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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政剧上往往有那些牛逼蛮横到不近人情的大律师,被塑造得几乎和武侠片里的世外高人或者科幻剧里的疯狂科学家差不多难相处。
但现实世界中,但凡有律师这么搞,那么横死街头将会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原因无他武侠世界的世外高人,一身绝学别人是无法复制的。
疯狂科学家的成果,也有独门的科技装备乃至专利法律、垄断技术的财团巨头保护。
但顶级大律师的创造性成果,却是没法筑起技术性的垄断壁垒的
哪怕某个律师在世人都不能搞定外资投资国内传媒巨头这件事情时,发挥了他绝顶的聪明才智,设计出一套vie资本架构。或者在苹果公司都不知道怎么把钱留在海外避税时,发明出“三明治避税结构”。
但是,在赚完第一笔钱之后,这套方式方法总归会被圈子里的聪明人想明白,然后模仿。随之而来的就是垄断地位的消失、利润的急剧缩水。
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的法律,会保护律师在“发明新的犯罪方法或者钻空子方法”方面的原创利益的,这是发明型律师最苦逼的地方。
所以,要想在没有制度保护的情况下,依然细水长流把钱给赚了。
要么靠建立起无可辩驳的口碑和威望。
要么同时辅之以对潜在客户群的威慑,让客户心存忌惮,产生一种“如果不通过xxx搞这个事情,会不会被人盯上、从中作梗搅黄了?”的错觉。
冯见雄此时此刻对潘华那恰到好处的拿捏和威胁,一张一弛,正是此道的妙法。
潘华当然可以选择听了冯见雄的方案之后,找报价更加便宜的事务所,把其中关节想明白了之后,再慢慢把问题解决了。
但冯见雄也把话撂在那儿了:要是听了我的计策,却不花钱请我,哥有的是办法不计成本杀鸡儆猴,到时候把你们弄虚作假运营品牌的丑闻都曝光出来。
而绿世界,对于这种正当的报复,容忍度还是很高的,几乎是形成了一种行业自律。
国法虽然不会保护“发明新犯罪方法”的人,但国内有智商有资格发明新犯罪方法的顶尖大律师,毕竟就只有这么几百个而已(还要细分到几十个领域)。这么一小撮人,通过全国的律师行业协会之类的组织互通有无,很容易形成分赃默契,谁也不太敢作出坏了行规捞过界的事情。
潘华原先为了打假、运作公司其他法务活动而联系的律师事务所,并没有牛逼到如此高度的。所以他对于这种顶级大律师圈子的思维模式并不是很了解。
刚刚被冯见雄威慑了一下,他内心也是有点不痛快的。
但是,很快他就得不痛快也得给我痛快了。
……
潘华很是重视地把冯见雄下午说的内容,大致地上报给了当总经理的大表哥李林。
李林平时主抓市场工作,按说是没时间听法务谈判的细节的。
但听表弟说,来者自称可以“风险代理运作品牌快速驰名”的事儿,而且收费可能非常昂贵、听了详细方案之后就不能反悔了。李林也被这些闻所未闻的奇怪条件搞得有些好奇,这才纡尊降贵亲自会客。
于是当晚的酒桌上,便是一派觥筹交错的和谐景象。
冯见雄口才了得,又是一番变着花样的说辞,表达了他发自肺腑的“农民企业家和读书人只是人生追求不同,并无高低贵贱”观点。然后把李林也说得心有戚戚焉,觉得这个律师沟通起来真是舒服,一点酸气都没有。
当然,这种话术普通人肯定是学不来的。
因为冯见雄说这话时是真心发自肺腑,连他自己都相信了的。
就跟杰克马说鸡汤时一样。
所以他的气场才能浑然天成,让农民企业家如沐春风,感受到不卑不亢、刚柔并济的尊重。
要不是史妮可对冯见雄太了解,知道他平时是怎么样一个人、知道他是何等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就几乎连史妮可都要骗过去了其口才之恐怖,一致于斯。
然后,冯见雄才图穷匕见地报了价:
“2000万。只要李总应了这个预算,我保你贵公司的‘l干妈’品牌,在07年过年之前拿到驰名可以风险代理哦,前期可以根据实际布局成本,分批开支30%。剩下的七成,驰名之后收取,不驰名不要钱。”
“2000万?你怎么不去抢?你当我们平时没咨询过不懂行情么?”
第一时间开口驳斥的,竟不是李林,而是急于表现自己忠心和平素认真负责的潘华。所以这几句话潘华更多是朝着李林在说,“哥,我问过别的事务所的,正常做一个驰名100多万就够了,绝对不到200万的。他这个2000万的价钱,比行规高了10倍!”
然而面对这种“扫盲价”,冯见雄却是一点也不恼羞成怒,只是淡淡地哂笑:“200万?也行啊,那你们找那些收200万的事务所好了至于08年10月,开换…届会之前,来得及拿下来么?会不会耽误令堂当上全国议会代表?”
