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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掩饰你内心的恐惧。在没有感受到真正的笔墨之前,我明白你是不会罢休的。”
“你既然说你临写过我们华夏的颜氏家碑,我,对了,它叫做《唐故通议大夫行薛王友柱国赠秘书少监国子祭酒太子少保颜君碑铭》,那么你告诉我,你觉得它最大的魅力在哪里?”
花臂老头盯着钟岳那古井不波的眼睛,“颜先生如雄浑的黄河。他的字,旷古烁今。那是一种气魄,一种具体。而你们这些无知的华夏后辈们,却在颜先生滔滔不绝的大浪前,只看见了表面的法度,可笑!”
钟岳本来以为这个日本老头会将颜真卿批驳地一无是处,然而看着这个精神错乱,前言不搭后语的老头又赞美起颜真卿来,钟岳又哑然了,你特么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没看过您的作品,也不知道您究竟想要干什么。”钟岳站起来,“等改日,我会让你看一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颜氏书风。”钟岳站起来,将那有些煞笔的裤衩子系在了关键部位,绕到了竹帘边。
“不过有一点我很赞同您的观点,书法确实是万人的,只不过书法不需要解放,因为在我们华夏,书法从来就没有垄断过,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从来没有。”钟岳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朝哪代,有规定平民不允许用毛笔,不允许写书法。只是碍于古代的文化程度不高,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字,书法才只在文人士大夫阶层流行罢了,这并不是说垄断。
就像购买一辆保时捷,没有人规定,只有达到多少财富值的人才能去购买拥有它,但是能够买得起它的人,绝对不是穷人,这并不能理解为富人垄断了保时捷。
小隔间内空气不流通,钟岳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有些发红,血脉由于热水的刺激以及情绪的激动,如虬龙般浮现在肌肤下。等换好了衣服走出浴室,一阵早春的冷风拂面,有一种身轻如燕,仿佛卸掉了几十斤桎梏在身上的枷锁一般。
“看来以后得多泡泡澡了。”
“钟岳。”
他转过身,看到一脸怒意的谭咏芝,“你怎么还跟着?”
“你知道,丢下一个女生,独自去花天酒地,是一种很没有风度的行为吗?”
钟岳听着谭咏芝的责问,说道:“首先,你是自己跟来的,如果全世界女人跟在我身后,那我都要对她们负责?还有,请注意你的用词,你见过去澡堂花天酒地的?喝人家泡澡水?”
谭咏芝不以为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万一有特殊服务呢?”
钟岳玩味地笑着,“你又知道了?那你进去问问啊,你日语这么好。”
“……”被钟岳这么一怼,谭咏芝立马掉头就离开了。
钟岳朝澡堂里瞅了一眼,跟着谭咏芝回去了。
“这年头,傻缺怎么这么多?”
第四零五章 古山见一
“老曹啊,你这马桶盖都买了三个,这么多?”
“哈哈,这家里要两个,还有一个给我女儿家里顺带的,难得来一趟,一个也是买,仨也是买。这不,还有给我小孙女带了好几盒止咳贴,这小家伙,三天两头的咳嗽,老是打吊针啊,我看着都心疼。你买了啥?”
“哈哈,给我老伴带了套化妆品,还有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特产,诶哟,昨儿个要不是小侯跟着,我这人都快要被拆散架了。”
来成田市住了好几日了,这华夏代表团的顾问专家们就几乎没几个呆在酒店指导作品的,旅游、购物、逛景点,这不知道的,以为奎正东带了个老年团过来旅游呢。
“这都住这么多天了,也没见韩国友人过来,一点也没有大赛的氛围啊,难道不是应该提前见见面,招呼一下么?”
奎正东说道:“不清楚。这原本说了定在东京都的书法交流展,居然又该在了这种小地方,这要是在国内这么乱搞,早就被我们书协的理事给撤职了。”
“算了算了。说到底这国际书协也就沾了点柳老的名头,不然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协会,谁承认啊。”
“别说了,这次咱们赴日参加青年书法交流,也是权当度假么,这不花钱的机票,白捡的便宜啊。”
“也是。”
当然,华夏书法团里,老书法家们悠哉度假,谭咏芝又是主攻书法理论研究,所以也没什么太大压力,压力最大的还是这次过来的两个专攻书法创作的年轻人。一个走的是帖学,一个走的是碑学,这每天想着出去旅游,总被奎正东锁在书房里反复临帖创作,当然钟岳这个替补选手奎正东是没有过多考虑过。
只要不是赵礼秋或者启长禀手断了,这场三国青年交流会,钟岳是注定无缘参赛了。不过对于钟岳而言,比赛是其次,他必须得找一个当地有些声望的人,去找到黄幼薇。
奎正东坐在餐厅喝下午茶,忽然电话打了过来,是个国内的号码。
“喂。”
“正东啊。”
“什么事情,会长。”
“你怎么回事啊,离书法交流展就两天了,你带着团费跑哪儿去了?大会主办方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人家韩方书法团都已经登记好了,就差咱们没过去了。”
奎正东放下端在手里的咖啡杯,身子直起来,“什么?怎么会。我们咱就登记了啊,这在酒店都快住了五天了,还有大会主办人的负责人接待,我还在纳闷,这怎么没动静呢,什么情况?这是。”
“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情况,你们到底在哪里?”
