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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来福不说话,又划拉了一根火柴,准备再点一支烟,然而火柴怎么也划不着,周大光掏出了打火机,替他点了烟。
“呼……”张来福将手放在膝盖上,“找他事情倒是能解决。不过风险也不小,江湖里有江湖的规矩,虽然现在都金盆洗手了,在街上闹的,也就是一些小混混,但这些老人多少有点震慑力,只是黄三笠为什么要帮你呢?”
“我也没把握,明天到印斋再问问吧,如果行不来,那就算了。”
张来福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回过神来,说道:“那行吧,大光,你今晚也就睡这里吧,反正有空床,拾掇拾掇,讲究一晚上。”
“诶,好。”
钟岳站起身来,“我帮你搭把手。”
“你坐下,我再说两句。”张来福心事重重地说道。
“哦,您说。”
张来福抽了两口烟,“做人踏实本分一点好,少走些歪门邪道。尤其是黄三笠这样的人,能不去碰尽量不去碰,免得惹得一身麻烦。”
“李老既然让我去印斋,想来是有门路的,也不是去混,就是让潘伟这畜生收敛着点。”
“嗯,你心里有个数就好。黄三笠若是提的要求过分,就别勉强,找你外公去,他是潘伟的老子,怎么说,也有点情面。”
“他?算了吧。”潘家二老的态度,钟岳是看明白了,请他们说情,恐怕家门都不让你进去。
在张来福这里睡了一宿,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清晨有些犯困爬起来,钟岳打了些水,洗了把脸。就让周大光把车开到桃花坳去。
钟岳先是到了山坳,爬到山腰上,给他爹上了香。当年守碑的承诺,虽然出现了不小的波折,但能够失而复得,已经是不易了。人浮于世,路途不易。一个还靠着乡里人救济才上大学的贫困生,是顶着多么大压力才敢把自家的魏碑,这么轻而易举地交出去的?
钟岳大可以活得跟他爹一样,那么换来的结局又是什么样?
人活得不能没有骨气,但不能不懂得变通,韩信都受过胯下之辱,曹孟德还割须弃袍,这点骂名又算得了什么?魏碑不交,乡里人骂狼心狗肺;即便是他交了,乡里人还有不识好歹的骂不孝子,这就是世道,你想讨好全部的人,那样就活给别人看了。钟岳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至于流言蜚语,随他吧。
从山坳里出来,凯瑞设计的刘总监还没过来,刘清华还有另外一个施工队,则是已经早早的上工了,钟岳跨入大门,就听到切割板材的声音。
屋外的墙饰倒是没什么增添,就是感觉粉饰一新。
“钟岳?”
刘清华作为包工头,正站在堂屋前分配着任务,看到走进来的俩人,忽然笑道:“怎么,不放心,来监工啊?”
钟岳笑了笑,“就是过来看看。”
“你这一套装修,没二十万,真的难下来。”
“额,那你们忙。”这设计团队也是叶安叫来的,本来钟岳就没想要这么大改,既然叶安的一番好意,那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副《万寿无疆》似乎送到淞沪之后,除了欧阳开山的一个电话,也就没有什么音信了。
钟岳倒不是想着从欧阳开山那里捞点什么,而是系统之中的这个任务也没有提示,不知道算是完成了还是没有完成。
“强子,你过来下。”
准备上漆的黄毛强听到钟岳的声音,就走过来。一条牛仔裤上沾满了白色的星点子,“怎么了?”
“找两个人,帮我把车里的石碑给搬到后院。”
“哦,成。阿坤,过来下。”
“来了。”
两人跟着周大光,去屋外头的面包车上搬石碑。钟岳独自走到后院里,朝那口古井中看了一眼,当初石碑吊了上来后,记得井水都重新放回去的,就算没放回去,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也该涨上来了,然而诡异的是,自打石碑断了之后,直到钟岳离开家,这口井都是枯竭状态的,放回去的水也不知道流哪里去了。
从井口望下去,能看到巨大的龟背上,那半块断碑矗立着。
“阿岳,这石碑放哪儿?”两个抬着那从文化馆运来的石碑走过来。
钟岳回过头,“先别急着拆,找根结实点的尼龙绳过来,越粗越好。”
周大光看了看井底,回头问道:“你要接回去?”
“嗯,我爹之前让我守好这块石碑,没能守住,如今失而复得,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清华走过来,“石碑断了,就这么安上去怕是不行的,用水泥抹上去的话,这碑就废了,县里有个箍缸的老师傅,我请他过来看看吧。”
钟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第九十七章 意外收获
过了一个多小时,刘清华载着个藏青挂袋,戴着袖套的老头回来了。老头坐在凳子上,抽着烟,“这手箍活,已经多少年没开张了,刘娃子还记得呐。”
刘清华笑了笑,“当年谁家没有个破碗破缸的时候,您老这一手绝活,箍好的碗跟缸,都是滴水不漏,怎会不记着。”
钟岳站在一旁,问道:“这位老师傅贵姓?”
