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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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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啊!”
  苏誉不急不躁,仍旧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么?”
  被苏誉这么一问,布丁终于有些迟疑,他拖沓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沙发里,低下头哑声说:“我觉得沈总挺喜欢我的,但他说的那些东西,我听不大懂……尤其他们公司里的那些事儿,我有时候记不清人名……有一次我打了个哈欠,可能他有点儿不高兴了……”
  苏誉偏着脑袋,他望着布丁,目光里带着怜悯:“所以,客人说的事情你听不懂,也没兴趣听,更懒得往深里琢磨,你听累了,打哈欠了,你是在告诉客人,我不耐烦了,还是讲点儿我乐意听的吧。布丁,这么一来,客人不是酒童是什么?你不是大爷是什么?”
  布丁一下子被苏誉给说愣了!
  他只知道客人喜欢他,疼惜他,总给他买东西,逗他开心……他以为人家真的甘愿这么做呢!
  看他脸色变了,苏誉的目光更加怜悯:“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杜茗是从这个城市最好的商学院毕业的,所以你听不懂的客人的那些絮叨,他听得懂,你不明白客人为什么烦恼,他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客人最后会离开你,去找他。”
  布丁的脸色变得更难堪,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来!
  “经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该回大学去,把没念完的那两年给念完?!”
  苏誉摆摆手:“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他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靠在椅子里安详地望着布丁。
  “独眼杰克不是研究院,非得拿到本科文凭才能考。学东西不一定得回学校,修炼人情世故也不是单靠饱读诗书。这次的事情只是给你个教训,做酒童,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你真的以为只要长得好,放得开,客人就跟定你么?并不是的。”
  布丁被他说得呆住!
  苏誉淡淡一笑:“容颜会苍老,审美会疲劳,上床也不是保险栓——否则世上就没有出轨这码事了。所以布丁,你明白么?除了年轻漂亮,你还缺乏很多东西。”
  

  ☆、第 11 章

  布丁的年少岁月,始终活得懵懵懂懂,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打架事件过后,布丁忽然就有了改变,他开始沉下心来,认真打量周围的世界,这么一打量,他这才明白,之前的那份志得意满,只是借着年轻产生的狂妄,其实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并不多,很多方面连皮毛都谈不上。
  好在布丁是那种乐于吸收的性格,他开始找书看,像苏誉说的,拿不拿文凭没所谓,多读点书,人的感觉都会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
  苏誉是个极好的教师,闲下来,他常常带着布丁豆腐他们满世界转,偶尔也会给他们买衣服,不是成品店,而是须发皆白的老裁缝亲自服务的手工店。
  “……无烟煤色,或者深蓝色。”苏誉指着一件衣服,细细教他们看那软如流光的材质,“黑真丝的衬里,不过这一件只加了一半——这种半衬里也很常见。”
  如果不是苏誉,布丁可能这辈子都认不出昂贵的哈德斯菲尔德英产股线面料。
  他也会带他们去好馆子吃东西,比如炖了两天两夜的佛跳墙,还有,鲜活的鲷鱼在端上来时,嘴还在张合,让人跃跃欲试的同时又带着点惊吓。
  人的舌头是被培养出来的,它是活的,会分辨好坏,但你也得给它机会:在这之前,布丁一度认为,周末有个全家桶就是最高享受。
  苏誉甚至把他们带去私人酒庄,穿着黑色马甲的老佣人面平如水,领着他们走进深深的酒窖,在苏誉的示意下,一声不响取出纤长的酒瓶。
  “别一口倒进去。”他将两杯酒轻轻放在布丁和豆腐面前,“先含在嘴里,让口腔弥漫一下酒香。”
  然后,他转头对那老佣人说:“跟海生道声谢,那瓶哈帝干邑我收到了。”
  布丁匆忙把那口酒咽下去,好奇地问:“海生是谁?”
