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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变得不可开交起来。不过不少人听了曹莫荣的回答,已经从言外之意中听出了意思浅显的意思,那就是曹公素的主打松墨之中,确实掺了油烟!
“这……要不是钟先生今天解读,曹莫荣,你还想欺瞒消费者到什么时候?”
“是啊,松烟就实打实的松烟墨,这就跟市面上卖那些地沟油似的,谁管你掺多少,你掺了,就是你的错!曹公素这么大的老牌子,居然做这样的事情!”
一场斗墨,斗出了企业的信誉危机。钟岳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当曹莫荣表示要斗墨开始,就意味着这老东西想要裹挟着徽墨这杆大旗,将钟岳以及一点漆拍死在这场声势浩大的传统墨业大浪下。
那么,既然要吃人,就要准备好被吃。钟岳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逆袭反杀!
曹莫荣脸色变得蜡黄,急忙夺过话筒,颤巍巍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曹公素没有欺骗任何的消费者,不是这样的!纯松墨墨色黯淡无光,添加油烟,是为了提墨色!这是配方,不是欺骗!”
钟岳也不用话筒,直接笑道:“那么,曹老先生,试问这款紫光玉,还有您祖先,当初进贡皇帝那款墨的特征吗?这样既无松墨特征,又与漆烟墨相仿的墨,它配叫做徽墨,它配叫松烟墨,它配叫紫光玉吗!!!”
曹莫荣倒退了好几步,脸色变得惨白起来。曹西岚扶住了老爷子,看着钟岳,冷冷道:“钟岳,你够了!”
曹莫荣眼神无光,嘴里一直喃喃着几句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钟岳说道:“并非是我咄咄逼人,而是明明松烟墨应该有它独有的特点,不管配方如何变,但至少应该保留它深重而不姿媚鲜明特点!”
老墨厂的老师傅们激动地哆嗦着手。钟岳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松烟墨里掺油烟,这种行业里不说破的规矩盛行多久了?也不知道多久了,几十年来,仿佛无论是制墨者还是用墨者,都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默认,但是这些在墨厂工作了四五十年的老师傅才明白,真正的松烟墨,就该是钟岳这款“钟不器”这般,深重而不姿媚,无光却质感特殊!
场面之内不知谁带头,开始鼓起掌来!
啪啪啪!
啪啪啪!
此起彼伏,都在为钟岳鼓掌喝彩。
如果说当年松烟墨里掺油烟,是迫于保护黄山上的松木,那么在这个时代里,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因为墨锭已经并非是书写的必需品了,销量上根本不可能到那样一个惊人的消耗地步,更何况还有油烟墨、漆烟墨等等,更多数的初学者,还会用墨汁。
所以钟岳今天重现徽州松烟墨的荣光,这样的举措,值得在场所有人敬佩。不然真到了有一天,当我们翻开徽州制墨业的历史长河时,发现松烟墨的每一张配方内,都掺有油烟,还不假思索地告诉下一辈,是的,就是这样的。松烟墨必须掺油烟,那么这样歪曲的传统工艺传承,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不言而喻了。不少评委都走过来,和钟岳握手。
“谢谢钟先生,受教了。”
“谢谢您给我们上了这么一堂课!”
“您赢了。”
场面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曹莫荣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精气魂似的,“不是……不是啊……我们曹公素,不可能输……输……”
“来人啊!救护车!快喊救护车!”