“手艺人,姓什么不重要。你是东家啊,要箍什么?现在人富裕了,破碗扔了,用水缸的人也少了,手艺活都要失传了。今年若是没活,老头子我就收山了。”
钟岳指了指那毛毯裹着的石碑,说道:“断碑。”
抽烟的老师傅脸色一变,“碑不箍。”
刘清华连忙拉住起身欲走的老师傅,说道:“白阿公,别,通融通融。”
“什么通融!这是规矩,人死立碑,这碑上钉铁箍,是对死者的不敬,损阴德的事情我不干,这几十块钱,赚不得,赚不得。”
“白师傅留步,这不是墓碑,您看过后再决定箍不箍吧。”
老头回过头,“稀奇了,现在还有不是墓志的石碑?”
他走过去,将毯子掀开,“包这么严实。”边说边将泡沫扯出来。
“是块记事的碑啊。那倒是行。”老头有点眼里,扫了眼上头的字。
刘清华松了口气。
“翻过来我看看。”
刘清华走上前搭手,将石碑立了起来。
“嗯,背后没字,倒是不影响,另外半块呢?”
钟岳指了指井口,“在底下呢。”
白师傅一愣,不由苦笑道:“还是个苦力活啊,没三百块不干的。”
“三百,白阿公,你以前箍个缸都才二十,三百块……”刘清华觉得这老头实在狮子大开口,“五十,五十你看成不成?”
老头踩了烟头,“三百块是为了你们好。我一大把年纪了,下井有个工伤的,赔死你们!三百开,老汉我就是摔死了也不要你们赔一个子儿的。”
“……”
这老头是来箍瓷的还是来碰瓷的?
“快点,箍不箍,给个痛快话!”
钟岳掏出三百块,直接给了那白老头,“箍结实点。”
“得嘞。”三张大钞收入口袋,老头脸色也好了不少,“还是东家气派。这样,我先下井找个落脚的地儿,待会儿在准备好把石碑吊下来。”
几人拿了一捆绳子,给老头系紧了,缓缓吊入井中,几个大小伙子拉着绳子,“这老头怎么这么沉?”
刘清华站着钟岳身旁,说道:“阿岳,你被这老头骗了。他身子骨硬朗着呢,我过去的时候,他还捧着只鸡啃呢,大清早的,吃鸡的也就他了,年轻时候,一个人箍缸接活,两米口径的大缸,说拎起来就拎起来,比咱们这帮年轻人可结实多了。”
钟岳笑了笑,“没事,三百就三百吧。现在这叫匠人精神,不多了。”
“呵呵,你可真大方。”
“阿嚏!刘娃子,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井下传来回音,“石碑吊下来吧,断面记着朝下,别砸着老子!”
“你看看,这中气十足的声儿,这像是六十岁的人么?”
钟岳帮着将石碑勒好,裹了好几圈,防止石碑脱了绳子,把底下的白老头砸出个好歹来。
“您老当心嘞!”
“砸不死!”
石碑缓缓放下去,随后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儿,过了二十来分钟,便听到底下的白老头喊道:“齐活!拉我上去。”
几个大小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慢慢将老师傅拎了上来。
“看不出来啊,老师傅,挺沉啊。”
松着身上的绳子,老头笑着说道:“你们现在的小伙子,真是没用,年轻时候,我扛着百十来斤的青石砖走山路都不带喘气的,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憋得跟猪肝色儿的脸,好好练练。”
钟岳将绳子系在自己腰上,说道:“我下去看看。”
“得,那我在上头等着,我的手艺你放心,这石碑箍好了,几十年都不带动的。”
钟岳带上安全帽,他可是被上次砸过头的人,这回更加小心了。
原本井壁是有青苔的,非常湿滑,不过将近一个多月的干涸,青苔都脱落了,露出原本的石色。
绳子缓缓下方,钟岳踩在了龟背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拿手电筒照着。
石碑的背面露着两个铁钎,侧面各有一个,有字的一面没有任何铁钉的痕迹,钟岳伸手摸上去,真是奇怪,底下这半块,明明之前是有字的,为什么那次断碑后就不见了呢。这个问题,钟岳思考了很久。
手电的光照在上边,系统的声音久违地响了起来。
伴随着宏伟的背景音乐,这一刹那,钟岳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还自带bgm(背景音乐)的?
“【失而复得】剧情完成,系统奖励???”
这还是个剧情?
钟岳有些怔怔地看着这块修复完成的石碑,然而再次凝望上去,就连最上边的半块石碑,字迹也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钟岳真不敢相信,这么凿在上边的字,居然会消失不见!
井上忽然传来声响。
“钟岳,好了没?”
钟岳低头看去,原本干涸的水井,居然底下渗出了水来!这也太玄乎了吧?
“拉我上去。”
他关了手电,心中骇然,这尼玛,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是不敢置信!