  “这儿的主人。”苏誉微微一笑,“所以我们是来上门抢劫的。”
  豆腐开玩笑道:“经理,你在说谎吧?这酒庄其实是你家的。”
  苏誉仍旧微笑:“有什么好说谎的?我是个没家的人,更没有这么好的酒庄。”
  布丁留意到,旁边那位老佣人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眼角深刻如刀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他甚至带他们俩去听音乐会。起初布丁觉得荒谬,他活这么大,唯一听过的舞台音乐,就只有校合唱团的《黄河大合唱》,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高雅的音乐打上交道。
  “听点动听的音乐很有必要。”苏誉笑嘻嘻地说,“你以为舌头要养,耳朵就不要养么?”
  那天他们听的是非洲木琴的演奏,小小的专场,20个演奏者跪在雕刻精巧的钟、锣、鼓等等面前。鼓声一点点引领,像不急不躁的古老的雨,下排的一个钟加入旋律,然后,更多的乐器参与进来。节奏像藤蔓植物,有条不紊地交错,肆意的生长。沉默的黑人用力努着嘴,用他全副的技艺将祖先流传下来的声之美,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木琴的声音会产生一种新的脑电波,它使正常思维通道瘫痪,强迫新的通道产生。”苏誉在休息室里解释,他的脸上,洋溢着纯美的喜悦。
  豆腐没听懂,还问:“那会怎样呢?”
  苏誉笑起来,他用冰凉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豆腐的脑门:“会让你变得更聪明。”
  演奏出来之后,布丁还在恍惚,仿佛漫步在布满星星的非洲草原上。他头一次觉得这淙淙的琴声是如此动听,以至于第二天他瞒着豆腐和苏誉,偷偷又来听了一场。
  因为布丁有需求,所以苏誉会引导他阅读。就算是不喜欢阅读的豆腐,苏誉也有办法,他会推荐豆腐看剧。
  “这个世界是一张网,每个点都是相连的,所以你从哪个点出发都可以,只要找到你喜欢的点,往后的路途就通达了。”
  他甚至教他们说话,遣词造句,告诉他们仔细观察世态人情,借此将自己历练得波澜不惊。但是苏誉也明白说了,他教他们这些,是有目的的。
  “我把你们变得更优秀,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身。”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也是要你们能有资格站到我这个位置上来——往后进来的新人,都要交到你们手里来打磨。店是靠人撑着的,咱们要做一间最出色的夜店。”
  短短一年时间,苏誉就把这两条原本在街上讨些残渣剩饭的小鬣狗,变成了两匹油光水滑、牙齿和爪子却媲美匕首的狼。
  “狼?你是说色狼么?”豆腐笑嘻嘻地地说,“那么,经理是什么?”
  “狮子。”布丁说。
  豆腐更笑:“顾先生呢?”
  布丁翻了翻眼睛:“他不在食物链里面。”
  豆腐想了想,也点头:“他和咱们不同,他在食物链的顶端。”
  但布丁也深知,自己只是酒童,其实离食物链的顶端非常遥远,莫如说,要不是有苏誉这个老板,他的职业生涯恐怕会更艰辛一些。
  大概是布丁做酒童的第二年,他遇上了一个讨厌的客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官僚之子,和布丁差不多年龄,几乎每天都来店里找乐子。并且没过多久,就开始追求店里容貌最出色的布丁。
  布丁不喜欢这个人,本来他对客人是秉持从好的方面看的原则,因为深知自己是个酒童,令人愉快是酒童的职业道德,所以遇到老迈拘谨的,他会认为对方沉稳有分寸,疏狂佻达的他会归为有个性,就算是特别庸俗无聊的,布丁也不会鄙视人家,他明白,老天爷对每个人并非公平合理,会变得庸俗无聊,也有人家的无奈。
  唯有这个姓陶的官宦之子,令布丁厌恶,因为此人已经订婚——和一个女性。
  虽说是政治婚姻,以家族利益为上,青年本身也没办法,是被迫达成婚约,但布丁仍无法容忍,尤其女方似乎并不清楚未婚夫的性取向,因为这人有一次放肆地开玩笑,说到时候要找个人代替他去洞房,“把她灌醉了,谁知道是谁上的!”
