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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可惜了这富贵人家的小姐,这艾灸过,这两个胳膊都是黄黄的艾疤,这得多难看啊……”
“那总比没了命强。”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之前那种被疾病、晦气笼罩的阴霾,仿佛在讨论别人疾苦的时候,一扫而空了。
持松法师一边给刘荷花艾灸,一边让庙里的和尚研磨着药墨。
“每日艾灸早中晚各三遍,八宝五胆药墨,晨起箭水三钱,诵《心经》三遍,自会痊愈。”
“爹,不冷了。”
中年男子大喜过望,连忙道谢:“谢大师。谢大师救命之恩。”
****
咳咳。
钟岳的意识渐渐苏醒。他睁开眼的时候,一侧明晃晃的阳光照进了禅房。
“嘶。”
钟岳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一种炸裂般的疼。
他爬了起来,倒了一杯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响来。
“昨天……”
他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从系统里买来的白绢、提斗大笔在大雄宝殿前洋洋洒洒,肆意泼墨。
后来就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昨晚怎么了?”钟岳拿着纸杯,走出了禅房。
欧阳明正端着泡面吃着,转过身来,“岳哥你醒了啊,我靠。”
钟岳站在回廊上,正好对着那大雄宝殿的一侧。殿前十来个僧人正蹲在地上擦着石砖。
钟岳脸色一变,“我那白绢呢?”
“放心啦,我帮你保存起来了,,话说岳哥,你那笔墨白绢从哪里搞来的?我之前怎么没见到?”
钟岳松了口气,这白绢上可记述着药墨的配方以及艾灸的位置,这些是救黄幼薇的关键,要是弄丢了,钟岳估计会把欧阳明从四楼上丢下去。
“先告诉我,昨天晚上我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不清楚啊?喝醉了,发酒疯似的,在庙里写书法,搞得满寺的僧人都来围观,要不是我拦住慧空方丈,估计咱俩昨晚要被抓去蹲局子了。你写完后,就呼呼大睡在白绢上,我这发了好几万的红包,才让这些寺里的僧人帮着打扫‘战场’,别让慧空方丈知道。”
看来昨夜是精神耗尽,用神过度导致的昏厥,这欧阳明特么也是心大,居然认为自己是喝醉了?这要是死了,那钟岳真的就要被吃丧饭了。
不过会在大殿上写书法,欧阳明和寺内一众僧人也以为钟岳是喝醉了。
一个挂着佛珠的监寺走过来,看着两个打闹皇安寺的罪魁祸首,叹道:“钟先生,你这用的到底是什么墨?这十来个人又是擦又是刷的,搞了三个小时才将大殿前清洗干净,这要不是……”监寺看了眼欧阳明,不说话了。
“下次别这样了。”
钟岳有些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喝醉了……”
僧人叹了口气,摇头离去,“真奇怪,今天方丈怎么起这么晚?”
钟岳问道:“那慧空方丈呢?”
欧阳明一拍大腿,“坏了,方丈还被我反锁在屋子里!”
钟岳一口水呛到喉咙,“啊?”
两人飞快地跑向方丈室。
……
……
半个小时后,方丈室内,慧空方丈一脸郁闷地坐着。欧阳明太损了,昨夜将慧空方丈反锁在了方丈室,还给忘记。早上饥肠辘辘的慧空方丈吃了口泡面,结果还吃到个烟头,如果不是这孙子姓欧阳,慧空方丈真想把这孙贼扭送去警局!
欧阳开山也过来了,坐在释慧空的边上,“慧空法师,给您添麻烦了。”
释慧空尴尬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欧阳先生客气了。两位小施主……很活泼。”
活泼的进一步就是调皮,调皮的引申义就是欠揍。
欧阳开山朝一旁站着的叶安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是我给寺里的师父们的一点心意。”
“这个……小施主已经发过了。”
欧阳开山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欧阳明,心里有点数了,能让欧阳明破财,就说明昨天这两人真的已经是很过分了。不然以欧阳明的脸皮,不至于给人塞红包堵口舌。
“他是他,我是我。过年的时候因为我太太身体抱恙,没过来,这点就当给寺里的香火钱。”
释慧空点头道:“那就多谢您了。对了,钟施主,了空师叔昨夜看了你的画,好像是记起点事情来,了空师叔,你说说吧。”
一旁的老和尚说道:“本来六七十年前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看了钟施主你的画,也不知道你是从那里找到的老照片,我还真的回忆起来了。那时候我还不是皇安寺的僧人,不过那次法会,我确实参与了,确实有位施主抱着他女儿过来治病。”
钟岳点了点头,“麻烦大师了。”
如今钟岳已经洞悉了一切,再事后诸葛亮一下,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钟施主。”
“啊?”钟岳回过神来。
释慧空微笑着说道:“昨夜听闻你在大雄宝殿外又出了一幅惊世之作。”
“方丈过奖了。”
“这是与佛有缘,不如今日留下墨宝一幅可好?”
