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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面躺在地上,白嫂挣扎着在我耳边呼喊哀嚎,我忍着疼赶紧又爬起来,想继续帮着全七林拉住白嫂。
也不知道是刚才摔这么一下子碰到了脑袋导致眼花,还是我真的看到了什么……我再次扯住白嫂的时候,就看到她细瘦的手腕上,系着一条很细很鲜艳颜色的红线。
这条红线,还闪着很刺目的光,我被晃得闭上了眼睛。
什么线啊这么刺眼睛!我正犯嘀咕,就感觉到白嫂的细胳膊已经挣脱了我,紧接着我的手又被另一支粗糙的大手拽住,吓得我赶紧把眼睛又睁开了。
“你抓我手干嘛。”我瞪着季月劳的一只大手,质问他。
季月劳脸上这会儿已经没了那个诡异的笑容,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拉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莫名其妙嘛,我瞪了他一眼,赶紧去看白嫂,现在最该被关注的人就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啊。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已经和全七林一起拉着了白嫂,尸体被抬出了客栈大门,那个拿着装带血头发塑胶袋的警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了一眼那个塑胶袋后,马上下意识又去看季月劳的眼神。
果然,他紧紧盯着那个塑胶袋在看。
我就不明白,他干嘛对那个勒死了男孩的头发,这么感兴趣?难道是因为,他天天和那样的长头发打交道,目测那把作为证物的带血头发质量极佳,所以为得不到而羡慕嫉妒恨?
想不明白。
很快,季月劳就觉察到我正在看他,他迅速收回了视线,转而盯向我看。
我也急忙移开目光,转向看白嫂,抬脚朝白嫂走过去。
一群人架着几近昏厥的白嫂到了客栈门口,我们几个人往外走,迎面却朝门里小跑进来一个小姑娘。
“季哥,季哥,店里有生意,快回吧。”
我瞪圆了自己的一双小眼睛,看着小姑娘,“娇妹,你又在隔壁看店来着!”
小姑娘正是之前跟我一起,带着季月劳去医院的那个娇妹,我的客栈小妹。
娇妹看见我们一堆人架着白嫂这场面。脸色马上由喜转惊,她忽闪着粘了假睫毛的大眼睛,说不出话了。
我无奈的看着娇妹。这小丫头自打季月劳在我隔壁开店以来,已经愈发有把客栈小妹这工作当成兼职的趋势,人家的正业全在季哥的店里呢,季月劳有事出门或者没办法看店时,娇妹就会自告奋勇冲过去帮忙。
听她刚才这么一喊,肯定是刚才从医院回来,季月劳说要来我这里看看,娇妹就留下来帮他看店了,现在有生意上门又来喊人。
唉,我觉得自己这个老板还真是当得挺失败的,有点无趣的转头看季月劳,我跟他说:“有生意上门啦,季老板,快回吧。”
不远处的季月劳眨了下眼睛,一声不吭,抬脚朝门口走过来,到了我眼前时突然眼神凌厉的扫了我一眼,之后直接走到了客栈门外。
至于过来喊他回去的娇妹,季大老板一眼都没看人家。
警车呼啸着从客栈门前开走,全七林陪着白嫂一起去了古城派出所,好多事情我都委托他帮白嫂和客栈处理去了,我和娇妹站在客栈门口,两个人都有点蒙圈状态,都不说话盯着警车远去的方向发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这时候街面上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是淡季,可是游客数量还算不少。
我喊娇妹一起回客栈时,就看见一群带着同样黄颜色棒球帽的中老年游客,跟随举着个小旗子的导游,兴高采烈的直奔季月劳的店面。
“老板娘你快看,那些人都是一个老年婚介网站的人,他们都是去季哥的店里订做发绣画的,季哥今天带回来那么多新收的头发,就是那些人提前准备好的呢,季哥又要发财啦!”
娇妹说得就好像是她自己要发财了似的,我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使劲拍了下娇妹的后背,假装不高兴的说:“跟我回去,我好困想睡觉,你看店。”
娇妹自然不敢说啥,跟着我刚走进客栈门里,季月劳低沉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王小甩,你过来我店里一下,帮个忙。”
我站在客栈门里面,没回头。
“哎,你去帮忙吧,我懒得动。”我看着一脸不开心的娇妹说,她听完眼睛一亮,冲我点下头就往门外走。
“你站住。”季月劳声音再起,娇妹的动作跟着硬生生收住。
季月劳继续对我说:“王小甩,我叫的是你,有点礼貌好不好,你忘了我们的第一次……”
我猛然回头,冲季月劳一招手,“打住!”