“怎么样?老汉我手艺如何?”
“阿岳,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钟岳回过神来,“哦,没事。挺好的,谢谢白师傅。”
白老头露出微笑来,“客气了,行嘞,刘娃子,送我回去吧。”
刘清华有些不爽地说道:“您赚了钱,自个儿讨辆三蹦子回吧。我这手头上还有很多活呢。”
“嘿,你……”
钟岳拦着想打人的白师傅,“正好我要去县里,光哥会送您回去的。”
一听钟岳会送他回去,白老头也就消气了,“刘娃子,真有你的,说好了专车接送,看老汉我赚了钱,又反悔了,什么人呐。”
“去去去!就个箍瓷的,真当自己是大能人啦。现在碗没人修了,水缸也没人用了,你这手艺,也到头了。”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白老头脸上忽然没了神采,仿佛抽干了气力似的,“走吧,我回了。”
第九十八章 惊吓
匠人,在这个工业化、量产化的时代,渐渐被淘汰,剩下的少数人,有的被尊为大师,有的,岁月消磨,带着赖以为生的手艺,送入了火葬场,付之一炬。
白老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送回了箍瓷的老师傅,面包车停在了印斋的小巷口。今日是李德明见客的日子,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巷子里候着。
同为匠人的李德明,却备受尊崇。四四方方的面包车停在巷子里,立马收到了鄙视的目光,显然五菱宏光的标志,在某些人眼里,不配来这条文人雅士该来的巷子。
“小岳,我先去还车,到时候拿货车拉你回去。”
钟岳点了点头,“成,路上慢点。”
周大光开车离去了,钟岳径直走上前去。
“诶,年轻人,排队。”
“我不是来刻章的。”钟岳看着t恤衬衫的谢顶男子,从他下车,这人就一直盯着他。
这人靠在大奔车边,一副成功人士的口吻,“那也得排队,咱们都是来见李大师的,没看见都是等在巷子外吗?你是还没步入社会吧?要记得,守规矩,这个比什么都重要,别目中无人。”
钟岳站回到树荫下,“好,守规矩。”
“这就对了,听人劝,吃饱饭。”
一旁等候着的几个成功人士都呵呵地笑着,不知道每天得遇到多少个这样的愣头青啊。
印斋的大门打开,赵志民推了推眼镜,“要刻章的登记一下,今日李老身体抱恙,不见外客。”
“诶,赵老师,赵老师,我这都预约了好几次了,李老怎么又不见客了?”坐在大奔上的成功男士脸上笑意淡了。
“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男子搓了搓手,笑道:“是这样的,李老工于书画,想要上门求一幅大作。”
“哦,这样啊,抱歉,印斋没这项业务。”赵志民让一边的学徒负责登记刻印需求,眼睛扫到了站在树荫下看热闹的钟岳。
“喂,站树下不热吗?”
钟岳看向赵志民,“到我了?”
“进来吧。”
一副灰心丧气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赵老师,这李老不是不见外客吗?”
赵志民瞥了眼钟岳,“哦,对不起,他不是外客。”
“……”
钟岳走进印斋,跟几个老师傅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走到后边书房去了。李德明摘下老花眼镜,抬头瞅了眼钟岳,“说吧,找黄三笠什么事?”
“惹上了个混混,想找三爷摆摆道。”
李德明冷笑一声,“就这事儿?找黄三笠?你怕是疯了吧?你知道黄三笠什么人么?”
“不知道,不过昨晚,那混混带着十几个人,拿着铁棍西瓜刀,差点把我堵在路上,要不是直接开车闯过去,怕是已经半条命没了。”
“混混无非就是要钱,破钱消灾。”
钟岳看着李德明手头捣鼓的印章,“可是我不想给他钱。”
“那就是有恩怨咯?”
“十年前拆散我家,几月前又来假惺惺地占便宜,被欧阳开山的保镖一脚踹在了地上,梁子就结下了。”
李德明将擦好的印章放入一个锦盒内,“世仇啊。”
“不管世仇不世仇,他不用想从我手上拿走一分钱。”
“那就是没得谈,估计局子里也不会管。”
“所以找三爷摆摆道。”
李德明长叹一口气,“黄三笠不是个心善的人,你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更大。”
“一个小混混,还需要什么代价?”
“不清楚,我就只能给你牵线搭桥,剩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来。一星期后,黄三笠在饭店做寿,也给我递了帖子,到时候我带你去。”
“那就谢谢李老了。”
李德明拿着一张墨印,在钟岳面前挥了挥,“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
“叶安告诉您的?”
李德明靠在藤椅上,闭目道:“论金农漆书,不得不说,普天之下,你是当世第一了。”
……
……
徽州临湖的一处别墅。
只有一条平整的柏油公路,通往其中。
铁门自动打开,黑色的加长林肯驶入其中。中年男子打理着发型,“小张,这身打扮可以吗?”
“董事长,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