神特么的与佛有缘……
要知道,昨天钟岳可是指着如来蹬鼻子上脸地诘问……释慧空若是听到了,估计就不会笑着说与佛有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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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六章 眷抄《心经》
“方丈,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我封笔不书了?”
释慧空一愣,问道:“封笔不书了?为什么?”
“之前《黄酒帖》后,就担心自己书道再无寸进,便严格要求自己没有拿出更好的作品之前,无期限封笔。”
一旁的了空师叔手捻佛珠,笑道:“那钟施主完全不要有这些顾虑了,书法之道我也略知一二,昨夜施主惊世之作,足以堪比《黄酒帖》,甚至在贫僧看来,比黄酒帖更加大气磅礴。书道屏障,早已攻破,恭喜钟施主了。”
欧阳开山眉头一挑,“哦?是什么好的作品,居然让皇安寺的老法师都赞不绝口,钟岳,拿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
钟岳看向欧阳明。
“那白绢已经拿走了。”欧阳明昨晚怕皇安寺的和尚不通情达理,将那白绢当成证物,把他们俩扭送去警局,那就麻烦了,所以昨晚在锁了慧空方丈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将白绢运出皇安寺。
钟岳见到几个皇安寺的和尚非要让自己也“出点血”,便说道:“那就借用一下方丈这里的笔墨吧。”
“好!这边请。”
钟岳问道:“方丈这里可有佛经?”
释慧空捻着佛珠起身,“钟施主要眷抄佛经么?”
“恩,既然在佛门净地,自然是眷抄佛经来得虔诚了。”
释慧空笑道:“抄佛经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胜任的。”
欧阳明一愣,“方丈,岳哥这可以拿过大奖的,背佛经不敢说,抄个佛经还有会和不会的说法么?太小儿科了吧。”
释慧空念珠,笑而不语。
一旁的了空说道:“眷抄佛经,可不是说书法要多精妙,更重要的心诚。”
“……”
“心诚,这有什么难的?”
老和尚说道:“一个人集中精神之后,便能切断种种杂念,做到一心不乱之境。抄经文一心不乱,那就要确保一笔一画,一字不错。”
“一字不错?这要求也太严格了吧?”欧阳明问道。这佛经都是几百上千字的,谁还没个笔误啊,居然要一笔一画,一字不错。
慧空笑着,“所以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
“还是想抄佛经。”一直以来钟岳的书法都是以笔法取胜,如今听到这切断杂念的说法,还是有些认同的。毕竟系统产出的笔,所带的附加效果里都是有定力加成的,一直以来钟岳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正是用着顺手了。
“钟施主,抄佛经得虔诚,如果真要抄,需要一次性抄完,不能半途而废,我看还是……”
钟岳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方丈,我说我不写,你要让我写。我要写了吧,您这又给我打退堂鼓,这是什么情况?”
慧空笑而不语,“那施主要抄什么佛经?”
“就《心经》吧。”
“心经也好,算是佛经里最短的几部经文了。”
钟岳刚要坐下,一旁的慧空大师便道:“眷抄佛经前,要盥洗双手。”
“……”
钟岳走过去,洗了洗手,擦干之后,问道:“方丈,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麻烦您一次性说清楚。”
钟岳担心,自己再坐下去,这慧空方丈又来一句还要洗脸,这就很骚了。
“抄经前端身正坐,最好静坐三分钟,收摄身、口、意。最好将手机关机,杜绝其他干扰。”
“……”
“没了吧?”
慧空方丈将一本薄薄的,就几页厚的心经从书架里拿出来,“一般寺内僧众都是将《心经》背诵地滚瓜烂熟,所以基本不用这本经书,我怕我口诵给你听,会让你分神,所以你还是自己诵读眷抄吧。”
“谢谢方丈。”
钟岳直接拿起笔架上的那支笔,稍稍舔|舐了几下,笑道:“不错的紫毫笔。”
这支笔和一般再用的毛笔有区别。一般的笔毫都是呈锥形,而这支笔,看上去圆肚,到了腰部忽然收窄,成了很细的笔尖。紫毫笔,锋如锥,但是笔腰软,紫毫常见笔样,用的就是尖。
“笔是徽州宣地的一位施主特地送给我的,用来得心应手,这都二十几年了,换了好几十支了。只可惜那位施主过世好几年了。”
钟岳说道:“宣笔自元代之后落寞了,如今都是湖笔的天下了,方丈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做几支。”
“真的?”
