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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伟点点头道:“你们看着办吧,我全力配合。”
“这孩子死的冤枉,他所以闹就是因为无处容身,安葬之后他的灵魂有了安息之地,就不会缠着你们了。”吴天雄道。
“好的,那就赶紧给孩子建坟,我们扼杀了他的生命,绝不能让孩子再成游魂在外飘荡。”吴新伟倒也算是说了句人话。
吴天雄道:“好,既然达成一致那就这么办了,不过首先要做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开坛,除了你们两位,不相干的人不能留。”
他说的“不相干”的人指的就是那位“替补选手”,吴新伟立刻上楼去与之沟通,片刻之后就听争吵声从楼上传来,女人用尖利的调门叫喊着,斥责着。
吴新伟期初还能好好说话,到后来因为愤怒大声呵斥道:“我对你简直是忍无可忍,你给我滚。”
“那么容易滚的?你玩老娘这些天该怎么算。”
“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过了大概四五分钟,就听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女人穿戴整齐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从楼上走下后趾高气昂从我们面前走过摔门而出。
之后满脸憔悴的吴新伟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道:“咱们现在能做了吗?”
吴天雄干脆利落的道:“开坛。”
所谓“开坛”就是设立法坛,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法坛,这种因地制宜设立的法坛其实并不复杂,就是用一对床头柜靠在一起,罩上红布,摆上一应瓜果贡品后吴天雄换上了一身金丝银线的灰色道袍,随后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思思和吴新伟披麻戴孝,手持灯笼等法事起后呼唤孩子回家,声音要悲凉凄惨,而我和罗天宝则分立法坛两侧手摇招魂幡。
我们所用的招魂幡就是一面白底黑字的三角令旗,令旗两面各写着一个“归”字,一切分配停当后吴天雄叮嘱两人道:“当我燃香祷告后将贡香插入香炉,你们就开始呼唤孩子回家,嘴巴千万不要磕巴,喊的好了,召回孩子的魂儿下葬才有效果。”
说罢将装裹着孩子的玉盒子摆放在供品之中,看着这副“小小棺材”我忽然觉得异常凄凉,一条生命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给扼杀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创造他呢?
吴天雄闭目念诵了“净口咒”后便开始了斋醮科仪。
房子不大,他的动作也不是很大,就是沿着坛场前后走着奇特的步伐,就像是在跳着极其拙劣的拉丁舞,我几次想笑,但都忍住了。
随后他口里又开始朗朗念咒,我也听不懂念得是什么,一番咒语念罢后他左手一晃,两指之间居然凭空燃起一股火焰,他点了三炷香后伸手一震,火焰便化为一股黑气袅袅向上。
当吴天雄拜了三拜将贡香插入玉棺前的香炉上,吴新伟和思思则开始不断呼喊“孩子,你回来吧。……”而我们也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开始摇晃手中令旗。
起初两人声音还略显干巴,喊了一会儿后或许是触动了悲伤情绪,思思声音越发凄凉痛苦,吴新伟受此感染也是越喊越悲,听得我后槽牙一阵阵发麻。
说也奇怪,随着两人悲怆的呼喊,屋子里火苗的跳动越来越频繁,而那三株贡香则以明显快于正常燃烧的速度焚烧着,就像有人用嘴对着燃点使劲吹,更加诡异的是香灰居然不断,烧了很长一截后香灰笔直竖立,看的十分清楚。
到后来两人手中的白灯笼火烛骤然熄灭,香灰也坍塌入炉中。
吴天雄示意我们停住,随后在玉棺上恭恭敬敬的盖上一块白布随后对他两道:“孩子的魂已经上身了。”
虽然我们都不懂招魂仪式,但刚才的异象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两自然也不会怀疑,思思随后就跪在玉棺前失声痛哭起来。
等她哭完了后吴天雄道:“还不算完,明天去你们的老家建设灵堂做超度法事,七天之后入坟安葬。”
吴新伟红着一对眼珠点点头道:“师傅需要的报酬尽管和我说。”
吴天雄也没和他客气道:“开设法坛收费三万,做棺材的钱到时另算,设灵堂八千,超度法事一天七千八,你先给我九万两千六。”
这价格可把我给吓了一跳,这抵得上我两套豪装房的工钱了,而我做的活儿又脏又累,还经常遇到不讲理的房主挑毛病故意少给甚至不给钱的,而一场法事从开始到结束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九万多块钱就轻松到手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思思微微叹了口气道:“何必再换棺材,这口玉棺材质还不够好吗?”