  一听这话,布丁顿时厌恶到极点!
  这他妈就是个人渣啊!
  心里带上了厌恶感,平日里待客的言行举止,难免不流露出一点点来,那青年也是个人精儿,追求了布丁两三次未果,明白这酒童嫌弃自己,于是心中不忿,就想出一个损招来对付布丁。
  那晚那青年又来了店里,和往常一样,开着他那辆F430,到门口,布丁正在迎客人,一见他来,心里微微膈应一下,但面上不露出来,仍旧笑盈盈上前。
  那姓陶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布丁拧了一下嘴角,把车钥匙交给他:“来,帮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那晚原本豆腐在布丁身边,他早就知道布丁不喜欢此人,于是笑道:“陶先生,停车的事情归小寇。”
  他要伸手去拿车钥匙,那青年把手一缩:“我让布丁去停,豆腐,你没事让小寇献什么殷勤?这我可不高兴了!”
  豆腐就笑道:“您误会了,布丁是巡场的,本来停车就不归他管呀。”
  “停个车而已,多大个事儿呀!”那青年笑嘻嘻的,把车钥匙塞进布丁手里,“快去,等会儿上来陪我喝酒。”
  布丁以为对方只是像刁难门童一样,想贬低一下自己,于是也没多想,他笑了笑,接了车钥匙就上了那辆F430。
  结果万没想到,发动了车辆,他才发觉有问题,车被人动了手脚!
  布丁慌了,他怎么踩刹车也没用,那辆黑色的法拉利疯了似的朝着街对面冲过去,轮胎与地面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还伴随着酒童和客人的惊叫!
  就在差点撞上人群时,电光石火之间,布丁拼死将方向盘打转,轰的一声,法拉利撞在了街对角的挡车石柱上!
  气囊弹出来,布丁顷刻间晕了过去!
  

  ☆、第 12 章

  再清醒过来,布丁已经被人从车里拖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豆腐正焦急得脸发青,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布丁支撑着从地上坐起来,他觉得身上有些疼,鼻子破了,白衬衣沾了血迹,但骨骼似乎没什么问题。
  “布丁!”
  嗡嗡耳鸣里,是苏誉的声音,布丁抬头一看,苏誉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正急匆匆往他这边来。
  同时伴随的,还有那个陶姓的青年刺耳的叫嚷:“天哪!我的车!这可是F430!苏经理!你说这怎么办!”
  苏誉停住脚,转过身,冷冷一记眼刀飞过去:“车的事,等会儿再提!”
  那青年似乎被他这一眼刺中,他卡了片刻,却冷笑起来:“等会儿再提?苏经理,布丁把我的车撞成这样,你叫我等会儿再提?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处理!”
  苏誉全不管他,快步到布丁身边,弯腰扶起他来,一脸关切道:“伤着哪儿了?要不要去医院?”
  布丁勉强站直身体,他试着深吸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哑声道:“没事,经理,骨头没伤着……身上可能撞青了一点。”
  他抬头,看看那辆车头受损的法拉利,心像是掉进冰窟窿里!
  “经理,”他回过头来,发着抖道,“这车做了手脚,我踩不动刹车!”
  苏誉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他点点头:“豆腐,先把布丁扶到楼上去,他鼻子都流血了,找药棉给他止血,如果有呕吐,立即送医院!”
  “知道了!”豆腐立即扶着布丁,他让布丁全身靠在他身上,几乎是半背着布丁往店里走。
  车主人却走过来,不客气地挡住他们:“把我的车给撞成这样,就想走啊?”
  任凭是往日最好脾气的豆腐,这下也忍不住了:“陶先生,您没看见布丁伤成这样了么!”
  那青年冷冷一笑:“他伤成这样是我的责任啊?叫他停个车,这么小的事情都能办砸!你们倒是一走了之,我的车怎么办!”