钟岳点了点头,准备眷抄心经。
通过回忆,钟岳依稀记得,当年的持松法师便让刘荷花每日诵读心经三遍,幼薇在国外,这可以当做一份礼物送给她。钟岳全然已经忘记,之所以动笔的目的是留墨宝。
****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
心经是玄奘翻译而来的经文,主要含义即修甚深观照法门,照见诸法皆空,出生死苦海,证无上菩提。
说白了,那就是释门一直在讲的无欲无求。诵读这《心经》,确实可以让心境平复,这持松法师的用意,想必也是让刘荷花看开一些,唯有向死而生,超脱一切的淡然,才能活得更精彩。
钟岳的小楷早已经炉火纯青,尤其是如今突破了瓶颈,更加是登峰造极。一波五折再也不是唐人灵飞经的专属,钟岳笔尖灵动,每每有险峻之处,笔尖就能飞快地掠过,让一旁看着的几人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喘得太大声。
生死看淡,然而真正能够做到这个境界的,又有几人了?
钟岳如果能够看淡生死,昨夜也就不会如此声嘶力竭地质问佛祖了。
之所以这样,当然是真性情的流露。
菩提萨婆诃。
最后一字落笔,一篇字迹俊秀,工整清晰的心经偏眷抄完毕了。周围人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厉害,一字不错,还是如此快速的眷抄,这样的抄经速度,若是放在千百年前,钟施主你绝对是佛门灵童。钟施主,我看你言行如此豁达,不如……”
“别。”钟岳看着慧空方丈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打断,想也别想,“方丈我还是凡夫俗子。”
欧阳开山笑道:“慧空法师,这下如意算盘打空了吧。”
慧空方丈摇头笑道:“呵呵。红尘多烦扰,钟施主以后会明白的。”
“打扰方丈这么久了,我们也该告辞了。他日等医治好我那朋友,定会在登门道谢。”
慧空方丈双手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钟施主如此善良,佛性十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钟岳卷起那篇心经,说道:“不了不了。”
说着,便和欧阳开山等人出了佛寺。
释慧空一直将几人送到山门外,忽然看到远去的钟岳手中拿着的宣纸,皱眉道:“师叔,好像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那小子把心经带走了,,说好留下的墨宝呢?”
“……”
……
……
第三九七章 故人何处寻?
明月楼内,巨大的白绢只能展开三分之一,钟岳看着昨夜他亲笔所绘的这幅巨制,有些恍惚愣神。
那种状态,很奇妙,也是他一直在追求的境界,因为昨晚那一瞬间,系统投影到了现实世界,二者仿佛融合了!那种感觉,钟岳不知道是自己因为精神透支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反正,这幅画,确实是自己在那样的状态下所绘的。
历史上有些画家的作品超越了正常人表达的艺术的范畴,诸如梵高、毕加索、徐渭等等,后世争相模仿,却只能说是东施效颦。类似《星月夜》、抽象画以及青藤泼墨花鸟,它们不是因为做作而如此为之的,因为他们不是正常人,精神上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在他们世界观里的世界就是这样存在的。
画家、诗人、作家这些接触艺术的职业,是自杀率最高的,并不是说只有精神病才去从事这些艺术工作,而是能够成为这些职业的人,往往敏感,敏感是才华的源头,因为能站在常人所无法洞察的角度,所以才成了艺术。
钟岳进入了笔法系统,沉思了良久。以前他一直认为,艺术的灵感只可妙手偶得之,然而经过昨晚的一系列事情,钟岳心里有了些想法,他必须找人验证一下。
“衡山先生。”
“不器。”
钟岳走到了文氏书亭内,看着文征明那一副千年不变的样子,说道:“先生昨夜可看到了什么?”
“你的书法。”
钟岳心里一凛,看到文征明是看到了现实之中的事物,不然这白绢上的书法怎么会被他知晓呢?
“请先生指教。”
文征明捋须笑道:“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华而不实。”
“请先生明示。”文征明这个老师,也算是钟岳这一干老师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了,钟岳请教他,也不用揣着糊涂装明白,事后再去查意思反而麻烦了,还是让文征明讲明白一些好。不过最后华而不实四个字,钟岳倒是听出点东西来了。
“何为‘功’?笔墨功夫也。何为‘性’?学识修养也,二者不可偏一。‘功’是入,是师承,是书之本源。‘性’是出,是继承出新,是学而有成。一则学无止境,一则艺无止境。就笔墨而论,它应该是功力出众者。就结字而论,它应该是匠心独运者。就章法而论,它应该是颇有灵性者。我一直在和你讲,书家要呈现的不单单是纸面功夫这么简单,但是昨晚,我看到了纸面之外的东西,所以为师为你感到自豪。”
“先生谬赞。”钟岳嘴角得意地扬起一个弧度。
文征明摇头笑道:“书道无止境,切莫得意忘形。”
“先生可还看到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