吴天雄道:“这孩子尚且未生就被父母亲手扼杀,毫无福报之魂再用玉棺成殓他命中无法承受,只能薄葬,否则必然生变。”
薄葬都已是九万多,如果厚葬呢?那该是多少?我暗中瞎合计着。
吴新伟走到思思身后想将她扶起来道:“思思,一切都请师傅做主吧。”思思立刻挣脱,随后起身走到屋子一角的沙发旁坐下,距离他远远的。
24、黄泉引()
吴新伟被她晾着不免尴尬,吴天雄道:“休息片刻,等天亮我们就出发。”
要不说我的亲戚们是真有本领之人,做过法事后虽然我离思思很近,但再也没听见婴儿的哭声,随后思思靠着沙发沉沉睡去,能看出她睡的很安逸,梦里没有任何惊悸的动作,而吴新伟则默默的坐着,和我一样毫无睡意,吴天雄、罗天宝则闭目养神。
到了东方发白吴天雄道:“走吧,得抓紧时间。”
思思被惊醒后去卫生间里洗漱一番后我问道:“睡着后没做梦吧?”
她摇了摇头道:“这是近一年多来我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了。”吴天雄果然有手段,我也松了一口气。
吴新伟自己有车,他给赶来的助理放了一天假后开车带着我们去了他的老家。
路上他问道:“师傅,非得设灵堂吗?”
“除非不做,做就必须设,缺一环都不可以。”
“唉!村子里那些亲戚嘴巴都欠,知道了后肯定在背后乱嚼舌根。”吴新伟皱着眉头道。
“这点小委屈和一条生命比算什么?”吴天雄一句话说的他再没声音了。
吴新伟的老家紧邻着启东,一处名为“圆方”的村子,当地经济也不算发达,但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在上海打工,所以也算不上穷,而吴新伟的祖宅在整个村子里都算是上档次的,三层楼的欧式洋房建筑,门口停着一辆蓝色的福特轿车。
停好车子吴新伟就拍了大腿一下道:“我忘了一件事,村子里现在可不实行土葬,死了的人都由村委会出钱送去火葬场火葬,我们没法在这儿给孩子起坟。”
中国确实有很多农村实行了火葬,并且以此为政绩任务,甚至上面会定指标分派到各村执行,有时候为了完成硬性指标,甚至村与村之间会交换死亡名额,明明是这个村里死去的人,火葬时却成了另一个村子的人,这种荒唐事不少发生,如果圆方村也被摊派了指标,这婴儿的尸体一旦被村里知道就会立刻送去火葬场。
一点不夸张的说办这事儿力度丝毫不会比计生委强行抓人流的力度逊色,所以办这场丧事的消息不能轻易透露出去。
之后吴新伟回家询问了家人,得到的消息是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耕地面积标准,除了祖坟,决不允许再建新坟。
这下没辙了,我道:“要不然再去思思的老家?”
思思道:“我是孤儿,不知道老家在哪儿。”
“要不然偷偷下葬行吗?孩子的坟毕竟不大。”吴新伟道。
“丧葬法理缺一不可,而且超度仪式是需要僧人在灵堂中念经的,动静小不了。”吴天雄犯难的道。
“找一处能土葬的地方成吗?”我道。
罗天宝笑道:“那不就是乱葬吗?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安葬孩子,只有在他血脉根源之地入土才能算是安葬。”
“要不然找人疏通呢?”我道。
“不可能,我们这里抓的很严,没疏通的余地。”吴新伟犯难的道。
商量来商量去不得其法,吴天雄道:“天黑之前如果还不能行动就得过露水,一旦尸体在外沾染了露水就会加速腐烂,这会影响本族家人的气运,严重的甚至会让活着的人倒大霉。”
“唉,我真是后悔死了,干嘛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天大的麻烦。”吴新伟都想抽自己嘴巴。
思思冷冷道:“就算倒霉也是我们活该,想想这个孩子招谁惹谁了,咱两有谁能比孩子更倒霉的?”
“思思,我是真没辙了,到这份上你也想想办法,说风凉话没意思。”吴新伟急道。
“我没办法可想,大不了就给孩子陪葬,我心甘情愿。”
思思说的自然是气话,当然这也表明了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至少她现在还能后悔自己做错的事情,并愿意付出代价,可没想到的是吴天雄居然道:“你真的愿意为这孩子陪葬?”
思思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吴新伟却大惊失色道:“我不同意,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孩子的死已令人十分痛心了,如果在赔上思思,这叫我……”
思思冷冷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这么做是因为心疼孩子,觉得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吴天雄插言道:“你们两都少说两句,我的意思可不是让思思真的陪葬,在我们这行里有一种丧葬方式叫黄泉引,这种手段是假以活人陪葬送死人入土,意思是两人感情至深,活人直送死人到奈何桥才愿意最终分开,而丧葬的形式就是活人与死人一起下葬。”
我惊诧的道:“这就把一个大活人给埋了?”