“在千叶县成田市的一家酒店啊。”
“见了个鬼,奎正东,大会办在东京都,这地点都写在邀请函上,你现在告诉我,你带团在什么田市,你这是要上天啊?”
“不是,会长……”奎正东站起来,一副诧异的样子,“我们下飞机看到欢迎我们的横幅,就过去了,然后那个负责人就带着我们来这里了,他还说比赛改在了成田市举行,我还觉得奇怪,这比赛怎么说改地点就改地点了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赶紧给我带人去东京都!要是在书法交流会上,让我听到我们华夏书法团怯战退赛的消息,你就呆在日本卖屁股吧!”
奎正东脸色一变,说道:“我赶紧带团过去。”
他站了起来,看到还在餐厅内吃茶点的两个广南籍书法家,呼唤道:“别吃了!”
“这不免费的么?怎么了?奎队长还不允许我们挖帝国主义的墙角了?”
“我们要敢去东京都!”
“为什么?前天我们才刚回来呢,不去了。年纪大了,来来回回折腾心累。”
奎正东咆哮道:“我们走错地方了!”
“啊?”
整个华夏代表团,在收到奎正东短信的时候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
“太夸张了吧,搞了半天,接待我们的不是大赛主办方?我的天,这事情这么玄乎?”
在整理行李的老曹摇头叹气道:“谁能想到啊,赶紧的吧。这浪费点时间也就算了,要是被绑架了,我这条老命搭在这里就惨了。”
“去去去,竟说不吉利的。我得给我老伴打个电话。”
“打什么啊,不知道有没有报警。”
两人站在走廊上,正等着助理收拾行李。
“诶,怎么没信号了?”
“是啊,我的也没了……”
两人忽然抬起头来,互相凝视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来。
砰砰砰。
华夏书法团的人纷纷朝酒店门口跑去。这特么……见了个鬼!
奎正东站在酒店大堂上,“人都齐了吧?”
“管他呢,先跑出去吧,这手机都没信号了,大事不好啊!”
“我们先出去。”
还没走几步,酒店外忽然冲进来一群人。
江口重池西装笔挺地走进来,微笑着看着华夏书法代表团里惊恐的众人们,喃喃道:“果然和社长说得一模一样,所有书法家,都是虚伪和无耻的牲口啊。”
“你要干什么?!”
“真是让人感到遗憾,诸位来自华夏的贵宾,为什么要打破这么和谐的相处氛围,一定要把局面搞得这么难堪么?”
一位惜命的老书法家忙说道:“你要什么,钱?我给你就好!”
江口重池轻笑道:“你觉得我很缺钱花么?”他环顾酒店四周,“这里都是我们墨人株式会社的产业,你觉得钱,对于我们而言重要吗?”
“那你要什么?”
“我们要让你们这些书法家们身败名裂。”
奎正东眯缝着眼,“难道你们日本的书道就这么无耻吗?为了赢,居然不择手段!”
江口重池呵呵一笑,“阁下错了。”
“嗯?”
“我们同样鄙视日本书法家。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虚伪和自以为是的存在。我们不是书法家,而是要为墨而生存,让墨迹生辉!”
“你们……”
从江口重池后边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摘下头上戴着的帽子后,那双秃鹫似的鹰眼,让众人感受到了阴冷的气息。
“墨人社古山见一,幸会幸会。”
第四零六章 墨人会
成田市内一家咖啡馆
本来钟岳准备下午呆在酒店观摩神人九势的,拗不过谭咏芝非得请回上次那顿鳗鱼饭,只好出来,吃点下午茶到处逛逛。
不起眼的小咖啡馆,点心倒是做得很好吃。尤其是一款长崎蛋糕,虽然他们所处地域不在长崎,但是这款因为地名而闻名东亚的蛋糕,确实很好吃。口感细腻,像是在吃鸡蛋羹一样。
叮。
谭咏芝看了眼手机,顿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她拨给了奎正东,然而提示的居然是不在服务区!
她又接连拨给了好几个老教授,甚至连那讨人厌的启长禀都试着拨了过去。
“怎么?”
谭咏芝说道:“奎会长发短信来,说接待我们的居然不是日本书道的社长!”
“不是?”