全国驰名都没做到,你好意思去代表谁?
李林当了多年总经理,四十来岁年纪,学历虽然不高,阅历却是够的。对于各种讨价还价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他也知道刚才潘华那番杀价,纯粹是潘华为了在他面前表达“我平时也是有认真做足功课的,不会被供应商骗了或者塞回扣”,顺便唱个白脸。
这种表忠心的话,参考意义是几乎不存在的。
于是他就负责唱红脸:“冯先生的水平、资历,刚才也有所耳闻了。一分钱一分货么,相信你敢报这个价,肯定是对自己的服务水平很有自信了。说说你的具体方案吧放心,听完之后,要么让你做,要么咱就不做,绝对不会去找第三方剽窃你的思路的。”
李林这番话也算是大气,至少充分表达清楚他已经知道合作不成的严重性了。
冯见雄闻言,当下简明扼要地点出:“据我所知,贵公司的品牌,要通过国家工商总局的审批变得驰名,那就非得三年之功。我这条路子,主要就是走司法系统认定,绕开国家工商总局。
而如果要走司法认定的话,据我所知,目前贵公司的产品并没有成功行销全国所有省份,还有几个盲点。同时,还有至少10~15个省份,没有出现过仿冒贵公司产品的侵权方,也没有相关的维权诉讼记录。而我要做的,就是确保全国所有省份,都有人假冒你们,同时被你告、然后打赢官司,凑够司法驰名所需的覆盖面。
除此之外,我调查到贵公司的产品,有被部分海外华人的零售渠道,再没有经销授权的情况下,私下串货零星在欧美市场发售。但贵公司从来没有关注过海外渠道的打架,如果你们委托我的话,我一样可以捏造出几起品牌侵权的案子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直面对方的总经理了,而且对方也知道剽窃的下场,所以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的,这一番描述,冯见雄加入了更多的操作细节,双方一问一答,足足聊了20分钟左右。
李林眼中一亮,心中骇然,竟不知道这事儿原来还能这么干。
他也请过律所,找过顾雯。但说句良心话,就凭黔省那些二三流的事务所,还真没人站在冯见雄这样的高度考虑过这个问题(至少06年没人有这个水平)。那些事务所,最多是来一个案子打一个假,简直就跟差生读书拨一拨动一动差不多。
而一个好的法律顾问,从来不是用来告诉雇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好的法律顾问,要做到“只要雇主想做,哪怕法律不允许做,那就换条路子换一个适用法律继续做”。
李林听完,爽气地在原则上承认了冯见雄的套路,同时也毫不嘴软地砍价:
“办法不错,但是2000万太夸张了,我们去年全年的打假和对外法务诉讼经费全部加起来,才1200万,今年也高不了多少。即使是事成之后付款,2000万也相当于全公司一年半的法务开支了,何况你还要30%的预付,又不是零首付。”
冯见雄当然不能松口:“零首付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做整体品牌保护推广的解决方案,不光是要付出法务成本。还要各处注册皮包公司、伪造作坊、给法院诉讼费,这些都是有直接对外成本的。每在一个省‘自导自演,左右互搏’,哪怕我们自己的人义务劳动,对外付的钱只怕就超过50万了。”
李林闻言也不好直接反驳,故作让潘华核算了一番,才装作很慎重地说:“那这样吧,如果不能零首付,我们最多按照1200万做,这已经是全公司一年的法务预算了。再高,我这个总经理都说了不算,人心也会不服的那些跟我们良好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事务所会怎么想?随便来个过江抢食的外来户,就超过一年的预算?”
冯见雄在内心评估了一下对方这番话,知道如果自己松口到1200万,这单子肯定是做得下来的。
但是到时候成本就去了一大半,自己忙活半年多,难道才只赚那么四五百万净利润么?
做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半年他自己用专利碰瓷、乃至最后把作案方法脱手卖断给金成义,可就前前后后赚了千把万。
要是如今越活越回去了,忙半年纯利润才500万,肯定是污了自己的身价的。
冯见雄心中一阵烦闷,随口问道:“那如果我不要首付款,100%纯垫资风险代理,你们能给到多少?”
李林和潘华故作郑重地商量了一番,报出了个1500万的价格。
第36章 品牌价值授权费
双方唇枪舌剑,摆难度讲成本讲效益,讨价还价。
卖方的叫价才压到1800万、且要20%分批预付。而买方只肯应承到1200万总价、10%预付。
史妮可在一旁听着看着,觉得一阵阵无力感袭上心头:自己要苦练多久,才能有这种刚柔并济、恰到好处的口才?或许,练一辈子也没有这种火候吧?”
场内的言辞,火药味也愈发浓烈了起来。
“李总,我再强调一次!离了这个店,这门生意你国内别想找到第二个人帮你运作。只要你不肯和我合作,我出了这个门之后,将来要是被我看到你通过司法渠道驰名了,我绝对有能耐把你们l干妈搞臭信不信?”