“当然不会,这种下葬只是一种形式,下了墓井后一个时辰之内活人就可以出棺,然后封棺埋土,黄泉引这种丧葬方式大多用于母葬子、夫葬妻,思思和孩子是母子关系,所以正好能用。”
吴新伟道:“可在这儿还是违法的,现在的问题是孩子无法下葬,而非以何种方式安葬他。”
“以孩子的名义下葬肯定不成,我的意思是以大人的名义办一场生葬,以暗度陈仓的手段将孩子安葬入土。”
“我明白了,就是以思思的名义发丧对吗?”吴新伟道。
“是的,但挽联、神牌包括遗像用的都是孩子的,这样连村里人也不会知道其中隐情,你还可以继续做圆方村的骄傲,至于村委的人信生葬也成,不信生葬最多当咱们是搞封建迷信,但这块关节是可以疏通的对吗?”吴天雄道。
“当然,这是完全可以疏通的,师傅,你可真是高人。”吴新伟激动了。
吴天雄苦笑道:“高人谈不上,只是干咱们这行麻烦事少不了,遇到问题了想办法解决呗,我早就习惯了。”那一刻吴天雄凶恶的五官在我眼里柔和了许多。
吴新伟赶紧通过家人关系和村委会协调,说是需要做一场转运的生葬仪式。
村里人不懂啥叫“生葬”,吴天雄又去村委详细解释了种生基的过程和效果,唬的这些村干部们一愣一愣的,很快就同意了吴新伟“种生基”的要求。
这件事搞定之后罗天宝立刻通过关系联系到最近的白事贡品销售人员,让他们送了纸锭、锡箔以及一口最小型号的薄皮棺材。
因为就是一场薄葬的落棺仪式,所以白事用品准备的并不复杂,而孩子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所以神牌和挽联都已“爱子”代称。
一切准备停当,吴天雄让吴新伟去买一只老母鸡来,随后他用米在地下画了个圆圈后又摆了一条直线直到停着玉质棺材的床前。
一会儿功夫吴新伟拎着一只老母鸡进了灵堂,吴天雄示意他把老母鸡放在地下,随后用手绕着鸡头转了几个圈,然后打了个响指。
说也奇怪,随后这只老母就像失魂落魄似的,亦步亦趋的走到摆着米的地方沿着米画出的图形,一路向前吃去,先是绕了个圈,然后沿着一条直线吃到了床边。
吴天雄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菜刀,将老母鸡按在地下,一刀躲掉了鸡脑袋,他连看都没看将鸡的尸体丢进了床底下。
随后他起身示意我们不可出声,推到了屋子墙壁边,随后那只没了脑袋的老母鸡居然摇摇晃晃从床底下走了出来。
没了脑袋的鸡分辨不出方向,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在床边歪歪扭扭的走着,流淌下的鲜血画出了一片不规则的血迹。
25、败落的家道()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啧啧称奇,一只无头鸡居然还能行走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更加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只鸡始终就顺着床边走,虽然步履歪斜,但并没有离开床边的范围,先是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然后又按原路折回后无头鸡这才摔倒两条腿微微蹬了几下后没了动静。
“引魂已罢,孩子的魂魄已经上身,在灵堂停摆七日之后就能下葬了。”吴天雄道。
吴新伟叹了口气道:“只要孩子能安息,我心里也就好受些了。”
“但是这七天由你们给孩子守灵,必须天天都在。”
“啊,我这次回来还有几场通告,如果不去……”
“吴先生,你的心不诚啊,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有意思吗?”我火了,也不顾在场还有吴新伟的家人,大声指责道。
“这……”
“吴先生,话我是说到了,至于你想怎么做我也干涉不了,可到时候万一没效果你别说我是江湖骗子。”看得出吴天雄也很恼火。
“我错了,大家别见怪,我一定踏踏实实为孩子守灵七天,哪儿都不去。”
“哪我就不管了,你先把钱给结了吧,包括七天后做超度法事的钱一共九万两千六。”吴天雄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要钱。
钱虽然不少,但对吴新伟而言也算不了大钱,他开了一张现金支票给吴天雄道:“麻烦您三位了,接下来在这儿还有什么事情吗?”
“孩子的魂已经上身,不会像之前那样缠着你们了,只要到时候下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说罢吴天雄又问思思道:“打胎之后你又要过几次孩子对吗?”
思思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道:“曾经我一直想用生孩子留住吴新伟的心,所以打了孩子我又后悔了,之后接二连三的要过几次孩子但都没成功,去医院也没查出问题,于是我就找人买补药调理身体。”
“你吃胎盘就是为了备孕?”
“是的,我听人说胎盘是大补之物,就弄了来吃,可后来我被吴新伟彻底抛弃后胎盘也就没再吃过了。”
我这才明白思思为什么在网络上以这种形象与人交往,她是无法接受被人抛弃的结果,准备过自暴自弃的生活,所以我这次不光是解了她被婴灵缠身的痛苦,也扭转了她几乎走入歧途的错误道路,算是“积阴德”了。
吴天雄道:“被婴灵缠身除了六根难以清净,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无论是和吴先生或是别人,不过这次冤孽化解之后再要孩子就不妨事了。”
思思幽幽的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要孩子了,这是生命,不是人手里的砝码,我这样的根本不配为人母,有什么资格再要孩子。”
吴天雄也没再劝她,有些话说到为止,修坟的都是苦主,没谁是心情好的,作为一名土工职责是根据主家要求修好坟穴,而不是开解苦主。
该我们办的事情都已搞定,之后的丧事礼仪罗天宝已经找好了“承包人”,由他们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