“而且我刚刚拨电话给好几个老教授,还有启长禀,都是不在服务区内,我们……怎么办?”
钟岳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谭咏芝将手机递给了钟岳,“我还跟你开玩笑不成?”
钟岳扫了眼上面的短信,看来这奎正东也是把自己这个替补选手当成了摆设,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通知他了。
他忽然心头一凛。
不是日本书道的会长?
那前几天晚上的……卧槽!那还真有可能是个道上的大哥啊!
钟岳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真是,那种巷子,还是那样的一副打扮,这要是真的横死岛国,钟岳估计要成为二十一世纪最悲惨的书法家了。
“赶紧打电话联系一下国内的书协。”
“我不知道联系谁……”
“那就联系警方!”
这时候,钟岳面前的电话响了起来。
钟岳扫了一眼,对谭咏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钟先生,拿铁加半块放糖,味道如何?不过我个人建议是不加白糖,这家店有特别焦糖,味道您可以尝试一下。”
钟岳看了看周围,说道:“你想怎样?”
“您放心,我们不会对您以及华夏的书法团队造成任何的人身伤害,这一点,我以人格保证。”
“你们还有点脸吗?就是些从事书法的艺术从业者,有必要?”
“是啊,确实没必要危及生命,所以我说了,请您放心。”
“那你到底想怎样?”钟岳明白,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很有可能,在某个角落,已经有江口重池的人埋伏着了,只要他们两个离开了咖啡馆,很有可能就是被无情地带走了。
江口重池说道:“古山社长有些话想对您说。”
“钟岳,没想到吧?”
“呵呵,是没想到。玩个书法,居然让你们玩出了无间道的即时感。真是不知道日本的书道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了!”
古山见一笑道:“是啊,日本书道真是太扭曲,太虚伪了。这一点我非常认同!”
“别在跟我扯没用的了,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让你亲手打败日本书道!”
“你没病吧?”钟岳听到这荒诞的要求,这货,难道是棒子或者我们自己这边的人?
古山见一说道:“我,墨人社,古山见一,已经向日本书道的书法家们宣战了!我们要从日本历史上,抹除这一虚伪的职业,而你,将继承我的使命。”
“你特么脑子有毛病吗?”
“呵。你可以不答应,即便是不答应,这些华夏书法社的软蛋,我也没兴趣终结他们肮脏的性命,只不过得等到这恶心的书法沙龙结束之后,我才能将他们放了,当然,你不答应,也即将享受他们同等的待遇。”
钟岳眯缝着眼,很明显,这个古山见一,是想借他的手摧毁,或者说打击日本青年书道,只是这样做的目的在何处呢?
难道那个满身布满纹身的老头,是几十年前的好战分子?想借着这次书法再次挑起两国战争?这也完全不存在的事情啊,他自认为书法的魅力还没有大到举一国之力去捍卫尊严的地步。
“你知道你这样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属于什么吗?”
“钟岳,我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现在我是和颜悦色地邀请你出席这次的盛会,只不过交给你们华夏书法的这些软蛋,我不放心罢了,你听听。”
“唔……求求你,别杀我……”
“我发誓,我再也不敢挑战日本书法了。”
“是我当初冒犯和失礼了,我去喝马桶水!”
“……”
古山见一笑道:“看到了吧,这些人是多么怯弱和无能。他们怎能能有资格和我一起参与这次的捕猎呢?”
“所以你的意思,你将我们的人软禁起来,是为了替我扫除障碍?”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准确地来讲,我认为他们这些人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不得不寻找更合适的猎人,来帮助我打猎,毕竟准确地来讲,我已经不是书法家,是不可能再去挑战那些虚伪的人了。”
“不管你这是反话还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次青年书法交流会,本来我们就势在必得,你完全不必要自找麻烦。”
“那就静候佳音了。我在这里和这些懦弱的小老鼠们吃点美食,记住,千万不要将这次愉快的捕猎搞砸,不然的话,那就真的要成为你想象中的绑架了。”
钟岳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总得让我知道吧。作为同样的猎人。”
“我说了啊,墨人社,古山见一。”
电话挂断了。钟岳看着一脸焦虑,准备报警的谭咏芝,说道:“先别把事情搞复杂,不然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那怎么办?”谭咏芝脸吓得惨白。
“我们去东京都参加交流赛。”
“可……我们的行李还在酒店呢。”
咖啡馆的服务员走过来,之前还和谭咏芝用日语交流的年轻服务生忽然用一口流利地中文说道:“两位。江口先生说,行李以及相关证件,已经给二位送到车上了。”
“……”
原来,他们这一下飞机,就成了别人棋盘里的棋子!
“他们到底是谁啊?”
“古山见一,你在日本书道中听说过这个人吗?”
谭咏芝摇了摇头,“没有。”
“那墨人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