钟岳看了眼晕厥的曹莫荣,摇头叹了口气,“害人终害己。”
钟岳走入后台的时候,整个场馆内的掌声依旧雷动。等他拎着皮匣刚想离开,被一个人拦住了。
“康……康校长?”钟岳眼睛朝康敏的肩膀处看过去,当看到那朵默哀的白花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呐……啊……这……”
康敏面容憔悴地说道:“姑姑三天前走了。”
钟岳眼睛怔怔地瞪着,“怎么……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姑姑临终时说的,不发丧,不治丧,一切从简,只有我们一些后辈料理了后事。”
钟岳看着康敏有些浮肿的眼眶,不知道该说什么,“请节哀。”
说着节哀,钟岳自己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柳梢娥对他精神上的鼓励,是从他走上书道以来,一直温存的,哪怕自己在沪上,在临安,都能够收到柳先生的鼓励,这样的先达,钟岳不知道人生之中还能碰到几个,然而她走了,居然自己没有见到柳先生最后一面,哪怕遗容都没瞻仰到。
康敏将一张纸交给钟岳,长叹道:“姑姑是坐在书桌前,溘然长逝的。那天还换好了她最喜欢穿的旗袍,我想,她是有预感的。这张纸,是我从姑姑遗物中找到的,是给你的。”
“给我的?”钟岳愣住了。
康敏将纸塞在钟岳手中,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道路,我走了。”
钟岳站在原地,耳畔地掌声渐渐消失,然而他的心却纠结在了一起。他缓缓打开信,渐渐泪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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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 大师陨落
****
钟岳: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么也就证明,我已不在这个人世了。世事无常,可能这一日是我在写这封信的那晚,亦或是几日后,几月后,总之,是可以望得到的那一日。
虽然你我才几面之缘,但是最初在文化馆里的照面,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那份对于书道的执着,这也是我不遗余力地想要帮助你的原因。人力总有不逮之时,我能够做的,仅仅是一些皮毛,所以更多的是要靠你自己,而无论你做什么,我想要说的,不仅是依依东望四个字,要说的还有太多,希望你谦虚平和的面对世间的不公正不公平,希望你乐观豁达地看待世间的阴暗,希望你坚强不气馁地在书道上勇攀高峰。
让我们华夏民族的国粹,再一次迸发出崭新的生命力,是的,你没有听错,不单单是继承,更是在如今多元化的艺术时代里,站到鳌头的位置,我相信你能做到。可能我上述的那些希望,你会觉得太过于纸面形式,或许你有了一定社会地位,会动用你的实力,去抹去那些不公正,不公平甚至是矫正那些你认为不对的,但在坚持你的原则下,务必善良。
习书之人,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
……
钟岳坐在沙发上,将这封信读了又读。如果说白天的他还沉浸在重现会徽墨古法的自豪和自信下,那么现在,这种傲慢自大,在这封信下,变得如此丑陋不堪了。
电话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钟岳从文化馆悄然溜出来之后,便在小荷山下独自一人待了许久,也许柳梢娥的与世长辞,对于他的触动比较大,以至于他有了些疲惫的倦意。
“喂。”
“岳哥,牛|逼!”
钟岳看了眼手机的来电显示,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你说呢?今天赢曹公素这场斗墨,太精彩了啊!现在网络上都有转播,等周一沪市开盘,可能曹氏的股价都要大跌了!漂亮!什么时候回沪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钟岳看着桌上的信,说道:“阿明,我问你几个问题。”
“说。”
“这松墨里掺油墨,是不是如今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
欧阳明一愣,“这么学术性的问题我哪里晓得啊,这不是你说的么?”
“我瞎说的。”
“……”
欧阳明说道:“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我问公司的顾问。”
“不用了,我基本已经了解了,是这么个情况。”
“靠,岳哥,你这是玩我呐?”
“没有,那接下来我们会怎么做?”
欧阳明笑道:“接下来?当然是和之前一样,上市销售咯?这一回,估计墨业巨头的位置,我们一点漆要坐稳了,别说曹公素了,全华夏,何人敢叫板我们钟不器?嗯!?”
钟岳轻笑一声,“那徽州这些制墨厂怎么办?”
“啊?岳哥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真的如此,徽墨的最后一批厂家,怎么办?”
欧阳明沉默了片刻,半响才问道:“岳哥,你不会是在担心他们破产吧?”
钟岳看着那封信,叹道:“我们一点漆多一款产品,少一款产品,有差吗?”
“有啊。,岳哥,我说你别这个时候妇人之仁啊,商场如战场,你……诶,喂!……”
嘟……嘟……
钟岳挂了电话,进入了笔法系统。
为了斗墨,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进来观摩神人九势了。书画毕竟还是他孜孜不倦,要毕生追求的东西,不可能因为斗墨这件事,花费太多的心思。
太极圆图,这是神人九势第三层演化心态。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那我现在算第几层呢?”钟岳扪心自问了一声,或许连第一层都还没修圆满吧。
他抛开了这些烦恼,静心观摩起太极圆图起来。在这之前,他先将之前的几层意境,用墨韵先演化了一遍。这是如今神人九势演化之后,钟岳可以在这方小系统内,动用墨韵的唯一途径。他也能够像在大乾时候那些翰墨境的人一样,操控墨韵,随心而动。
九势、永字八法、画骨八法,这些都一一温习了一边,其实这几层境界,都是一脉相承,同宗同源,只不过钟岳在慢慢的摸索过程中,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感悟,归结到最后,还是那句最朴素的话笔法千古不易。
钟岳观摩完神人九势之后,便再次到了古州街头,去寻找金农聊天室了。
“钟小友有段时间不来了。”
“冬心先生,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来,坐吧。”
钟岳站在一旁,“不用,我站着就好。”
“那行,你问吧。”
“我有个朋友……”
金农靠在门栏上,听着钟岳将斗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所以,因为松烟墨掺油烟,是行业内不成文的规矩,我这么做,不,他这么做,是否错了?”
金农笑道:“钟岳啊,若论对错,你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做得更好?局限于商业,老朽认为,其实格局眼界就小了。”
“那您觉得我,不,他……”钟岳赧颜一笑,“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金农笑道:“你怎么做,决定权在你。至于怎样更好,我又怎知道?去吧,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天地,又何必凡事都求助于人呢?”
