之皇的忧愁,并不是可教人窥见的。妖神的忧愁,把墩薨山各路妖魔看得颇为恐惧。
妖神眉头一片阴沉,各路妖魔都自以为要倒大霉,各自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一日天瑶病势反复,而作为医女的杨妗却没了踪迹。如此这般,妖神头顶上的阴沉便更深重了一分。
“四灵魔何在?”妖神问。
“属下在。”四灵悉数回复,拜伏。
“限尔等在三个时辰之内将半妖寻回。”
妖神下令,眼神里却透着不容有失的冷冽。却瞧着他的情绪里,约摸是有些生气。四灵魔便斗胆猜测,妖神对于杨妗的出逃颇为生气。
“属下领命!”
四灵魔得妖神旨意,倾巢而出,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妖神所命,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然则梦灵魔也算是同杨妗共事一场,他知道半妖有秘密,每一年二月,医女杨妗总会以各种理由离开墩薨山。
也许每个人都该有不愿被人揭开的疮疤,对于半妖的秘密,梦灵并未过多置喙。但他大约也知道杨妗的大概去处。
从前杨妗去了哪里,并没有人关心,因为杨妗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半妖而已,而如今,杨妗身怀妖神冰珠,她消失一日才会惹出这般大的动静。
北方,灾灵魔已动身去了那个方位。
而梦灵魔被分至的西方,他也仅仅只是从西面略略绕了会儿,便追去了北方,他一定要赶在灾灵之前,寻到医女杨妗。
墩薨山以北,有一片雪域,绵亘十里,极冷极冷。雪域接壤一片无名海,海上常起抗风,寂寂清清,并无鸟兽敢以在此生存。
听闻此海深邃无比,深藏海妖。
临海一处高高的礁石上,有一处石屋,坚固无比。那石屋建造得极为讲究,既可以抵御雪域酷寒,又可阻挡海上抗风。
如此诡异的石屋,里面住的却是一个凡人。
二月七日杨妗如约出现在这片雪域,她的步子极为沉重,走在雪地里,落下深深的坑。她一边走,一边冷冷失笑。
苍茫的雪地折射出的阳光,刺目地闯入她的眼眸,竟刺得她的眉眼生生地疼,她阖了眼,骄傲地抬头,不至于叫眼泪落下。
此次出走,杨妗本想提前知会妖神,只是当杨妗行至妖神洞窟,却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
妖神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能放下神识防备,竟未察觉她在一旁,悄悄看了许久。
他和她明明是在吵架,却听得杨妗胸中一阵绞痛。
他们吵架的内容,杨妗并未听清,只是约摸听见,他和她的争吵约摸是为了一只凤凰,普天之下只余一只凤凰,四尾琉璃凤仙圣罢了。黛姒心系仙圣,妖神却同仙圣有过节,他们各自立场不同。
杨妗只记得,妖神为了那女子的话气得不轻。
可是,以妖神那般倨傲自负的人,怎会枉费那般唇舌同一个人争吵?更遑论是为一个女子的话气急?
黛姒之于妖神,到底是一个极为特别的人。
此般,杨妗认输了。妖神,不是她应该惦念的人。
第248章 泅渡(二)()
倏然之间,无名海上十级抗风刮进雪域。
骤风淙淙,卷起乱雪朝杨妗袭来。抗风凛冽,迫使杨妗使出几分妖力定在双足,好叫自己不至于被刮走。
可奈何,杨妗只不过是区区半妖,即便是一只普通山精,她尚且还不敢同其直接对抗,更何况是这十级大风呢?
“啊”
伴随一声惊呼,杨妗险些为抗风卷走。
杨妗霎那回神,自己足间、腰间竟有一圈圈浅蓝色光华缭绕。还不等杨妗反应过来,那浅蓝色的气息骤然实变,忽然之间,杨妗已落入一个切切实实的怀抱。
他的身体如琉璃般晶莹,一双眼黑得只剩下瞳孔。
杨妗为他的到来愣怔一瞬,眼见着他浑身的晶莹褪去,化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形,还望着他渐渐清晰的脸容,有些不可置信,“怎么是你?”
他冰凉的指尖感触到杨妗柳腰温度的一瞬,竟能生出一种贪恋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为杨妗的问句倏然变得清醒,确认将杨妗的身子稳住后,才将手脱离她的腰间,“妖神大人遣本座来寻你。”
他的话空灵地落在寒风中,有些刺耳。
她倏然长睫深敛,一声轻轻的叹息为抗风湮没,“梦灵,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顿了顿,有些哀求地问他,“这里还有一个人我不得不牵挂,可否让我先完成这里的事?”