“你说我有没有就今天的谈判录音?你觉得可能么?以后我冯某人这个名字的品牌价值,都会比你的公司高。我犯得着用这种两败俱伤大家没脸的方法来搞臭你?但是你别以为除了这种下三滥的小儿科,我就没别的招数了!”
冯见雄连番妙语,猛攻猛打,一再逼得买方不得不抬高预算。
李林那边也有些扛不住,又临时叫了个心腹的法务成本核算人员,一起帮着谈判反驳。
那些算法务账的家伙还算有几把刷子,咬死不放地说:“可是冯先生,你刚才的报价依据里面,对前期对第三方成本的核算有点问题。您是按照帮我们造假15个省的记录来做成本的。
但是我们经过此前的备忘调查,这些省份里其实有4个省份近年来吃辣市场培养得不错,已经有人在假冒我们了。
只是因为我们的市场份额还太小,打假的诉讼成本还不如在该省的利润,所以一直放着没打。但如果您要打的话,布局成本应该从不变成本中扣除掉……”
把那算法务账的家伙的话,用人话翻译一遍,大致上是这样的:比如,在吴越省这种不吃辣的江南水乡,或许06年l干妈已经有500万销售额、40万纯利润了。但是系统地打个假或许要超过40万的诉讼、取证、差旅成本,所以这些诉讼一直是隔着的。
但既然冯见雄已经到了“没假也要造假来打”的程度,这些人的存在无疑是帮冯见雄省一些做局的成本。
还价还到这么锱铢必较、open…bome的程度,那也是没谁了。
简直就跟那些拿着iphone的物料表来讨论一台手机该卖多少钱差不多。
冯见雄听得忿然不已,心说再被这么缠夹不清抠成本,这生意就别做了。
当下他斩钉截铁地摊牌:“老子做的是‘品牌运作整体解决方案’,值什么价要看疗效!你算我的成本干嘛?成本关你屁事啊!要做做不做滚,这事儿全国我第一个想到,不找我你也别想通过别人做成!”
李林是要演红脸的,当下虽然被冯见雄强硬抢白了,却也暂时没出恶声。倒是他身边那个算法务成本的走狗忙着表忠心:“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种生意收益本来就不确定,不算成本怎么付费?”
冯见雄一伸手,旁边的史妮可立刻递过来一个文件夹。他拿在手里,对李林和潘华森然道:“李总,麻烦你让这个帐房出去。这些东西,我也就现在拿出来给你看一眼,让你知道我的实力。出了这个房间我是不认的。”
李林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压,更多的是好奇,竟然一挥手让手下人出去。
“李总,我……”忠心走狗不知所措。
“出去抽根烟吧。”李林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
走狗离去之后,冯见雄把东西一摊。里面赫然是他当初和金成义之间的交易细节,包括所有协议原本的复印件。
这些东西,冯见雄是绝对不可以给第三方留下证据的,所以只许看,不许拿手机拍照。
李林看了些细节,倒是愈发暗暗心惊,坦白地问:“你是想证明给我看,你是‘有一贯找到新的法律空子的实力’的?”
冯见雄傲然道:“差不多吧,所以,不要跟我谈成本,我有这个资格。”
该拉近关系该尊重对方的时候,也尊重够了。到了显示肌肉的时候,当然也要干脆。
该证明诚意的时候,就专心证明诚意。
该证明实力的时候,就专心证明实力。
李林默然微微点头,像是想明白了些关窍。
潘华见状,连忙出来折衷打圆场:“小冯,我也知道你是个爽快人,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但就因为这种事情前所未见,所以才要推算一下怎么个算法比较合理!你要说不算成本、按疗效收费。那提前两年驰名、连带附加的炒作价值,到底能带来多少品牌价值的提升,这个也不好量化啊!”
潘华这番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看疗效收费的东西,不该算成本来定价,这没问题。
但问题是品牌价值的增加额,很难量化清楚,所以“疗效”也就有些难以服众。毕竟冯见雄做的是一门前无古人的生意。
冯见雄叹了口气,脑中却是转得飞快,盘算着怎么让人心服口服。
“李总,潘总,我冯某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们既然要看疗效收费,那我们就对赌分成好了。我对于自己的方案、对贵公司品牌的无形价值提升是很有信心的,但愿你们到时候别后悔!”
潘华愣了一愣,还没开口,倒是李林颇为大气,直截了当反问:“怎么个分成?难不成你要从我公司后续几年的利润增长里分成不成?那也太可笑了,一个公司的成长,可不仅仅是靠品牌,这种念头我劝你还是想都别想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业务的增长,是无数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品牌占了多少斤两,我心中还是有数的。”冯见雄也不为已甚,
“我觉得,对于已有市场的增值,品牌建设对其的帮助很难界定,我可以大度一点,不跟你算,再说了,你本身还是给了我1000万的嘛,就算只给1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