钟岳陷入了沉思。
对于整个徽墨行业来说,这次的斗墨,并非是春风送暖,很有可能是凛冬的风雪。钟岳不是纯粹的商人,但也不是优秀的圣母婊,所以如何权衡得失,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
……
正月十六
凌晨三点钟。
欧阳明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床头的手机。在半梦半醒中接起了电话,“喂……”
“阿明,我决定了。”
“岳哥,放过我,这都几点了啊?”
“明天,不,就今天发文,‘钟不器’这款松墨的配方和所有技法,都将公开!”
“疯了?”
“没疯,就这么定了!”
第三六七章 墨界大佬
徽州墨业要变天了。
这个信号,在一场斗墨之后,就释放得非常明显了。抱团取暖的小企业,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然正品的松墨市场小,但是在徽州,许多净烟墨都是直接包装成顶级松烟墨来卖,所以钟岳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对于这些墨厂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知道今后的形势如何发展,如今徽墨的价格非常混乱,好的品牌,诸如曹公素、胡文开老墨厂,高端墨品的价格可以达到每两几百甚至上千,然而更多小企业的徽墨价格,有些甚至在每两三块到十块不等,所以钟岳当日指出的问题,并不是曹公素一家墨业有这样的现象。
凡是徽州墨业厂商,都有这种行为,只不过有些明确标明是“净烟墨”,就是松烟和油烟掺和起来的,也属于中高级墨品了,但是却顶着古法徽墨的名号,其实真正的古法徽墨,则是钟岳这款“钟不器”,才是正统!
黄山老松的原料虽然受到了限制,但是失传的古法可以套用,这才是徽墨的关键所在!
钟岳走下车,在寒风中冷飕飕地站了半个时辰的徽州墨商们纷纷走下了台阶,到车门便,乐呵呵地过来迎接钟岳的到来,要不是市区内不允许放鞭炮,估计还得挂几盘千响开门红,来庆贺一下。
“钟先生。”
“钟总,辛苦了。”
“劳驾您跑一趟。”
钟岳和就近地那位中年男子握手,刚碰了一下,就抽了回来,笑道:“静电……”
“呵呵,对不住了。”
“大家里边坐吧,这么客气干什么?”
“钟总您先请。”
就在昨日,钟岳宣布徽墨的古法制作流程将会无条件公开之后,整个徽墨业都震惊了。要知道,徽墨的古法炼制,虽然一直有传承,但是要做出如同那款“钟不器”这般的品质,目前徽州之内,恐怕早就后继无人了。
钟岳被众人迎了进去。如今钟岳是徽墨的救星,自然是备受瞩目。
钟岳思考了很久,徽墨,光靠一点漆商业化的发扬,对于整个行业而言,并非是一个良性的发展,要将整个徽墨行业都带动起来,那样子才是正道。这一点上,钟岳比起曹莫荣、欧阳国青等资本家,要豁达得太多。
“今天都到齐了吧?”
底下有人笑道:“该到的都到了。”
钟岳扫视之下,似乎老墨厂的黄康还有曹莫荣都没有到来,至于其他墨业厂商代表,估计都派人过来了,毕竟这是一场决定他们命运的洽谈会。
从斗墨到引领徽墨的弄潮儿,钟岳仿佛一夜之间就完成了转变,然而谁都明白,台上一分钟,台下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甚至有人还打听到,钟岳居然还在老墨厂当过学徒,这样的经历,证明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花架子,至少人家有这个资格,来主持这场真正的墨业洽谈会。
“相信大家还觉得很梦幻吧,为什么这么个年轻人,居然站在这里,来和咱们这些扎根徽州的墨业大佬说教。”钟岳站在台上,微微笑着。
底下人纷纷笑着,之前可能是有这样的心态,但是两日前的那场斗墨,口服;一点漆古法公开心服。
对于这个年轻人心服口服,那还有什么梦幻的。
钟岳说道:“相信大家都听过很多客户的抱怨,为什么现在的墨品质量,比以前差这么多?完全是因为配方上的缺失吗?其实不是,而是我们制墨业,它的特殊性。我在老墨厂做过学徒,明白绝大多数订单,都是要提前一年下单,今年的货,要上一年预定,这是墨锭自然阴干不可避免的问题,所以我不做赘述,今天出了传授古法以及‘钟不器’的配方以外,当然就是要讲一讲,如何把咱们徽墨做大做强。”
顾秦站在一侧,双手环抱,看着这个一年前还在小荷山蜗居的男人,谁能想到,就是短短的一年时间,现在在徽墨业指点江山的,居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时间过得真快……不,时间过得真慢啊。”
钟岳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