梦灵透过风雪,为女子飘袂在风中的紫衣,一时失神。隔了会儿,才道:“好。不过,本座须得陪你一道去。”又生怕被杨妗看穿自己的心思,补充道,“别误会,本座是怕你跑了,妖神那里不好交代。”
他说话的语气生硬,并不大敢看向杨妗的眼睛。
杨妗为他的别扭和固执,轻轻抿嘴一笑,转过身,又踏雪前行。
梦灵也是一笑,跟在杨妗身后,朝那礁石上的石屋走去。
本来是梦灵跟在杨妗的身后,可是梦灵见得杨妗在雪地里行得颇为艰难,便几个疾步走在杨妗前面,踩出几个深深的足印,才回过眸,对杨妗道:“跟着我的脚印走,容易些。”他对她,再不自称“本座”。
杨妗为他的话一顿,心里落下“谢谢”两个字。
到石屋的路并不算远,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落在一片白茫茫里,煞是好看。
愿时光如水,静好不改。
两人行至石屋门口,顿下脚步。杨妗看了看他满身的落雪,一时语塞,捡不出半句话来。不料对方却率先开口,为杨妗一扫流苏上的落雪,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他说出了杨妗难以启齿的话。
杨妗的疮疤,他不去触碰。
杨妗依言迈入石屋,又将那石屋的门重重阖上。
杨妗的心神才终于落在石屋内的男子身上,他的年岁在凡人来讲,并不算十分大,可是他的身子却是一向不好,杨妗便是为了他,才研习各种医书,成为了医女。
石屋里的的男子,形容十分老迈,他从数十年前就执意住在这一片海域,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了忏悔,还是为了守候。
他是个凡人,也曾经贵极一时,声名赫赫。他便是杨妗的生身父亲,杨玄龄。
第249章 霜雪千年:海妖婳嬉(一)()
四十三年前的一个凛冬,墩薨山以北的一片海域,冰冷到了极致。海妖婳(huà)嬉修行千年,第一次离开海岸线来到人间。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qu)。”
婳嬉是第一次在街市热闹中,体验到曾经在书本上读过的句子。这样的热闹繁华,同那寂寂冷冷、无边无尽的深海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正月十五日,正是人间上元灯节。
婳嬉以为自己习惯住在一个深不见底的世界,便是一个习惯冰冷的人,只是等自己到了人间,才知道,原来人心向暖。
婳嬉来到人间,只着了一件单衣,婳嬉在那幽幽深海里,早已习惯了寒冷,她并不怕冷。婳嬉第一次来到人间,便对这人间的一景一物都充满了兴致,她望着那一排排红彤彤、热闹闹的灯笼,一时入迷。
然,这个季节热闹却也是寒冷的,至少在常人眼里是如此。寻常人看她,多的是奇怪、异样,但有一个人却把自己的披风除下,为她扫尽肩上的霜雪后,才为她披上。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他的眉眼竟能将寒风也看得很温暖,他说话的语调温和,“夜色凉薄,姑娘孤零零一人在此,怕是会冻着。”
也不等婳嬉回话,少年说完那一句,便姗姗消失在一片薄雪里。
从前,婳嬉从来不觉得孤单是一件坏事,可自她遇上他以后,她才觉得孤单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所以,婳嬉循着披风上的气息找到了那个少年,却料想不到,那个少年妻室难产,孤自站在雪地里,忧急如焚。
婳嬉为少年的忧喜而忧喜。
那个灯窗里叫得撕心裂肺的女子,终于死于生产这一日。一尸两命,委实是人间惨事。
少年自那日以后,成日浑浑噩噩,他的眉眼里再也寻不到丝毫温暖。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婳嬉于心不忍,在少年酒醉而认识不清时,化做少年妻室的模样,为他怀上麟儿,又以法术催生腹中胎儿,使其迅速长至足月。
婳嬉重现那一场时光,那一场雪,少年在门外等待妻室生产,忧急如焚。
婳嬉最后顺利生产,诞下女婴。
少年来到婳嬉床旁,怀抱麟儿激动得热泪盈眶,可他却猛然想起前事,一尸两命的事,眉头一锁,忧心忡忡低吟,“我还以为”。
他欲言又止,神情凝重得紧。
婳嬉问他,“以为什么?”
“以为你活不成了。”他有些急促地搂住婳嬉,就好像他真的会失去她。
婳嬉轻轻安慰他,“傻瓜,做噩梦了吧。我和女儿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吗?”
少年想了想那些浑浑噩噩的场景,有些后怕,还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少年姓杨,而其妻子的闺名中有一个“妗”字。他们的第一个女儿,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所以起名“杨妗”,以显示其伉俪情深。
此后,少年为了妻女发奋图强,考取功名,金科及第,高中状元。又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尚书之位。
春去秋来,霜雪飘了一季又一季,婳嬉母女终随他迁入尚书官邸——那是京城里一处很大很大的房子。
可是房子住的大了,婳嬉却又生出一种落入深海的清冷感觉,她的少年,如今已是贵倾一时的尚书郎,他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和对付不完的应酬。
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