娇妹好奇的看着我跟季月劳,嘴里面很小声嘟囔着:“第一次……”
我拉长着脸走到门外的季月劳眼前,“找我干嘛,没看我店里乱着呢。”
季月劳瞅着我,目光的焦点停在我左眼角的位置,我被他看得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眼角那地方,我的左眼角下面长着一颗泪痣,他一定又是在看那个的。
“客人一下子太多了,你去整理头发吧,这个你做过,手熟,其他人我不放心。”季月劳摆出一副我应该应分的表情对我说,说完也不等我答复,自己转身就往他店里走回去了。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还有鸡窝头上缠着的纱布,内心无比抓狂,可脚下还是动起来跟着他走了。
大概一年多之前,就在我的定婚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季月劳在一个下大雨的清晨,第一次出现了。
他说“我们的第一次”,就是那时候。
我隔壁的铺面本来是一家凉粉小吃店,后来那对四川小夫妻回家去了,铺面就一直闲置着,听说是铺面的房东要自己拿来开店,可是不知道究竟要经营什么。
那天早晨,因为要接待三队结伴同游的夫妻游客,我早起去客栈后山准备采一些野花回来布置房间,虽然下雨还是冒雨上了山。
说是山,其实就是客栈后身一处很大的土坡,上面常年开满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漂亮野花。
我挎着篮子,小心上去,漫坡的野花在雨雾里分外好看,我心情也特别好,哼着刚学的没树歌谣就开始采野花。
采着采着,我不知不觉就到一处全是白花的地方,我站下来休息,透过雨雾就看到眼前没多远的地方,一片片的落花在雨中簇簇下落,那些花都是从一棵开满粉白色花簇的树上落下来的。
我从来都没见过雨中落花这么美的场面,一时间看呆了。
我随着花落下的地方看,突然就看到了很不和谐的物体出现,一大片的粉白色花瓣里,像是趴着什么东西,离得有点远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动物。
我当时被美景迷惑,完全忘记考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想都没想就朝不明物体走了过去。
走近了就看到,那堆花瓣里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半卧在花瓣里,下半身几乎被粉白色的花瓣覆盖满了,我只能看到他穿着黑色背心的上身,他的脸也被乱糟糟的长头发遮住看不清楚。
不过我很快就基本确定了这人的性别属性,是个男的。
那时候正是没树古城一年内气温最低的时候,虽然这里并不是很冷,可毕竟也需要在室外穿长衣长裤了,这个男人怎么就穿着背心,还躺在外面……
我脑洞大开,马上想起新闻里报道的通缉犯什么的跑到偏远地区藏匿的事情,难道我无意中遇上坏蛋了?
那时候我正每天晚上抱着平板追一部韩剧,里面讲王子穿越到现代社会的故事,我又想,该不会我也遇上穿越过来的主儿了吧?
还不等我想明白,躺在花瓣里的男人,动了起来。
他慢慢从花瓣堆里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那一头像鸡窝一样的头发被雨水打得透湿,一绺绺横七乱八的贴在他脸颊上,即便这样,一点也遮不住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在我脸上一点点看得很仔细,然后目光的焦点就定格在了我的左眼角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他突兀的开口说话,问完这么一句跟着就从花瓣里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那一瞬,我妈呀一声吃惊的喊了起来,因为我毫无防备直愣愣的看到……看到他的下半身,啥也没穿,是光着的!
“暴露狂啊!”我丢下手里提着的篮子,双手捂住眼睛,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的喊叫声结束,周围除了雨声再没别的声音,光着下半身的男人不知道在干嘛,反正我没听到他的声音。
我捂着眼睛皱着眉,憋了半天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好自己又开口,凶巴巴的喊:“你别过来啊,我有同伴一起来的!你把衣服穿上,我保证不打死你!”
说到最后,我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脑子一热整出来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就更紧张了,我凭什么还威胁他啊,我的伙伴哪有啊。
全七林正在客栈里指挥娇妹打扫准备客房,我的鬼伙伴许乐行也不在,我心想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走人为上策,喊完这句后转身就想开跑。
我转过身就把手放下来的,刚要开跑。一抬头往眼前的路看,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是他!
我张大着嘴巴吓坏了,光着下半身的男人啥时候移动到了我面前的!