  他的话没说完,苏誉走过来,伸出手臂用力一挡那青年。
  “让开!”
  那青年被他这一下,给推得往后趔趄了两步。他顿时大怒!
  “苏誉,你想仗势欺人?!”
  他这么一说,苏誉却笑了。
  “仗势欺人?陶公子,您开玩笑呢?我一个小小夜店老板,您可千万别高抬我!”
  姓陶的青年冷笑,他点点头:“好,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解决!”
  他抱着手臂,做出一副逼问的架势。
  这时,店里的客人和酒童都被这场喧闹给吸引过来,有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互相低声打听,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苏誉身上。
  看来,是想看他这个经理到底如何解决此事。
  苏誉微微一笑:“陶公子,布丁撞坏了您的爱车,责任在他。”
  布丁和豆腐对望一眼,脸色俱是惨白!
  “酒童撞了您的车,我这个做经理的也有错。这样吧,这辆车,我们赔给您。”
  那青年哼哼冷笑:“哦?想拿去修修补补,再来还给我呀?没门!苏经理,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打发客人的?”
  “怎么会修修补补呢?”苏誉笑道,“到时候,陪您新车。”
  场内一阵哗然。
  那青年也一怔,他旋即点头:“这可是你说的!苏誉,说话可得算数!”
  他说完,冷笑一声,转头离去。
  苏誉轻轻推了一下豆腐,低声道:“先送布丁上去。”
  布丁被豆腐和小寇扶着,上到三楼休息室,俩人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床上,让他慢慢躺下来。豆腐还不放心,问他:“有没有想吐?要是想吐就得赶紧去医院了!恐怕是脑震荡呢!”
  布丁摇摇头,哑声道:“没事的。”
  小寇小跑着下楼,去找药棉和止血药,豆腐恨恨道:“那个混蛋!设了陷阱给你踩!难怪不让小寇去泊车,他存心是要害你呢!”
  布丁垂落眼帘,哑声道:“那辆车……恐怕得三四百万吧?”
  豆腐一愣,立即道:“那不是你的错!布丁,你不该赔!咱们反而该去告他!他差点害得你撞人,差点害得你没命呢!”
  “可是经理都说了,是我的错,是要赔的。”
  豆腐被他说得,胸口起伏不定。
  半晌,他忽然咬牙说:“真要赔,咱一块儿凑钱!布丁你别急,这口黑锅,我不会叫你一个人背!”
  豆腐这番话,说得布丁心里仿佛起了滔天的浪!
  他进店里这快两年的时光,和豆腐关系一向好,但那也只是“要好”而已,就像关系好的同学,合得来的同事,布丁从没指望过更多的东西。
  他万万没想到,今晚自己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豆腐竟然能说出这么义气的话来。
  不多时,小寇找楼下老冯那儿拿来药,豆腐正给布丁擦拭胳膊上和肩膀上的伤,苏誉却推门进来。
  “怎么样?”他问,又低头看了看布丁。
  因为撞伤多处,所以衣服脱下来,布丁赤着上身,被豆腐笨手笨脚擦着药,那药是紫黑色的,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看上去简直像个烂掉了的布娃娃。
  “你这是给他擦药么?”苏誉瞪了豆腐一眼,“我当你画画呢!”
  豆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行了都下去吧,”苏誉挥挥手,“我来弄。”
  豆腐和小寇放下手里的药棉,俩人走到门口,小寇忍不住又回头:“经理,那车……真的要布丁赔呀?”
  苏誉擦药的手没停,他悠悠道:“当然得赔,是在他手上撞坏的嘛。”
  小寇不忿起来:“可这明明是陷害!经理,咱这不是吃亏了吗?”
  苏誉回头瞧了瞧他:“你的意思,是叫我站在大门口,和客人吵个三天三夜?”
  小寇呆住,豆腐趁机拽了拽他:“就你多话!经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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