“你,你干嘛!”我结巴着质问他,两腿发软。
“我没想吓你,也没想不穿衣服,我没让陌生人随便看我的爱好……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就伸出手指朝我脸上摸了过来,我本能想躲避,可动作没他快,刚起了念头,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我的左眼角下方。
我呆呆看着他。
我永远忘不掉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专注深远,好像我跟他早就相识甚至很相知一般,他的手指尖在我眼角下缓缓抚摸着,目光里闪过一丝极为忧伤惆怅的神色。
我不明白他为何对我这个陌生人会如此,更想不通我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怎么会如此吸引他,真是个怪人。
见我傻呆呆的不吭声,他又开口说:“我叫季月劳,你现在叫什么。”
我咽了口吐沫,抬手扒拉开他摸我眼角的手指,大声冲他说:“别摸我!我过去现在将来都叫王小甩,你说话好奇怪呢。”说完,我又伸手指了指山坡下我客栈的地方说:“你别乱来啊!我家就在这里。”
我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他的下半身看,可那一片明晃晃的裸露,实在是很扎眼啊,还有我是不是脑子当机了,干嘛他问就把我名字报出来。
“嗯,知道了,把你的衣服借我用一下,稍后还你。”
话音落下,我就感觉到身上穿着的雨衣,忽的就不见了,雨水噼里啪啦的开始砸在我身上。
什么情况,我望着在我面前动作奇快一通折腾的男人,转眼间,我的透明雨衣就被他围在了自己的腰间,下半身的关键部位被遮了起来。
“下山小心,这种花就不要采了,放在屋子里有毒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报名讳季月劳的男人,围着我雨衣做成的遮挡物,转身离开了。
我记不清自己站在雨里愣了多久才反应过来下山回客栈,反正我湿乎乎的踏进客栈门口时,一进门就看见穿着黑衣黑裤的一位帅哥,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全七林坐在他对面,正笑呵呵的跟他聊着什么。
我的透明雨衣,干干净净的搭在帅哥的手边。
“你……”我意外的瞪着帅哥。
帅哥很礼貌的站起身,冲我微微颌首,面目无表情的看着我。
全七林见我回来,马上指着帅哥跟我介绍:“老板娘,这是我们隔壁来的新邻居,没树百年老字号的继承人,季月劳,我朋友。”
我当时咬牙,呵呵干笑了两声。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
“进来啊,赶紧弄,又想什么呢,想我们的第一次……”季月劳打断我的回忆,他站在发绣店的门里,皱眉一脸不悦的看着还站在门外的我。
我听了他的话,咬着嘴唇回了一句:“滚。”说完就走进了他的店里。
很快,我就被季月劳带到了店里面的工作间里。
他指着桌上一大把头发,递给我好多个塑胶袋子和一捆红线后说:“按以前那么分就可以,上面都标好了名字,你按着名单用红线绑到一起分别放到袋子里就可以了。抓紧弄,我去前面了。”
我没回答他,只是拉长着脸坐到了桌前,开始干活。
季月劳给我的名单上,用毛笔写着总共十二个人名,每两个名字并排写在一起,名字中间用横线连在一起。
就是六对男女了……我看看手边的头发和红线,嘀咕着,随手把镜片裂了的黑框眼镜放到了桌上。
我对名单上的笔迹很熟悉,那是季月劳写的,我亲眼看见过他用毛笔写字,还逼着他把我的名字用毛笔写了一遍。
说起这个,我手上整理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季月劳就那么不情愿用他那根秃了毛的旧毛笔写我的名字呢,心疼本来就剩了没几根的笔毛还是舍不得墨汁呢,我真搞不懂他这个怪人。
“哎,你是不是起了色心了,看你那淫·荡的小表情!王……小……甩……”突然一声尖利失真的男人骂声在我耳边响起来,我吓了一跳朝屋子里看,这狭小的工作间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谁骂我呢啊。
“王……小……甩!”又是一声。
132 另一种死刑(010)浮出水面()
阳光的照射产生的温度,还真是不低,我也感觉到自己额头微微冒出了汗珠,闭眼准备再晒两分钟就换个荫凉地方的时候,后背和头顶忽然就冷了下来。
眼前也感觉到一暗,像是太阳突然被遮住了。
我迅速睁开眼睛,原来是一把黑伞遮在了我头顶,挡住了阳光。
身后没有动静,我以为是林海过来了,就转身去看,可身后站的人不是林海。
在我身后撑着一把黑伞的,是个男人,他的整张脸几乎被一副黑色口罩给掩住了,还带着压得很低的棒球帽。
有那么一瞬,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冲着我大喊,是他回来了,曾念回来了!
可我看着身后面目不清的这个男人,却在心里怀疑的问着自己,我真的不会认错他吗?
“年子……”熟悉久违的声音让我不用再怀疑自己,是他回来了。
我从椅子上慢慢起身,黑伞在我头顶晃了晃,曾念已经到了和我毫无间距的位置,伸出一只胳膊,想把我搂住。
沉静如水的目光凝视着我,我只能看见目光的主人眼角因为剧烈动作出现了好几道皱纹,口罩还带着,我挡了下他想搂我的动作,伸出手就想去把口罩扯下来。
那么多想说的话,可现在都说不出来了。
曾念一歪头,避开了我伸过去的手,他的手很利落的完成了搂紧我的动作,只是没那么用力,还给我的肚子留出了空间。
我咬着嘴唇,还是说不出话来。
肚子里,忽然就被轻轻踢了一下,我脑子一转,故意大声哎呀了一下。
“怎么了,我碰到你了?”曾念紧张的把我放开,扶着我的肩头,低头问我。
我瞅着他几乎剃光的头顶,隐约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禁皱了眉头,曾念没听见我的回答,抬头看我,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点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